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溪畔茶
这还猜不着就奇了。
许融不纠正他,问:“那豪强就是庆王本人?”
安子又苦了脸点头:“就是他。您说,他那么大一个王爷,到底为什么干这样事啊。他要早报了身份,小人们哪敢和他相强,要什么,都送了他就是了,也惹不出后面的麻烦。”
许融也不知道,不过,一个争位失败被赶到平凉府去的王爷,往哪个方向变态好像都有可能。
“你也被丢进了黑牢,那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白泉呢,他现在怎么样?”
“是大掌柜求情将小人们放出来的。”安子回道,“大掌柜现在被庆王带在了身边,大掌柜走过的地方多,庆王爷爱听他讲那些各地的事儿,又觉得大掌柜能干,想收揽大掌柜。”
许融:“……”
就没想到是这个走向。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百年前的这架空朝什么最值钱?还是人才。
是金子,到哪都发光。
安子连忙又补充:“但大掌柜说,奶奶才是他的主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万万不愿背弃奶奶。而且,庆王爷有些喜怒无常,大掌柜跟着他,像踩在薄冰上一样,所以找着机会,就偷偷放小人跑来报信了。”
他说完,伸手到怀里去,又掏出了一个重重油纸包起来的小纸包:“这是商行的印信,大掌柜叫小人带给奶奶,说,他也不敢让奶奶涉险,如实在无法营救,只将商行交给奶奶,不枉了奶奶信他一场,他就知足了。”
第115章 这冷板凳早也是坐,晚……
安子被引去了外院客房休息。
许融捏着小小一枚印信沉默。
以这样的方式和那位背景板一般从未正式现身却又好似无处不在的王爷打上交道, 是她没有想到的。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毕竟,隔岸观萧家的暗潮与潮水忽然拐弯没过自己脚踝的感觉不大一样。
“别担心, 白泉一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林信开口道。
许融点头。这算是好消息,庆王想用白泉,白泉又灵敏, 短时间内应该无恙,所以他还腾的出手放小伙计回来求救, 但从他不敢有一字要紧言语落在纸面上来看, 险也是真的险。
“这事先不要声张。”她有了第一个主意。
白泉没有将自己与吉安侯府间的联系告与庆王, 可知在他的判断里,说了也没用, 吉安侯府这点颜面不足以震慑到一位亲王, 而即便加上永靖侯这个新贵也不见得够——因为庆王不只位高,他还有点疯。
仓促去讨人,可能适得其反。
“我们先设法打听一下,平凉府如今究竟是何情形。”林信也出主意。
安子他们一进平凉府就跟庆王缠斗上了, 没来得及熟悉当地并把买卖铺开, 所以他对事发地的描述有些含糊。
许融同意:“嗯。”
为今之计, 只有一步步入手。
她从前对庆王多有回避, 是不想惹麻烦, 但如今白泉以士报她, 她不能弃下他在险地, 不论能不能成, 尽最大努力,她总得试一试。
当下林信去找林定,许融将白芙叫来, 没隐瞒,大致将事情与她说了一遍,又行安抚,白芙起先慌怕不已,但听许融没打算放弃白泉,她渐渐镇定了下来:“哥哥会平安回来的,我相信奶奶。”
说实话,许融倒对自己没那么大信心。
这与以往所有的危机都不同,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处置不好,麻烦就大了。
而林信从正院回来后,带来的消息令她觉得果然棘手:“爹说他多年都在安南,再以前的卫所在漠北,于西北从未涉足,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
接下来数日也不顺利,如英国公,年轻时倒是去过陕西,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庆王都还未去就藩,就知道一些也是无用。
忙活了好几日,竟一无所获。
而转眼到了四月初一,林信的任命下来了,他要去礼部领告身文书,再去翰林院报到。
一路上都顺利,领告身时,他还遇见了同榜的探花,接下来去翰林院的路上,两人便结伴而行。
探花吕博明今年二十八岁,也算得一位年轻俊杰,不过他这个年纪,自然不可能没娶过妻,只是妻子身子不好,两年前亡故了,吕博明一心备考,两年间没有续娶,等到一朝高中,却恰像为他备好的一样,当朝的长兴侯看中了他,要招他为婿。
两边都满意,也都比较急切,这婚事就成就得很快,吕博明透露出来,他已经修书回乡,只待父母允准——万无不准的理,不过是个过场,两边就要正式过定了。
林信沉默听着。
他听出来,吕博明跟他聊这些,是基于他原来出身长兴侯府的缘故,他好像真的信了萧侯爷为林定保全子嗣、两边握手言和的说法,于是觉得跟他可以多两分亲近,聊天时也可以熟络一些。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就不太好回应,好在吕博明将娶贵女,春风得意,并不在意他的冷淡,一路与他说到了翰林院,直到进官署见了夏学士才罢。
按制,林信授为从六品修撰,吕博明授七品编修,都是一步到位,直接入职为官。
不过翰林清贵,不比外任官要预庶务,两人新官上任都没什么事做,到夏学士跟前应过卯后,只是在院里各处观摩,拜见一下前辈。
而不但他们,前辈们闲着在树下庭中看书下棋的也不少,林信与吕博明拜见了一圈,正立着看棋局时,吕博明被夏学士着小吏唤走。
吕博明不敢大意,一边走,一边忙问那小吏:“学士召下官何事?”
“编修勿惊,只是有一份文卷,要劳编修抄写……”
慵来妆 慵来妆 第122节
两人一路说着走了,下棋的一位翰林此时抬起眼来望着林信笑。
林信不解,向他拱了拱手。
这翰林年愈四十,眉目和善,向林信招手:“你来,我这位置给你。”
林信谨慎道:“下官棋艺不精。”
和善翰林对面的翰林一子落下,嗤道:“你别理他,他拿你寻开心呢。”
和善翰林呵呵笑出来:“学士的态度不是已经分明了么?这冷板凳早也是坐,晚也是坐,不如提前熟悉熟悉。”
林信:“……”
他方明白,夏学士给吕博明派差事,不给他派,原来就是一种表态,但想通了他也不意外,早在会试之后,夏学士就给过他闭门羹了,如今不过是一以贯之。
“呦,状元郎倒是沉得住气。”
“这棋你还下不下了?”对面的翰林拿棋子敲着桌面催他,“状元郎家大业大,在这院里熬十年二十年也熬得起,当然沉得住气。你与其操心他,不如摸摸你自己的荷包。”
“不摸,不摸。”和善翰林连连摇头,“摸了再没有心情下这棋了。”
“我看你现在也没有心情。”对面翰林呛他。
“又见一代新人,你我却还蹉跎在此,焉得不叫人感慨哪!”和善翰林长叹,“寒窗二十年,好容易读出这个前程,只以为苦尽甘来,谁知做官还能做得这么窘困,早知如此,不如就在陕西做个田主罢了!”
他这一说,对面翰林也不语了。
他们在此下棋,看着闲雅,实际官场当中,沾了一个闲字,那前程也就有限得很了。
都说翰林清贵,清是清贫,贵是前程贵重——可也得从这院子出去,爬上去了,要是出不去,这所谓的前程无法变现,那就只剩了前面两个字:清贫。
穷翰林,穷翰林,俚语不是白叫的。
和善翰林摆手:“罢了,状元郎,你别处坐坐去罢,免得我等的郁气带累了你。”
林信没走,见旁边有一个空置的石凳,他还坐了下来,道:“横竖学士无事派给晚辈,晚辈就在这里听一听两位前辈的教诲罢。前辈是陕西人氏?不知是哪一府?”
他改了更近些的称呼,和善翰林见他年轻沉稳,不以被取笑记仇,倒也愿意跟他说话,笑道:“是个穷地方,平凉。状元郎不知听没听过。”
何止听过,简直正瞌睡遇上了枕头。
林信镇定道:“晚辈知道,是庆王爷的封地。”
这一句接的自然而然,翰林丝毫没有起疑,点头道:“状元郎到底是家学渊源,立时便想得到。”
他接着一笑,“既做得庆王的封地,你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了。”
对面翰林喝止:“老岳,这也是能顺口说的。”
“我混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怕的。”岳翰林不以为然,“莫非我谨言慎行,圣上就能忽然青眼我了?至多再过个三五年,我便告老也罢,平凉虽穷,于我终是故土,人哪,终究是要还乡去的。”
他目中显出思念及惘然之色,对面翰林面色跟着黯了黯,问他:“你就要走了?家里置了多少地了,可够你做个田主了么?”
“二三百亩,一家的嚼用总是够了。”岳翰林意兴阑珊,“只是我才接了家书,家里老父抱怨,从春分后,一滴雨没有见过,今年这天时,还不知怎么样呢。”
林信凝神,道:“可是要有大旱?”
岳翰林意外:“你这也听得出来?对了——”他拍了拍脑袋,“你是苏文的小弟子,他教出来的学生,难怪了。”
意外的变成了林信——他不知道岳翰林竟认得苏先生。他站了起来,要重新见礼。
如谢学士这等座师不过是个挂名,苏先生才是他真正的授业恩师,尊长的相识,那意义又不同。
岳翰林连忙摆手:“坐下罢,我与你先生不是同榜,不过从前认识而已。”又一笑,“才你刚来,我与你开个玩笑,也是为此。幸得你没生气,要是恼了,我哪日见着苏文,倒是不好和他说话了。”
“苏文好运道,好眼力。”对面翰林默然片刻,忍不住接话,“他当年急流勇退,另成就了一番事业,你我要是有这分狠心,今日际遇又不同了。”
岳翰林抚额:“莫提,莫提,提起来头疼。”
林信重又坐下,他惦记着刚才的话,道:“那平凉的百姓不是要一并遭灾了吗?”
岳翰林点头,有些莫名所以:“多半罢。百姓看天吃饭,也是难免。”
“朝廷知道这件事吗?前辈有没有上书?”
岳翰林迟疑了:“我上书?我不是平凉地方官啊——”
“指望平凉的地方官,只怕不成。”林信抿了抿唇,道。
能把外地行商逼到火拼的地步了,可想而知是什么昏官。
岳翰林并不问他哪知道的消息,这位状元郎的出身与他们都不同,有什么渠道太正常了,他只是仍旧犹豫:“那我也不好管罢,而且,就算我上书了,状元郎,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像我和老孟这样的冷板凳,那书也不知道多久才送得到圣上案头。”
林信问:“如前辈不弃,我和前辈一起呢?”
岳翰林:“……”
他终于点头:“也许可以一试。”
第116章 中段加了点,热恋期要……
岳翰林说完话后, 其实仍没有十分拿得定主意,但林信没想那么多,知道可能有旱情, 提醒一声朝廷早作预备罢了,并不涉及什么阴私诡诈,何必不为?
岳翰林为他的坚定所折, 皱眉又苦笑:“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罢了——我横竖是没指望的人, 就陪你一遭罢!”
他领林信进入自己的值房, 他在翰林院坐了十来年冷板凳, 论别的未必成,这笔头工夫是磨练得流畅无比, 当下手起墨落, 不一会儿就书成一封奏本,再抬头看一眼林信。
林信明白,上前接过笔,工整将自己的名字附在岳翰林之后, 他官印都是才领了的, 正随身带着, 就便取出盖上。
国朝为使言路畅通, 理论上所有官员都有权向朝廷上书建言, 但在实际操作中, 因为下不僭上等等旧俗, 下级官员在上书时, 总会与直属上司打声招呼,免得中间有什么妨碍,使上司措手不及——摆明要跟上司翻脸参奏上司的除外。
岳翰林见奏本成后, 便道:“随我去向夏学士禀报一声吧。”
两人又出门,向树木掩映中的正中一座官署走去。
官署内不但有夏学士,吕博明也在屋子一角坐着,正屏气凝神,奋笔疾书。
岳翰林将来意向夏学士说明。
夏学士面无表情,目光从岳翰林及林信面上一一扫过,缓缓道:“中龄,你一贯潜心治学,这只怕不是你的主意吧?”
奏本都写好了,岳翰林倒也肯担待,笑道:“谁的主意有什么要紧,总是下官家乡的事,下官自然关切。学士如无意见,下官就着人送去通政使司了。”
“中龄,你太轻率了些。”夏学士淡淡道,“真有旱情,陕西布政使司便无反应,平凉知府的折子也该递上来了。如今风平浪静,你因一封家书就要上书,倘若平凉无事呢?你白白搅得人心惶惶,要怎么收场。”
岳翰林有所迟疑,道:“学士,但以家父书信中所言,春分过后,直到近谷雨都是朗朗晴日,这兆头就不对呀——”
“这不需你说,不是只有你看过农书。”夏学士道,“谷雨之后呢?西北气候与南方不同,春分连遭霾雨未必是好事,引发了倒春寒,危害不下干旱。究竟如何,该看谷雨之后才对。”
但岳翰林收到的是家书而已,时效性没有那么强,谷雨后的近况,他不知道。
岳翰林答不出来,林信沉默了一下,上前道:“学士,您说的是霾雨有害,但平凉不是霾雨,是滴雨未下,这么长的时间不下雨,已经能致作物减产。”
夏学士的目光移过去:“你在挑本官的字眼?”
坐在角落的吕博明笔下顿了顿,悄悄抬头看了过来。
林信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本官看你是锋芒毕露。”夏学士冷笑了声,而后不再理他,向岳翰林道,“中龄,道理本官都与你说了,你如还执意,听信毛头小子的拨弄,本官也不拦你。”
岳翰林苦笑,见夏学士别无他话,拱拱手,带林信出来。
出来以后,他叫过一个小吏,把奏本给他,让他跑趟腿。
林信怔了怔,道:“前辈,学士说——”
“他说便说了。”岳翰林摆手,“难道我半途而废,他就能高看我一眼了?”
他玩笑般瞥了瞥林信,“我熬也熬不了几年了,倒是状元郎你,且有的磋磨呢。”
林信不放在心上,这在他是当做的事,做完了,便罢。
他另有心事,而经了联名一事,他与岳翰林之间更近了些,他再相询平凉景况,也更自然,回到棋盘旁后,岳翰林就与他继续聊起来。
“我也许多年没有回去了,只是听家父说,平凉如今好了一些,人口也多了,与别的许多地方仍然不好比,但与从前相较,没那么荒凉了。”岳翰林笑着,话锋一转,“说起来,也是托了那位庆王的福。”
这在林信意料之外,他问:“前辈,这是怎么说?晚辈听说庆王的风评似乎——”
他未说完,但岳翰林自然会意:“庆王喜怒不定,很难伺候,算当地一霸,不要说百姓,官府都不敢去招惹。但是这么尊贵一位王爷,要吃要喝要人伺候,单他的下仆就不下千人,这些人又有所生息牵绊,从前平凉不出产且用不到的许多华美物事,因这位王爷在,要供奉他,市面上就也有了,所以有些人日子难过,可也有些人,过得好了起来……”
简而言之,需求催生市场。
又可以说,庆王以一己之力拉动了平凉的内需。
这两句是林信归府后,许融听到转述得出的结论。
林信没听过,但听见之后,琢磨了一下就点头,道:“对。”
“这庆王,看来不总是用抢的,他也付钱。”许融又道。
要一直那么抢,早把平凉抢到十室九空了,怎么会人口反而多了起来。对平凉百姓来说,这也许就叫做祸兮,福之所倚也。
可是偏偏白泉倒霉,不但货遭了劫,连人都叫抢去了。
不过从中可以得到的一点信息是,庆王疯得还不太明显,他有理智存在,那么,谈判就成为可能。
“大不了,花钱把白泉赎回来。”许融下了决心。
按照岳翰林的说法,庆王看上去身家甚丰,但他不得圣心,圣上不会给他多余赏赐,他日常却维持那么大的开销,就算是亲王,也不会不缺钱的。
林信点头,他的想法也是如此。对庆王无法以势压之,那就只有以财帛动之。
“我去跟爹说一声,家里的钱你随便用。”
他就要去找林定,许融好笑——她这公公真是有独特的惯孩子方法,去年林信还跟他话都不大说的,爹也不肯叫,现在已经肯败他的家了。
林信道:“你笑什么?”
许融没多想,就说了,但刚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如果这么算林定惯着他,那钱最终到了她手里,又是谁惯着谁?
林信冲她笑了一下。
显然他明白,但包容地不说。他笑意有点深,显得这包容本身亦令他得意——他真正地做了她的夫君,那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越付出越满意。
“……”许融忍不住也笑了,笑完阻止:“不用,你忘了?白泉将商行给我了,我抓紧理一理,应该够赎他的身,他赚的钱,用在他身上,也算正好。”
白芙正好进来送茶,听了眼圈当即就红了——一整间商行呢!那得多少钱?虽是白泉赚的,可哪家主子舍得这么败回去。
许融没心疼,笑道:“傻丫头,又哭什么?你哥哥可比一间商行值得多了,他不回来,我就只得这一间罢了,他回来了,说不定再给我赚三间五间出来。”
白芙用力点头,感动又高兴地出去了。
慵来妆 慵来妆 第123节
觉得白泉的事有了谱,许融也定下心来了,倒回去含笑问林信:“第一日当值,感觉怎么样?忙吗?”
“没什么,就上了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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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长兴侯府里,萧侯爷也正和蔼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回侯爷话,一切都好。”吕博明在案前恭敬躬身,“学士给晚辈布置了抄录文书的任务,颇为提拔晚辈。”
萧侯爷点头:“这就好。”
他言辞间其实不经心,但吕博明乍进侯府,一路所见目眩神迷,全然没听得出来,忙又想着话搭:“晚辈还见到了林状元。”
萧侯爷按在案上的手掌倏忽一紧:“哦?”
吕博明愣了一下,他能中探花,并不傻,觉出来萧侯爷的态度与他所想的不相符,可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他一时未解,下意识就多说了两句:“林状元是个内敛性子,话不多,不过晚辈没想到他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为官第一天就敢联名上本,连学士都未拦得住他。”
萧侯爷眼底压抑:“他上了什么奏本?”
吕博明就说出来,又忧心道:“依晚辈看,林状元也是一片好心,但学士不知为何,起初就对他有些不大中意似的。”
萧侯爷听得“平凉”地名时,脸色变了一变,旋即又忍下来,不置可否地敷衍了两句,即叫人领他出去赏一赏景。
这所谓“赏景”,实际上是阮姨娘要求的,萧珊婚事连出差错,好容易萧侯爷又跟她说了新婿人选,她一边欢喜,一边却又不敢置信——从前想找个举人都黄了,怎么这下能有这么好运气?
就要求亲自见一见,同时让萧珊也相看一下。
因吕博明的态度也很积极,萧侯爷以为此次必成,而萧珊一直缠绵病榻,直到听了这个消息,人才似乎好了些,能从床上挣扎下来了,萧侯爷恐怕不叫她见,定了心,她重又卧病回去,斟酌之下,就同意了,以请吕博明用饭之名,将他叫进了府。
吕博明心里是有数的,出来以后,被下人领到花园,照理他该全心放到未来的千金妻子身上才对,但萧侯爷刚才的反应始终在他脑海之中,令他觉得不太对劲,他就心不在焉,直到亲眼见到鲜妍花树旁立着的少女,才猛地惊艳了一下。
萧珊相貌自来便好,虽因久病憔悴了不少,但底子仍在,吕博明出身普通人家而已,从前娶的妻子也不过中人之姿,哪里及得上萧珊?
何况她还有侯府千金的光环加身。
吕博明的心思就全然转过来了,见下人并不拦阻,忙过去见礼。
萧珊柔弱回礼,她如今的心气灰了一大半,只愿早日嫁出去,离了这个叫她胆战心惊的地方才好,吕博明相貌不显,可探花身份实在不俗,就是放在从前她也能勉强愿意,何况现在?
当下两人隔着些距离,在不远处阮姨娘及下人的监护下,搭了几句话,居然客客气气,聊得不错。
吕博明不知不觉,又说到了林信——他对萧侯爷有敬畏,不敢出口询问,但这疑问存在心里,下意识就要提及,林信在侯府里长了近二十年,与萧珊也是至亲兄妹,也许他能从萧珊这里明白点什么呢?
说到底,他实在满意这门婚事,也是不想失去,才格外注重萧侯爷的心意。
他没想到的是,萧珊脸色一变,立即道:“你别提他,这府里提不得他。”
吕博明:“……”
他愣住了。
阮姨娘见势不好,忙过来,道:“大姑娘,你累了,回去歇歇罢。”
萧珊没心情再说话,不但这府里提不得,她更听不得——不是她对林信怎么样,她现在如惊弓之鸟,根本没那么多精力,只是一听,就要想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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