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归去闲人
她虽不在衙署,这契文却写得一本正经。
上头写明为了公事,她须狠骂谢珽一顿,一切言辞皆公事所需,过后即刻翻篇,绝不计较。
写完后,郑重其事的递给谢珽。
谢珽瞧她煞有介事,觉得此举着实幼稚,却还是听她驱使签字画押,交给她收在书架上。
而后退出梢间,换上冷肃之姿。
阿嫣亦深吸了口气,抛开杂念,各自酝酿情绪。
……
好半晌,珠帘掀动,谢珽走了进来。
或许是常做这样的事,他装得逼真,冷肃的脸上阴沉如腊月寒冰,那双眼睛亦变得阴鸷,摆着武断姿态,说已认定玉泉的罪名。
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 第42节
阿嫣立时出言反诘。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声音渐渐拔高,将争执声隐约传出窗户。
阿嫣想着刚嫁来时受的种种委屈、昨日谢瑁的威逼、玉泉平白蒙受的猜疑,吵架时也有了底气,直斥谢珽刚愎自用,心存偏见,视人命如草,拿无辜的玉泉息事宁人,刻薄冷清之极。
谢珽亦将神色压得阴沉。
待阿嫣越骂越激动时,猛地扫落茶壶,拂袖而出。
阿嫣瞧他要走,立时追了出去。
院里仆妇丫鬟听着里头动静不对,各自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卢嬷嬷原就怕昨晚的沉默会令夫妻心生误会,听见这争执声,更觉不妙,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就见谢珽摔帘而出,神情森寒得如同腊月寒冰。
阿嫣随之追出来,小脸上尽是怒意。
素来温婉安静的姑娘,这会儿也顾不得王妃仪态了,冒着寒风钗簪歪斜,追住谢珽往外走,口中尽是斥骂——
“我决不许你拿玉泉去顶罪!当时喂饭的还有嬷嬷,你怎不去追问她,却非要对玉泉严刑逼供!牢狱里那些刑罚用上去,屈打成招的还少吗!”
“先前那么多的事我都忍了,还尽心竭力的照顾你起居,如今这样欺负人,以为我楚家当真没人了吗!”
柔软的声音带了哭调,她的腿不及谢珽修长,只能小跑着追,口中犹自道:“我好歹是皇上赐婚嫁来的,三媒六聘,婚书俱在。玉泉是我的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动她半根汗毛!与其折辱她,不如给我一纸休书送回京城!谢珽,你薄情寡义,狼心狗肺!”
一声带着哭腔的控诉,响彻院子内外。
满院仆从被这阵势吓得呆住,甚至忘了去劝,心惊胆战的直愣愣跪在地上,看着素来温柔美貌的王妃哭成泪人儿。
谢珽大步走远,连头都没回。
只剩惊慌失措的卢嬷嬷缀在后面,将仓促拿来的披风裹在阿嫣身上,吓得脸色都变了,“王妃这是做什么?满院子的眼睛都看着呢,这一路过来,怕是要闹得太妃都要知道了。”
“她知道又怎样,本来就是谢珽铁石心肠,心里没半点仁义。”阿嫣痛快追骂了一路,这会儿扑在卢嬷嬷身上,像是力气都被抽尽了似的,哭道:“我事事忍让,他却要把玉泉屈打成招,要发卖出去!他的心肠怎么这样狠毒啊!”
卢嬷嬷大惊失色,赶紧和随同赶来的田嬷嬷将她扶回去。
不消片刻,春波苑几乎人尽皆知。
王爷和王妃吵架了,王妃伤心欲绝,吵着要拿休书回京城!
第36章 入彀 那边有动静了,收网吗?
一场架吵得春波苑噤若寒蝉。
阿嫣被扶回屋里后, 一直闷着头没说话。就连卢嬷嬷和玉露小心翼翼的劝着哄着,她也像是没听进去,只管抿着唇在站在榻边出神, 晚饭也是胡乱对付的, 没吃进去几口。
众人见状,大气都不敢出了。
卢嬷嬷既为玉泉悬心, 又怕她这样伤了身子,千哄百劝, 才让阿嫣多吃了几口夜宵, 而后伺候着沐浴盥洗、宽衣就寝。
临睡前, 瞧见谢珽那个枕头, 气鼓鼓地又锤了两下。
整夜安静,屋子内外的仆从都噤着声。
到了翌日清晨, 卢嬷嬷按着时辰将阿嫣叫醒来,她也没有去照月堂的意思,只恹恹的道:“今日不大舒服, 就不去了。”
卢嬷嬷怕她真病了,要请郎中来瞧, 她又不让。
这模样分明是在生闷气。
卢嬷嬷瞧着阿嫣长大, 最清楚她的性子。老太师过世后, 因着不得长辈偏疼, 阿嫣从小就臂楚嫱安静忍耐些, 平素甚少与人争执, 多半会竭力克制着讲道理。若碰着说不通的, 也不至于死缠,往后吃一堑长一智的避开,或者各自冷静了再谈就是。
但十五岁的小姑娘, 谁还没个脾气?
自打嫁进谢府,委屈和凶险一重重袭来,阿嫣先前都忍耐着,竭力做好王妃分内的事。昨晚跟谢珽吵成那样,口不择言分寸尽失,分明是积怨久了气得太狠,闹起执拗脾气来了。
卢嬷嬷心疼之极,一时间愁眉不展。
出屋后见田嬷嬷在甬道上站着,轻轻摇了摇头。
田嬷嬷无奈道:“小夫妻难免磕磕碰碰,偶尔吵个架也没什么。我去同太妃回禀一声,让玉露照顾好王妃,别伤了身子。”说着话,自出了春波苑,往武氏住的碧风堂去。
她从前就是武氏的亲信,被分派到春波苑来,往上是为了规劝辅佐主母,往下是为管辖震慑仆从。这小半年来,阿嫣和近身伺候的是何性情,她都看在眼里,玉泉摊上的事情她也知道,遂不敢妄议谢珽的决断,心里到底有杆秤。
到了碧风堂,慢慢将事情禀明。
武氏听说小夫妻吵架,阿嫣一改往日的沉静模样,追在谢珽后面骂了一路,颇为诧异,马不停蹄赶去外书房。
大半个时辰后,田嬷嬷回到春波苑。
卢嬷嬷和玉露瞧见,忙迎上去,就见她摇头道:“太妃说,小夫妻吵架的事,长辈不便太掺和。事既有疑,自须彻查到底。王妃若身体不适,这些日就在屋里歇着休养,等心里静下来,误会偏颇之处,或许也就想通了。”
玉露闻言不由脸色微变。
阿嫣听了这话,却觉宽心许多。
婆媳俩虽相识未久,她却知道武氏的性情,主掌王府中馈、协理军政之事的女中豪杰,遇事不会糊涂。若果真信了这吵架,定会来这里问清楚,不至于听一面之词。如今婆母这样说,想必是谢珽交了底,没打算隐瞒久经风浪、慧眼如炬的太妃。
如此一来,她这儿倒好办了。
遂埋首在屋里,只做闷闷不乐赌气之状,就连谢淑闻讯来探望,也怀着歉疚给了个闭门羹。
春波苑的氛围迅速冷沉了下去。
隔日谢珽过来,阿嫣原是抱了暖炉在庭中坐着,见着他,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冷冷瞥了一眼。
谢珽见状拂袖而走,再未登门。
暗处揣测横生,不知怎的又滋生流言,说王妃遭了冷落,怕是在谢家待不久了。
毕竟么,阿嫣初嫁来时夫妻间虽不甚亲近,却颇受婆母照拂,以至渐渐站稳脚跟,连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谢珽都常来留宿,夫妻间渐渐融洽。哪料她恃宠而骄,非但在院里口无遮拦的大吵大闹,还心高气傲不肯低头,给婆家人大摆臭脸。
如今非但谢珽,连太妃都不闻不问了。
拿着休书回京的话怕是要成真。
这些流言,经由卢嬷嬷的口陆续传到了阿嫣耳中,她也置之不理。卢嬷嬷原想劝她退一步服个软,免得平白吃亏,见没什么用,加之玉泉那儿没坏消息传来,只能作罢。
陪嫁来的那些人见状,难免惶惶不安起来。
……
外书房里,谢珽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自打袭爵之后,这书房几乎成了他的起居之处。每尝沙场杀伐、军营巡逻归来,他不是在长史府商议公事到深夜,就是在此处挑灯到夜半,待手头积压的事都处置干净了,熄灯往里走几步,便可卧床歇息。
连着五六年如此,早已成了习惯。
然而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时常去春波苑留宿,看惯那边销金软帐、暖炉熏香的缘故,孤身睡在这里时,他竟无端觉得空荡。明明陈设并无变动,嬷嬷亦时时换洗从无懈怠,还在他吩咐后添了炭盆,却还是让人觉得冷清。
宽敞的拔步床上毫无遮挡,旁边几案简洁,偏头就能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宝剑,和旁边耸立的着铜鼎盔甲。这是他从前最习惯的陈设,曾在袭爵之初的许多个长夜里伴他入眠,这些年几乎也没挪过位置。
这会儿躺上去,却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睁着眼睛翻来覆去到深夜,好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摸向枕畔,察觉床榻冰冷,怀中空荡时,他竟无端惊醒了过来。
彼时长夜清寒,冬风凛冽。
谢珽瞧着孤衾单枕,懵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跟阿嫣吵架了。小姑娘边哭边追,将他斥作薄情寡义、翻脸无情之人,骂得情真意切,酣畅淋漓,也不知道是她现编出来的,还是当真那样想过。
她这会儿想必睡得很熟吧?
谢珽捻着指腹,无端想起了曾被他揽着的细软腰肢,想起春波苑的合欢锦被、温香暖玉,小姑娘安静的睡颜亦浮入脑海。
他忽然就失眠了。
面朝春波苑的方向出神了许久,再睡过去时便有少女温软入梦,身姿袅娜窈窕,春光中娇憨欢喜。她笑吟吟投入他怀抱,眸底藏了一丝勾人的妩媚笑意,那感觉在梦里真切分明。
以至于清晨醒来,谢珽大冬天的冲了个凉。
连着数夜辗转,却只能分房而睡,这滋味有点难熬。谢珽自认是个持重克制的人,即便夜里再神思不定,到了清晨穿衣理冠出了门,便仍是惯常的端贵威冷姿态。在校场、长史府和书房间往来忙碌,一贯的脚不沾地,却仍精神奕奕,似丝毫不知疲惫。
譬如此刻。
夜色渐深,他坐在圈椅里,正对灯翻看文书。
春波苑里的鱼饵已然洒出,流言散播出去后,陪嫁过来做杂事的仆从瞧着情形显然有点慌了。依着阿嫣给的线索,加上这两日徐曜查到的动静,嫌疑已缩到了两个人的头上,待行迹再明朗些便可收网。
毕竟是内院的事,不宜用太酷烈的手腕来逼问强审,拿出耐心钓鱼的功夫便可,他等得住。
这几日间他的心思在于剑南。
西禺山刺杀之事后,谢珽与贾恂商议了人选派往剑南,这两日已收到了回信。因是举兵征伐的大事,一旦联手出动,就得将郑獬一举灭了,往后陇右的地盘如何处置、朝廷那边如何交代,也得提早谋划。
消息机密往来,都得他来定夺。
书房里灯烛照得通明,他才将手头的事料理清楚,就听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太妃来了。”
“请进来。”谢珽随手理好文书。
武氏推门而入,瞧见他案头先前那一摞厚厚的卷宗已搬走了,不由笑道:“看来这几日没去春波苑,晚上都忙着办事了,你倒是勤勉。怎么样,那边可有消息?”
“这两三日应能有结果。”
“倒是挺快。内院不比外面,诱她自己露相总比硬查的好。”武氏带了些夜宵,挨个从食盒里取出来摆在桌上,笑眯眯瞥了他一眼,“你晾了阿嫣这些日,别说春波苑里人心思动,就连照月堂都坐不住了。你祖母今日还说想选个孺人放在屋里,早些开枝散叶,催着我过来劝劝你。”
谢珽闻言皱眉,“还早。”
“话也不能这样说。你大哥在这年纪上已经得了奕儿,就连那边的谢瑾,比你还小呢,孩子也都快出襁褓了。其实不止你祖母,我也想早点添个孙儿,身边能热闹些。”
武氏说着,将一碟子南瓜糕推到他面前。
谢珽坐久了有点饿,就势取南瓜糕来吃,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在春波苑时,阿嫣很喜欢吃这东西,每回早饭夜宵都要添进去,次数多了,连带他都渐渐吃成习惯。
除却芜杂梦境,夫妻俩已有数日未见。
谢珽上回去春波苑时还被她冷冰冰的未予理会,这会儿被武氏触动心思,目光忍不住落向笔架上阿嫣做的那枚香囊。
“不是娶妻了么,添什么人。”他说。
武氏听得笑了,“我虽没打算乱添人,也很喜欢阿嫣这孩子,却是认真想抱孙子,你可别拿这种话糊弄我。”见谢珽疑惑抬眉,她屈指扣了扣桌案,道:“演武大典之前,你说什么来着?”
说阿嫣虽貌美多姿,却年弱稚嫩,与他所求相去甚远,往后要另寻个去处送走。那姿态,好似半点不为女色所动。
这种话武氏当然不会信,但不妨碍这会儿拿出来调侃儿子。
谢珽想起旧事,似噎了下。
武氏脸上笑意更浓,道:“都说日久见人心,她的品貌如何,我们都瞧在眼里。翻过年就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若放到外头去,定有许多人争着求娶。你别总摆着这张臭脸吓唬人家,当心她冷了心,到时候想要再焐热可就难了。”
这话虽是打趣的语调,神情却含劝诫。
谢珽垂眼啜了口茶,目光在热腾腾的夜宵间打转,不为所动般淡淡道:“我有数。”
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 第43节
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却已被少女的眉眼占据。
成婚之初,他确实没打算长久。
因着父亲战死的旧仇横亘,更没打算对阿嫣动心,将这强赐的荒唐婚事坐实。
直到他的脚步忍不住拐向春波苑,目光忍不住落向她的眉眼,在她哭泣时心疼、欢喜时欣悦,乃至那个夜晚,鬼使神差的吻上她醉后勾人的眼尾。后来半月未见,他拿了珠钗暗自期待的回到春波苑,瞧着阿嫣闷声不语的后脑勺,彼时的失落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以至于这几晚歇在外书房,他竟觉得十分不习惯,甚至有了那样荒唐的梦。
或许,他从前真的狂妄了。
那晚阿嫣在春波苑追着他骂了一路,虽是约好的入戏之词,恐怕也夹杂了一两分真情实感。小姑娘在谢家的处境殊为不易,又觉得他铁石心肠,在玉泉的事上欲言又止、背对着他沉默了整夜,恐怕真的是生了点隔阂。
好在成婚未久,这会儿试着去焐,想必为时不晚。
正琢磨着,就听外面脚步匆匆。
旋即,徐曜从虚掩的门扇里探头进来,见两人似是在闲谈,忙抱拳道:“殿下,那边有动静了,收网吗?”
谢珽闻言,立时起身道:“去看看!”
第37章 古怪 嫌屋里太热吗?
这晚月黯星稀, 夜色如墨。
浓云遮得原就薄凉的月色时隐时现,没了灯笼取亮的地方,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徐曜边往外走, 边低声禀报。
“是那个名叫小锦的婢女。瞧着闷声不响的, 也不怎么跟人搭话乱打听,但留意多了就能发现, 她常会在别人议论家事时在附近磨蹭。等话题断了就会离开,试了两次都是如此。隔着墙都知道动静, 想必耳力极好。”
“方才她借口消食离开屋子, 在僻静处翻.墙出了春波苑, 还偷偷藏了件夜行衣。看身手是个行家, 翻.墙越树没半点动静。”
谢珽闻言,眉心竟自微跳。
京城派来的奸细他经手过不少, 安插在内宅里的女探子也有过,但多半是靠美色媚主,即便不靠美色, 也有一两样出挑处,能博得主子赏识, 继而靠信重套取消息。
像小锦这样的并不多见。
这婢女生得瘦弱, 跟小鸡崽似的, 一眼看去瞧不出半点功夫。反倒因做事磨蹭性格温吞, 常被旁人欺负责骂, 枯瘦得可怜。
若非截获了乔怀远的密信, 又经阿嫣提醒特地留意, 很难想到她会是奸细。
吉甫那狗贼倒挺有眼光!
谢珽眸色微沉,同徐曜直奔后院,那边已有侍卫等着, 在谢珽赶到后立时指了方向——因小锦那身轻功实在出人意料,行事之隐蔽也像是特地训练过的,为免打草惊蛇,徐曜没让人跟太近。
如是三次,终至王府西北角。
这地方人迹罕至,连亭台都没修,唯有高树茂竹连成一片,成为登台眺望时的一角风景。那些老槐高有数丈,葳蕤树冠在冬夜里黑黢黢连成一片,谢珽并未离得太近,借着极昏暗的夜色瞧过去,就见她身披黑衣蹲在树底下,似在挖什么东西。
片刻后,从松软的土里掏出了一把弓箭。
这东西没法带进府里,分明是新做的。
她随手扫去泥土,弯腰踩着树干一跃而起,瘦小的身影轻如灵猴,轻轻松松攀上树梢。又从怀里拿出个巴掌大小的木板,拴在箭稍,弯弓悄然拉满。
冬夜静谧,唯有风声轻飒。
她来时掐着点避过府内侍卫,这会儿应是算准了外围侍卫巡逻的时辰,没急着射出去,只藏身在树冠上,几与黑夜融为一体。
——王府虽防卫严密,似这等偏僻地方,却也不能时时派人守着,安排了侍卫分队巡逻,间隔半盏茶的功夫。
谢珽比个手势,徐曜会意,安排人朝着她箭锋对着的方向悄然围拢过去。
少顷,借着高处之利,可见远处有火把亮光徐徐走过。
小锦举弓,在火把走远时悄然射出。
她没急着离开,似在等对方回应。
谢珽却已无需再等。
矫健的身姿踩着树干腾空而起,身形起落之间,短剑铮然出鞘。男人身姿魁伟,不似对方瘦弱轻盈,槐树枝被踩得轻摇微响,不远处小锦听到动静遽然回头,就见谢珽身如鹰鹫,凌空扑杀过来。
她似有些慌神,起身欲逃。
徐曜手里的箭却已照着她背心疾射而出。
小锦被迫闪避,身形难免迟滞。
这间隙里谢珽已然赶至,短剑凌厉森寒,挟了劲风直奔面门。
小锦哪是谢珽的对手?
两三招未过,身上已遭重创,谢珽那柄短剑削铁如泥,废她手脚易如反掌。待小锦重伤不支,跌落在地时,趁势扑过去,脚尖稳稳踩住她咽喉,几乎令其窒息。
徐曜随之赶来,命侍卫将其生擒。
极短暂的暗夜交锋,除了周遭树枝被踩得剧晃,几乎没闹出旁的动静。小锦显然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人察觉出形迹,重伤之下剧痛难当,被侍卫钳制住后塞紧嘴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是面如土色。
徐曜将人押到王府的暗牢里,剩下的就是严审。
这种事驾轻就熟。
谢珽懒得亲自动手,先让徐曜招呼着,他在外等了片刻,侍卫们就将王府外接应的人押了进来。是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去年底来到魏州,租住在王府西北面的一处院子里。小锦那弓箭射得颇远,木板恰能落到他院中,每尝得了此物,都会送往魏州城一处烟花之地。
据他招供,加上今晚这次,他也只收过两块木板。
今晚那枚自然被搜了出来。
打磨平整的木板,上头拿极细的小刀刻了密密麻麻的字,虽凌乱些,字迹却都清晰可辨。上面所写的恰是这两日春波苑里的情形,说夫妻俩已然闹僵,阿嫣遭了冷落闭门不出,玉泉亦遭重惩,谢瑁那边却无动静。此次离间未成,反令处境不妙,急盼对策。
谢珽看罢,神色骤寒。
果然,那日的小动作另有图谋,吉甫草蛇灰线地安排此女混入王府,怕是冲着挑乱内宅来的。
木版被捏得粉碎,谢珽含怒亲自审讯。
没用太久,小锦松口招供。
……
同许多奸细一样,小锦的出身极为低微,幼时被人牙子卖来卖去,颠沛流离。但她根骨不错,加之耳力不错记性很好,后来被有心人挑中,养在暗处训了数年,成为如今这模样——枯瘦弱小,故作温吞,软弱可欺的样子极易令人卸去戒备,瘦小的身姿却能如猫猴般暗夜潜行。
去年初,吉甫打算对谢家赐婚试探。
在说动皇帝降旨前,他就稍施手段,将小锦安排到了太师府。那会儿的楚家不算太招眼,塞个小丫鬟实在容易,更不会有人对小锦的身份起疑。
到得夏末,皇帝生出赐婚之心。
后来谢家应了这桩婚事,问名纳吉、筹备陪嫁的人时,小锦自告奋勇,被顺利选在了队伍中。
——做粗活的陪嫁仆从原就比不上近身伺候的人体面,太师府那些仆从,或是在京城有家人牵系,或是有了中意的去处等着到年纪配人,谁愿意千里迢迢去异地他乡?见着有人愿意去,楚家巴不得拿了充数,自是欣然答允。
而后,她便堂而皇之的进了王府。
初入王府时,小锦怕被人盯上,行事极为安分。直到阿嫣站稳脚跟,她领了浆洗衣裳的差事,可在府里来回走动,才慢慢搜集消息,趁着每月出府买东西的时候,跟人搭上线,传递起了消息。
法子也是早就约定好的,若她方便出门,就在一家茶叶铺碰头,互送消息。若不方便,就拿木板射到约好的院子里。
先前递出去的,不止有夫妻间日渐和睦的消息,还零星打探拼凑出了谢瑁母子的事,尽数在茶叶铺里传出。
这回投毒,她也是依命而行。
据小锦自己招认,为免谢珽彻查当日经过谢奕身边的众人,她还是按吩咐事先将药粉藏在了武氏挑的一位嬷嬷床枕下。届时祸水东引,成了谢瑁和武氏互相猜忌,她仍可装着柔弱可怜的样子藏身府中。甚至连那身夜行衣,她都照着仆妇的身量裁剪,不留蛛丝马迹。
唯一漏算的,恐怕只有乔怀远。
她拼尽全力送出去的消息,连同城中其余党羽搜罗的消息,其实都经乔怀远的手送到了谢珽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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