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刁逵勾了勾嘴角,对着刁毛一努嘴。刁毛心领神会,行礼退下,顺手带上了大门。
很快,这刺史府内只剩下这兄弟二人,几点火苗在油灯上跳跃着,把二人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刁逵低声道:二弟,越是这样,越是对我们有利。京口民风如此,不服官,不服王化,可不正好要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壮士从军,这样的军队才有战斗力吗?如果我们只要些听话顺从的奴才,还来这里做什么?
刁弘长叹一声:但他们现在是根本不听我们的话,今天大哥你已经够客气的了,给足了刘裕面子,几乎是求他来办事。
可他如此不识抬举,接下来我们若是换了别人来做这事,只会更不可能。这些京口混混们非到走投无路之时,又怎么肯来我们刁家当奴仆呢?
刁逵的嘴角边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你为何只看到了刘裕拒绝跟我们合作,却没有看到刘裕主动地辞了里正之职呢?
刁弘的双眼一亮:咦,是啊,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呢,难道?
刁逵冷笑道:里正虽小,也是一流外胥吏,有了这个,可以免税。但刘裕主动地弃了里正,那他全家就得交税了。
就算按正规的税制,他家一家四口,只有他具有劳动能力,到时候,我看他怎么办!嘿嘿,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等着瞧吧!穷,是没有拒绝很多诱惑的资格的!
刘裕大步流星地前行,一直走到临江仙的门口,后面的刘毅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刘裕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叹了口气:希乐,今天难为你了。
刘毅调整了一下呼吸,向着临江仙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有话里面说吧。
刘裕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进去,高素正在掌柜的台上,看到刘裕,马上笑了起来:刘大,今天怎么有心思来我这里喝酒啊,来,今天这酒钱算我请你的,不用付了。
刘裕微微一笑:谢过高掌柜。
他直接走向了角落里的一席,刘毅也跟着走了过去,高素看到二人这副模样,心中一动,跟两个伙计耳语了几句。
两人心领神会,温了一坛酒过去,又上了几个下酒的小菜,便走得远远的,甚至把隔壁的几席也空了出来,给二人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
趁着几个伙计忙碌的这段,刘裕也仔细地回想了一段刚才的事情,直到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摇了摇头:希乐,刚才我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刘毅叹了口气:其实刁逵的这个命令,是执行不下去的,这京口不是他刁家一言堂,别的不说,就是江北广陵的谢将军,也不会坐视他胡作非为,你又何必这样当面顶撞他呢?
刘裕喝了一口酒:希乐,你就真的放弃不了这里小吏的权力吗?即使上官是刁逵这样的人,也要为他做事?
刘毅的眼皮跳了跳,也跟着喝了口酒:连朝廷都让刁逵来此地任刺史,甚至还专门把京口划为了徐州,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是京口本地人,难道还能抛弃祖业,搬到别处去?
刘裕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我们都是京口人,所以才应该明白,只有京口人才会为京口人的利益着想,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谢家如果真的照顾我们京口的利益,又怎么会让这刁逵得了刺史之职呢?希乐啊,你也是京口的一方豪强,有力人士,可不要帮着外来的恶霸贪官,欺负乡里乡亲啊。
刘毅咬了咬牙:我自然不会为虎作伥,有我在,总比让刁毛这些人来做这种事要强。
但是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这个从事之职,虽然不算高,但也有个一年二十斛的禄米,足够我养家糊口,而且还不用给朝廷课税。
倒是你,家里老母和两个幼弟,这下你不当里正了,一年十石的禄米也没了,以后怎么办?
刘裕的嘴角抽了抽:大丈夫岂曰无衣?我刘裕有把子力气,还怕饿死吗?任何时候,可都不能失了气节!
刘毅叹了口气:气节不能当饭吃。眼下大战在即,从军建功才是你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刘裕,你就想一辈子窝在这京口,种田打柴,庸碌无为吗?
第五十九章 刘裕的歪门心思
刘裕不再说话,刘毅的话说到了他心头的痛处,他也有些开始后悔起刚才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说到这里,刘毅长身而起,拍了拍刘裕的肩头:好了,你再想想吧,平虏村那里新开了一家赌坊,我得去那里巡视一下,如果你需要我帮你再跟刁刺史进言,随时可以来找我。
刘裕的心中一动,也是站了起来:什么,赌坊?怎么回事?平虏村我前天还去过,没见什么赌坊啊。咱们京口可是百年来都没有赌坊的!
刘毅微微一笑:也就是昨天新建的,听说,是那天师道的大教主孙泰出钱建立的,因为京口一向不允许赌博,所以特意放在了北方流民聚集的平虏村。这些北方人本就是好赌,昨天这赌坊一开张,几乎全村的老少爷们全去啦!
刘裕的脸色一变,心中一股阴影油然而生:什么,赌坊是孙泰开的?有问题吧。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刘裕,我知道你讨厌天师道,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是人家得了朝廷的允许可以回来传教,再说了,村子里的那些北方流民,很多是天师道的祭酒们招来的,对国家有功,要说开个赌坊,没什么理由阻止啊。
刘裕知道刘毅的话有道理,也确实说不出什么象样的理由来阻止赌坊的开设,但一想到那晚的那个神秘而刺激的天人交合仪式,一想到天师道三杰那笑容背后不可测得的内心,他的心中就是阴云大盛。
刘裕叹了口气:希乐,这件事你可得盯紧点。天师道毕竟祸害过咱们京口,现在大敌当前,他们在这里搞这种事,刁逵却不阻止,我们就得负起责任来才是。
刘毅微微一笑:你现在连里正都不是了,这种事就不用太记挂在心上啦。好了,你回去再仔细想想吧,有时候做决定的时候容易冲动,但是后果却是自己很难承受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回来找我好了。
刘裕点了点头,二人抱拳而别,刘裕把那坛子酒一饮而尽,对着柜台嚷道:伙计,把这几个菜给我打个包,我要带回家!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刘裕坐在萧文寿的对面,面前的一张破烂的小桌之上,摊着四包打开的荷叶。
今天在临江仙没有吃的四样小菜,一份煮菱角,一条烧鲤鱼,一包酱兔腿,还有一包煮蟹腿,都摆在了萧文寿的面前,在这个没有铁锅,做不了炒菜的年代里,这几样菜肴,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了,象刘裕这样的家庭情况,逢年过节也未必能吃上呢。
萧文寿幽幽地叹了口气:大郎,娘知道你很孝顺,但是这饭,娘实在是吃不下去啊。你说你这个里正得来的多不容易,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刘裕昂着头,正色道:此事孩儿不后悔,不管怎么说,孩儿也不能帮着那刁逵去欺压咱京口的乡亲们。
萧文寿摇了摇头:他也不可能真的让你去收上这些租子的,这么多粮钱,哪个里正能收得上来?最后只会是不了了之。
刘裕摇了摇头:那到时候他就会以课税不力的借口来责罚孩儿了。昨天孩儿让他大大地出了丑,丢了脸,他不能直接报复孩儿,但可以用这种理由来处罚,毕竟可以安一个办事不力的借口,就是收去坐牢,也是符合大晋制度的。
萧文寿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坐牢?不至于吧。今天他还不是派了仆人送东西过来,想要结好于你吗?
刘裕微微一笑:这就是孩儿今天一定要拒绝收他东西的原因,孩儿不想跟刁逵扯上什么关系。这姓刁的变卖其他地方的田产,占了京口的田地,就是想在这里加倍捞回来的,必然会欺凌咱们京口乡亲,孩儿又怎么能为他做这种事?
萧文寿的眉头变得舒展了一些: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点上娘支持你,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失了气节。大郎,现在你直接弃了这个里正之职,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刘裕冷笑道:能有什么麻烦?大晋的律制孩儿还是懂一些的,无论是朝廷征辟的官,还是乡里的里正,亭长,都是可以辞职不做的。实在不行,只要找个理由,比如要尽孝或者是照顾幼弟之类,都不会受到追究。娘的年事已高,两个弟弟又未成丁,孩儿是可以随时辞任不做,而不用受任何处罚的。
萧文寿勾了勾嘴角:没事便好,只是,你这一辞差事,不再入役,那我们全家就得课税了吧。
刘裕的心一沉,这正是他现在最烦心的事,他叹了口气:这个,怕是跑不掉了,今天那刁逵说是要按人口课税十斛,这个估计是执行不下去的,但现在毕竟大敌当前,朝廷肯定也会征夫加税,要是人口课税三斛,估计是免不得了。
萧文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三斛?那就是要拿出我们家四口人的十二斛米了?现在米价是多少钱一斛?家里最多一斛米,还得自己过日子,要交粮税的话,得去市集上买了。
刘裕点了点头:孩儿今天回来的路上,还特地去几家米店里看了一下,现在斗米十二钱,一斛米是一百二十钱。十二斛米的话,得要一千四五百钱才行了。
萧文寿惊得睁大了眼睛:什么,一千四五百?
刘裕叹了口气:是啊,刚才孩儿也数了数家里的钱,虽然最近收了一些乡亲们的资助,但也就八百多钱。唉,早知道,那天在平虏村赢的钱,不应该还的。这够用四五年了。
萧文寿微微一笑:大郎啊,你散财帮助了别人,这是好事,不要图一时的得失。你放心,娘可以纺布去卖,道怜道规也会编草鞋,说什么也不至于撑不过去的。
刘裕沉默良久,抬起了头:娘,也许还有一条更快的生财之道!
第六十章 赌坊开张销金窟
萧文寿吃惊地张大了嘴:什么,更快的生财之道?她的脸上先是现出一份喜色,转而变得警觉了起来,小裕,不要走歪门邪道啊。你有这一身功夫,不是让你去当山贼强盗的。
刘裕哑然一笑:娘,你怎么会往这里去想?
萧文寿叹了口气:那你要娘怎么想?你又不是识文断字,可以给人写文书或者是写墓志铭,就剩一把子力气,要想快速来钱,除了做贼,还能如何?
刘裕哈哈一笑:不,娘,这回在那次的平虏村,孩儿倒是想到了一条生财之道啊。您可能还不知道,那平虏村,开起了一家金满堂赌坊呢!
萧文寿疑道:赌坊?那是什么东西?萧文寿在京口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赌坊这东西,对这个概念几乎一无所知。
刘裕正色道:赌坊嘛,就是让人对任何事情下注,结果按结果定输赢的地方。这回孩儿跟那天师道的人打赌,赢了几千钱,就是做这个的。
萧文寿眉头一皱:原来是赌博啊,这个咱可不能沾。上次你的那次赌博,娘这里还在心里打鼓呢。万一输了怎么办,一百五六十钱啊,不知道要卖多少双草鞋才有呢。
刘裕笑道:娘啊,你有所不知,这么多年来,我天天练武,也练得耳聪目明,反应速度远远快于常人。所以,那天徐道覆用大石来砸孩儿的时候,别人看起来是飞石如流星,但在孩儿这里看来,却是慢慢悠悠,随便一扭腰,就躲过去了。
萧文寿点了点头:你的反应速度确实快过常人,但这对你赌博有用吗?
刘裕二话不说,一伸手,啪地一声,一只苍蝇直接在他的两指之间化为一滩血水,他摇了摇手,把这苍蝇的尸体弹了出去,笑道:看到了吧,娘,这反应速度和眼力价,去赌博的时候,怎么可能输呢?
萧文寿还是摇了摇头:到时候会赌什么,还是那种丢石头互砸吗?
刘裕笑道:不知道,明天孩儿去看一下就清楚了。那赌坊之中,听说要么是扔那种色子,要么是玩樗蒲这些东西,总之玩法很多,但是只有眼明手快,下注及时,才可能赢钱。
萧文寿的眉头一皱:小裕啊,赌博之事娘虽然没有见过,但以前你爹在时,说过的,这种事情有可能会赌得倾家荡产。听说很多成为大户人家僮仆奴隶的人,就是赌输了钱没法还,才只能走这一步的。小裕啊,咱家的家底不丰厚,现在你没了里正的差事,还是找点正经事做吧,可别走歪路啊。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娘,从小到大,孩儿何时让你失望过?你放心,孩儿会很谨慎的,每天只带十钱去赌,输了也没什么大碍。孩儿有这自信,靠孩儿的这双眼睛,这只快手,一定可以很快赚够大钱的。
萧文寿叹了口气:你要赚这么多钱做什么?以你的本事,无论是入山樵采还是卖草鞋,再要么是打渔,都不会穷了我们刘家啊。
刘裕咬了咬牙,他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道:娘,因为孩儿还是想从军报国,沙场建功,为了我走的时候咱家不受欺负,孩儿必须要迅速地赚钱!
萧文寿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你真的是要从军去了?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那天讲武大会之前,孩儿曾经见到了一个大叔,名叫孙无终,听说是广陵城那里谢将军手下的军将,以前孩儿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就是因为怕这样白身从军,捞不到军官之职,要当小兵,那建功立业就无从谈起了。
但是这个孙将军,却是很看好孩儿,听刘穆之说,那天孩儿在比武的时候,他和两个高门贵女可是一直在大槐树下观战的。孩儿夺了这魁首,只要去投奔他,那一定是会有前途的!
萧文寿的双眼圆睁:你真的有这门路?那个什么,什么孙军将肯引荐你?
刘裕自信地点了点头:是啊,胡虏南侵,谢将军出镇江北,就是要招募精兵猛士抵御外敌的。孩儿自信这身功夫一定能出人头地,但这需要有人能引见,能让孩儿的军功得到承认。要不然拼死拼活却是不能给录功,只分点战利品就回家,又有何用?
萧文寿叹了口气:你要从军,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但为什么要走赌博这条邪路呢?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刘裕笑道:今天孩儿当面顶撞了刁刺史,只怕孩儿一走,他会想办法来欺负娘和两个弟弟,所以我必须要留下足够的钱,才能走得安心。他们能作手脚的,无非也就是加税,只要家里有个两千钱,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萧文寿闭上了眼睛:大郎,你做事一向有主见,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吧,叫二郎和三郎一起来吃饭吧。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孩儿这就去!
三更,平虏村,金满堂赌坊。
这里本是村中的谷仓,昨天被临时征用,也就简单地布置了一番,就成了赌坊,持剑的赌坊护卫们,来回巡视其间。
一楼摆了十几席,身着天青色服装的天师道弟子们,在每个席上坐庄,玩法各不相同,抽签比大小的有之,掷色子的有之,可玩的最多的,则是玩樗蒲棋的人,四五个樗蒲席边,围了整个赌坊八成以上的人,所有人的都面红耳赤,跟着每一次的掷色子,大呼小叫,吆五喝六,而卢卢雉的声音,不绝于耳。
孙泰站在二楼,透过一扇小窗,冷冷地看着楼下的动静,刘毅正挤在一堆玩樗蒲的人中,跟着大呼小叫着,他是下午来这里巡视的,但只用了不到半天,就成了这个赌坊中最疯狂的赌徒之一。
孙泰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刘裕啊刘裕,你忍得了今天,还忍得了明天吗?只要你一来,就别想走啦!
第六十一章 樗蒲五木定乾坤
孙恩站在孙泰的身边,眉头微微一皱:叔父啊,刘裕真的会上钩吗?这会儿只有他们叔侄二人在场,所以也不用按教中的职务相称,直接是叔侄称呼了。
孙泰微微一笑:赌博,是人的天性,尤其是男人,越是有野心的男人,越是沉迷于此。看看那刘毅吧,他还是州中的从事呢,本来是要巡视这里的,但只要一看上这些个赌局,就不能自拔了。这就是赌博的魅力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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