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揽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黎
“为了斗垮秦孟冬?”晏雪明反问。
陈复今说:“听说总部有上市的意向,厂里要改制,一把手和二把手以后相差的东西就大了。”
“相差的东西,用人命填补?”
“不是。”陈复今摆手,“想要名和利的人,哪会想杀人?朱阳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他最大的胆子也就是让我们拧松一点阀门的开关,让靳老师晚上巡检的时候看出来,给秦孟冬吃个暗亏。”
“哪个阀门?”靳夜盯着他,“大大小小一共四十七个阀门,你动的哪一个?”
“第一个小的。我也不想死,不敢动别的。”
第一个阀门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保护和防爆,从理论上来说,拧松第一个阀门确实不太容易发生危险的事故。难道真的是阀门的研制有问题而导致后续连锁反应?
靳夜沉吟片刻,又确认了一次:“只有第一个?”
“是,只有第一个。”陈复今毫不犹豫,异常肯定。
“怎么了?”晏雪明问她。
靳夜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定定看了陈复今几秒,才说:“你先继续。”
陈复今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事实上这也不是他能多质疑的场合,哪怕靳夜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话已起头,他也必须说完。
“按照朱阳的计划,我们拧松第一个阀门开关,然后就去叫靳老师来检查。但是到办公室才发现值班的工程师换人了。我想着只要有人发现问题,是谁并不重要,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找了晏工。”陈复今说到这里,忍不住觑了觑靳夜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才继续说,“送晏工进去之后我就出来了,其实平时出不出来是次要,总有工人陪着,但那时觉得留在那里……心虚!”
靳夜冷笑了一声。
陈复今有些不自然地搓了下手:“我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爆了。但是我确定我只动了第一个,所以我才会猜测是阀门出现了故障,导致后面的几道门都出现了连锁反应。”
“哪怕有故障,第一道是安全锁,你不开第一道,什么事都没有。”靳夜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研发的阀门,我为它的安全性作保。”
陈复今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忽然壮了胆气,反问:“事故都发生了,九个人都死了,你怎么作保?”
靳夜霍然起身:“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我隐瞒了不报?我开了阀门?我在杀人?”
陈复今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反正我只动了第一个,我没杀人。”
他的理直气壮令靳夜怒极反笑。
她克制住了自己上前争辩的冲动,只痛恨语言的苍白和无力。如同两年前一样,哪怕有正式的调查报告,哪怕有一万个不在场证明,哪怕有无数权威同僚为她声援,这些于化工科学并无建树的人依然对她抱有最大的怀疑和敌意。
有时候,未知并不可怕,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猜疑,才是许多祸事的根源。
靳夜深吸了一口气,肩上一只温暖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晏雪明温和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有没有杀人,是由法律审判的。”
法律存在的意义,便是惩戒和正义。
如果有人凌驾在这之上轻言生死,那才是最大的耻辱和罪恶。
晏雪明向着陈复今扔过来一叠纸和一支笔,对陈复今说:“把你说的经过写下来,其余的话该不该你多说,你心知肚明。”
陈复今觑了一眼他平静无波的申请,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纸和笔。
写完之后,晏雪明不仅让陈复今签了字,还按了指纹手印。他泰然自若地把录音笔自衣襟中拿出来放在桌上,将两样东西当着陈复今的面进行了复制和备份。
陈复今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工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我预订了明天早班的飞机回国。”
晏雪明如是说。
过河拆桥得无比自然。
陈建国说:“那……我……”
晏雪明看了他一眼,静寂的目光里隐隐透出一丝戾色来。
陈建国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下去,赶忙上前扶住陈复今,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陈复今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任由陈建国将他半扶半拉着出了房门。
房间内又重归安宁。
秋水揽星河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2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2
靳夜僵坐了片刻,轻轻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很失望?”
晏雪明问她。
靳夜躺着没动,说:“也不算是,只能说被化疗时的痛苦蒙蔽,忘了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雪明笑了笑:“这说明你有一颗能够共情的心。”
“我从不多愁善感。”
“但这不妨碍你有与生俱来的细腻和同情。这是金钱无法买到的珍贵品质。”
她的话像是冬日里枝头的积雪,扑簌簌地落下来。
而他的话像冬末初春时的风,将落下的碎雪一并抚去,亦吹送走了她眼前经年不散的迷雾。
靳夜顿了顿,忽而笑了:“金钱能不能买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往我脸上贴的金,都快多得贴不下了。”
身边沙发凹陷下来,晏雪明坐在她旁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不错呀,还知道跟我开玩笑?”
靳夜睁开眼看看他:“因为我发现,逃避和软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无谓的哭泣也不能。”
她曾经将自己蜗藏在小小的化工厂混日子,在不明真相的人围追堵截下抱头痛哭,可哪有什么用呢?她的“清者自清”不过是默认与妥协,于事实并无一丝一毫的改善。她依然被责怪、被指责、被冤枉。
晏雪明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搂住她的手。
靳夜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轻合上眼睛。
仿佛疲倦的鸟此刻才刚刚寻找到了歇脚的树枝。
而这一刻,也只是风暴里偏安的一隅。
“我去洗个澡。”晏雪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两现在,也太狼狈了。”
晏雪明不提还好,一经提起,靳夜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泥沙味。好在迪拜酒店的设施一向十分奢华,这个套房里有两个浴室,可以供两个人同时清洁。
晏雪明洗完出来的时候,穿了件黑t恤和牛仔热裤,一手用浴巾擦着头发,一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
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两人养的猫咪白月。
靳夜目光亮,心情舒畅地走过去,从他手里拿下湿漉漉的浴巾,跃跃欲试地问:“要不要我给你吹头发?”
她难得有主动热情的时候,但眼神却不是看待恋人的热情。
晏雪明说:“不用,路上风一吹就干了。”
靳夜义正言辞地说:“不行,那会着凉的,还是吹一下吧?”
晏雪明想了想,欣然同意:“也可以。”
靳夜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晏雪明湿漉漉的头发,心里痒痒地很想上手摸一摸。
“你别看天气热,头上吹了风会感冒的。”她一本正经地掩饰自己的不轨之心。
敢情连理由都想好了?
晏雪明没再拒绝,在她先前坐的沙发前坐下,随手翻起了杂志。
“等一等。”
靳夜用手指按下杂志。
她说:“眼睛闭上。”
晏雪明也没多问她要做什么,顺从地把那双漂亮得如同黑葡萄般地眼睛闭上了。
迎面而来就是一阵清凉的湿意,带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气,不甜不腻,还算清爽。
靳夜说:“我给你喷点保湿喷雾,虽然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是也不能对它这么简单粗暴啊。”
晏雪明失笑。
他眼睛还闭着,嘴唇却微微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湿漉漉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地堆在头上,眉毛上也隐约还有一两颗细小的水珠。刚从浴室出来的他,整个人仿佛都还带着热腾腾的蒸汽。
靳夜定定看了片刻,用手指展平他的眉心,飞快地、蜻蜓点水般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晏雪明骤然睁开眼睛。
他黑黝黝的瞳仁凝视着面前的董有昕,眼神一如往常明亮沉静。
两个人半晌都没说话。
靳夜抬手举起了吹风机,一本正经的神情像在掩饰自己的情不自禁。
她按了几下开关没有反应,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插电源了,直起身使劲去够插座。
冷不防一只手伸了上来,揽住了她洁白细长的脖颈,她不得不把头重新低下去。
“怎么了……”
话音未落,晏雪明温热的嘴唇已经贴上了她微张的嘴。
他身上还带着清新的柑橘香气。
这个女孩子特别喜爱的香味在他身上显得一点也不娘气,夹杂着他身上衣服上的杉木香气,反而有一种醉人的魅力。
靳夜眼睛瞪得大大的,忽地就微微笑成了一弯月牙。
同她方才偷偷做的一样,晏雪明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但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看到彼此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我好像,很喜欢你了。”
靳夜轻轻呢喃了一句。
像羽毛一样从晏雪明的心里拂过。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给予她的回答是:“我没有好像,我很喜欢你。”
靳夜感受到手心里轻微跃动的心跳声,仿佛与她胸腔里的心跳律动合二为一,砰砰作响。
仿佛经历了一场重生,靳夜在短暂的休憩后很快睡着了。
晏雪明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缩在靠近墙角一边的床上进入了熟睡。
缺乏安全感的人通常睡眠都很浅。晏雪明在浴室门口脱掉了拖鞋,赤足踩在地毯上近乎无声地走近床边。
此刻的靳夜像是磨平了清醒时树起的棱角,那双笑起来弯如月牙的眼睛安静地阖着,像两道婉约的描墨,微微向下垂着的眉角显得格外温顺。大约是睡得并不安稳,她眉心之间尚有褶皱。
晏雪明半蹲下身,静静凝视着这张并不那么恬静的秀丽面庞,她的泪痣在这一刻格外醒目。
晏雪明在这时,才隐约露出了一丝疲态。
在靳夜面前,他像是无坚不摧的冰霜利刃,可他也从来不是无动于衷的冷心冷血。自爆炸案发生后,面前的道路于他而言,仿佛跋涉在一片永无止境的暗礁上,四面是一望无际的礁石,无人经过,亦无人驻足。
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便崎岖料峭,他必须一往无前。
他的目光落在蜷在床上的靳夜身上。她微卷的齐肩长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姿势一动未动。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间,起身在她身畔躺下。
秋水揽星河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3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3
回国的时候,陈复今叔侄两照旧被客客气气地安排在头等舱。
靳夜看着两人登机时的表情,颇有一种临刑前“吃顿好饭”的如丧考妣之感。
当飞机落地,走出安检口的时候,世事如棋变幻莫测的真实感,才突然降临到靳夜的身上。
尤其是当对方说出:“靳小姐,有人实名举报您研发的新型阀门有技术性故障,请您重新配合警方对两年前的秋实化工厂爆炸案进行调查。”
如同做梦,甚于噩梦。
相比自己被实名举报,靳夜更关注的重点是,重新调查。
“重新调查两年前的爆炸案?”
她与晏雪明对视了一眼,在对方微愕的眼神中,靳夜迅速打消了这是晏雪明计划的念头。
晏雪明走上前揽住靳夜的肩膀,目光又自警方人员的警徽工号处扫过,客客气气地问:“请问需要我太太配合哪些工作?”他又笑,“不会在机场就要配合吧?我记得这是犯罪嫌疑人的待遇,我太太现在涉嫌哪些嫌疑?”
来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警,在低头翻阅了档案之后,亦肃颜回答:“到机场来告知是为了提醒当事人做好准备,避免有再度出境的行程。给公民带来误解抱歉,第一次调查问询时间为明天上午九点,请靳小姐准时参加。”
女警递给靳夜一张传唤单。
“具体时间和地点在这里,传唤单上有公安局的印章,您可以放心,我不是假冒的。”
晏雪明笑着说:“可以啊,脾气不小。”
靳夜拿手肘顶了他一下。
年轻的女警一板一眼地看了晏雪明一眼,转身就走了。
靳夜若有所思:“你注意到了吗?她说实名举报。”
“实名。”晏雪明笑了笑,“这个举报人并不怎么聪明。”
“我认为那个人并不蠢。实名证明了对方有底气。”靳夜认真又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能做到实名举报我?”
阀门绝没有问题,无论是她经由反复实验还是实践操作,无论是相关部门在事前事后的多次检测,都全部证明爆炸与阀门的设计结构无关,唯一的可能只有人为破坏。
陈复今的证词也证明了这一点。
到底是什么能够促使那个在黑暗里的人有如此巨大的底气,实名举报也要将她拖下水?
不消片刻,晏雪明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说:“程少音。”
沉浸在思绪里的靳夜冷不防微懵:“什么?”
“程少音做的实名举报。”
晏雪明让司机将陈复今叔侄两先送回去,然后才和靳夜细说。
“她拿着你的实验报告和事故报告比对稿,算是有实据。但是否确凿还需要专业机构鉴定。”
“程少音?”靳夜有些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是,程少音。”
她抿住唇没说话。
“亭亭。”
晏雪明的手覆在她发顶。
“不在一条道上的人,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他的声音极其温柔,“无论是朋友或是其他,记住过去美好的部分,面对当下现实的结果,都是你的勇气。”
分分合合,有聚有散,才是精彩绝伦的人生。
“我……”靳夜的话开了个头,便觉得说不下去。
她曾经很害怕失去程少音这个挚友,可这一刻,晏雪明试图安慰她时,她却觉得,她已不需要安慰了。
当不舍、心痛和失望,累积到一定的限度时,这最后一根压垮感情的稻草已经无足轻重了。
她轻轻拉下晏雪明的手,慢慢握住,说:“事实上,我已经习惯了分道扬镳。但当对象变成了十年的挚友,我还是会难过。虽然难过,但有一件事也变得更清晰了。害死晏师兄,她一定是个知情者。连爱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推进地狱,又何况是我呢?”
人的心,有时候比谁贴近魔鬼。
这个时刻的靳夜,除了失望和冰冷,头脑出奇地清醒。没有什么比程少音突如其来的背叛更能让她冷静和理智过来,她对于这位童年挚友最后的信任和不舍都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像是清晨浓郁的雾气在轻风的吹拂下一丝一丝地消散。
拨开迷惑人心的谎言和微笑,她更接近了现实。
“我们不会分道扬镳,除非死亡将我们分隔。”晏雪明微笑着说,“回家吧,我想我们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靳夜目光清明,她的心有些急迫,说:“不,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我要看一看她举报我的证据,我要当面对质。”
“这不是好时机,但……你若想去,就去吧。”晏雪明沉吟片刻,“你记得所有的设计细节吗?”
说到自己的科研成果,靳夜微抬下颌,冷静里带着少许傲气:“它们存在我的脑海里,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晏雪明忽地莞尔,困境中从不改傲气,这才是他从少年时代便喜爱的姑娘。
她从不软弱,也不惧欺骗,在所有的险阻里都能重树勇气。
如同戒指上火红的不死鸟。
秋水揽星河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4
第十二章 静中生动4
夫妻二人在简单的商讨后,决定分头行事。
靳夜去公安局对质辩词,晏雪明则决意回家再找一遍晏雪平的书房,查看是否有遗漏的材料。
靳夜惯来独立,她从不依赖晏雪明,却觉得这种如同并肩作战的感觉令她极其安心。
“我很担心你,但你说得对,我不能让担心困住你。”晏雪明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靳夜称赞他:“明智的选择。”
晏雪明耸了耸肩。
“毕竟,爱情这种东西,会让女人变得充满勇气,可会让男人变得怯懦不安。我很高兴你变得如此勇敢。”
“谢谢你。”
靳夜听出了他话里的圈套。
她从来不曾说过喜欢和爱,但迪拜荒漠里,她动摇的心意早已一览无余。
晏雪明话里话外的圈套,都是为了让她坦诚一星半点的爱。
他太害怕失去了。
“嗯?”晏雪明被她猝不及防的坦诚所惊,微微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瞳孔。
靳夜低头笑了一下,把未尽的话说完:“我说,谢谢你给我爱情,让我变得充满勇气。”
她发自内心地重复了一遍:“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选择了追索,也谢谢你一直拽住我的手拖出迷雾。
晏雪明从善如流地接住了她的话:“谢谢你给我机会爱你。”
——谢谢你用一点一滴组成我生命里的温暖,用这些温暖令我远离阴霾。
晏雪明忽然觉得他一向冷静而温吞的血液有了些许的沸腾,他伸手按了按眉心,饮了几口冷水,才控制着自己,转身离开靳夜。
这段简短的对话,令晏雪明从未有过的快乐,甚至连回到那个并不舒适的家,也面带微笑。
家猫黑蛋又将他的拖鞋叼进了自己的窝。
晏雪明安安静静地蹲下来,从碎花布做成的猫窝里将干干净净的拖鞋捡出来。
黑蛋是个小姑娘,爱干净,也爱囤货。
他伸手摸了摸黑蛋,刚要逗它,忽地听到了一丝细语。
“雪平呢……雪平的……去哪儿了……”
晏雪明方才的欢愉荡然无存。
他的母亲,晏夫人,卿恒,又发病了。
自晏雪平死后,她的精神状态始终很难稳定。
他理解母亲丧子的锥心之痛,起初的时间里,他每日从学校回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假扮着兄长的角色。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不是你死了,你哥活着?”
那一刻,他愣愣地盯着曾经疼爱自己的母亲,忘记了言语。
他始终觉得,卿恒有时候并没有疯,她那一瞬间的眼神,清醒又凉薄,像是借着装疯卖傻的借口吐露了真心。
晏雪平的光芒太盛,而他顽劣调皮。可生他养他的母亲却觉得他活着的价值不如替兄长去死。
这种认知仿佛利刃一般,直直刺到了心脏。
晏雪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走到晏雪平的房间门口。
门没有关,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将突如其来的呓语衬托得更为响亮。
卿恒又说话了。
她说:“雪平的日记去哪儿了?我要藏好,要藏好,不能给他们发现。我要藏好……要藏好……”
晏雪明陡然推开门,快步走进去,扶起在地上翻找的卿恒。
“妈妈,我哥有日记?什么日记?”
卿恒看了他一眼,紧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直觉告诉晏雪明,卿恒口中的“日记”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证据,甚至很可能会载有同程少音有关的真相。
“我的日记在哪里?”晏雪明盯着卿恒的眼睛,缓缓放轻了语气。
他的神情变了。
那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一瞬间温和下来,微笑得如同标准礼貌,温柔地循循善诱:“妈,你帮我把日记收到哪儿去了?”
卿恒的表情有些僵硬。
晏雪明却极有耐心地扶着她,静静等她回答。
卿恒目光游移,闭口不言。
晏雪明低下头,款款说:“那么,妈妈,你先出去一会儿,好吗?我在房间里休息一下,有些累了。”
卿恒这一次动了,她讷讷地说了一个“好”字,就着晏雪明的手站起来,姿态优雅地走出了房门。
晏雪明看着母亲由近到远的身影,以及她刻进骨子里的仪态万千,静默了许久,才轻轻合上了房门,快速反锁。
晏雪平的房间摆设在他死后并没有过多的变化,卿恒总爱一个人呆在这里,而晏岭与晏雪明父子却甚少涉足。
晏雪明记得,在晏雪平出事的第二天,就有警方前来对房间进行过检查和搜索,除了证明这是一间化工博士的起居地点以外,甚至连一丝一毫工作相关的东西也找不到。
直到此刻,晏雪明才隐约感觉到一种隐秘的怪异。
晏雪平的房间,清楚干净到如同被人刻意清理过一般。
是的,刻意清理。
当他时隔多年,站在这里的时候,这种刻意感尤为强烈。
卿恒为什么要把晏雪平的日记藏好?
如果涉及到爆炸真相,卿恒不希望将杀害儿子的凶手公之于众吗?
她那样憎恨被视作假想敌的靳夜,却为真正的凶手遮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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