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谋妆(古言NP)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笔清欢
这房子空旷且大,硬朗无一丝软物。
东西两侧的墙边各立着两排武器架,上头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兵器,角落里堆着一个柜子,摞满了散发汗味儿的衣裳,而靠北墙则并排安置了七八张木床,她正躺在其中一张上。
言清漓回头一看,,木床连张软垫都没铺,甚是硌人,可他脑袋下面却垫着一套黑色衣裳,这衣裳她瞧着还颇为眼熟。
青果连忙未她解惑。
原来言清漓晕了后,险些被那群涌动的百姓给踩伤,幸好京师卫的小统领及时出现,将她们二人从人群中给捞了出来,这才免于受伤,而此地也正是京师卫演武场中的休息房,离刑场不远。
言清漓回忆起观刑时她心绪不宁,致使出现了幻觉,没想到居然晕了,她后知后觉的开始觉得身上疼,撩开衣袖一看,手肘处果真摔青了。
可比起青果她可好多了。
青果这丫头惨兮兮的仿佛刚经历过颠沛流离,出府时喜滋滋换上的那件青衣小褂已经脏的没眼看,下摆处还明晃晃的印着数不清的脚印,骨瘦嶙峋的手腕处更是触目惊心的紫了一片。
“怎会这么严重?”言清漓猜到青果应当是为了护住她才受伤,心中有愧,忙拉过她的手腕细致查看,可别是手骨断了。
青果疼得青果龇牙咧嘴,可她却没敢缩回手,还受宠若惊的安慰起言清漓:“主子,小姐,您可莫为婢子担心,婢子皮实着呢!以前受过要命的伤都死不了,何况是这点小伤,不出叁日必定痊愈,而且裴统领的人给过婢子伤药了。”
京师卫的人日日操练,磕碰难以避免,跌打损伤药膏从不短缺,那个脸上有疤的刘刚方才就给了她一瓶,只不过青果没擦,因她觉得这算不得什么伤。
她自小就与人打着长大,被赌鬼爹打,被街头乞丐打,那日在青楼门前还被那个死有余辜的张朝打,后来若不是言清漓给了她银子和药让她去医治,她可能早就死在那乌漆嘛黑的巷子里了。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关怀过她,她这条命都是主子给的,为她受这点伤又算什么。
言清漓原本就将青果当做半个自己人了,如今她忠心护主的举动又令她动容几分,见的确只是些皮外伤后她才放了心,又接过青果递上来的药膏闻了闻,眉头蹙起嫌弃的丢在一边。
“这药不好用,待回府后我给你用些好的,保管一日便能消肿。”
裴凌走到房门口时恰好听到言清漓这句,牙根儿瞬间有些痒痒。
他这京师卫虽然庙小,可伤药都是一等一的,是他亲自将宫里御医“请”过来扣留了两日倾力调配的,她知道什么?不过是个略懂医术的后宅女子罢了,这般目下无人,连宫里的东西都瞧不上,当真狂妄。
裴凌不爽极了,刚想进去嘲讽两句,便听她那“书童”又担忧道:“小姐,你跌的不轻,明日就别去西山骑马了,婢子遣人去知会表小姐一声,表小姐会理解的。”
“我无碍,晚莹嚷嚷了许久,我也应了她,就莫要扫她的兴了。”
骑马?
裴凌心中心冷,连看人砍头都会吓晕的弱女子还敢骑马呢?
“头儿!你杵这作甚?进是不进啊?”
王甲提着一把大刀踏步走来,后头还跟着扛着流星锤的刘刚,两个粗犷的汉子皆是满头大汗,一看便是刚从演武场上畅打一翻下来的。
裴凌被武英侯府寻回去的时候,他生活了十来年的匪寨也被朝廷剿了,不过他以一己之力将山寨中的弟兄们都给保了下来。
起先这些土匪混混都被安置在了武英侯府做护卫,可因总是虎视眈眈盯着人家丫鬟婆子的屁股和奶子看,时不时还偷摸上一把,将一些面薄的小丫鬟羞的要投井自尽,之后便被震怒的裴老夫人下令给驱逐了出去。
后来他小叔怕他太混账,便以正压邪,为他谋了个京师卫小统领之职,他便又将这群兄弟招到了麾下,让他们改行从良。
不说别的,让这群刀尖上舔过血的土匪来京师卫当差简直不能再合适,他们什么都不必做,单凭那满脸凶相便能吓得普通贼人不敢作乱,也算废物利用了,哦不,大材小用。
“王甲,里面那两位可是姑娘,少当家哪能随便进去?用文绉绉的话来说这就叫男女有别!你懂个嘛子!”刘刚调侃王甲,虽说他耳边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可却是个心细的。
起先他离的远没看出来言清漓与青果是女子,近了才瞧出那脸蛋细皮嫩肉的,不过刘刚能一下看出她们是女扮男装,也是因为言清漓并未上心假扮,若她拿出当初骗言琛的心思,定会让人分不出雌雄。
经刘刚这么一提醒,王甲也想起来了,他赶紧将欲推开门的手收了回来,倒提着大刀礼貌的开始敲门,直将那扇薄薄的木门敲的震天响,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打家劫舍。
“两位姑娘,我们少……咳!我们统领可要进来了!”
谁他娘的要进去?裴凌眼一沉,对着王甲的屁股就踹了一脚,将他给踹进了屋。
言清漓与青果早就听到外面那两位震耳欲聋的声音了,此刻见王甲差点摔个狗吃屎扑进来也并未惊慌。
王甲在姑娘们面前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与刘刚一起灰溜溜的去武器架放武器,裴凌倒是未往里走,只在门口抱着手臂倚着墙,向言清漓那边不耐的扫了一眼。
“醒了?醒了就赶紧走,我这京师卫里可都是男子,若呆久了损了你名声概不负责。”说完又似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讽刺道:“下回记着点,胆子小就别瞎凑热闹看人家行刑,好好呆在府中绣花弹琴得了,免得出来了就惹乱子。”
几次见到她都没好事,不是扰乱乞巧宴,就是鬼鬼祟祟的像个贼,这次又差点丢了小命,裴凌已将言清漓看做是个惹祸精。
这番话明显挑衅又不客气,青果想替言清漓辩解几句,可想到自己毕竟只是个下人,不能逾越,又只好抿了抿看言清漓的脸色。
青果对这富有恶名的裴小统领倒是没多大成见,当初她能从张朝的拳打脚踢下保得一命也是因这位小公子巧合的横插了一手,今日他又救了她家小姐,青果觉得裴凌不是坏人,心眼儿应当是好的,她只怕言清漓听了会生气。
可言清漓却在恍惚的发呆。
少年墨发高束,倚在墙边那悠闲恣意的神态,竟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裴凌寒毛直竖,被言清漓盯得浑身不自在,若是旁人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他早一剑劈过去了,可对面只是个女子,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他只得浓眉拧紧,不悦道:“喂!私生女,你盯着我做甚?”
言清漓回神,出乎意料的她竟没有因裴凌的出言不逊而与他对上,只是平静柔和的道:“今日多亏裴小公子出手帮我主仆二人于人群中脱困,若非如此,我二人免不了要受重伤,”言清漓起身向裴凌屈身行了一礼:“多谢,清漓既已无碍,就不叨扰了。”
若柳巷那日她只是脾气上来才回击了裴凌,可她冷静后想,那样做除了能逞一时口舌之快毫无意义。
裴凌太像少年时的裴澈了,她看到他,便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人。
言清漓不想与裴凌有过多牵扯。
裴凌以为言清漓定会像那日一般斗鸡似的反驳他,可没想到她竟是突然变得客气有礼,裴凌稍稍一怔,随即更为不悦的冷哼一声:“那是自然,小爷身怀绝技,在人堆里捞两个人又有何难。”
这幅神情,令言清漓想起当年那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因打不过裴澈便整日生闷气的模样,她扯唇一笑,应和道:“是,在那般混乱之中救出我主仆二人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裴小公子当真武艺卓绝,清漓钦佩不已。”
裴凌眉头拧的更紧了。
探囊取物这词儿听着怎这么别扭?夸他还是影射他?
人都走了裴凌还在琢磨,自言自语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王甲悄无声息的凑上来,“头儿,那小娘子不会看上你了吧?”
裴凌一惊,登时又给了王甲一脚,“乱说什么?”
王甲揉了揉屁股,委屈道:“小的这不是猜的吗,你看头儿你今日这一出英雄救美,我要是个女子我早就芳心暗许了……”
刘刚一听也兴致勃勃的跟着起哄:“我看八成有谱!咱们少当家一表人才,那相貌可是盛京公子哥中数一数二的英俊,方才那小姑娘不还夸咱少当家武艺高强吗?还直勾勾盯着少当家看呢!定是有点那意思!”
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八卦起来竟也分析的有理有据。
“你们……认为她对我有意?”裴凌瞥向自己两个手下,狐疑问道:“当真?”
王甲拍着胸脯保证:“小的上过的青楼妓子多不胜数,比头儿你这童子鸡有经验的多!必定没看错!”
王甲这次挨了一顿爆踹。
揍完了后,裴凌拍了拍手:“切,谁稀罕,小爷生平最烦这些弱女子,麻烦。”
长腿一跨,神情不耐的出了门,可嘴角却连他自己都毫无所觉的扬起一丝微小弧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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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谋妆(古言NP) 第八十七章伶贵人
御书房中,昌惠帝一边捻拢着龙袍的襟口一边从内堂中走出,他扫了眼侯在此处多时的宁天麟,在身旁一位宫装丽人的服侍下稳坐于龙案之后。
“你要回越州?”
宁天麟恭谨答道:“回父皇,是,待您寿宴过后,儿臣也该回去了。”
伶贵人的发髻微微有些松散,口脂也花了,她不顾御书房中还有旁人在,十分大胆的依偎在了昌惠帝身侧,妩媚动人的要喂他吃葡萄。
“放肆,你先退下!”
昌惠帝呵斥了伶贵人,可伶贵人却不怕,反而对着昌惠帝撒起娇来:“皇上,就吃一颗嘛!臣妾都剥好了。”
伶贵人是近来后宫最得宠的嫔妃,十八九岁的年纪,生的眉目俏丽宛如夏日娇花,与老态龙钟的昌惠帝相比像是祖孙俩。昌惠帝对她宠爱的紧,日日翻她的牌子不说,还时刻带在身边,以便兴致来了随时宣淫。
昌惠帝虽神色不悦,可还是张嘴吃了伶贵人递到嘴边的葡萄肉,“看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回去换身衣裳!”
“臣妾如此模样还不都是皇上的错!”伶贵人娇嗔又委屈的睨了昌惠帝一眼。
伶贵人能讨昌惠帝的宠爱除了貌美伶俐,自然是她颇懂风情,不似其他嫔妃拘泥礼节,又能恰到好处的拿捏分寸,让昌惠帝觉得既新鲜又有趣味。
想到方才与这株娇花在内堂之中的鸾凤颠倒,昌惠帝眼尾的皱褶牵紧,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伶贵人的腰臀,沉声道:“朕晚些再去看你。”
伶贵人收起性子,欢快应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皇上可定要早些过来。”说着,伶贵人就施了一礼婀娜摇曳的走了,在经过宁天麟身旁时还暗暗看了他一眼。
自这位伶贵人入宫后,昌惠帝更加疏于朝政,有几日甚至未上早朝,朝中以陆翰林为首的一些老臣曾力谏昌惠帝莫要被妖妃所惑,甚至有些骨子正的还要求昌惠帝废黜伶贵人,这些忠言无疑是在昌惠帝的满头热乎气儿上浇冷水,昌惠帝当即驳斥还发怒的处置了几个跟他唱反调的大臣,连陆翰林都未能幸免,被罚了半年俸禄。
伶贵人离开后,昌惠帝才正眼瞧向这个坐着轮椅的儿子,从方才见到有嫔妃在场后他便没抬起过头,知道避嫌,倒是十分有眼力见。
往年宁天麟都会在贺寿后返回越州,按说他来请辞也在昌惠帝意料之中,可今年非同一般,朝中出了这么多乱子,昌惠帝身旁缺少可用之人。
“腿可养的好些了?”
宁天麟一滞,似是没想到昌惠帝会问这个问题,“回父皇,儿臣的腿还是老样子,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寻医,偶尔也能站起片刻,只是……”温润如玉的青年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腿,苦笑道:“只是筋脉却难以养回,这辈子应当也就如此了,儿臣早已习惯,多谢父皇挂怀。”
换做任何人双腿残废恐怕都不会轻易放弃医治,宁天麟直言自己一直在求医问药反倒令昌惠帝又放心了几分。
“当年之事,你可还在怪朕?”昌惠帝叹息一声,语气竟不是皇帝对皇子,而是一个普通父亲对儿子。
宁天麟有些惶恐还有些受宠若惊的回道:“父皇这是哪儿的话?儿臣不……咳咳……”竟是着急的咳了起来。
据说他这个老四断腿后身子骨也弱了,时不时就会沾染风寒,可昌惠帝并未让内侍过去照看,而是在等着宁天麟咳嗽的片刻目光如炬的观察起他的神色。
这样一个残废又无法繁育子嗣的皇子注定无缘皇位之争,适合作可用之人帮他维系皇权,可他那两条腿当年毕竟是他亲自下旨打断的,他的母妃也是被他赐死的,昌惠帝仍是不能完全放心重用。
宁天麟咳的面色都白了几分,“儿臣不敢!”
“儿臣……儿臣当年的确在心里怨怪过父皇,可那时儿臣年幼,许多事只能看到浅薄一面,这些年儿臣身处越州修身养性早已想的透彻,母妃当年犯下那般滔天大罪父皇也未曾对盛家赶尽杀绝,已是网开一面,儿臣又哪里再敢怨怪父皇?早已心怀感激。”
若不如此说,恐难令人信服,宁天麟完完全全摸透了昌惠帝的心思。
果然,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后,昌惠帝眼中那丝猜疑慢慢散去,片刻后,他沉沉的“嗯”了一声,脸色和缓下来:“既如此,你且先留在京中吧,你为你外祖所求之事,朕也准了。”
宁天麟今日来面圣一是向昌惠帝请辞,二是越州太守盛义之日前平复了一起农民起义,本应将俘虏押送进京,可越州兵缺粮少,又地处要塞,盛义之便请旨将那些自愿归降的残兵收编至越州守城军中。
私自养兵往大了说是谋逆,自然要有昌惠帝的首肯。
本就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农民莽夫,昌惠帝并不放在心上,自贬黜后盛义之多年也未曾向朝廷提过任何请求,故昌惠帝权当给了宁天麟一个面子。
宁天麟垂首敛下眸中闪烁,恭敬道:“儿臣就替外祖及越州百姓多谢父皇隆恩。”
昌惠帝摆摆手,又说了些寿宴之事就让宁天麟退下了。
从御书房出来后,宁天麟已不复方才的惶恐之色,变得淡漠且锐利,似是一头潜藏于暗处的豹子,可若不细看他的眼神,便只会被他温和儒雅的外表所欺骗,认为这是一只无害的羊。
吉福从一个年轻内侍手中接过推轮椅的差事,压低声音道:“殿下,伶贵人出来后并未回寝宫,而是绕了一圈后去了苏贵妃那。”
宁天麟了然一笑,“果真是老叁的人。”
皇帝的枕畔人总能第一时间得知许多消息或向皇帝耳边吹风,自古以来送美人都是后宫与前朝弄权之人的惯用手段,当初宁天文也曾用过,只可惜他送去昌惠帝身边的美人都没有伶贵人这般得宠。
论揣度圣心宁天文还差些火候,即便有昌惠帝的扶持,他斗不过宁天弘也是早晚的事。
天下谋妆(古言NP) 第八十八章一个两个都来巧遇
宁天麟并未封王,如今仍与其他皇子们同住在宫中的皇子所,寿宴时辰将至,宁天麟也该换衣准备,吉福推着他进入东华门的小二门,却在通往皇子所的路上见到一个不太应当出现在此地的人。
“世子殿下?”
宁天麟看向那高大挺拔的黑袍男子,言谈温和有礼:“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可是来找五弟与六弟的?”
东华门向前只有两处较大的宫殿,一是皇子所,二是早已封闭的已故太子寝宫。
裴澈乃是外臣,他若进宫一般来说只能去御书房和金銮殿,宁天弘又居于宫外的宣王府,想来他来此也不可能是找宁天弘的,至于五皇子与六皇子……他们二人平日与裴府走的也并不近。
似是知道宁天麟在想什么,裴澈平静道:“家母旧疾复发,子阳刚在太医院向陈太医问药,出来后便抄了条近路,正准备去御书房面见圣上。”
宁天麟久不在宫中,是吉福想起太子寝宫旁的确有个小门通往太医院,当年因太子身子不好需时时传唤太医,皇后娘娘就特意打通了这么一扇小门。
武英侯老夫人多年抱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堂堂武英侯世子就算是找太医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大路,甚至将太医传去他府中也无可厚非,何须亲自跑一趟?身旁还连个亲随与小厮都不带?
宁天麟的疑虑都放在心里,面上他仍是淡笑点头,“世子殿下孝心可敬,吉福,那你便去送送世子殿下吧。”
“不必了。”裴澈看了宁天麟的轮椅一眼,“子阳认得路,四殿下的好意子阳心领,不劳烦这位公公了。”
待裴澈走后,宁天麟才抬手吩咐吉福:“派人去太医院查查,裴世子今日可有去见过陈太医。”
武英侯府整个与宣王绑在一块,可这位裴世子却独独是个例外,不仅对宁天弘不冷不热,就算对他的岳丈苏尚书也曾不亲近过,在朝中更是从未替叁皇子一党的人说过话,远不像他父亲裴伯晟那样站队明显。
宁天麟若有所思,若这裴世子与宁天弘私下有龃龉的话,便能说得通了,若真如此,说不定可寻到机会利用一翻。
比起挑起日渐式微的宁天文与宁天弘争斗,不如令宁天弘自乱阵脚对他与阿漓更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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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惠帝的寿宴需大肆庆祝叁日,这叁日,百官休沐,但大多数能出入朝堂的要员均不能闲着,需携各府夫人日日跟随昌惠帝及他的宠妃们参加没完没了的宴席与庆典,毕竟此次他五十大寿,各地藩王及邻国使节都齐聚皇宫,昌惠帝要摆足场面,就连整个盛京城都比往日繁荣热闹许多,处处透着镜花水月般的昌盛和谐。
西山马场的青衫碧草之上,言清漓一袭松花色利落骑装,脚踩深色马靴,骑在一匹温顺的白色马儿上,模样清爽明媚,夺人眼球。
可她却认为比起身旁的慕晚莹,她这些浮于表面的行头就如同盛京城中虚假安乐的表象一般,只是外表看着唬人罢了。
慕晚莹今日一身红色戎装,墨发挽于脑后,无任何头饰,腰间挂着一柄利剑,马靴中还插着支匕首,麦色的肌肤在蓝天白云下闪闪发亮,当真是英姿动人,看起来就像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女将军。
比起闺阁女子的裙袍金钗,慕晚莹还是更适合这种劲爽英气的装扮,方才能体现出她的美丽。
“小表妹,这你可说中了,我的心愿就是如父兄那般征战杀场,做一个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慕晚莹骑的马也是高头大马,看起来凶悍无比。
“只可惜宁朝不许女子为官,真是白白浪费了我这一身武艺。”慕晚莹垂头丧气道。
说完,她也不等言清漓回应,将满腔无处施展的抱负挥洒于马鞭,娇斥着绝尘而去。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啊……
言清漓无奈打马跟上,可她骑的那匹温顺小母马哪里追的上慕晚莹的骏马?很快就被她甩的没了影,索性她也不追了,骑着马踢踢踏踏的溜达。
虽说她不能像慕晚莹那般在马背上潇洒恣意,却也十分喜欢这种闲适遛马的感觉,西山的风景很美,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的看看沿途风景也是极好的。
只是,这种宁静空灵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就被打断,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马蹄声,言清漓扭头看去,看到了几个熟人。
“咦?言姑娘?你也来骑马?”今日言清漓未扮男子,王甲看了几眼才认出是她,他恍然道:“我说我们头儿今日怎么——”
“言姑娘!这可真是太巧了!”刘刚生硬的将不会看人脸色的王甲打断。
没看少当家都黑脸了吗?还乱说话,刘刚嘿嘿一笑:“今日我们京师卫也蒙皇恩休沐,不过西山有个差事要办,统领便带我二人一道来了!诶?你那个小书童呢?没来吗?”刘刚四处张望,没看到青果的影子。
“今日我与表姐同游,并未带着婢女。”言清漓向那黑马上的少年点了点头:“裴小公子,又见面了。”
裴凌今日并未穿京师卫的官服,而是传了她来盛京那日城门口所见的绛色衣袍,墨发依旧高高束起,他不屑的打量了一眼言清漓骑得那匹小白马,勾唇嗤笑:“你这也叫骑马?”
言清漓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也不生气,只是拉着缰绳稍稍与他们退开了一些距离,“清漓并不擅骑马,随意散散心罢了,既诸位既有差事要办,就请自便好了。”
都喜穿绛色,又都将墨发高束,裴凌今日乍一看更与少年时的裴澈相像了一些,言清漓几乎又要恍惚了,她不欲与裴凌几人多言,便打了个手势请他们先走,自己落在他们后面。
裴凌见言清漓刻意疏远,微微蹙起了眉,在前头暗自瞥了两个手下一眼——你们不是说她对我有意?这也叫对我有意?
王甲与刘刚挤眉弄眼——男女有别!人家姑娘定是害羞了。
裴凌半信半疑。
他今日倒也不是无事闲来西山的,原本过几日他也需来一趟,检验京师卫养在西山马场的马匹,可昨日他听到言清漓说要去西山骑马,便临时起意改成了今日。
至于为何要改日子,他自己也没闹明白。
就这么叁前一后的又行了片刻就到了半山腰,言清漓打算去山腰的凉亭休息休息顺便等慕晚莹,也好与裴凌等人彻底分开,可到了近前她才颇觉无语。
今日这是什么日子?竟将盛京城两位风云人物都吹到这小小西山来了。
四方凉亭中,风流执扇的翩翩公子正与友人对弈,听到马蹄声近了才回头看去,这一看,他俊朗不羁的容颜立刻浮现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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