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宫阙有韶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绕至殿后,张俊打开库门。楚稷阔步走进去,径直往里走:“朕不知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挑啊。”
顾鸾哑然,真心实意地觉得这难度有些大了。
他或许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东西,可她当御前掌事后详细地整理过,当时乾字库里共有大小珍宝三万两千余件。现下虽比那时早了二十余年,库里看着也的确空上不少,但近七八千件也总是有的。
况且,绝大多数东西还都封在木箱里。若要自己挑,那需一一打开看才行。
顾鸾于是知难而退:“奴婢不好挑……皇上看着赏吧。”
“嗯……”楚稷驻足沉吟,垂眸之间,忽觉不远处人影一晃,又蓦地抬头,“谁?”
面前一方宽敞地厅中,只有木箱、木架整齐码放,再无旁人。
顾鸾带着犹豫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皇上?”
楚稷睇她一眼,定住心神。
他觉得他确是看见了。刚才一念之间,他看到一个女子走向侧旁的木架,还将架子上一方小盒打了开来。
好像是……
好像是左手这排的第三个木架。
楚稷略作思量,索性提步走上前去。
这个木架专用来存放一些小物件,格子都不太大,各色盒子填放其中。他走到差不多的位置,举目四顾,全然瞧不出哪只盒子里放着什么,却有一股直觉驱使着他,让他的目光停在一方扁平的棕红色木盒上。
楚稷伸手,将盒子拿了下来。手指挑开铜扣,盒盖翻开,里头是柄暗金色的团扇。
顾鸾迟了几步过来,视线往盒中一落就滞住。
二十多年了,她还记得那一日的对话呢。
那时她赞这扇子说:“雅致不俗,工艺瞧着也不一般。”
他笑道:“数你眼光毒,这是缂丝。应是苏杭送进来的,在这放了有些年头了,你若喜欢就拿去用。”
一寸缂丝一寸金。工艺精致繁复,便是在宫里也不太常见。她上一世调来紫宸殿之前虽已是尚宫女官,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东西,楚稷提起“缂丝”两个字,她才隐约想起好似在后宫高位嫔妃手里见过几回类似的扇子。
这便是她上一世的第一把缂丝扇。后来因为喜欢,她又花了不少钱搜集了数把,却还是觉得这把用起来最趁手。
一柄扇子用了经年,缂出的图案都犯了旧,原本光滑细腻的扇面也隐隐出了毛躁感,金丝楠木的扇柄被摩挲得油亮,她在夏日里仍最喜欢用它扇凉。
楚稷所见,却是另一番情境。
他恍然看到他手里执着这柄扇子,许是岁月久了,看起来比现在旧了很多。
他拿着它走进一方灵堂,扶着棺盖,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阿鸾,朕昨日翻看你的遗物,看到这把扇子,知你一直在用,想着该给你随葬,就拿了过来。”
“朕自作主张给它配了个新的扇坠……南红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是打了两颗柿子没错,但朕这回可没馋你的柿饼啊。柿子是好寓意……嘿,朕还专门又挑了柄成色上佳的白玉如意,一会儿就跟它放在一起,给你凑个柿柿如意。”
“你下辈子要事事如意啊。”
说完这些有的没的,他沉默了半晌。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23节
“有些话,朕一直没跟你说……”
言及此处,他终还是摇了头:“算了。你一个掌事大姑姑,过得称心如意,朕也不想拿那些事扰你。”
“你啊,好好的去。朕估计还要再活些年,到那时你应该已经投胎去了。朕就不指望再见你一回了,你投个好胎,听见没有?”
脑海中的画面淡去,楚稷怔怔,唯有一句缥缈哽咽又飘出来:
“阿鸾,朕想你了。”
第25章 事发(可我就喜欢这个。...)
顾鸾立在楚稷身侧, 踟蹰了半晌,还是决意将这扇子要来。
毕竟是曾相伴多年的东西,又是他给她的, 她愿意拿来再用一辈子。
楚稷回过神, 一言不发地将木盒合上。不及扣上铜扣,就听她说:“这扇子真好看。”
他神思一滞。
她又道:“奴婢便要这扇子吧。”
他忽而有些局促, 垂眸盯着那木盒, 自知自己放了话让她挑就不该毁约,心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抵触, 让他觉得不该将这扇子轻授于人。
哪怕他已痴迷于她,甚至已不在意她究竟是不是那个“阿鸾”。
这些莫名与他存有另一种羁绊的物件,还是谨慎一些,先留着吧。
若来日知晓她就是那个“阿鸾”, 他愿意给她。可若不是、万一不是, 他就宁可自己收着。
他于是回过头, 却目光闪烁, 没有底气看她地飘忽着。
半晌,他勉强一笑:“一把扇子不值什么,既让你挑,不妨挑个名贵些的。”
可我就喜欢这个。
――顾鸾心里自语。可不待她说什么, 他已将扇子放回架子上, 提步走去侧旁。
她兀自撇了下嘴角, 只好跟上。他走去对面的另一方架上,信手拿起一只盒子,打开看看, 又放回去。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他可算看上了一件, 往她面前递一递:“这个如何?可喜欢么?”
顾鸾走近前一瞧,真是巧了。
盒中是枚球形的玉香囊,用整块玉石雕成,内外分作两层。外层乃是镂空的花纹,雕的是宫中常见的葡萄花鸟纹,内里是个小小的半圆,是盛香料用的。
这东西瞧着平常,工艺难得在细微处。内里的那个半圆与外层之间用极细的小轴相连,是活动的。无论佩戴之人坐立行走,它都能稳稳地朝上,不让香料洒出来。
她对此物之所以这般熟悉,是因上辈子也得到了它。似是哪年的生辰礼来着?她不太记得了。总归她那时年事已高,穿的衣裳都暗淡深沉些。他送她这个,她打开一看就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像年轻姑娘戴的,奴婢这个年纪,都找不到合适的衣裳配它。”
他闻言嗤之以鼻:“你们女儿家就是心事太多。物件而已,喜欢就用,哪来那么多顾虑?”
她当时对这话深以为然,便收下了这香囊,却终是没戴过。
以她当时御前掌事大姑姑的身份,要顾虑的事情原就很多,不是凭着喜欢两个字就能放纵的。
没想到重活一世,这东西能这么早就出现在她眼前。
她现下可正值及笄之年!
楚稷忐忑地看着她,心下多少怕她因没得到那柄看入眼的扇子而心生不快。却见她眉目一弯,边双手接过边深福:“谢皇上。”
“……真喜欢么?”他不太确信地打量着她,追问了一句。
“喜欢呀!”她美眸抬起,笑吟吟地,沁着清甜,“这样好的香囊,奴婢要自己挑些上好的香料来填才好,寻常的香料配不上呢。”
他无声地点点头,记下了这话。
接下来的月余里,顾鸾便常得些上好的香料香饵,味道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不觉间入了腊月,天气更冷了一重,兼几场大雪纷飞。顾鸾挑了个不当值的日子去了趟驯兽司,给柿子带了不少它爱吃的水果。
柿子真是匹聪明的马,不仅认人,还挑嘴,平日若只给它些草料它勉强也吃,却是不满足的,最爱啃些苹果香梨之类又甜又脆的水果。
马厩里生着火,免得马儿冻着。柿子就着顾鸾的手吭哧吭哧嚼完了几个冬枣,杨青抱着草料进来:“咦?姐姐来了也不说一声。”
“方才没找见你。”顾鸾笑着要去帮他拿草料,杨青一避:“我自己来!”
他边说边从她身边绕过去,将草料添在食槽里,顾鸾注意到他身上新制的棉衣,布料比从前的衣裳好上许多,就笑问:“高升啦?”
杨青不太好意思:“稍晋了些位份,活还是这些……可能也出去跑一跑腿,过年时若有番邦使节来,我就去鸿胪寺1帮他们照应使节的马。”
鸿胪寺。
顾鸾这下知道杨青一个驯兽司出身的宦官为何后来能出使各国去了。
她又塞往柿子嘴里塞了个苹果,接着就将余下的水果一股脑倒进它的食槽里。掸掸手,就跟杨青说:“走吧,喊上你哥去我那里,柿饼做好了!”
这句话一说,杨青就精神了。顾鸾便见他撒欢地飞奔出去,不多时又拽了杨茂一并回来,杨茂哭笑不得:“丢人!”
“走啦!”杨青高兴至极,一手拽着兄长,一手招呼顾鸾。
顾鸾笑出声,提步跟上,三人有说有笑地行了大半路,临近紫宸殿时才安静下来。顾鸾带着他们去住处,在房门边刚要拿木桶,杨青就抢先帮她抱了起来。
“我来!”杨青不由分说地抱起木桶进屋,顾鸾和杨茂随后也进了门槛。
木桶打开,一股甜香扑鼻。顾鸾拿出一颗转着看了看,一层洁白的霜捂得均匀,该是很甜了。
上一世,楚稷可爱吃这个了,一把年纪、九五之尊,还要跑到她屋里偷食。
也不知这一世他还爱不爱吃。
现下她也并不能私下给他做这样的东西,必须通过御膳房才行。可柿饼做起来时日太长,又不好劳烦御膳房的人帮她盯这么久。
但愿将来能有机会再做给他吧。
顾鸾一壁想着,一壁从柜中寻出一个空的白瓷碗,装了四五个留给方鸾歌,余下地又用只大些的碟子盛了,摆出来与杨家兄弟两个一起吃。
她想着原也做得不多,今日吃完就算了。可杨青搓搓手,赔着笑跟她打商量:“阿鸾姐姐,我能拿回去慢慢吃吗?”
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太缺零嘴,顾鸾自是满口答应,便自己又留下了两个,将余下的十来个都装回了那小木桶里让他们拎走。
杨青自是高兴,却因有差事不好多留,谢过了顾鸾就与杨茂一道回去了。
顾鸾看着杨青快活的身影就好笑,直难将他与记忆中那个持重老成的宦官对上。
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她拿了个柿饼出来,就着茶香咬下去。
是记忆中的味道,却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同。
.
约莫半个时辰后,紫宸殿外大乱。
先是两个宦官跌跌撞撞地闯向殿门,被门口值守的宦官拦下来。几句交谈,门口守着的那几位便也变了颜色,匆匆寻进殿去,先将掌事姑姑柳宜请了出来。
柳宜很快回到殿中,脸色铁青,径直进了寝殿的大门,也不顾皇帝正在午睡,上前便道:“皇上,出事了。”
楚稷睁开眼睛。
柳宜稳着心神:“顾鸾姑娘……昏倒在房里,唇色发黑,像是中毒。”
楚稷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柳宜垂眸:“起先是两个帮她养马的宦官发现的。他们说方才刚去见过她,走到一半,年幼的那个发现腰牌没了,不知是不是掉在了她那里,便折回去,进门就看见……”
话没说完,柳宜只觉耳边风声一过,皇帝已疾步出殿。
“……皇上!”她赶忙去追,边追边从旁边的木架上一把抄下大氅,“皇上,外头冷!奴婢已让太医去了……皇上别急!”
柳宜直追得气喘吁吁,可算跟上了他。楚稷缓了几口气也定下心来,知晓自己早到晚到都帮不上什么忙,便压下脚步,不再失态地跑,却仍走得急。
如此不过片刻就进了顾鸾的房门,顾鸾已被安置在床上,他一眼看到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心底骤生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他真怕她就这么死了;
他真怕面对她的棺材。
太医正为她诊脉,见圣驾前来即要跪地见礼,但被皇帝一把拎住。
“治好她。”楚稷将太医按回床边坐下。
太医怔了怔,拱手:“皇上容禀,顾鸾姑娘这……像是中毒,臣可为她催吐,驱出体内毒物,但能不能醒……”太医语中稍顿,“臣尽力而为。”
话音落处,皇帝脚下直一跌。柳宜扶住他,睃了眼身边的宦官:“验了吗?”
御前掌事,办事都是麻利的。柳宜早在入殿前就已吩咐下去,一面着人就近去栖凤宫,将素日为皇后安胎的太医先借来救命,一面又差了宦官过来将顾鸾今日的吃食一应扣下查验。
眼下她一问,那宦官就上了前:“查过了,顾鸾姑娘早膳皆无恙,午膳没见她去用。唯有……”他目光微移,落在不远处的木案上,“唯有那道柿饼,上头洒了砒霜,与柿饼上的白霜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一边说着,一边奉上一根银针。银针顶端发黑,是验出砒霜的痕迹。
楚稷看着那乌黑呼吸凝滞:“柿饼何处来的?”
那宦官早已追问得明明白白:“是顾鸾姑娘在秋a时摘了柿子,带回来自己制的。当中有无旁人插手不好说,今日唯有那两名驯兽司的宦官来过,还取了一些走。下奴已着人去驯兽司查验。”
楚稷长缓一息,仍清晰可闻自己心跳之乱。他怔怔地看向床上昏睡的人,忽而间似有千言万语都在心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柳宜的脸色沉下去:“去审驯兽司的那两个。”
略作忖度,她又望了眼房门口。张俊适才不在殿里,闻讯果然也已赶来了,无声地侍立在门边。
柳宜几步上前,将他往门外一拉:“你带些机灵可靠的人,去暗查后宫。尤其倪氏那边,把上上下下都给我盯住。”
第26章 追查(如果梦里的那个“阿鸾”不...)
一片混沌之中, 顾鸾觉得处处都不舒服。
五脏六腑如有虫噬,四肢百骸麻意阵阵。她一时觉得自己躺得安稳,一时又忽而天旋地转, 却没有力气扶住什么。
四周围都是黑的, 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尽头。虫鸣、风声都变得锐利刺耳, 交谈人声却显得模糊, 什么也听不清楚。
这样的漆黑不知蔓延了多久,世界又忽而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万般迷离的色彩充斥四周,话声笑声皆入耳。
“你从前是尚宫女官,朕知道你。”
那是他们的初见。
“病了就安心歇着,便是御前的事也不必你搭上身体康健去管。”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24节
那是她当年到御前后第一次生病。
“吃你两个怎么了, 说得这么难听?”
那是他来偷吃柿饼的时候。
“阿鸾, 朕想你了。”
这一句, 她不记得是何时听过了。只是口吻听来伤心, 像压制着万般伤痛。
她在黑暗中绞尽脑汁地回忆,也仍记不起。
这说来荒谬。她将他藏在心里那么多年,他对她说过这样柔情蜜意的话,她竟不记得?
或许……或许根本就是她想他想得发了痴, 想入非非间自己编的。
顾鸾皱一皱眉头, 忽又嗅得些许焦糊味。还有些呛, 像纸页被灼烧的味道。
她回过头,恍惚之中,看到一只信封沾染着火光, 落入铜盆。
铜盆中似有残存的水渍,火焰触上去激起一阵呲啦轻响。她怔怔地看着, 一动也不动。
那是她上一世临终之时写给他的信,并不太长,寥寥三页纸,却写了一整夜。
那一整夜她都在想,她该把万千心思都告诉他。他是那般温和知礼的人,不会为这个怪她。
可在黎明破晓之时,她还是退却了。
因为暴君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为难,温和知礼的人才会。
而她不想让他为难。
她也怕,她怕那封信会让相伴多年的情分都变了味。
有些事便随风而去吧。说到底,这一辈子她虽心中有憾,却也过得很好。
人生怎会没有憾事呢?总会有的,不提就罢了。
顾鸾怔怔凝望炭盆,看着盆中火光慢慢收拢,将信化作灰。
“阿鸾,你下辈子要事事如意啊。”
忽有一句话飘至耳际,她茫然抬头,听出这是他的声音。
这却又是一句她想不起在何处听过的话。
.
入夜,又落雪了。
宫中的红墙金瓦上都被镀了一层白,又绵又厚。紫宸殿里因而多生了炭火,暖意从半开的窗中飘出去,成了一团又一团白烟。
柳宜忙了大半日,临近子时才回到紫宸殿来。走进寝殿,看看坐在窗前茶榻上的人,无声叹息,上前:“皇上,关上窗吧,别吹得头疼。”
楚稷没有说话。
柳宜不好再劝,又叹一声:“奴婢刚从宫正司问了话回来。一个叫杨青的,年纪还小,吓得不轻……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哥哥杨茂如今十四,也说不知,只说进屋就看到顾鸾昏过去了。皇上若想动刑细问,奴婢着人……”
“不必了。”楚稷启唇。
柳宜暗自松了口气。
她知晓今上素来清明,这样的案子纵使不可能一眼分辨出真凶是谁,也不会胡去怀疑这些稍作细想就知不可能的人。
――驯兽司的人来给御前的人下毒?若是被人收买,倒有几分可能。
――但他们在柿饼中添砒霜害了顾鸾,还将余下的柿饼拎回去,给自己添个物证?这傻到说不通。
哪怕是为瞒天过海,比这稳妥的法子也多得是。
看来对顾鸾的记挂,并未让今上失了往日的清明。
柳宜心下庆幸着,又听他问:“别的呢?”
柳宜微滞,薄唇微抿,不知从何说起。
楚稷等不到回答,终是回过头来,打量着她的神色失笑:“姑姑久在宫中,行事老练,不可能什么都没做,照实说吧。”
“是。”柳宜垂首,缓了口气,“奴婢觉得此事应与后宫脱不了干系,着张俊去暗查了。张俊暂且只回禀说……近来往御前走动较多的人,只有倪婕妤身边的掌事宦官小牧,其余的还需细问。”
“不必暗查了,审吧。”皇帝冷声。
“诺。”柳宜得了旨,便无声地退了下去。
殿里重新安静下来,安静得连窗外雪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楚稷没再看雪,视线定在面前的榻桌上,桌上放着一碟柿饼。
柿饼色泽明艳,但镀了一层白霜,白霜里还掺了砒霜,原该扔出去。
可他没让人扔。
他对着这碟柿子枯坐了大半天,脑海里一度度回想过往。有些事情,终是明朗了。
不会有这样的巧合的。她爱悔棋、会做柿饼,还看上了那把缂丝扇子。
他和她的每一日相处都那样舒适,好像只要看着她就什么都好。哪怕她在烈日炎炎之下非要他喝温茶,他都生不起气来。
如果梦里的那个“阿鸾”不是她,便也不会是别人了。
.
三更的打更声中,张俊领着人风风火火地闯入启德宫,押了小牧出来,倪婕妤身边余下的宫人也皆被看住。这动静自是惊醒了倪婕妤,连主位舒嫔都被惊动,匆匆地带了人过来查看。
张俊立在院中,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廊下满脸惊慌的倪婕妤,又朝舒嫔颔了颔首:“下奴奉旨办差,惊扰娘娘了。”
“……无妨。”舒嫔定住心神,却掩不住惑色,“不知出了什么事?”
张俊笑一声:“待查清楚了,舒嫔娘娘自会知晓。”说着,那双眼睛又冷涔涔地划了倪婕妤一次,“婕妤娘子也会知晓。”
言毕他便转身向外行去:“走吧。”随他同来的一行人就押着倪玉鸾身边的宫人,浩浩荡荡地离了这一方院子。
接着,两名大宫女上了前,在倪玉鸾跟前福了福:“娘子安好,奴婢们是御前来的。这些日子娘子身边恐怕要缺人手,便先由奴婢们服侍。娘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不知怎的,倪玉鸾好似被这句话抽空了力气,脚下一跌,舒嫔赶忙上前扶她:“婕妤妹妹?”
“不……不会的……”倪玉鸾惊慌失措。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查下来呢?砒霜掺在柿饼的白霜里,理当杀人于无形才是。
“婕妤妹妹?”舒嫔又唤了一声,见她仍无反应,就看向那两名宫女,“本宫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可眼下夜色已深,又下着雪,就劳二位先扶婕妤进屋歇息吧。”
“娘娘客气了,不敢当。”两名宫女恭肃福身,当即便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倪玉鸾扶了起来,搀进屋去。
与启德宫仅隔一条宫道的安和宫里,宫人们也因启德宫的变故紧张了一阵。盈月挑帘进了仪嫔的卧房,屏退旁人,将仪嫔唤醒,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禀了启德宫里的事。
仪嫔直至她说完才睁开眼,望着幔帐顶子,一声轻笑:“有什么可慌的?依本宫看,倪婕妤那个性子在宫里原也活不长,由着她去吧。”
她只是可惜,倪玉鸾办事竟这样不妥善,没能把顾鸾一起带走。
不过能除掉一个倪玉鸾她也不亏。对后宫中的人来说,“姐妹”总是越少越好。尤其是倪氏这样得宠的,早死早超生。
盈月齿间轻颤:“可是娘娘,阿才……”
“阿才什么也不会说的。”仪嫔慵懒翻身,抱住衾被,躺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阿才从一开始就是死士。他父母双亡,只有个妹妹在富贵人家做杂役,过的是动辄打骂不休的苦日子。
仪嫔便让娘家人将他这个妹妹接了出来,妥善安置,还分了几处铺子给她。哪怕她不会做生意,只将那几处铺子卖了,也够丰衣足食地过一辈子了。
阿才为着这些,对她肝脑涂地,自会咬死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
1...1011121314...6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