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假正经
作者:嘤嘤糖
庄主假正经
庄主假正经 第一章 羁绊(一)
“带银票了吗?”
“……带了。”
“金印收好了吗?”
“……收好了。”
“令牌带没带?”
“……带了。”
“文牒也都拿上了?”
“拿上了。”
“嗯,切记勾栏院、酒馆、赌坊这些地方千万不要去,尤其是酒馆,还有……”
“还有不可轻信女人……师兄你快回去吧,我一定会赶在明年你和师姐成亲之前回来的。”一双如黑曜石般的杏眼信誓旦旦地眨了眨,模样清秀的青年故作老气地拍了拍敦厚的青年的肩膀,打断了青年的絮絮叨叨。虽是离别场景,但细细看去,青年眼底却是一片跃跃欲试,显然对自己的南无天之行十分期待。
重溪微微一笑,看穿了他心中的喜悦,眼中露出一丝无奈,“……总之你一切小心,不要勉强自己……要不过完年再走?”楼外的世界可不比楼内,师弟尚且年幼,只怕被些不三不四的人诓骗了,若非师父临终前指名道姓要师弟一个人亲自去取齐折月狗命,他们怎能舍得让师弟出楼。
青年坚定地摇了摇头,笑意盎然道,“不行!万一师父从棺材里爬出来揍我怎么办?”
重溪略有些失落,他忍不住告诫道,“实在得不了手就算了,你的性命最要紧。”师弟第一次出任务,还是如此强劲的对手,他实在无法放心,只恨自己不能亲自陪同。
青年自信地扬起脑袋,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清澈见底,“可没有我重谣干不成的事。”
重溪失笑,忧心忡忡道,“纵然如此,你也万不可轻敌。”
重谣乖顺道,“好,我知道了。”他见重溪嘴角一动,又要喋喋不休,
连忙将手贴在重溪的后背上,将他整个人往后一转,将他慢慢往山上推去,笑嘻嘻道,“师兄说的我都记住了,师兄快回去吧师兄保重,我走了啊!”话音刚落,他便一溜烟儿地往山下飞去,很快便只剩下了一个黑点。
重溪焦虑地叹了口气,心里十分放心不下。
腊月二十三,大雪。
有人乘一叶扁舟自藏音江顺流而下。
青年身着一袭紫色云锦华服,手臂交叠着当做枕头躺在甲板上,南无天的雪花徐徐飘落到江面,一下子便不见踪影。
这青年便是奉师父遗愿前来南无天摘齐折月首级的重谣了,他新奇地打量着夹岸风景,觉得南无天比想象中更加好看。
南无天名字好听,风景好看,人也……美。
他余光瞥见一团白,只见枯柳岸边,一人峨冠博带,半拥狐裘,微一转身,便于天、于水、于白茫茫的雾气中飘然而去。
重谣心中一突,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蓦地背起包袱,脚尖一点,掠过江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跟了上去。
齐怀菘不紧不慢地走在藏音江边,除夕将至,母亲的生辰随之而来,而明年年初,姐姐就要跟容兄成亲了,他心情愉悦之至,眉眼也舒展开来。
重谣尾随齐怀菘见他走进一家大户,抬头一看,大惊失色。
——这美人跟除月山主有什么关系?瞧他旁若无人地走进除月山庄,看起来就跟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重谣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他想认识的美人跟自己的任务目标关系匪浅怎么办……
庄主假正经 第二章 羁绊(二)
重谣很难过,他转身走进了一家生意十分火爆的茶楼,他灌了整整一壶茶才冷静下来,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越想越不甘心……万一美人跟齐折月没关系呢?还是需要打探打探情况才是。
霜寒露冷,月华如练,重谣身着夜行衣身轻如燕地落在除月山庄一处华丽院落的房顶上,他小心翼翼地移开一片瓦,露出一条缝。
昏黄的烛光顿时从缝隙中泄出,照亮了他的眼睛。
屋内,一名风韵犹存的美艳女子坐在案前,她两手成拳,一只手放在小案上,一只手放在腹部。她柳眉微蹙,双目焦灼,薄唇紧抿,看起来又怒又急。
重谣凝神看去,见一名青年从里屋走出,行走间双耳所坠的蓝玉微微一动,其中流光溢彩,贵气逼人。重谣浑身一震,此人正是昨日那位美人!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觉此人积石如玉,风骨无双,令自己心驰神往至极。
齐怀菘俯身小声对齐折月说了几句话,齐折月当即大发雷霆,她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小案上,小案顿时四分五裂,她蓦地站起,头上摇摇欲坠的步摇猛地颤起,“无耻!”
她大步走向房间,闻见屋中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心里悲怒交加,却不忍再走近一步。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纵使心头有再多的失望,此时在她的啜泣声中,也不忍心诘难了。
齐折月沉了沉气,转身问道,“你有何见解?”
齐怀菘沉着脸道,“阿娘,退婚吧。”姐姐心中另有他人,嫁给容兄不仅自己不会幸福,也对容兄不公平……
齐折月若有所思,她在屋中踱了个来回,沉吟道,“不行。”现下阿玉婚约将至,所有人都知道除月山庄的齐怀玉要嫁予容府的容寒尽为妻。这个当口若是退婚,莫说是除月山庄脸上无光,容府也会沦为江湖笑柄。
齐怀菘急急唤道,“阿娘!”
齐折月脚步一停,她定定地看向齐怀菘,“你们姐弟二人,有事瞒我?”菘儿素来沉静,少有如此焦急的神情。知子莫若母,她一看便知齐怀菘心中有鬼。
齐怀菘手指一蜷,他侧开脸,垂下眸子,语气艰涩。
“姐姐……怀孕了。”
齐折月倒吸了一口凉气,脖子上的青筋猛地一动,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怀孕了?”
齐怀菘顿了顿,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此事,阿娘终会知道……就算瞒也瞒不了几时。
刚刚压制下去的怒气顿时涌上心头。
齐折月的胸脯重重起伏了几下,她冷笑道,“好啊……好啊……我齐折月的女儿,竟如此恬不知耻!”
听到这里,重谣心里一凛。
原来这女子就是齐折月……那美人……重谣心中发苦,若是听从先师遗愿,当真取了齐折月首级,莫说跟这美人交个朋友,恐怕还要被这美人天南地北的到处追杀。
可是师父有养育之恩,若是连他的遗愿都做不到,日后还有何颜面下去见他?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齐折月脚下一停,母子连心,齐怀菘不等她说便冲上屋顶,正好看见一黑衣人趴在屋顶,不消说,此人便是重谣。
姐姐守口如瓶,死活不说那人是谁,而此人出现的时机地点都甚是可疑,若将此人拿下,或许能查出姐姐的意中人是谁,齐怀菘蓦地抽出腰间玄铁长鞭,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
重谣错开身子,他的身法灵动极了,次次都能在紧要关头避开齐怀菘的鞭子。齐怀菘见此人身法诡谲,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将此人拿下的决心。
鞭风迎面扑来,重谣一不留神,竟叫鞭风将口罩刮下。他愣了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无辜地看向齐怀菘。
鞭子转瞬间落在他的背后,重谣猛地一跳,虚晃一招滑到齐怀菘身后,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锁在怀中——但因齐怀菘较他高出一个脑袋,正面看去,倒像是他抱住了齐怀菘腰。
淡淡的馨香钻入鼻头,重谣忍不住嗅了口气,道,“真香。”他本不是对齐怀菘所说,可这没头没脑的话落在齐怀菘的耳中,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齐怀菘深呼一口气,忍住想将此人剥皮拆骨的冲动,他自知自己容貌惊人,行走江湖多年,也手刃过不少好色之徒,直至郎玉公子之名闻名江湖后,便再也无人敢如此对他说话。没想到,今日却有人在他的家中,当着他的面,做此下流的姿态,他心里恨极,却道此人与姐姐之事有关,强忍住不痛下杀手。
齐折月自信菘儿的武功天下少有,不曾想此人竟有能耐将菘儿困住,她目光狠厉地看向重谣,大声道,“来人!”
除月山庄的护卫很快就包围了院子,重谣无奈地对齐怀菘道,“美……你别挣扎了,我没有恶意,我就是……路过。”他说完后,略有些心虚地扫过下面的护卫。
齐怀菘只道他将自己当做孩童一般戏耍,他心里勃然大怒,暗暗发誓此人若落在自己手里,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齐折月阴沉着脸,目光如刀地刺向重谣,“放开怀菘,否则今日你难逃一死!”
重谣摇头,“放开他,我还有什么活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种蠢事。语罢,屋中忽然传来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自屋中飘来。
齐折月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房间,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齐怀菘亦然,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大声喊道,“姐姐!”
这一声有如惊醒了齐折月一般,她迅速冲进房间,进屋一看,脚下立即一个踉跄。
齐怀玉脸色发青地躺在床上,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刀口涌出,将堪堪挡在刀口下面的被子尽数浸湿。
见他们注意力都转到了屋中,重谣轻声道,“我真的没有恶意……你叫怀菘是不是?”
齐怀菘此时满心都是齐怀玉,哪里还顾及到他在说什么,感觉对方手微微一松,他便立即挣脱开来,连忙冲进房间。
庄主假正经 第三章 羁绊(三)
屋中场景瞬间映入眼中,齐怀菘通体发寒。他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发起抖来。
他们不过走开了片刻光景,没想到就是天人永隔。
齐怀玉身形微微一晃,倒在地上。
得知美人乃齐折月之子后,重谣心情低落,原想一走了之,心里却又好奇屋中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竟是犯了傻。
护卫们见庄主和少庄主进了房间,黑衣人竟也跟了进去,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
重谣从齐怀菘身旁挤进屋中,见一女子瞪大了眼睛,脸色发青地躺在床上,她的脖子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淙淙地流着血。
重谣没料到屋中竟是如此情形,他轻声“啊”了一声。露出奇怪的表情——这女子神情欣喜,死不瞑目眼里却暗含着一丝惊异。
她微微张着嘴,看嘴型,似乎是要说话,看来杀她的人应该是她熟悉的人。
重谣又看向她的脖子,致命伤刀口顺畅,深可见骨,看得出来那杀人之人下手十分果断。
也不知是谁,竟对一个弱女子下此狠手,重谣心里唏嘘不已,不由对这女子心生了几分同情。
他的目光向四周看去,目光顺着屏风上的血迹下滑,一支玉簪碎成了好几段。他轻轻走过去,将那玉簪捡起,想必刚才那一声正是应是此物破碎发出的声响。
细细看来,这玉簪并无特别之处,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游离到齐怀菘耳际,这玉簪与怀菘的蓝玉毫无可比性。
同时他心里又浮现出一丝疑惑,为什么凶手在屏风旁杀害了齐怀玉,却将她放在床上,还给她盖上被子?重谣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却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快,可见那凶手身法远胜于在场的所有人。
齐怀菘的手脚慢慢恢复了知觉,见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房中走来走去,怒气冲冲地对门外吼道,“来人!”
护卫们顿时一涌而上,将重谣再次包围住。
重谣心知自己犯了傻,他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看情况吗。”
齐怀菘狠狠剜了他一眼,冷言道,“不要你多事!”他轻轻扶起齐折月,将她唤醒。
齐折月悠悠转醒,她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慢慢推开齐怀菘,目露悲色地走到床前。
她的女儿,她和齐姜的女儿,她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养大成人的女儿……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齐折月强行镇定地将齐怀玉的眼合上,冷若冰霜地看着重谣,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过出去了片刻,回来小玉便……若说此人与那凶手没有一点关系,她是决计不信的!
重谣辩驳道,“此事当真与我无关……我路过的。这要与我有关,我怎么会站在在这里让你们抓?我脑子有病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他的目光落在齐怀菘脸上,期望他能理智分析分析。
不料齐怀菘恨道,“说不准!”他扭头冲护卫说道,“带下去!”
“……”
重谣动了动嘴,知道此时再怎么辩驳也无济于事,且此刻怀菘心情肯定糟糕至极,他不想惹他再动气,便低眉顺眼的被护卫带到地牢,心中盘算着怎么找出真凶好还自己清白。
待护卫带着重谣下去后,齐折月对齐怀菘道,“这人来历不明,身法可疑,深夜来探除月山庄,无论是否与阿玉……有关,他的目的都不容小觑。”她的目光落在齐怀玉的身上,眼底一片沉痛。
齐怀菘吸了吸鼻子,“阿娘放心,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齐折月目光怔怔地盯着齐怀玉,走上前去,为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
“这些年我一心想壮大除月山庄,甚至与容府联姻,已经很久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你们姐弟二人了。”她将齐怀菘拉到身前,忽然眼前一片眩晕,险些栽倒在地上。
齐怀菘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担忧道,“阿娘。”
齐折月拂开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可悲的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齐怀菘忧虑地看着她,不过片刻光景,阿娘仿佛老了十岁,再不复早上的盛气凌人。
齐折月坐在床沿,拉着齐怀玉冰冷的手,低声道,“都怨我,若我不逼你嫁给寒尽,你怎会惹来杀身之祸。”她心里悔恨交加,可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
齐怀菘连忙唤她一声,“阿娘,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连他自己方才也曾想过让姐姐和他的意中人白头偕老。
齐折月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对齐怀菘道,“菘儿,你送阿玉最后一程吧。”
三日后,齐怀玉为人所害的消息便传遍了江湖。齐折月悲痛欲绝之下宣布自己不日便隐居桃山,而除月山庄便交由她唯一的儿子——齐怀菘来继承。
重谣躺在地牢里唉声叹气,已经三日了。他已经挨了三天的打了,虽不伤筋动骨,却让人饱受折磨,也不知道怀菘师从何人,从哪儿学来的这折磨人的法子。不过好在——重谣摸了摸脸,好在没伤脸。
他这里胡思乱想着,听见地牢外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以为又有人拖自己出去挨打,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思索着还是早日离开此处为妙——师兄说的没错,性命要紧。
齐怀菘大步走到牢门外,一脸冷凝地看着重谣,“说不说?”他身后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闻言,那两名男子同样以冷厉的目光盯着他,重谣仅听呼吸便知这二人内力深厚。
重谣叹息,他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我真的是无辜的啊,我来这只是想知道你跟齐……你跟除月山庄的庄主是什么关系,真的没什么恶意。”
他此言一出,齐怀菘顿时响起那天夜里重谣的那句“真香”,玄铁长鞭被他握在手心蠢蠢欲动。
重谣真是怕了他的鞭子了,他正准备躲开,却听齐怀菘对他身后那两人说道,“今日我姐姐出殡,下葬时,我要此人给我姐姐陪葬!你们给我仔细看好了,若是他跑了……”齐怀菘阴狠地笑了两声,“我在姐姐坟前,活剐了你们。”
那二人恭敬颔首。
重谣一听这话就急了,“怀菘!我说了这事跟我无关!你听我说……”
齐怀菘猛然回头,面目狰狞,“说什么?”他冷笑道,“说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有多厉害?还是说我姐姐死的有多凄惨?”他抽出鞭子,出手狠辣,一鞭又一鞭地抽在重谣身上。
重谣嘴中发出嘶嘶地声音,他脸色惨白,身上大汗淋漓,但他却顾不得躲开,他迎着鞭子急急解释道,“你不要……冤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出……真凶。
齐怀菘身后那名女子低声道,“庄主,凶手未明,此人暂且还不能死。”
齐怀菘何尝不知?他手下发狠,又赏了重谣两鞭子,才住了手。这三日里,他对凶手毫无头绪,此时重谣一说可以帮他找出真凶,他马上就心动了——无论此人是否与此事有关,但只要能抓住凶手,这些都不重要。
重谣躺在地上,一张小脸仿佛没了生气,他声音极小,惨兮兮道,“你也别打……我了,怪……怪疼的。”配上他无神的眼神,实在是可怜极了。
齐怀菘厌恶地看他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重谣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声音微弱地说道,“你可以给我下毒,隔三差五地给我解药,这样我就不得不什么都听你的啦!”似乎想到什么,他做出一个笑的表情,配上他凌乱的发型,简直惨不忍睹。
齐怀菘稍一考虑,便觉得此事可行,他对那二人道,“你们看好他,不准听他说话,不准跟他说话!”
那二人自然应允。
重谣被喂了一番药后便被捆在了坟前,这时齐怀菘唰的一声抽出鞭子,“姐姐,若不是这无赖夜探山庄,给了恶贼可乘之机,你怎么会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今日,我便在姐姐面前抽这无赖三鞭暂慰姐姐在天之灵,来日怀菘誓要亲手手刃那杀害姐姐的真凶,姐姐莫嫌怀菘粗鲁!”
重谣脸色一白,他盯着墓碑头皮发麻,三鞭!怀菘鞭法了得,且对他心怀怨怼,这三鞭……
齐怀菘见他明明十分害怕,却目光真挚的看着墓碑,心中那仅剩的几许恻隐之心微微跳动起来,这三鞭,却是不如在地牢中的狠辣。
庄主假正经 第四章 明镜刀容寒尽
重谣醒来时正是夜深,身上的鞭伤已上了药,此时感觉又痒又凉。他勉强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就跟这一个较上劲来了呢?他叹了口气,反正现在出了地牢,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齐折月迟早是要死在自己手上的……他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摸向桌上的水壶,一饮而下。
“还要吗?”黑暗中突然响起齐怀菘的声音。
重谣打了一个激灵,此时有人点亮烛光,却是在地牢中所见那名女子,眉眼淡然地端着烛灯走来。
原来重谣方才一时大意,竟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周身的动静。齐怀菘俊丽无双的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重谣看着他,不过一瞬间,就将方才的想法抛之了脑后。
片刻诧异后,重谣欢喜道,“要!还要。”
齐怀菘便冷着脸,冲那清秀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拎着水壶,给重谣到倒了满满的一杯。
重谣挑了挑眉,“怀菘不来一杯?”
齐怀菘冷哼道,“请称我齐庄主!”此人放荡轻佻,他自衬与此人不是一道,更不会相熟到以姓名相呼。
重谣企图蒙混过关,他端着茶杯道,“好啦好啦齐大庄主,这种小事怎么值得你生气,来来来喝杯水消消气。”
齐怀菘道,“既然你醒了,我姐姐的事,你到底要怎么做。”
重谣维持坐着的姿势动也不动道,“自然是从找……咳,那人开始。恐怕那人身份了不得,竟令大小姐招来杀身之祸。”
齐怀菘目光如刀,“你怎知与那人有关?”
重谣道,“那令姐可得罪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嗯,什么事招人嫉恨了?”
齐怀菘凝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重谣道,“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齐怀菘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没有!”
重谣哦了一声,“大小姐跟她身边的丫鬟情分如何?”
齐怀菘道,“很好。”那丫头自小伺候姐姐,两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谈。
重谣问道,“问出什么来了没?”
齐怀菘皱着眉摇了摇头,那丫头一问三不知,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
重谣托着下巴,脑中飞速运转着,“你带我去看看。现在,马上。”
齐怀菘点了点头,快步冲柴房走去。
黑暗之中,夜风将浓烈的血腥之气吹散,那丫鬟身首分离,死状比之大小姐更为凄惨。
齐怀菘恨恨地一拳砸在墙上。
重谣摸出一粒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细细观察那丫鬟脖子上的伤口,难为他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一刀毙命,刀口利落,可见此人臂力惊人且跟杀害大小姐的是同一人。”他捧起这丫鬟的头颅,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唔……瞧这丫头神情,跟令姐一样一脸欣喜,是熟人作案呀。”
“不知你们齐家庄可有交好的擅刀之人。”
天下刀客数不胜数,然而出类拔萃之人却寥寥无几,与齐怀菘年纪相当者,更是如凤毛麟角,更不要说其中与除月山庄交好之人。
齐怀菘思索片刻,声音缓和道,“容兄。”
重谣道,“此人是何来历?”
齐怀菘蹙眉看他,重谣笑道,“……他很出名吗?”
齐怀菘道,“他五岁便师承落刀客,十五岁时独闯少林十八铜人阵求取易筋经一战成名。如今他年二十七,已经是下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