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揽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黎
靳夜整个人僵住了。
在晏雪明的嘴唇离开后,至少有十秒的时间,她都是傻傻地看着他不说话。
突袭的效果显然很好,不,是好到出奇。
晏雪明笑着说:“你这个表情是在邀请我再来一次吗?”
靳夜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巴,随即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只是这瞪的气势委实太弱,丝毫没有威吓的力道。
晏雪明揉了揉她的头发,愉快的笑声自靳夜头顶传来。
“好啦,我知道一天只能吃一次糖,我会好好珍惜的。”
一天吃一次糖是什么?
靳夜懵懵懂懂地再度挥开这只撩拨她心弦的手。
门外传来冯南喊他们用晚餐的声音,晏雪明起身拉开门,与他低语了几句,复又返回了房间。
“去吃晚饭吗?”靳夜翻开迪拜地图的手顿了顿。
“不去。”晏雪明说,“我请他帮忙送到房间里来,我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什么准备工作?”
晏雪明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在我的脑子里。”
靳夜有些不悦:“你每次都把事情存在你的脑子里,我看不到,像是盲人摸象。”
晏雪明饶有兴趣地问她:“那你平时重要的实验记录都是用纸和笔做的见证吗?”
“当然。”靳夜没有迟疑地回答,“实验数据的繁琐远超想象,就算我能记住关键的几组数据,也绝不可能对每个实验的结果倒背如流。”
“我做动物观察的时候,同你是一样的。”晏雪明如是说,“但我们现在所进行的事,只能存在脑子里,纸笔都是有痕迹的,唯有思想是伴随生死只属于个人,没有人能夺走,也没有人能窥探。”
靳夜皱眉,她并不认同晏雪明的观点。
“只要足够了解,就能窥探。”
晏雪明莞尔:“那是对你,我不曾防备。”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形容,解释说,“你小时候有看过哈利波特吗?有一种魔法叫做大脑封闭术。”
“你想说你也是魔法师吗?”
晏雪明摇头:“并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封闭内心是可以通过练习的,为什么有些罪犯即便是测谎仪也测试不出证词的真伪,只要内心足够强大,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
靳夜渐渐领会他的意思,说:“你的意思还是在说,我的表演需要修饰?”
晏雪明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笑起来温暖且干净,说:“这么艰难的事,我来做就可以了。我只是向你说明,为什么我要隐瞒你,你是个不喜欢掩饰也不喜欢说谎的人,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一件事故而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我只想你像原来那样,率直又坦诚地活着,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勾心斗角,前路披荆斩棘,我替你踏平了。”
他不是想要隐瞒,而是格外珍惜靳夜性格里那些天真与善良的部分。人生的路还很长,而眼前的事或许只是命运里转瞬即过的一瞥,他的生命已然因此而剧烈转折,便不愿心爱的姑娘再受更多的磋磨。
秋水揽星河 第十章 欲扬先抑4
第十章 欲扬先抑4
靳夜慢慢挣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晏雪明,你错了。这是你的善意,却不是我要的善意。”
她与晏雪明靠得极近,这一点距离令她清晰地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可他的神情却是没有变的,依然带着温柔且干净的笑意。
他在靳夜面前,甚至永远是微笑的。
她知道这一份心意的可贵,也知道若有一句话说错便会伤了他的心。于是,作为一个向来直来直去的工科生,靳夜第一次斟酌了自己的词汇。
“这个事故对我来说,所造成的直接影响远胜于你,我不愿身在局中却只是一个废人。我既然选择了与你同行,就已经抛弃了原有的原则。”她伸出双手捧住晏雪明的脸颊,认真地说,“我珍惜你的善意,但是你也要尊重我的决心。”
她忽地一笑:“我在努力进步,你看得到吗?”
靳夜是很少笑的,多数情况下,她一张秀丽的面庞上多数都是冷冷清清的疏离,或是毫无表情。而此时,她笑起来仿佛是冰雪初融,令晏雪明刹那间几乎要将所有不快都遗忘了。
她的眼睛也很清澈,不同于晏雪明的温情脉脉,靳夜的眼神里有一种平和且坚定的力量,那种清澈如同一望无际的冰面,看上去平静安宁,内里却坚硬至极。
晏雪明微扯了下嘴角:“有个句话,很像我对你的期望。”
“什么?”
晏雪明娓娓地念出来:“你当温柔,且有力量。”
他的声音同样温柔、有力,像是初春的风,虽然轻柔却有吹过野草带来新生的力量。
靳夜失笑:“我不温柔。”
晏雪明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压在她的心口,低声说:“不,你的温柔在心里,你的心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
靳夜“噗嗤”一笑:“那你说的应该是胸。”
“……”晏雪明条件反射地飞快抽回了手,“什,什么……”
他难得地有些狼狈,耳朵尖都慢慢腾起了嫣红。
靳夜抿了抿唇:“你们学兽医的,不该有一点医学的专业素养吗?这么紧张?”
晏雪明强调:“那是对动物。”他又想到了靳夜的“人是哺乳动物”的解说,马上补充说,“除了人以外的动物,除了你以外的人。”
她是他坚硬盔甲下唯一的软肋,也是风雪过后唯一的停泊之处。
靳夜微微低下头,伸手撩了下耳朵边的头发。
这个小动作自然又坦然,正如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发现,不管是什么关系,只要足够坦然,任何变化都足以接受。”靳夜淡淡地说,“就比如现在,我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正在毫无知觉地融入。”
“什么身份?”
靳夜停顿了一下,说:“结婚证上的身份,你的妻子。”
晏雪明听到这个词,几乎感到自己心跳都停顿了一拍。
他苦笑:“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怀疑自己在做梦。”
靳夜说:“我只是说,接受了这个身份,其他的,你自行体会。”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晏雪明笑,“你让我完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做计划。”
他拉开门,愉快地说:“你等着,我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靳夜还来不及阻止,晏雪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步伐轻快,大步流星,从背影里都能流露出一种喜气洋洋来。
靳夜好气又好笑,但她从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只是将晏雪明留下的笔记拾起,平心静气地看了起来。
晏雪明的字迹很漂亮,同他的人一样有一种流风回雪的飘逸。晏雪明与晏雪平兄弟两的字相差很大,晏雪平讲究中规中矩,而晏雪明则随性自在。在初次见到晏雪明的时候,靳夜还会习惯性地在他身上寻找晏雪平的影子,而现在,她愈加发现,这对同胞兄弟之间所存在的无法忽视的差别。
这世上没有另一个晏雪平,而同样的,也没有另一个晏雪明。
翻着翻着,靳夜从笔记的中页抽出了一张树叶形的书签,叶脉分明,颜色黄绿,看上去已经有些时间了。
她捏了捏叶柄,却没有在页面上找到有书签制作的痕迹。
这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书签,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觉得仿佛异常熟悉,熟悉到甚至有什么东西就在喉舌之间呼之欲出。
到底是什么呢?
靳夜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这片叶子,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想:如果此时此刻晏雪明刚巧在就好了。
秋水揽星河 第十一章 渐入佳境1
第十一章 渐入佳境1
“眼熟吗?当然眼熟。”
晏雪明修长的手指捏住叶脉的长柄,微微地转了一下。
“我哥的书房里有一整套,他说是从伯克利带回来的。”晏雪明问靳夜,“你见过这个树叶吗?”
靳夜迟疑了一下:“我……不太关注这些。”
她仿佛从未认真关注过她的母校,那些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在她心目中,引以为傲的师兄晏雪平一直是个同她一样醉心科研、沉浸学海的青年,而奇妙的是,在晏雪明的记忆里,他却是个对世界抱以关注和温情的大哥。
“我哥说过,在他住的宿舍外,有一片枫叶林,清晨时分会有小松鼠去叩他的窗,讨要吃食。他有时给一颗放学路上捡来的松果,有时给几粒国内带过去的恰恰瓜子,都很受欢迎。”
晏雪明微微带着笑,语气里含着骄矜:“我们一母同胞,对待动物和自然的爱都是一样的。”
只是晏雪平没有选择人生的机会,而他作为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弟弟,享受了二十年随心所欲的生活。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他知道晏雪平的生命即将终止在两年前的那一刻,他宁愿与兄长交换人生。
靳夜听到这些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似乎未曾了解过这个曾经在她唯有科研的生命里占据了重要地位的男人。
晏雪平温和、严谨,遇事向来从容不迫,而令靳夜最为钦佩的是,他对实验的掌控能力。每一个步骤、工具都被精确定位得一丝不苟,就像是每一项结果都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他做实验的时候,更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专注、认真,闪闪发光。
靳夜过去所迷恋的,便是这样的晏雪平。
她跟随他的步伐,一步步从伯克利走到秋华集团首席设计师的地位,却从未想过,会因为这座人生灯塔的熄灭而跌落谷底。
靳夜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晏雪明手里的叶脉书签,她缓缓问:“这是什么树的叶子?”
“水杉。”晏雪明反复看了许久,“水杉在美国境内很普遍,易成活,长速快,很适合美国人的价值观。”
这样一枚叶脉书签,实在没有什么格外特别的,唯一的特别大约在于,这是晏雪平遗留下的东西。
靳夜抿唇思索片刻,才说:“不管你信不信,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师兄的东西。”她整理了思路,“你说得很有逻辑,也没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伯克利没有那样大的枫叶林,至于松鼠?我没有观察过。但我知道,我们最常住的地方是实验楼,不是宿舍。”
她的眉头蹙得厉害,仿佛在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总觉得,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晏师兄。”
晏雪明忍不住笑了:“难道还有第二个吗?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性情,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你眼中的我,和旁人眼中的我,会一样吗?”
靳夜张口想说自己不是旁人,可她又怕会伤到晏雪明。晏雪平学习生涯里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与她一同度过的,她与晏雪平从来不是陌生人,相反地,更多时候他们会聊一些人生观、世界观。
“我有一个猜测。”靳夜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枚对戒的主人?”
晏雪明的反应非常快:“你是说,这书签是我哥的心上人送给他的?那他没必要对我说谎。”他忽然倒吸一口气,“难道我哥是求而不得?那去哪里才找得到这个人?或许只是萍水相逢的随手一赠?不对,萍水相逢不会想到去买戒指。”
“我们假设,有这样一个心上人存在。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我毫不知情?”靳夜沉吟,“我并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我必须说,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以后,我和晏师兄的交集,并不足以使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个人信息。我更疑惑的是,恋爱中的状态,家人也应当有所察觉。”
“未必,我哥哥他……是个非常克制的人。”晏雪明说,“他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绝对可以做到。”
“那只有一个可能。”
“除非,这个对象的地位很尴尬。”
地位尴尬,又能隐瞒得天衣无缝……这样的人选实在很有限。
靳夜猛然间抬起头,喃喃说:“晏雪明,我想到了一个人。”
晏雪明挑眉:“这么巧,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靳夜努了努嘴,“我也说。”
两人对视片刻,异口同声地说:“程少音?”
秋水揽星河 第十一章 渐入佳境2
第十一章 渐入佳境2
自最开始的震惊之后,靳夜冷静下来。
说出程少音的名字,几乎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可此刻静下心来,却有一种心脏跳脱的陌生感。
“为什么?”她问晏雪明。
晏雪明笑了笑:“直觉。你呢?”
“直觉。”
靳夜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事实上,她连关键的地方都没有想好,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名字。
靳夜始终在思考,如晏雪明所说,如果程少音在爆炸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为什么会参与其中?仅仅凭借她与朱阳的恋人关系?不,那时候她和朱阳还素不相识。
两年前,作为靳夜闺蜜的程少音并不具备参与事故的前因后果,可如果加上晏雪平呢?
“我不明白。”靳夜的眉头紧紧锁着,“如果晏师兄喜欢少音,那她没有必要明知即将有爆炸发生却瞒而不报。可直觉告诉我,如果晏师兄有喜欢的女孩儿,很可能就是她。”
晏雪明沉吟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可能在无意中就充当了帮凶。”
靳夜感到极其意外,问:“你的意思是,少音事实上只是被人当做了棋子?”
晏雪明先前的想法分明是将程少音作为同伙人看待,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质疑、试探甚至漠视。
可此刻,他却说,程少音对此一无所知?
听到靳夜惊讶的反问,晏雪明长长地抒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有很多疑问。我们一个一个说。”
说着他拉过椅子坐下来,抽出笔记本里的白纸,开始做简单的勾画。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爆炸案是朱阳为了扳倒秦孟冬所制造的意外,但因为过程的不可控而酿成大祸。那么,现在是朱阳未婚妻,而过去很可能是我哥心上人的程少音,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按照常规思维,她很有可能是为了成全朱阳而牺牲我哥哥,但是我哥不是一个为了一厢情愿就会买对戒的人,既然能够谈婚论嫁,感情一定很深,所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是她的复仇呢?”
晏雪明的笔顿了顿,而后说了第二点。
“但这与她其他的行为又是相悖的。如你所说,程少音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既然你们是闺蜜,我哥哥并不喜欢你,她为什么不对你直言事实?这世间最大的善意不是隐瞒,而是坦白,难道他们不准备结婚公布吗?我哥哥死后,她悲伤过、痛苦过吗?这很矛盾。”
靳夜的内心五味杂陈。
在晏雪明的描述中,她记忆里那个活泼明媚的程少音早已面目全非。
她有点难过。
甚至有些失望。
在最初晏雪明提出程少音的时候,她抗拒过,却也接受了。在机场里拥抱她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依然爽朗大方,嬉笑娇嗔,但她分明感受到,当程少音在晚宴上挽着朱阳的手款款而来之时,那双明亮眼睛里,已经不一样了。
那不再是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攥住她的手奋勇狂奔的少女,亦不是那个目光凶悍向着企图伤害靳夜的人怒目而视的好朋友。当她经过两年的光阴,眼神里的无惧无畏不复存在的时候,靳夜才恍然发现时光留下的痕迹。
“我不在乎她在感情上对我隐瞒了什么,无论她和晏师兄是什么关系,隐瞒我的任何理由我都可以接受。”靳夜慢慢垂下眼帘,“我只想知道,她究竟对那天晚上会发生爆炸到底知不知情?她是不是故意把我叫走而把晏师兄留在那里?”
“想知道?”晏雪明把靳夜的手机从桌边推到她面前,“那就去问。”
靳夜讶然,说:“直接问?”
“直接问。”
晏雪明神态自若地说:“古人说,快刀斩乱麻。我们已经揣测了她这么久,不如直接去问。”
“她会告诉我吗?”靳夜的语气有些迟疑,亦有近乡情怯。
晏雪明说:“只要她愿意开口。因为无论她告诉你的是否属实,只要她开口,就会有破绽。哪怕是谎言,也会有蛛丝马迹。”
靳夜的神色有些黯然,说:“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相信我,她也没有。”晏雪明解锁手机,将它放在靳夜手心里,“你想好了,就拨出去。”
靳夜捏着手机没说话。
晏雪明试探性地问:“或者我来?”
“不。”靳夜断然拒绝,“我来问。”
她凝视着空气里一个虚无的焦点许久,才滑开手机屏幕锁,拨出了程少音的电话。
秋水揽星河 第十一章 渐入佳境3
第十一章 渐入佳境3
“亭亭?”程少音接到靳夜的电话,声音显得极高兴,“你在哪儿?晚上来吃饭吗?”
“不……”靳夜迟疑地拒绝,“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你问。”程少音爽快地回答。
她的毫不犹豫与落落大方,令靳夜心中隐隐不安,坐在对面的晏雪明却平静依旧,只是对靳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晏雪明的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的录音笔,红色的光明明灭灭,昭示着正在被使用的命运。
靳夜盯着这灯光,手心里微微汗湿。
“你还记得两年前爆炸发生那天,你举办的生日宴吗?”
她一句问话出口,只觉得自己比电话那端的程少音紧张。
程少音微微一怔,说:“当然记得。”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靳夜听到那一头程少音压低声音说了句“我离开一下”,几声高跟鞋走路声之后,她才说:“亭亭,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你尽管问,我但凡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天你刚回国就办生日宴,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靳夜唯恐程少音将之理解为怀疑,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有谁知道这特殊意义吗?”
程少音并没有多疑,只是沉吟片刻说:“亭亭,我知道你现在在怀疑朱阳,对吗?但在当时,我确实还不认识他,他也不可能知道我恰好那天会突发奇想过生日。我……”她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我很抱歉把你提前叫走,让晏雪平遇到这样的事故,但你得知道,对我来说,他死在那里,总好过你死在那里,对吗?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感恩上天对你的幸运,还是该遗憾它对晏雪平的不曾垂怜。”
靳夜沉默了。
程少音急切地说:“我知道这么想很自私,我不愿意我身边的人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当时的你是这样,现在的朱阳也是这样。”
“我并没有觉得你自私,这是人之常情。”靳夜说得有些艰难,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程少音突如其来的忏悔。
晏雪明提笔刷刷写了几句,然后将纸递到她面前。
——让她直接回答问题。
靳夜照做,说:“少音,你回想一下好吗?为什么那一天办生日会?有谁会知道原因?你以前每年生日都留在洛杉矶的。”
程少音为靳夜的锲而不舍感到有一丝意外,她敏锐地问:“亭亭,你身边是不是有别人?”
“没有。”
程少音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其实我记得也不太清楚,当时和妈妈有分歧,就想回国散散心,反正要生日了,就办个生日会找朋友聚一聚。这种即兴的事,哪会有人想到?要不就是我订餐厅时,餐馆的服务员知道。”
靳夜看着晏雪明,晏雪明复又在纸上写字。
——几号订的餐馆?
“那你是几号订的餐馆?”
程少音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我是6月8号的生日,既然是临时起意,当然是当天订的。”
——你还记得餐馆吗?
这一句是晏雪明问的靳夜。
靳夜点点头。
她不敢长时间地在电话里静默,于是,她将词汇斟酌了又斟酌,才飞快地问:“少音,如果你知道晏师兄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程少音呼吸一窒,罕见地安静下去,随后淡淡地反问:“不会怎么样,因为你喜欢他。”
靳夜抿了抿唇,问:“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也喜欢他,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亭亭,我不喜欢这样的如果,我也没法回答这样的如果。”程少音干脆地说,“我听你的这个问题,意思是晏师兄果真喜欢我?凭什么这么说?我想知道原因。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想这都让你难过了。我不想有任何芥蒂在你我之间,所以,我要知道为什么?”
程少音在靳夜的疑问下,毫不犹豫地反客为主,直接追问。
靳夜下意识地看向晏雪明。
他早已写好了问题,送至她眼前,笑而不语。
——问她戒指戴几号,告诉他我哥有个戒指刻着她名字。
半真半假,是晏雪明套话的一贯作风。
“雪明在家里找到对戒中的一个,上面有你的名字,我想那也可能是你的尺寸。”靳夜沉心静气地说了谎话,“所以,我想求一个答案。”
程少音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松了一口气。
靳夜无疑是在说,她在为自己过去的感情归属求一个答案,而不是为了爆炸事故。这比被好友怀疑更容易令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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