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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印吉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听风起云落
冯玄畅撩撩摆子,“罢了,替我问她可还好?如果要人手帮忙,尽管告诉我。”
沈念额首,这才踅身到了内堂门前,敲门,“允淑,你在里面?”
允淑替喜豆擦脸,温声夸他两句你很厉害,我们再挺一阵子,你就好了,千万别灰心丧气啊。
听到门外沈念的问话,她忙回,“沈医官,我在,这孩子比昨儿好多了,您带药草回来了么?”
沈念答应着,“带回来几大框北沙参,我回去叫药房熬了送过来,你给那孩子服用。”
她欣喜道:“北沙参可用,大人需再辅以麦冬,姜半夏,人参,炙甘草,梗米和茜草,这孩子吸清呼浊,声音也嘶哑,还要加一味银黄片。”
沈念踌躇,“允淑,这么说,这病果然是那种病吗?”
允淑叹气,“是,大人,是传尸,死了的百姓大人一定要慎重处理,张掖以北的尸体也尽量着人去清理,还有,”
“我知道了,会下发安息香着每人携带于身,也会尽快将这件事禀告给雍王上书。”沈念接话,末了道,“冯兄托我问你一声可还好?需不需用另派人手过来帮你?”
允淑摇摇头,“别了吧,外头的病患更多,医书上记的这种病是慢传染,长年消耗身子,此番来势汹汹,染病的人都是立刻有了症状,甚至突然毙命,才让大家没往这上边注意,即知道了,大人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里我自己能应付过来的。”
沈念道好,“你凡事上注意,过两日我再来看看。”
他回来问郝衙头,“这孩子是突染恶疾么?”
郝衙头点头,“昨儿老张头说,前日他有个亲戚家娶亲,他带着孙儿偷偷从西城墙狗洞钻出去吃喜酒去了,听说那新媳妇是个外乡人,人傻还有点痨病的,估摸着是吃喜酒的时候这孩子染上的。”
沈念黑了脸,“走,带上老张头,去药房拿上安息香随身携带,咱们去老张头亲戚家拿人去。”
冯玄畅看沈念黑了脸,知道事情不简单,按住郝衙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调人,只怕我们带人闯了去会引起民愤,还是要去县丞那里,让县丞带人前去才好说话。”
沈念点点头,“这样安排周全,那咱们且先去找县丞。”
县丞陪着雍王探视过几个重病患,才回衙门,掌印大人和沈医官到府衙上这么一说,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一拍大腿,道,“这还了得!我马上着人手咱们这就去拿人。”
冯玄畅点头,“来时我已经给长安那边去了折子,雍王暂且就不要同病患再有任何接触,毕竟是皇子,他自个儿不在意,咱们深受皇恩不可不在意。”
县丞连连道是,“这事要慎重对待的。”
赶明儿雍王真在他地盘上出了好歹,他这县丞就不用再做下去了,没准小命也得搭进去,这几日雍王那边就是抱着大腿不撒手,也不能再让人随意出府见百姓了。





掌印吉祥 第34节
县丞擦把汗,起来请人,“掌印大人,沈大人,咱们走吧。”
冯玄畅和沈念也不迟疑,利落起身,同县丞一并到老张头说的亲戚家去。
城外不过十里路的一桩小村子,寥寥十几户人家,也是家家关门闭户的。
老张头亲戚家很好认,因是才娶亲,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喜字,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甚至于有些破落。
县丞叫人去敲门,门打开来,开门的是个老妇,穿着打补丁的衣裳,鬓间白发凌乱,她打量打量外头这一行衙兵,眼里透着精明和警惕。
“咱们是寻常庄户人家,差爷们别不是走错了门?”
“没走错门,你是老张头的亲戚,你家娶了外乡人做媳妇,是个有肺痨的,快把人交出来吧。”
衙头半点也不客气,凶巴巴的。
说话妇人哭天抢地起来,甩上门腿一撑坐在门槛上直拍大腿,嚎啕,“老天爷评评理,你们这些吃公粮的官差不管咱们百姓死活,来人快看看,衙差光天化日抢新娘子了,来个人评评理吧。”
庄子总共十几户,都挨在一起,妇人一嗓子嚎出来不少村民出门看热闹,庄户百姓对衙差评头论足起来,没一句好听的话。
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衙差遇到泼妇骂街那也是个有理说不清。
眼见着百口莫辩,沈念往前走一步,“村民们,这家媳妇是有痨病在身的,老张头家的孙子因来吃了喜酒,回去就染病了,大家伙儿都是家里有孩子的,不要人云亦云。”
村民们根本没人理他,沈念还要再说,冯玄畅伸手拦了拦他,低声道:“这场面你应付不了,交给我吧。”
沈念只好作罢。
冯玄畅也没说话,往前两步从衙头腰上抽出佩刀,搁妇人面前一站,冷凛凛地。
“今儿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要你儿子的命,大娘,你自己个儿选一个吧。”
妇人给他吓呆了,一时间忘了嚎,醒过神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让了道,唯唯诺诺的回,“你领走吧,在柴房里捆着的,她是个疯傻的见人就咬,我儿子娶了她也是倒八辈子血霉的。”
冯玄畅给衙头使个眼色,衙头带人进院子把人带了出来。
见着那女子,冯玄畅和沈念皆是一怔。
第48章 ┐(‘~`;)┌…………
同小象上一模一样的眉眼,空洞的紧,头发乱蓬蓬的,女人嘴里念念有词儿,身上还套着不齐整的凤冠霞帔。
沈念心里蓦地涌上怜悯来,一个箭步过去,把女人从衙兵手上接下,给她覆上面纱。
瞧见有人过来拿布往自己脸上招呼,女人受了刺激直往后躲,空洞的眼里骇然都是惊恐不安,沈念只得动作放轻,拉着女人的手细语安抚。
“姑娘你莫怕,我是个大夫,来替你治病的。”
女人愣愣怔怔的,甩开沈念的手对着沈念肩头就是一口,沈念吃痛,却也忍着,轻轻拍女人的背,“别怕,别害怕,我在。”
女人松了口,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痴痴傻傻说着“找妹妹,要回家。”
沈念头一回莫名觉得心里煎熬,他转头去看冯玄畅,“这家人饶不得。”
冯玄畅点头,“你且带人先行回去,我自有安排。”
事儿自然不用沈念说,这女子十有八/九是善姐儿无疑了,只是他还是要确认一番,又叮嘱沈念道,“莫让允淑知道这事儿,过些时日再告诉她罢。”
沈念额首,带着人先走了。
冯玄畅望一眼倚门而立的老妇,冷声问,“这女子姓什么?哪里人?”
老妇觑一眼冯玄畅,“不……不知道,是从人伢子手里用十斤包谷换的。”
他将佩刀递给衙兵,琢磨着,“人伢子怎么找?”
老妇瞧他穿着打扮,就算再怎么见识少,这会子也约莫猜出来他是个大人物,便老老实实交待起来。
“那人伢子到处流窜的,也没什么固定的地方,都是他们打听哪里有想买媳妇的,就到哪里去。我们家媳妇……不不是,这个疯闺女听说是从北边拐来的,人是疯的不知根底。”
老妇说完再瞟一眼冯玄畅,试探着,“官爷,我们是太穷了得有个婆娘生娃,这姑娘不是我们拐来的,我们也是攒了整年粮食还带借的,才换这么个人来做媳妇的,您可别抓我们啊。”
冯玄畅看看县丞,“你地界儿上拐子横行,这事儿你自己处理吧,咱家会据实禀给官家。”
县丞是一脑门的冷汗,连连道是,反手一挥,掷地有声,“捆人。”
冯玄畅把这事儿全全扔给了县丞去处置,他回香草华来用过膳,服上沈念送过来的汤药,两人坐在屋里都是惆怅。
他是惆怅怎么给允淑交代,至于沈念惆怅的,却是李允善花儿一样的姑娘,如今这副模样实在可怜见的。
都说医者父母心,可对旁人,他也没这样父母心过。
沈念抬眼,蹙眉道: “我替善姐儿诊过脉,她心智大乱,到是没有染什么痨病,那喜豆的病不是从她这里过的。”
冯玄畅额首,道,“那就好,这疯病不似实症,只怕是受了刺激,你要多费心些。”
医官即回来,秦艽便被旁的医女替换了,自去养病。跑腿的小厮往来传话,人站在门外低低一伏,“掌印大人,医官大人,内堂那边传话过来,要味药材。”
沈念理理衣裳出来,问人,“说是哪味了么?”
小厮嗯一声,“大姑吩咐,要枭肉做药引子的,连着半月的量。”
沈念皱眉,“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告知允淑,明儿一早给她送去。”
小厮唱诺,起身回了。
沈念回屋里来,冯玄畅疑惑问他,“这夜猫子也能入药引?”
沈念说是, “枭肉治喘鸣,喜豆这孩子估摸是开始喘了,我去看看,你去同雍王说会儿话吧。”
沈念踅身去了内堂,冯玄畅坐在房里左右思量,怎么才能神不知会不觉得去探看探看允淑。
连着数日,他并没有逮着机会探看,倒是允淑带着活蹦乱跳的喜豆从内堂出来了。
整个医馆都开心的不得了,就连雍王爷都顾不得县丞请他不要出府哀求,带着人来了香草华。
喜豆很康健,一点也不喘,也不咳,烧也退了,可把老张头高兴坏了。
看着大家都很高兴,允淑把诊治过程、用的药材所记录下来的册子交给沈念后,才总算是舒了口气。
“沈大人,这都是多亏了您,喜豆才好的这样快。”允淑面色很是疲惫,却仍是挂着喜色。
沈念略带欣赏道:“这事儿该给你记大功的,我已经联合几个医官大人给官家上折子说明此事了。”
允淑不好意思撩撩头发,“大监大人呢?”
沈念笑,“正同雍王说话,有了药方子,瘟疫很快就能控制下来,大家都倍有信心,他此时忙的紧,脱不开身,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允淑脸一红,“我晓得了。”
“连着小半月累坏你了,今儿且回房去歇息罢。”沈念瞧她精神不太好,嘱咐着,“歇好了,还有病患要治疗的。”
她道好,转而回了房,确然是要好好歇息的。
睡到朦胧里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恍惚觉得床前有人伏着,她睁眼借着月光看,就看见穿官服的冯玄畅趴睡在床头。
夜里凉的紧,这个人傻子一般,也不知道盖个毯子的,她鼻子发酸,轻叹一声,起身给他披件厚氅。
他睡的不是很深,一点动静就醒了,扯扯她盖过来的厚氅,拉她小手,“我想你想得紧,那天想偷偷溜进去见你,倒是去翻了一回墙,那郝衙头精怪的,给我逮个正着。”
允淑抵他的额头,“那怎么成?你掌印大人的脸还顶得住?丢死人了吧?”
他长长嗯一声,“没有吧,只要我自己儿不觉得丢人,那丢人的就是别人。”
什么歪理?
允淑嗔他,“郝衙头不都是为了保你性命?你若出了事,这县丞要担多大的罪责?”
他不理,只说,允淑,我冷。
看看七尺高的男儿,在她个女儿家面前可怜楚楚的,也不害臊。
允淑抽回手,“你要是还觉得冷,就到被子里来吧。”她拍拍被窝,“暖的紧。”
得了话儿,他也不客气,宽了外衣只合着中衣挤进来。
“你别怕,我是个太监身子,就算是同榻也毁不了你名声的。”他小心翼翼,试探的给允淑说安心话儿。
她也不在意这些,拉他手过来捂在心口上,“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又不指着嫁人,您对我这样好,给您暖个床罢了,报不得您的恩情。”
他由她捂着手,冰凉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她还青涩,少女的体香充斥着整个床间。
“往后别这么一个人就冲上去了,允淑,凡事有我呢,危险的事儿我替你去做,我又不是个摆设,没来由那么娇弱,我心里记挂着你,受不得你再出事儿,会疯的。”
两人合衣躺在一起,彼此心里都踏实了。
“也没想那么多的,我摸喜豆潆还有脉搏,能救便救了。往前在宁苦,也经历过这些,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又有新的犯人填进来,那流放犯人的地界儿就是吃人命的鬼窟窿,所幸我还好好活着哩,还逃出升天了,如今也能救人了。”她絮絮叨叨的,忽而转了话头,“也不知道二姐姐如今好不好,来了张掖城都快小月了,也没能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来。”
说起善姐儿,他心里头一紧,支支吾吾的,“我叫人打听着的,再等些日子,定能找见人。”
她的了安慰,连连点头,“等找着二姐姐,我要给她买个庄子,找个相貌堂堂的好相公,她吃了那么多苦,下半辈子都要好好的。”
这女人和女人也不都一样,宫里那些后妃争风吃醋的,整日里就琢磨着怎么勾心斗角争宠,官宦家的姐儿们心高气傲,一门心思要嫁高户,学着怎么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她呢?成天的想着要买个庄子,这姑娘对庄子实在执着。
等回去长安,让廷牧找一处风水好又僻静处买个庄子予她罢。
他想了想,还得她喜欢的,是个费心思的差事。
见他不搭话,允淑以为他是困顿了,小丫头心思单纯,学着她母亲哄她儿时睡觉的模样,轻轻拍他的身子,轻柔的唱着春江花月夜。
她只会唱这一首,还唱不全的,只会前边那几句,反复的唱。
他也不打断她,闭着眼睛小憩。
雍王领着头儿,大家各司其职,熬过两个月,瘟疫止了,长安那边来了旨意,诏雍王和冯掌印回长安复命。
他跟雍王商议晚一日动身回长安,忙里偷闲来找允淑,拉着她的手,带她去安置了善姐儿的住处。
沈念尽职尽心,甚至于尽心更多一些,每日除了替李允善亲自熬汤药,还亲自喂汤药,一贯不苟言笑的医官大人这两月来,对着李允善从揪心到放心,已经有了些微他自己都没注意的变化。
秦艽说老师最近常常坐着坐着就走神儿。
他不甚在意。
允淑还纳罕大监大人带她来这农户是做什么,进门见着秦艽,秦艽就拉着她问,“我听闻你还有个姐姐?”
虽然秦艽这姑娘哪哪都好,可是这事情被秦艽知道了,允淑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没……”
话还没说出口,秦艽瞟她一眼,“长的真好看,怪不得老师整日整日的出神,我本还想着你跟了老师更好些。”
冯玄畅把允淑拉回来,瞪了秦艽一眼。




掌印吉祥 第35节
秦艽一个哆嗦,“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跑去熬药了。
允淑莫名望着冯玄畅,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沉着脸,“这秦医女你往后离她远一些……”
看着允淑仍是一脸茫然,他捏捏她小脸,“善姐儿找找了,可开心?”
他原本以为她会跟他想的那样高兴,可她却突然
第49章 我虽然是怕你
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秦艽听见她哭,跑回来安慰她,哆嗦着质问冯玄畅,“我虽然是怕你,可你欺负允淑不成的!”
他扶额,直叹气,拉着允淑往屋里去,理她做甚?
善姐儿梳洗打扮的齐整,坐在杌子上出神,沈念正替她净手,见允淑和冯玄畅来,拧干帕子晾上,叫他们坐。
允淑见着二姐姐,立时扑过去趴李允善膝头上直哭。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找着了,她心心念念的二姐姐好端端在她面前,是活生生的。
她哽咽着连连喊:“姐姐,姐姐我是淑儿,是你的妹妹李允淑。”
李允善痴痴的,看着她端详许久,眸子忽然一阵清明,认出她来,脑子里走马灯一般都是过往的情景浮起。
李家被抄家时她如何被掳走,如何被齐晟囚在庄子里,日日夜夜都是煎熬的,如果可以,她宁愿做个疯子永远都醒不过来,痛苦的过往让她喘不过气,感觉整个人被窝成一团□□到窒息,她说不出来话直哽,竟就昏了过去。
这把沈念吓到了,他连忙掐李允善的人中,把李允善抱进内室小心翼翼搁在床上。
允淑跟着跑进来,带着哭腔问沈念,“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见到你的因由,你莫担心,等她醒了或许就不痴傻了。”
沈念边安抚允淑,边替李允善盖上被子。
允淑坐过来一直攥着李允善的手,默默流着眼泪,冯玄畅抱膀子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李允善幽幽醒转,瞧见允淑,也是哭的不成样子,好半晌两个人才平静了心境,李允善抬手摸允淑的脸,“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受了好些苦吧?”
允淑直摇头,“我不苦的,一点都不苦,我一直都记着姐姐的话,像狐尾草一样活着,到哪里都能活的很好。”
李允善点头,“好,这才是爹爹的好女儿,我们节度使府上出来的人都是有骨气的。”
允淑抹一把眼泪,“姐姐,是大监大人和沈医官找到了你。”她回头看一眼冯玄畅,“他是冯玄畅,是同你有婚约的冯州牧家嫡子。”
李允善抬眼看看冯玄畅,眼里毫无光亮,“什么婚约不婚约的,不作数了罢。如今他已经是个太监,我也再不是清白之身,物似人非,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没了牵扯最好。”
冯玄畅听罢,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其实心里顶害怕李允善会咬住一纸婚约说事,讲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婚书在,只要李允善执意要嫁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
好在总算他这太监身子如今是被李允善嫌弃的。
他走过来,俯身道:“善姐儿,咱家知道你受了不少苦,只是你若真的嫁到冯家,在那个时候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合该咱们两家遭此大难,你、我还有允淑都是可怜人,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你我都懂。”
她懂,怎么会不懂呢?帝王无情杀伐决断,不分青红皂白便可灭臣子九族,冯家被陷害,李家就是活该么?李家又犯了什么错?
说什么八百斛胡椒,李家哪那么出息?去哪偷来这么多?她在家中时父亲让她在库房做录笔,从未有这项记录。
不过是爹爹手握重兵威胁到了朝廷中央集权,随便找个由头把李家一锅端了。
这事儿她一开始就瞒着允淑没说,如今见妹妹又已经脱离苦海,也不在流放之地了,她就更不能再说出来了。
她垂了眼,拉允淑的手,低低道,“好妹妹,你别再回宫里去了罢。”
允淑又何尝不想呢?在宫里哪有姐妹在一起的好。
她望望冯玄畅,冯玄畅摇头,再望望沈念,沈念也摇头,道,“想也别想了,不回宫?若初来张掖城的时候,这事儿尚可商议商议,如今折子官家都看过了,此番你功不可没,回长安势在必行。”
允淑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允善,道:“我且先回去,不然会牵累大监和医官大人,我答应姐姐,若官家给我什么赏赐,我定是要求官家恩准我出宫的。”
这事儿难,李允善心里明白,也就没有强求,絮絮叨叨和允淑姐儿俩说了一天的话儿,沈念在这里陪着她们。
冯玄畅同雍王还有其他事情,就没有继续陪允淑,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就走了。
入夜,秦艽来送汤药,窗纸上忽明忽暗的光线映衬着两个人影,她轻敲房门,“老师,药煎好了,现在给善姑娘服用吗?”
沈念开门接过药碗,吩咐道,“你去歇息吧,明儿一早再送药过来。”
秦艽说是,瞟眼屋里,允淑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李允善坐在灯下绣着什么花样子。
她本想找允淑说说话的,见她睡了只得谒谒身,退了下去。
沈念回房,带上门,走到桌前将药递给李允善,温声道:“药汤趁热喝,出出汗。”
李允善放下手里的花样子,接过药碗,看看床上睡熟的允淑,轻叹,“她就是这样,到哪里都能睡那么熟,好像天底下没什么事儿能扰到她。”
沈念对允淑不熟稔,应和着答应两声,坐下来搓着膝盖问李允善,“善姑娘往后有何打算么?”
她喝着药,一滞,往后有什么打算?心里一时怅然,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呢?李家没了,自己又是这么一副模样,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没什么傍身的本事,若不是疯了,这一路都怕是活不下来,不停的被掳走被拐卖,若不是被冯玄畅和沈念带回来,都不知道还要煎熬多少日子。想着这些她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下来,落在药汤里。
她搁下药碗,伤心到哽咽,“哪有什么打算?沈医官,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打算?”
蜡烛静静的燃着,屋里一时静寂,沈念望着李允善,她抖着肩头啜泣,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叫人心疼。
“我带你回长安吧,我有庄私宅是家里给我备来娶亲用的,如今也是空着,你过去住,这样离允淑也近便,姐妹俩能常常见面。”
李允善愕然抬头,忙道:“使不得的,那是您的婚宅,我住不合宜。”
“合宜。”
沈念正要说话,却有人替他说了,抬眼是允淑,不知何时醒了,坐在床边上耷拉着腿,笑得傻乎乎的。
“姐姐,你就去住吧,我在宫里当差有月奉,回头给沈医官借住的银子就是了,咱不白住的。”
沈念便衬好借着话点头,“正是,若善姑娘觉得不便,我收租金就是。”
李允善心里一阵琢磨,她想的多,不似允淑那样心思单纯,忖了许久才终于是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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