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谋妆(古言NP)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笔清欢
饶是曾上过疆场的武英侯裴伯晟也变了脸色,宫里的太医们见状哪里敢怠慢?忙上前为小世孙开始医治。
而裴澈则看着那蜷在被褥中的小小身躯脚步倏地开始沉重,他于离床两步远的位置停下,拳头于袖中慢慢攥紧,冷目忽地扫向一旁失魂落魄的苏凝霜,沉声发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到裴澈的声音,苏凝霜空洞的双眼才有了些许动容,她慢慢转过头,可惯来镇定柔婉的世子妃此刻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抖的开合了两下,没能发出声音。
最后还是搀扶着她的婢女替她答哽咽着答道:“ ……回世子爷,小世孙晌午跑去后厨玩耍,不慎打翻了一碗热油……”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裴澈便已大概知晓此事,他眉目肃然,语气骤然严厉:“小世孙独自跑去后厨怎会无人发觉?世子妃院子里的人都去做什么了?后厨的下人又都去了哪里!”
那丫鬟从未见过这位少言寡语的世子爷发怒,吓得立刻跪下去低头不敢多言了。
“是我……”
苏凝霜滑下泪,极轻的道,:“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要去做药膳,冲儿他是追着我去的……”
见苏凝霜实在太过悲痛,几乎已经无法站稳,她的陪嫁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忍不住斗胆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裴老夫人近来总是身子不爽利,世子妃为了尽孝心今日便亲自去厨房做药膳,后厨的人见世子妃亲临自然都赶紧跟过去伺候,而小世孙本来正在书房练字,可陪着他的乳娘不小心打了个盹,他写好字后就自己跑去了厨房寻世子妃,结果人没找到,反而在一间屋子里碰翻了厨子们准备做午膳用的热油。
厨灶与那六岁孩童差不多般高,热油置于灶上被撞翻,当场就洒在了孩子脸上。
可眼下比起烫伤了脸更糟的是,小世孙因自小体弱,遭受这般严重烫伤后抵抗不住,伤口化脓从而发起了高热,这病症来得急迫,方才那两位大夫什么法子都试了,可依然见效甚微。
裴澈身子一震,而苏凝霜听完那嬷嬷的复述后,再次崩溃的扑到床边握住裴冲的小手哭个不停。
她并未哭的声嘶力竭,而是隐忍的低声呜咽,肩膀却止不住的抽动,可就算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但任何人也都能看出她已悲怆到极致,因为向来温婉柔雅的世子妃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
而苏凝霜此刻的心痛其实也并非作假。
她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更没想到会危及到裴冲的性命。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十月怀胎又经历痛苦生产所诞下的孩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即便她再厌恶他的身世,再害怕他那张会被人瞧出端倪的脸,可也狠不下心真的了结他的性命。
她想着:她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冲儿好,冲儿的身份不可以被发现,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她可以永远养着孩子,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
毁了容貌又如何?只要武英侯府与苏家在一日,他便依旧是小世孙,是未来的武英侯世子,待他长大,只凭这层身份也会有数不清的女子想要嫁与他,更何况还有苏、裴两家做他的靠山,谁敢小觑了他?
“冲儿……你睁开眼看看娘亲好不好?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的错,娘亲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冲儿……你不要离开娘亲……”
无论苏凝霜的初衷是什么,她的亲生儿子此刻了无生气的躺在她面前是事实,心狠是真,心痛也是真。
裴澈闭上眼,纵然苏凝霜在他眼里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但说到底她仍是裴冲的母亲,他于心头涌上一阵无力。
有太医院的太医在,那两名大夫便赶紧退到后面,心中都松泛不少。
床上那位可是武英侯的小世孙,若真在他们手中有个好歹,那是万万担不起的罪责。
太医院的叁位太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将毕生医术都倾囊使出,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落黄昏,圆月高悬,那须发斑白的院首郭太医鬓边的头发似乎都又累白了几根,可裴冲依然未能醒过来。
“侯爷,世子,若小世孙明日清晨还无法苏醒,就……就……”郭太医躬着身,不敢抬头看,语气悲痛道:“下官尽力了……”
裴冲的高热已降了不少,脸上的烫伤也上了药不会继续恶化,只是因脓水未排仍不可随意包扎,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太医们无论用了多少种法子,那孩童依然昏迷不醒,汤药也喂不进去,即便强行灌进去了,也会在昏睡中呕着给吐出来,似乎是那孩子潜意识里将自己放弃了。
郭太医不明白,为何一个区区六岁孩童,竟会连一丝求生意志都没有。
裴冲先天不足,若再这般折腾一夜下去,定是要丢了性命的。
郭太医于心中惋惜,若是楚道仁还活着,说不定凭他楚家那套秘传针法,还可挽回小世孙一条性命,可楚道仁全家早就已经……
郭太医到底未将这根本没法指望的法子说出口,说了也是白说。
“不会的!不可能的!冲儿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这个娘亲!”苏凝霜忽然疯魔了似的,抓着那郭太医不敢相信。
郭太医乃是宫里的老太医了,连他都这般说了,十有八九是回天乏力。
裴老夫人当即又晕了过去,武英侯也颓然的似是老了好几岁,裴凌则立刻推开苏凝霜,薅着郭太医的领口,威胁他再去想法子,若想不出来就让他们这废物群庸医跟着去陪葬。
众人都乱了阵脚,只有裴澈仍旧镇定,到底是经历过六年战场磨砺的将领,即便他心中悲切,却仍是不能慌乱,迫使自己主持大局,同时在脑中思索着还有无出路。
蓦地,他忽然想起乞巧宴上救了夏知春、慧觉寺用独特法子为昌惠帝查出恶咒真凶,又于前些日子在西山挽救陈丹阳腹中胎儿的那位言府叁小姐。
不知怎的,一想起这位言叁小姐,他便有些说不清的心绪烦乱,因为她身上总有一种令他觉得熟悉的相似,总会令他不由想起那个埋藏于心中的清秀少女。
裴澈冷下眼,有些恼自己竟然将别人与她相比。
他将思念再次藏于心底,站起身,打算亲自去言国公府请那位言叁小姐出面。
抛开他心里那点不同寻常的感觉不说,这位言叁小姐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医术在身,说不定她能有什么法子救冲儿一命,哪怕生机渺茫,也总得试一试。
只是深夜造访已是唐突,他身为外男再去请一位闺阁女子更是于礼不合。
想了想,他起身睨向神情恍惚的苏凝霜,对她冷声道:“若世子妃还想冲儿活命,就赶紧收拾收拾,与我一同去言府走一趟。”
天下谋妆(古言NP) 第一百零五章救,还是不救?
“你若喜欢回头我再炼一瓶给你就是,这些不行。”
她在少年满含期待的眼神中将他手上的药瓶毫不留情的夺走。
这些是她准备明日派人送到西川去的……
星连泄气的“哦”了一声,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目光先是跟随着忙忙碌碌收拾药瓶的少女,而后又盯住桌上的一迭糕点,最上头有半块梅花糖蒸栗粉糕是沐浴前言清漓吃过一口的,但她嫌太甜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少年滴溜溜的眼珠向那少女觑了一眼,见她没注意,便飞速的捏起那半块栗粉糕丢进自己口中,眯着眼囫囵嚼了几口就吞下肚,心满意足。
她曾告诉过他许多不可做之事,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可随意吃女子吃了一半的食物,或用人家用过的茶杯喝水。
但他真的很怀念她的味道,自那次燕好后她再没有表示过想尝尝他的意思。
言清漓瞥见星连蔫吧的像个霜打的茄子,以为他是因为那瓶丹药郁闷,想说“不至于,明日就给你做一瓶”,可她才刚眨了下眼,那少年就“唰”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片刻后,叩门声响起。
来人是青果,若是玉竹,星连是不会躲起来的。
“小姐!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来了!国公爷请您赶紧过去一趟!”青果似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说的急促。
“谁?”言清漓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果喘了两口气又重复一遍,还将裴澈与苏凝霜的来意也告知了她。
武英侯府小世孙受了重伤,太医们束手无策,虽世子夫妇也知此举不合适,但他们实在走投无路,只能亲自来恳请府上叁小姐为小世孙医治,大概是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
而言国公在朝中又惯喜欢做好人,见世子与世子妃连夜亲自登门,必定事态紧急,当即就替言清漓做了应允。
岂有此理!
这对狗男女怎么敢琴瑟和鸣的出现在她面前?言清漓一想到裴澈与苏凝霜伉俪情深,为了他们的儿子出现在言府,她就气恨的想要咬碎一口银牙。
苏凝霜快死了儿子那是她的报应!她不拍手称快就不错了,竟还想要她去给她儿子治病?
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去,将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青果还是第一次见言清漓脸上出现如此狠厉厌恶的神情,也不问原因,立即将腰板挺直、气如洪钟回道:“是!婢子这就将他们都敢走!”
“回来!”
见青果顺手拿起一根竹竿真要去赶人的样子,言清漓又赶紧将她叫住。
即便她有再多不愿、再多痛恨,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无礼对待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
言府如今中立,哪一方都不站,言国公在朝中也算颇有人缘,而她作为言叁小姐,又因公主府与西山两件事与苏凝霜也算“有些交情”,并还算“相交融洽”,是断不可能在小世孙危在旦夕之际拒绝出手相助的。
想了想,她收起性子,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意,吩咐青果:“去告诉父亲,我已睡下,要梳整一翻,请世子和世子妃稍后片刻。”
去还是要去一趟的,至于救不救得活……那可就不一定了。
半个时辰后,言清漓才姗姗现身,说久不久,符合一个世家贵女梳妆打扮的用时,不过苏凝霜仍是等的心焦如焚,见着她忙上前复述了一遍来意。
她也表现出十分惊愕与凝重的回应,无暇过多寒暄,立刻动身前往了裴府。
不知是不是为了表现诚意,武英侯府来的是两辆马车,世子与世子妃并未同乘,世子妃是陪着言叁小姐一起的。
言清漓与苏凝霜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总感觉呼吸都变得恶心,脸上的神情就一直未好看过,好在青果与苏凝霜的婢女也在,不至于太过别扭,加上此事凝重,她脸上不带笑也属正常。
况且苏凝霜虽尽力保持着仪态,但也难掩悲伤颓色,总是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言清漓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是因她快死了儿子而畅快不已。
到了裴府后,武英侯并未露面,倒是侯夫人从病榻上强撑着下来,恭候着言叁小姐。
按说言清漓是晚辈,侯夫人亲自迎接,足以显出对她的看重了。
可想到上一世这位裴老夫人对她太医之女的身份轻看与挑拣,她便对这位慈颜端庄的裴老夫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只按着规矩见了礼,便匆匆去看望裴冲了。
乍一看到那面容尽毁、吹灯拔蜡般的孩童时,她也是心头一震。
苏凝霜不是爱裴澈爱的入骨?怎会如此不小心令他们的儿子受这样重的伤?
可震惊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又冷漠下来。
虽说这男童着实凄惨,可一想到他是苏凝霜的孩儿,心中那丝同情就立刻烟消云散。
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她仔细为裴冲把了脉,又检查了一翻,心中已对他的情况了然——并非太医们医术不精,而是在寻常医者眼中,这孩子的确已经没救了。
她虽有法子,可却没打算费这个心力,虽说稚子无辜,可谁让他是从苏凝霜肚子里爬出来的?苏家人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况且这孩子的爹还是个负心人,她要有多大度才会救他们二人的儿子?
方才把脉时她还发现这孩子体质羸弱,加上经此重创,就算勉强救活了,大抵也活不了几年。
打定主意后,言清漓就准备去与裴老夫人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反正连太医们都没束手无策,她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懂些医术的闺阁小姐,治不好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要……不要打冲儿……母亲……不要打冲儿……”
极其微弱的呻吟自身后模模糊糊传来,言清漓猛然转头,裴冲那大半张被烫到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小脸紧皱在一起,将眼皮上的血泡都磨破了。
见那几位太医正在另一边商讨没注意到这边,她便稍稍低下头凑近了倾听。
“冲儿乖……冲儿会讨好父亲……好疼……母亲不要不管冲儿……不要走……不要讨厌冲儿……冲儿好疼……”
裴冲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怕他在昏迷中再度抓伤脸,他的手脚都是被捆着的。
言清漓听得有些怔愣。
听这孩子的梦呓……似乎苏凝霜时常打骂他?可苏凝霜爱那人爱到入骨,怎会厌恶打骂他们的孩子?裴冲不应该是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吗?又哪里需要去讨好他的父亲?
她心中疑惑,又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这一细看却也发现了一丝蹊跷。
能烫到此种程度的必是滚油,且应当是刚出锅还冒着泡的那种,当初楚府有位阿婆就被滚油烫伤了手,是她包扎的,她见过这种烫伤。
可按苏凝霜的说法,裴冲是玩耍时不慎打翻的油碗,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油应当已经搁置了片刻,就算烫伤,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才对。
虽两种油都能伤人,但这细微差距还是有的,若不是极其细心且又见过多种烫伤的医者,很难分辨出来。
她方才还有些奇怪为何这孩子的求生意志十分微弱,此刻结合裴冲那几句梦呓,她忽然觉得这烫伤的背后许是有猫腻,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丝疑窦骤生,却又如烟雾一般让人抓不到看不清,但她却直觉认为,也许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就是这个孩子。
言清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待此事。
苏家人害了楚家,苏凝霜折磨死了她又抢走了她的男人,她早晚要揭露她伪善的真面目,将她拉下她珍视不已的世子妃之位,让她失去所有再被万人唾弃。
可要如何做,怎么做,是她近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此刻看着那在昏迷种也在惊惧不已的男童,她忽然觉得也许可以从这孩子身上入手。
在艰难的挣扎了片刻后,她于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冰冷的垂眸注视着裴冲。
小子,不想活了是吗?
但我偏要让你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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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谋妆(古言NP) 第一百零六章可会落疤?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有些医者会有不外传的独门秘技,可虽是如此,一个小丫头也未免自视过高了些。
这世上女子行医本就极少,医术高的更是寥寥无几,在郭太医心中留下印象最深的也不过只有一个,且那一个也早就香消玉殒。
不是每个懂医的女子都有楚道仁之女的天赋,人家楚家毕竟世代从医,这位言叁小姐的生母听闻却只是个药商之女,差距太大了。
郭太医认为言清漓只是虚张声势,年幼又爱表现,根本不看好她,不过碍于武英侯府的人都都将她当成了最后的希望,郭太医也好心的未勘破。
若她真能将小世孙救活,那他们这些太医岂不是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干脆告老还乡算了。
就在叁位太医暗暗怀疑言清漓的医术时,里间的门突然开了,裴府的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出来道:“小世孙醒了!小世孙醒了!”
……
言清漓由青果扶着坐在一旁,施针施了一整夜滴水未进,嘴唇有些干裂,她刚要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便听到那令她心头一颤的声音道:“去为言叁小姐换壶热茶,再去准备一间厢房休息。”
她抬眸一看,对上那人看过来的幽沉黑眸,心弦倏地沉了几分——明知他只是出于礼节关照,但她的心却依旧会忍不住因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关怀而产生波动。
可想起这人早已负了她,她又不由对自己这种反应十分痛恨,唇角转而就勾起一抹疏冷的笑:“不必了,清漓稍坐片刻就要回府了,裴世子不去看看小世孙吗?”
裴老夫人与苏凝霜早在一进来就直奔裴冲而去,倒是裴澈依旧冷静自持,他见言清漓神色有些疲累,想到人是他请来的,又救活了裴冲,不可怠慢,便想请她在武英侯府歇息半日。
可言清漓婉言谢绝又神色淡淡,裴澈怕言多逾距便也不再留她,但仍是斥责了下人的疏忽,命人为她换上热茶,请她小坐片刻,稍后会亲自送她回府。
言清漓向床榻那边扫了一眼。
裴冲虽醒了,可神智仍不太清醒,加之她方才给他喂了些麻沸散止痛,导致他此时只能半睁着有些失焦的眸子,也不知看不看得清人。
太医们在频频称奇中又开始重新为他诊脉,苏凝霜低泣着与裴冲温柔说话,时不时还抬头眼含乞求的看向裴澈,希望他也能说些暖心的话给裴冲听。
裴澈虽未与苏凝霜有什么眼神接触,但也头一遭收敛起平日里对裴冲的冷漠,说等他大好后便带他去军营里转转,还要教他习武。
半睡半醒的孩子似是听到了,那有些无神的眼眸里忽然多了些许光彩。
言清漓未看到苏凝霜的乞求,也未看到裴澈虽放心下来却仍旧复雑的神色,她只看到一副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情景。
心口犹如被一把钝刀在割磨,她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方才没救活裴冲,此刻他们是不是应该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那该多令人快慰啊。
“这杯子招你惹你了?好好的图案都被你抠没了。”
裴冲既然醒了,裴凌也不打算上前凑热闹,从方才一进来他就坐到了言清漓旁边,见她在出神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那好好的一只茶杯抠的都要四分五裂了,便有些好笑的观察起她。
可她想的太认真了,连他咳嗽了一声都未曾注意到他,他便忍不住打断她的神游。
言清漓低头一看,手中的茶杯是上好的官窑青花瓷,图案早就与杯身烧成了一体,哪里能抠的下去?
她向那挑唇而笑逗弄她的少年睨了一眼,未说话,搭着青果的手起身去与裴老夫人告辞。
裴凌心里不由冒出几分火气。
虽说白日里他被言清漓当头棒喝又贬损一翻,但他们毕竟做了一些“特别亲密”之事,他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也应当“特别”起来了。
可她这是什么意思?对他避之不及?理都不理?
他忍下上去将那少女拽回来的冲动,转着她刚刚用过的杯子冥思苦想,他刚刚好像也未说过什么不中听的话吧?语气多温柔啊。
言清漓与裴老夫人告辞时,苏凝霜才想起自己只顾着担心裴冲而显得有些礼数不周了,她连忙说了好一通道谢的话,感激言清漓今日对裴冲的救命之恩。
“世子妃无需这般客套,清漓也只是略施绵力,主要还是小世孙福大命大。”
言清漓又说了些裴冲近来需要注意之事,且她可能还需要再过来几回,当然,她只道是她对裴冲用了些独门的针灸点穴法,需要有个疗程,而不是想调查裴冲脸上的伤要来的。
“丫头,我们冲儿这伤可能痊愈?日后留下的疤痕可有法子消去?”裴老夫人关切裴冲的脸,裴冲可是要继承侯位的,怎能顶着一张毁了的脸?
言清漓听着这声“丫头”只觉讽刺。
当初她多少次出入裴府为裴老夫人看病,甚至还挽救过一次她的性命,在她面前也一直恭恭敬敬、乖乖巧巧的陪着小心,可裴老夫人却从未亲切的喊过她一声“丫头”,虽言语上也是客气有礼的,但目光中却总是含着几分不屑与审视,而今她成了言国公的嫡女,待遇倒是不一样了。
权势地位果真是个好东西。
言清漓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保持谦恭。
如此严重的烫伤自然会落疤,完全消散更是不可能,就算是她秘制的祛疤膏也没有法子完全消除,但长期用下来……应当也能见人。
只是还有必要吗?那孩子也没几年活头了,不过这件事言清漓暂且不打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要说也让那些太医去说吧。
言清漓正想回答裴老夫人用她的药膏许是能消退一些,却忽地感觉到身旁苏凝霜身子微微一僵。
天下谋妆(古言NP) 第一百零七章姐妹相称 ()
裴澈听到这话,想起白日里裴凌在苏府打了陈戬,听说将言叁小姐给吓到了,于是他淡淡的命裴凌回去闭门思过,又让苏凝霜送裴老夫人回房,由他亲自去送人。
言清漓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见苏凝霜挂着笑意的表情僵了一下,她便福至心灵,立刻故作为难又一副不好再推辞的样子应下了:“那就有劳世子殿下了。”
苏凝霜的不适也就存在了一瞬就恢复如常。
她清楚知道裴澈不是贪恋美色的男子,或者说他贪恋的只有心里那一个,断不会对旁的女子产生什么兴趣,之所以会主动送言清漓,也是因她是裴冲的救命恩人罢了。
“大恩不言谢,漓妹妹,日后言府有任何需要我武英侯府出手之事,绝不推辞。”苏凝霜将言清漓送至芳华苑门口,亲昵的拉起她的手道:“我长你几岁,若你不嫌弃,日后也不必外道的唤我世子妃了,可唤我一声凝霜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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