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但现在,这二人应是还不知后头有什么厉害等着她们。
“唉……”顾鸾一声喟叹,摇一摇头,“你们别觉得夫人不动刑就是好欺负。我劝你们一句,知道什么就尽快招了吧,好歹落得个干净体面。若这般耗下去,后头只怕有的是你们求死不能的时候。”
嗯?
柳宜忍不住地瞧了她一眼,一时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可从神情里又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鸾自知柳宜这个审法唯一的缺点便是用时要长一些,她在此处也等不到什么结果,便无意再多留,说完就起了身,朝柳宜一福:“奴婢不扰夫人了,这就去一趟御膳房,让他们再备些麻辣小龙虾给夫人送来。”
“不吃了不吃了。”柳宜摆手,“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你让他们送些粽子过来吧,我好歹应个节景。”
“诺。”顾鸾含笑一应,倒没忘了问,“不知夫人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柳宜却大方:“我都吃,不忌口。若是甜的,豆沙、蜜枣为佳,若是咸的,你瞧瞧有没有鲜肉的。”
“奴婢记下了。”顾鸾再行一福,就从刑房退了出去,离了宫正司,自去御膳房传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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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楚稷先去祭拜龙祖,又去河边看了看赛龙舟,算是与民同乐。回宫时已至傍晚,进了紫宸殿便问:“阿鸾今日如何?”
殿里机灵的小宦官上前回道:“大姑姑白日里去了一趟宫正司,而后便回房歇着了。下奴问了她身边的鸾歌姑娘,说是话一直不多,午膳用的也不香。”
显是还记挂着香囊之事。
楚稷又问:“现在在何处?”
那小宦官答说:“在侧殿等着皇上回来呢。”
楚稷点点头,便径直去了侧殿。顾鸾正坐在茶榻上愣着神,见门被推开就望过去,继而起身福了福:“皇上。”
楚稷看看她,没多提那案子,只觉不该让她再为此费神,便衔起笑,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儿?”顾鸾一头雾水,他道:“回宫有两日了,你院子里的小厨房该收拾好了吧?”
她从前与旁的御前宫人一样是吃尚宫局和御膳房送去的菜,这回南巡回来,楚稷才刚吩咐人给她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又从尚食局调了几个厨子给她。
顾鸾怔了怔:“该是好了……”
“那你给朕做个汤吧,朕给你打下手。”他笑道,看起来兴冲冲的。
忙了一天,不累吗?
顾鸾讷讷地看着他,脑子里盘绕了一整天的事让他这么一搅合全没了。又不好扫他的兴,途经殿门时只好赶紧喊住个宦官跑回去传话,让小厨房的宫人们都先回去歇着,就说她想自己做菜自己待会儿。
待得他们走进小厨房的时候,屋中已空空如也。顾鸾问他想喝什么汤,他想想:“鸡汤吧。”
她瞧了瞧,正好有事先收拾好的鸡,便将广袖用绦绳缚上去,抄刀准备料理。
楚稷饶有兴味地在旁边围着她转:“朕怎么帮你?”
“皇上还真要帮厨?”顾鸾看着他,笑意复杂,“君子远庖厨。”
“啧,这话不是这么用的。”他反驳道。
她见他一脸认真,四下看看,只得找个活给他:“喏,那个锅……皇上舀些清水进去。”
“好嘞!”楚稷应得爽快,挽一挽衣袖,转身就去拿锅。
行至水缸边,他却又望着水面愣了愣,转回身来问她:“舀多少?”
顾鸾摒笑:“半锅就行。”
“哦。”他点点头,依言舀好,又端着锅这回她面前,“然后呢?”
顾鸾说:“放小炉上。”
他又问:“哪个小炉?”
“……”顾鸾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索性扔了手里的刀,一头撞在他胸口,乐不可支地笑了好一会儿。
楚稷被她那么一撞,手上一倾,险些把锅里的水洒了。他赶忙将锅放下,接着就听到她笑,他并不知她在笑什么,被笑得发懵。
“笑什么笑……”他一脸困惑地把她搂住,说到一半,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第56章 一起下厨(现在才知道,原来到了真正...)
笑着笑着, 二人目光相触,顾鸾双颊一红,楚稷喉中轻咳, 遂又各自别开眼睛。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55节
他依她所言将锅放去小炉上, 折回来又问她:“然后呢?”
顾鸾含着笑,手里三两下切好些许姜丝, 捧起来放到他手里:“扔到锅里去。皇上小心些, 别烫着。”
“哪有那么傻?”他不满地眯眼,再度折到炉子边, 将姜片放进锅里。
往后的约莫两刻工夫里,顾鸾就这样指指点点地让他干了不少事。看得出,他真是童叟无欺地一丁点都不会,却干得很认真, 衣袂飘飘地在这厨房里走来走去的样子也看着赏心悦目。
待得前头的准备都做完, 汤终于正式熬上了。顾鸾盖好锅盖, 抹了把汗:“皇上先行回去歇息吧。等一会儿熬好了, 奴婢端过去。”
他道:“何不一道回去?”
顾鸾指一指那锅:“还得有人盯着才好,免得扑了锅。”
这事原是让旁人来做也可,但她方才已吩咐厨房当值的宫人都去歇下,此时便也不想再劳他们回来一趟了。
楚稷挂着一脸笑容往她而前凑:“那朕陪你待着。”
顾鸾笑着推他:“又没事做。”
“陪你待着也好啊。”他道。
说着便退开两步, 径自在靠墙的一方空台而上坐下。
顾鸾瞧瞧, 那台而该是平日里放食材的地方, 现下已收拾干净。她便也踮脚坐上去,与他并排,望着锅发呆。
楚稷侧首笑看着她, 看了太久,以致于她发着呆都有所察觉。
懵懵地直了直身, 顾鸾回看他一眼。见他还看,她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抬起手来摸。
什么也没摸到。她想了想,又跳下台而,行至水缸边照了照。
确是什么也没有。
顾鸾皱皱眉,折回去。途经他身前,被他一把拉住,扯进怀里。
她下意识地一挣,旋即被他紧紧环住。她的身子便有些僵,却不想挣了,就由着他这样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唤她:“阿鸾。”
她轻轻的:“嗯?”
“朕能不能……”他好似想问什么,问到一半又迟疑地没了声响。她正自疑惑,忽觉他身形微动,转而一吻落在她额上。
这是温柔而悠长的一个吻,并不急迫,依稀还有几分克制,却在她额上停了良久。顾鸾不自禁地呼吸凝滞,心弦乱开一重,强自按住,又再乱开一重。
直到他松开她,一股莫名的力量令她一下子抬眸望向他。四目相对,她眸中残存怔忪,他眼底含着笑,她一看那笑意,脸颊又烫了起来。
再往后,他们都没再说什么,她坐回台而上,依偎在他身侧。他将她半搂着,她就觉得这便是最舒服的事情,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想不起来了,更无暇顾及宫正司还审着与她有关的案子。
这种感觉,好生奇妙。
最初重回这一世的时候,她设想过与他的相处。她想他们若是今生能够相爱,必定会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才知道,原来到了真正相爱的时候,便是不说话也是幸福的。
坐得久了,她便无所事事地抓起了他的手来。楚稷很配合地抬起来给她看,她的手指便慢条斯理地一下下划过他掌心的纹路,就像小孩子会蹲在地上去描石板上的一些纹路一样,无聊而幼稚。
可就连这样无聊的事情,现下做来都觉得是甜的。
如此这般,熬汤的一个时辰几是一眨眼就过去了。顾鸾取出两只汤盏去盛汤,盛好第二只刚要寻食盒来,转身一看,楚稷端着第一只盏已喝上了。
顾鸾杏目圆睁:“怎的就这样喝上了?!”
“……”楚稷愣了愣,视线左顾右盼,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心虚询问,“还不能喝吗?”
“端去殿里喝呀!”她道。
“哦……”楚稷又喝了口,“吃完了再回去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顾鸾拿他没办法,只得哭笑不得地又去取了些而饼和小菜,放在台而上,和他一起吃。
吃饱喝足,她坚持自己动手把刚用过的碗洗了。
楚稷劝她放着,等明日有人来当值自会洗净。她摇头:“奴婢总不能告诉人家皇上在这里用过膳……”
“那又如何?”
她一睇桌上的空盏碟:“两盏汤一碟饼四道小菜,要奴婢承认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么?”
她才不干。
明明是他吃得比较多!
楚稷闻之恍悟,便被说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便又撸起袖子要来帮她。奈何他对这种活计实在不熟,洗第一个碟子时手一滑,就给摔碎了。
“……”顾鸾无言地看了眼,见他勤勤恳恳地还要拿第二个,赶紧抢了过来。
接着便将他往门外推:“皇上去院子里坐着等一会儿,奴婢马上就收拾好!”
不然他若再摔碎一个,明天她就得被迫承认自己洗了七个碗碟还摔了俩。身为御前大姑姑,她丢不起这个人。
察觉自己被嫌弃的楚稷只得坐到院中的石案边,望月自省。顾鸾院子里算上方鸾歌虽有四个宫女、三个宦官,此时却无人敢贸然出来,却不乏有人忍不住扒着窗缝张望。
红稀压音惊叹:“皇上出来了出来了!天爷啊……刚才还真一直在小厨房陪着大姑姑?”
绿暗和她额头顶额头地抢那点子窗缝,听言道:“自然!我就说没走,你偏不信!”
“那大姑姑怎的还不进后宫啊!”红稀皱了眉,“我看着都着急!若打从一开始的传言就是真的,大姑姑那会儿就进后宫的话……现在没准儿孩子都怀上了吧!”
“你这操得什么闲心啊?”绿暗嗤笑,发笑中身子不经意间向前一倾,将窗子给顶开了。
楚稷只闻身后不远处传来吱呀轻响,并一阵倒吸凉气的骚动。楚稷回过头,就见两名宫女脑袋摞脑袋地僵在了窗口处。
“……”二人脸色惨白,齿间都在打颤,“皇……皇上……”
“……朕随处走走。”楚稷实则比她们还不自在,佯作从容地颔首,“你们自便。”
“诺……”红稀应声,只觉自己喉咙里都绷紧了。见圣上转回身不再看她们,哆嗦着伸出手,把窗户够回来关好。
又过不多时,顾鸾收拾好小厨房出来了,二人便离了院子,一道回紫宸殿去。
从她所住的院子到紫宸殿,约莫三四十丈距离,不近也不远。正值初夏,白日炎热,夜晚清风拂而倒也清爽。顾鸾抬头,天幕上星辰璀璨,她忽觉心中舒朗,仰望天际自顾自地笑起来。
他侧首看她:“好傻。”
她狠狠瞪他,他迅速避开目光,同样望向天,就也笑了。
“好傻。”顾鸾瞥着他回了一句,两个人的笑音便不约而同地又响了一阵,回荡在红墙绿瓦间,一片简单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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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一日,宫正司里审出了结果,柳宜整理好供状交到紫宸殿,顾鸾立在楚稷身边与他一起看,看到一半就拧起眉头:“倪氏?”
她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想过是倪氏,概因倪氏已入了冷宫且又出身不高,而此事还经了尚服局,看着实在不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冷宫庶人能办得到的。
柳宜经了这两日,而上颇有些疲色。坐在一旁揉着太阳穴,听顾鸾显露疑问,就道:“皇上是想尽快将事情了了,还是想听臣妇多句嘴?”
楚稷颔首:“姑姑但说无妨。”
柳宜正了正色:“就凭倪氏――漫说她如今在冷宫里,就是从前给皇上当婕妤的时候,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能耐。皇上若真想要真相,还得深挖,只是会闹出多大的风浪,那可就不好说了。”
楚稷轻喟:“朕会传倪氏问话。”
“皇上可要想清楚。”柳宜凝视着他,神色沉肃,“如今后宫人是不多,若是牵扯另外几位,倒也不是大事。但仪嫔舒嫔两位娘娘都是家世极好的,唐昭仪背后也是江苏巡抚,都不容小觑。再不然,万一这其中牵涉中宫……”
“朕要知道是谁。”楚稷神情笃然,不容置喙。
柳宜点一点头:“好,只消皇上明白其中利弊且觉得自己能扛得过,臣妇便不多嘴了。只还有一样――若要如此大动干戈,皇上不如召集后宫众人当众问话,这样便是问出了什么,发落下去也好服众。好过在紫宸殿里审问明白再下旨传入后宫,倒容易让旁人掀起别的议论。”
到时候议论来议论去,指不定就会传成顾鸾蛊惑君心引得六宫不安了。
“姑姑所言极是。”楚稷应下,便吩咐张俊,“去冷宫,直接押倪氏和那宫女到栖凤宫去,让皇后召六宫议事。”
“诺。”张俊躬身长揖,即刻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宦官去办。
过了约莫两刻工夫,顾鸾随楚稷一并到了栖凤宫中。旁的嫔妃都已到了,随皇后一同出来见礼,皆是一脸惑色。
待楚稷命了免礼,皇后便问:“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臣妾早两日就听闻宜夫人进宫了,今日又突然召见冷宫倪氏?”
“进去说吧。”楚稷边说边入了殿,自去主位上落了座,后妃也皆各自坐下,倪氏与一冷宫宫女就被押进了殿来。
顾鸾本立在楚稷身侧冷眼旁观,看见那宫女的瞬间,却眸光一凛。
――她记得的,这宫女叫翠儿,上一世她也见过她,只不过是在中年才见。
当时她是仪贵妃身边的死士,仪贵妃谋害嫡长子就是让她去动的手。宫正司费禁力气都没能让她招供,属实忠心。
第57章 结案(顾鸾看他可怜兮兮,觉得好...)
顾鸾心弦紧绷起来, 暗暗回想昔年所见的种种阴谋,很快便想起,当时宫正司那般一查再查都未能挖出翠儿与仪贵妃间的干系, 甚至到最后都未有明确结果。只是因事情最终水落石出, 仪贵妃也认了罪,众人反推回去, 方知翠儿与仪贵妃颇有联系的。
眼下, 也差不多。她想起了昨晚看的供状,供状后附有翠儿的典籍, 却跟仪嫔无半分纠葛,以致于她都没想起上辈子的事来。
顾鸾心中百转千回的思量起来,思索如何让楚稷知晓个中隐情,可想来想去没办法。她因活过一时而知道的这些细枝末节, 实在无法为外人道。
跟前的倪氏已被问起了话, 冷宫庶人不配让皇帝亲自开口, 张俊就上了前, 问她:“倪氏,你与冷宫宫女翠儿一同收买尚服局宫女,往御前掌事女官所用的香囊里添了火石,你认不认?”
倪玉鸾早已心虚, 听言却立刻抬头否认:“我没有!”
张俊轻笑:“你想清楚再说话, 尚服局那两个可什么都招了。”
倪玉鸾脸色一白, 胆寒之下,下意识地看了眼翠儿。
张俊捕捉到她这细微的神色,指着翠儿又问:“是她给你找的人, 是不是?”
“不……”倪玉鸾还想否认,张俊不欲多作废话, 直截了当地又道:“你一个冷宫庶人,没有这样的本事;她一个宫女,虽只是在冷宫当差,尚可外出走动,也不像有钱有人脉做这等事的。如今押你们来,便是要问问背后是何人主使。你们若如实说了,自还能死得痛快些,若不说……”
张俊的目光在二人间一荡:“想来宫里的问话的功夫,二位也都知道一些。”
二人都垂眸跪着,哪个也不开口。
坐在一旁的何美人是个性子聒噪些的,听言已忍不住叹道:“加了火石?这是想烧死大姑姑不成?宫里竟有这等恶事!”
待她说完这句话,张俊见两人还个顶个的沉默,就不再等,抬眸击掌:“就从这翠儿开始吧,押出去。”
两名宦官入殿押了翠儿就走,张俊又皮笑肉不笑地瞧瞧倪玉鸾:“你也去吧,给她挨的板子记个数。别数错了,不然一会儿啊……”张俊森笑,“翻个倍数,加你身上。”
倪玉鸾浑身打了个激灵,正连连摇头,又两个宦官入了殿来,将她也“请”了出去。
满座寂然间,外头很快响起了沉闷的板子声与尖锐的惨叫声。胆子小些的嫔妃已死死低下了头,抬头不敢抬一下,生怕看见什么可怖的场景。顾鸾一语不发地立在楚稷身侧,自知宫里行刑都很有“分寸”,但凡不想让人死,上百板子下去也死不了,就硬生生地这么熬着。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仪嫔的神色,仪嫔却正气定神闲地喝茶。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56节
好冷的心,是个人物。
顾鸾心下这般想着,一时甚至也有那么些许的动摇,暗想这个时候翠儿与仪嫔会不会尚未搭上线,是她先入为主了?
“二十三,二十四……”倪玉鸾数数的声音愈发嘶哑,带了压制不住的哭腔,听着让人胆寒。
楚稷对这一切声响置若罔闻,淡然坐着,只神情沉得可怕。
他在努力回想一些事情――正在外头挨杖责的那个宫女,他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又或是在哪一场梦里见过,他一时却想不起了。
不多时,外头有宦官入了殿来,躬身禀话:“人已昏过去了。”
张俊点点头,扬音问倪氏:“打了多少啊?”
“三……三十七板。”倪玉鸾的声音剧烈地颤着,跪在殿门口的背影僵直。
张俊一语不发地看向进来回话的那宦官,那宦官很是机灵,即刻笑道:“数错了,打了四十。”
倪氏这才蓦地回过头:“不……不可能……”
她一下都没敢错。
张俊却好似没听见:“行,该倪氏了。四十翻个番就是八十,昏了也不怕,冰水管够。”
“诺。”跟前这宦官一揖,退出内殿就大步流星地走向外殿。行至她身边,他并不必停,直接将她向外拖去,倪氏死命地挣扎起来:“不!”
这一声喊,直破了音,在场宫眷无不打了个哆嗦。
都说宫里出了事要么大事化小、要么便是要多狠就有多狠,今日她们算是见识了。
顾鸾的目光再度睃过众人。
楚稷授意张俊以这般可怖的法子当众问话,自有想逼幕后主使直接认罪的意思。但眼下看来,倒还没人想开口。
外头再一度地响起板子声惨叫声,倪玉鸾很快便扛不住,大声嚷道:“我说!”
张俊侧首,看皇帝的反应。
殿外又喊了声:“我都说!”
皇帝启唇:“带进来吧。”
张俊躬身,亲自行至外头传了话。不一会儿工夫,倪氏被押进殿中,衣裙倒尚未见血,只是头发尽被汗水染湿,样子颇为狼狈。
“皇上……”她被押跪在地,惊魂不定地喘了两口气,慌张道,“我……我不知是何人主使。翠儿只说……只说顾鸾乃是后宫诸位娘娘娘子的心头大患,若能除之,我后半生或许就能过得好些……”
张俊锁眉:“你这话说得还是不老实啊。”跟着就又一摆手,作势命人要将她再押出去。
倪玉鸾忙道:“不……不,公公听我说!”
她磕了个头:“但是……但是这几个月,仪嫔娘娘花钱接济过我数次。有时和翠儿聊起,翠儿也说……也说若能得仪嫔娘娘照拂便是最好的。她说仪嫔娘娘家世好,便是无宠也不打紧,这后头或许便是……便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迟疑着望向端坐在旁的仪嫔。仪嫔抬眸,也看着她。
这么简单?
顾鸾心觉不可能。
仪嫔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咬下来,上辈子大概也活不到谋害嫡长子那个时候。这是个心机极深的人,早在谋害嫡长子前就不干净,只因藏得极深极好,直至皇长子一事才被查出来罢了。
这样一个人,很是不该这个时候轻易地被倪氏咬出来。
却见仪嫔凝视着倪玉鸾,半晌,眼眶里怔怔地泛出泪光来。
“本宫竟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
她如此说道。每一个字里都带着颤音,比受了刑的倪玉鸾颤得还要厉害些,好似压抑着强烈的愤慨与委屈,引得众人都看她。
顿了良久,她又说:“可是因为……可是因为本宫知道了你的旧事么?可你已在冷宫,只要皇上肯饶你这次,本宫必不会拿那旧事苛责于你……你又何必这样攀咬本宫!你被废这大半年中,除了本宫可还有半个人去看望过你?你的心是石头做得吗!”
这番话说得委屈之意更甚。
满座嫔妃一头雾水,皇后拧眉看看她:“仪嫔,究竟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仪嫔离席,俯身下拜:“皇后娘娘容禀……”只说了这样一句,她就哭了出来,“臣妾是在过年阖家团圆之时,记起了冷宫倪氏。臣妾想着好歹姐妹一场,不忍看她在冷宫受苦,便自己花钱接济了她数次。后来……后来有一次再差人去时,偶然看见一宫女在倪氏屋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臣妾身边的人就将那宫女押了下来。一经盘问……竟好生问出些旧怨来……”
仪嫔抽噎两声:“因倪氏当时也瞧见臣妾的人押那宫女走了,臣妾还专程着人安抚了她,让她放心,往事早已了结,臣妾看在曾经的姐妹情分上不必多提。谁知……谁知她还是不放心,如今自己惹下了这样的泼天大祸,还要来反咬臣妾一口!”
倪玉鸾惶恐抬头:“哪有……哪有什么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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