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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仪嫔想要大公主。
这原不是大事,贤昭容是宫女出身,宫女出身的嫔妃生下孩子交给出身更尊贵的嫔妃抚养合情合理。
只是,他因为先前的纠葛和梦境所见,信不过仪嫔的人品。
今天白日里在听张俊读这奏章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更多。
他感觉肩头一沉,侧过头,恍惚里看到一个年轻姑娘从后面环住他的肩。他隐约知道这就是他的长女,听到她软软糯糯地说:“父皇,给母妃晋一晋位份好不好?一直以来她都只守着儿臣。如今儿臣成了婚、有了孩子,进宫的时候也少了,儿臣怕她过得不好。”
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点了头:“行,朕晋她妃位。”
再一转,他又换了个地方,好像是在贤妃宫里。他看到贤妃病了,情形并不太好,大公主守在她床边,大概是守了太久,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上前拍了拍她,劝她好好去睡一会儿,她脸色惨白,说话都没力气,却摇头:“儿臣没事……”
他能看得出她们母女情深,再想想仪嫔做过的事,就更无意让仪嫔抚养大公主。
但这折子……
楚稷啧声,暗觉棘手。
这折子写得太过感人肺腑,仪嫔家中又几代簪缨,若不能回绝得巧妙,不免显得不近人情,伤了老臣的心。
得好生措辞才行。
楚稷斟酌着言辞,忽觉眼前人影一晃,抬眼就看见顾鸾。
他一哂,不及唤她,她已脚步轻快地行至面前,手中的东西往他眼前一举:“好看吧?”
他伸手握住,定睛见是枚荷包,笑道:“好看,自己绣的?”
“贤昭容绣的。”顾鸾衔着笑,小心地将荷包收进袖中,“奴婢看着好看,就讨了来。”
他微微凝神,看看手里的奏章又看看她:“朕正好也有件与贤昭容有关的事,你帮朕出出主意。”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60节
顾鸾浅怔:“何事?”
楚稷睇了眼寝殿的方向:“进去说。”
顾鸾便随他一并进了寝殿,二人一道在茶榻边落座,他就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她。
顾鸾一瞧,还没翻开就猜到了该是仪嫔家里上的那本,再一读,果然不出所料。
“仪嫔想要大公主?”她侧首看他,“皇上怎么想?”
楚稷道:“大公主乃贤昭容所生,贤昭容为人娴静,从无大过,自还是让她抚养为好。朕一时却不知怎么回这折子。”他一喟,眉宇紧皱,一脸烦闷,“仪嫔家里担心她的安康,一字一句感人肺腑。且又是簪缨数代的世家,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前些日子仪嫔还有个族兄战死了。这请求由她家中提出来并不为过,朕若回绝……”
他说着止了音,轻轻啧了声,又道:“回绝还是要回绝的,你帮朕想想怎么开口。”
回绝还是要回绝的。
顾鸾听着这句话,神情滞了滞。心下腹诽说:你怎的想得这样明白?我和贤昭容私底下的谋算都还没说呢!
他又比她想得更好一些。
顾鸾轻咬嘴唇,又读了会儿奏章,沉吟了会儿:“仪嫔娘娘积郁成疾,想找个孩子陪伴,宫里的孩子又不多,她头一个想到的自是大公主,可也未必是有心想抢大公主。”
楚稷轻笑:“仪嫔打的什么主意,朕还不知道?”
顾鸾想想旧事与上辈子的事,也犯不上为仪嫔多说好话,只又说:“可皇上大可以装作不知道。”
楚稷一时不解:“怎么讲?”
顾鸾悠然将折子放在榻桌上:“仪嫔想要孩子陪伴,宫里就大公主和皇长子两个孩子,但她娘家决计不止。皇上大可接个她娘家的女孩子进来陪她,这于臣子而言本就是殊荣。若想更显体恤,还可加册爵位。任仪嫔原本在打大公主什么主意,见了这等圣旨都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她娘家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更只会念着皇上的好。”
她徐徐说完,楚稷顿显喜色:“还是你聪明!”
“……”顾鸾侧眸看看他,暗道一声:彼此彼此。
现下的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历事不多,偶尔便会钻了牛角尖不知变通,徒增苦恼。
等再过些年,她方才说的这一手他玩得可就熟了,总能自己一点亏都不吃,还将朝臣们笼络得服服帖帖。
楚稷这便唤了张俊进来,吩咐他:“去允国公府传旨,就说朕也担心仪嫔康健,但大公主年幼,离不开生母,更易哭闹,不免扰得仪嫔不能静养。便由允国公府选个女孩,三四岁为宜,进宫陪伴仪嫔。朕感念允国公府之功,会册这孩子做县主,保她一世荣华。”
张俊听得讶然,下意识地看了顾鸾一脸。顾鸾抿笑饮着茶,自知这事至此便是了了。
仪嫔是个善于兴风作浪的主儿,从上一世看,也颇有野心。但她家里既能簪缨数代不倒,就不会太糊涂,这等罕见的恩典赐下去不好好接着,日后可未必有命再得一回。
楚稷神清气爽地也看她。
阿鸾真好。
又一个月过去了,顾巍怎么还不立个功啊?
第61章 奏章(张俊又道:“是河南孟林顾...)
安和宫里, 仪嫔的病时好时坏地又拖了小半个月。旨意传下来的时候,她正病恹恹地歪在床上喝着药,听宫人禀了话, 她端着药碗的手一倾, 险些把碗打了。
“什么?!”仪嫔看向盈月,满面愕然。
盈月死死低着头:“是真的。皇上赐了个欣和县主的爵位下去, 家中商量再三, 选了大公子的长女进来陪您,也就……也就这几天的事。”
仪嫔脑中好一阵眩晕, 说不清是喜是悲。
按理说,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事。于朝廷有功的臣子那么多,能谋得这样的爵位的没有几个。虽说这县主的封位是给女儿家的,既不能世袭也没有实权, 但总归光耀门楣, 少说也能让一家子风光几十载。
可她想要的大公主, 自此也就得不着了。
仪嫔心下一声长叹。
况且, 盈月方才口中说的“大公子”,那是她大伯父的长子,非他们这一房所出。她费力折腾了这么半天,好处竟都没能落在自家来, 总归心里有些亏。
不过, 也罢了。不论这个侄女之间跟她隔了有几层, 人在她这里,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日后她在后宫里的位子便总归更稳一些。
这一时半刻里, 眼见皇上的心思不在她这儿,她守着这个侄女歇一歇也好。
来日, 皇上迟早还是要进后宫的,万般打算都可等等再说。
仪嫔这般细细地想过了利弊,轻吁了口气:“你去把东屋收拾出来给她吧,指几个心细的宫人过去照顾着。再去尚仪局,看看有没有七八岁的小姑娘,要两个过来陪她。”
.
紫宸殿,顾鸾在一个不当值的日子难得又见到了杨青。
杨青被调到鸿胪寺之后明显吃得不错,几个月不见长高了不少,面色也红润起来。他眉飞色舞地跟顾鸾说,鸿胪寺卿亲自给他挑了两位大人当老师,他现在同时学四门异族的语言,日子过得比在驯兽司有意思多了。
“同时学四门?”顾鸾听得啧声,“你记得住?”
“记得住呀。”杨青认真道,“都不过是日常说话的东西罢了,那有什么难?”
看来杨青果然是有些天赋的。
顾鸾心下为他高兴,想想将来,又添几分忧愁。
杨青伸手往衣襟里一摸:“这个给姐姐!”
顾鸾低眼一看,他手里是封信。
“这什么?”她接过,边打开边问,杨青挠挠头:“扎尔齐殿下要回莫格了,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姐姐。”
顾鸾黛眉轻蹙,刚要将信递回去,就看到一道身影在门边顿住。
她忙垂眸福身:“皇上万福。”
杨青蓦然回身,忙不迭地跪地。
楚稷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信,转身就走。
“……皇上!”顾鸾提步便追,追到院门口将他拉住。
他脸色不太好看,她堆着笑拉住他的衣袖:“殿下突然写了信送来,奴婢可没看,皇上别生气。”
楚稷驻足,垂眸:“朕没那么小心眼。”
你明明就有。
顾鸾抱住他的胳膊:“是是是,皇上权倾天下,岂会这样斤斤计较!”
他又眉心一跳:“你讽刺朕?”
“奴婢哪有那个意思?!”顾鸾杏目圆睁,心中直呼:你好别扭!
楚稷的确很别扭。听到杨青的话、看到那封信,再想到她从前找扎尔齐喝酒的事,他心里别扭得难以言述。
于是他只又睃她一眼,就提步要走:“朕回去看折子了。”
“皇上!”顾鸾往他身前一拦,仰着头,撇撇嘴,“要不……要不咱们一起把信拆了,看看扎尔齐殿下写了什么,免得皇上瞎吃醋。”
“谁吃醋了。”他冷笑,“朕才不看。”就又继续往前走。
她不再拦,也不再吭声,只走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低头看信。
楚稷侧眸看着她,心思反复几番,某一刹,好似突然着了魔,一把将她拿着的信抽了过来。
不是不看吗?
顾鸾心中好笑,别开眼睛,盯着宫墙憋着。
楚稷寒着张脸读下去,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又一把塞回给她:“这扎尔齐,汉语说得不地道,文采倒不错。”
扎尔齐写的是首诗,借莫格月神来赞美顾鸾。并无什么出格的用词,只是赞她端庄聪慧美丽大方。
呵,用他夸!
顾鸾将信装回信封里,偷眼瞅瞅他:“奴婢会让杨青跟殿下说清楚,不让他再写这些了。”
她说完,楚稷沉默了半晌,发出一声勉勉强强的:“嗯。”
如此不知不觉又两个月划过去,到了八月,天气便凉快下来。
宫里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中秋宫宴,顾鸾仍自在紫宸殿里当值,时常发觉楚稷心不在焉。
“皇上?”
这晚二人又一道坐在茶榻上用宵夜,她吃着吃着就发觉他在走神,唤了一声,他也没什么反应。
顾鸾看着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跟前,晃晃手:“皇上?”
楚稷蓦地回神,深吸口气,她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沉默无声地喝了口杏仁露。
她蹙着眉坐回去,又吃了一小口豆沙奶卷,终是见他心神不宁地扭过头来,跟她说:“入秋了,按理说你爹该来道折子说说这几个月的事了。”
说着语中一顿,口吻转而更为懊丧:“怎的还没动静?”
原是在等这个。
顾鸾看着他,很是无奈。
若放在两个月前,她会劝他别较劲了。他们已走到这一步,阖宫都已知道这份情,位份高低没那么要紧。再说,日后又不是不能晋位。
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看明白了,他就是要较这个劲。让他随随便便给她一个封位先把她送进后宫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她于是只数了数日子,就道:“应是快了,或许折子就在路上,过几日就到了?”
楚稷支着额头,怅然叹气。
他没法告诉她,他最近又常做噩梦。他几度梦到她的灵堂,胸中总有一股强烈的遗憾。这种苦楚持续得久了他便禁不住地胡思乱想,生怕是因顾巍迟迟未能立功,他就一直没能给她个像样的封位,直至她离世都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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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当日,宫中天不亮就已热闹起来。
这一日按惯例会有家宴,阖宫团聚。
满宫嫔妃久不见圣颜,大多心都冷了。但想着皇帝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来这宴席,一颗颗冷下去的心也都重新有了几分热烈。一早就起来梳妆、一套套地换衣裳的大有人在,更有人绞尽脑汁的思量今日当想些什么话题与皇上搭话,苦思之间,一枯坐就是大半日。
启德宫里,唐昭仪仔仔细细地描了眉,对镜递了个眼色,枫锦便示意宫人们都退了出去,独自上前:“娘子有吩咐?”
唐昭仪轻声:“今晚有宫宴,咱们都得去颐宁宫。你留两个人把榴锦看住了,别让她惹什么事。”
“……娘子?”枫锦微讶,心里直觉得唐昭仪太过谨慎。
“依我说的办吧。”唐昭仪这样道。
她身边原是榴锦掌事,但早先在苏州的时候,她就觉得榴锦太爱出头,心思也多,为免招惹麻烦,她回宫后就渐渐将紧要的事都交给了枫锦。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61节
那时她还住在安和宫里,后来安和宫因为风水的缘故要大修,她和主位仪嫔就都迁了出来。她迁到了启德宫与舒嫔同住,仪嫔则迁到了葳蕤宫去。
唐昭仪翻来覆去地想过这事,越想越觉得这道旨意大概就是冲着仪嫔去的,因为葳蕤宫实在是太偏了。
她再往下细打听,好像阖宫都说不出仪嫔有什么明面上的过错。真有些让人起疑的,也就是前阵子冷宫倪氏攀咬了她。
唐昭仪不知这背后有没有什么别的隐情,但不论有没有,仪嫔当下的处境都足以说明今上不喜欢兴风作浪之人。
而祖母跟她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祖母还跟她说,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要紧。
她便想安安稳稳地在宫里活着。倘使皇上喜欢她,那自然好;若不喜欢,她活着熬资历,也总能为家中谋些福。
所以,兴风作浪的事她不能做,兴风作浪的人在她身边也不能有。
傍晚,宴席将至,众妃齐聚颐宁宫。
皇帝还没到,嫔妃们便都聚到了寝殿去陪太后说话。太后与皇后分坐茶榻两侧,余下的人在四周围坐的坐、站的站,言笑晏晏。
大公主与皇长子也都被带来了,皆放在太后身边。哪怕他们都睡着觉,太后只看着也高兴。
过不多时,圣驾也到了。皇后率一众嫔妃至殿门口迎驾,皇帝又去向太后见了礼,而后,众人就一道去了正殿的席上。
这样的宴席总是热闹的,歌舞齐备,嫔妃们的心思却多不在歌舞上。便拿眼下来说,在座几人除却皇后和贤昭容凭着膝下子女常能见到圣颜,余下的都快记不清皇上长什么模样了。
殿中的宫人们皆能清晰感觉到主子们的视线递过来传过去,一个个跃跃欲试地想上前搭话,事到临头却又都有些退缩。
酒过三巡时,殿门口有人影一晃,张俊见状默不作声地出了殿,不多时,又疾步折回来。
“皇上。”他行至皇帝身侧,压音,“刚有道折子送进来……”
楚稷眉心一跳:“明日再说。”
张俊又道:“是河南孟林顾知县送来的。”
楚稷眼底轻颤,侧首看他一眼,伸手便将折子拿了过来。
他只翻开一扫,众人便见他面上现了喜色。但方才那几句低语并无人听到,太后见状,想了想,就笑说:“皇帝若有紧要政务,倒不必为这宴席耽搁。张俊,你去把侧殿收拾出来,让皇帝将折子批了。”
第62章 册封(然后她听到他说:“再亲我...)
楚稷一想, 在宫宴上看起折子原也不妥,就索性顺着太后的话离了席,朝太后一揖, 就去了侧殿。
途经顾鸾身侧, 他悄声一拽顾鸾衣襟,示意她同往。张俊别开视线, 只做没看见这小动作, 低眉顺眼地也跟过去。
三人先后入了侧殿,张俊阖上门, 就没再往里走。
楚稷顾不上找地方落座,立在殿中就翻开折子细看起来。顾鸾尚不知这奏本是父亲递上来的,立在楚稷身边打量着他的神色,惴惴不安:“皇上, 可是出什么事了?”
下一瞬, 她被一把拥住。
顾鸾不禁吓了一跳, 在他怀里愣了神, 耳边却响起一声低笑。
那笑音喜悦而短促,转瞬即逝,归于安寂。过一会儿,又笑一声。
“……怎么了?”她不安地问他, 他搂着她重重舒气, 声音温缓地说:“你爹这几个月里安排得当, 除却安置灾民、重建了房舍,还为慈幼局近八成的孤儿都找了人家收养。这回秋收,孟林县收成也尚可, 去年水灾里被毁了田庄的灾民则被他暂且雇了去,修筑堤坝, 既为朝廷办了事,又可暂且赚一笔钱养家糊口。周遭几县的百姓闻讯都有赶去求差事的,你爹是个能人。”
顾鸾听着,心下也松气。不为自己的位份,而是为父亲。
上一世,她爹一辈子都籍籍无名。别说给皇帝上折子了,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大概也就是家乡的知县。如今突然被提拔,自己一下子成了知县,顾鸾真怕他办不好差事,再把命丢了。
现下看来,倒还好。
楚稷紧紧抱着她,声音若有似无地多了些轻颤:“明天……明天朕会下旨嘉奖你爹,然后就给你册封。”
她轻轻地应了声“好”。
他又说:“你住纯熙宫好不好?朕拿堪舆图仔细看过,纯熙宫离紫宸殿最近。”
他一副打商量的口吻,隐约还透着些紧张局促。顾鸾禁不住地想笑,点点头:“都好。”
“那朕便安排下去。”他吁气一哂,松开她些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顾鸾迎上他的双眸,感受到一股前所未见的灼烈,不禁想躲,双颊也发着烫。
看着看着,他又笑了起来,自己也说不清在笑些什么,只是想笑。
他已等了太久了。这几个月里,他不知多少次动摇,自言自语地跟自己说“算了,其实大可以先按宫女晋封的礼数册封她,日后再晋位便是”。
但每一次,他都忍住了。
他不想看她受一点委屈,不想她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被人欺负,所以他忍住了。
可他也等得很累,就像置身一场修行,咬着牙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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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因是中秋,皇帝宿在了栖凤宫。
皇后打从皇长子过百日后,就每晚都要坐在摇篮边亲自给他读半个时辰的书。有时是诗词,有时是写简单的文章,也不吝他听不听得懂,只求经年累月之下能让他熟悉些格律韵调,以备日后读书所用。
如此过了不多时,景云挑了帘进来:“娘娘。”景云福了福,“皇上已睡下了,见娘娘迟迟不归,让奴婢来跟娘娘说……”
景云顿了顿,才道:“明日会下旨册封御前的顾氏为嫔,后宫这边,劳娘娘先行准备着。”
皇后一滞,扭过头,黛眉紧蹙:“封嫔?”
景云垂着首:“是。皇上还说……还说把纯熙宫赐给顾氏,娘娘您看……”
“纯熙宫倒没什么。”皇后犹自锁着眉,摇摇头,“可是封嫔?皇上当真的?”
宫中现下嫔妃不多,她这个皇后之下,位份最高的就是仪嫔、舒嫔二人。除此之外,江苏巡抚送进来的唐氏只是昭仪,诞育大公主的吴氏也刚晋到昭容。
这般情形下,若有新宫嫔直接越过嫔位册封,便不像话。
而以顾氏的出身……皇后觉得她一举册至嫔位也不像话。
却听景云又说:“皇上说是……顾氏的父亲在河南立了功,这封位有嘉奖之意。”
“原是如此。”听她这样说,皇后就松了气。
去年河南闹了场大灾,灾民无数。这一年多来,朝廷都还在为这些事忙着,皇上更是亲自去过一趟,体察民情。
倘使册封顾氏高位是为着这个缘故,旁人倒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说不出他的不是,自也就没有她这个皇后的错处了。
皇后便点了头:“本宫知道了。你这就去六尚局传话,一应册封所用都让他们先筹备着。”
“诺。”景云一福,就告了退。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皇后的目光落回书页上,清清嗓子,继续念道:“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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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顾鸾整宿未眠。两世的痴心有了结果,驱散一切睡意。她望着幔帐顶子发呆,想前生想今世,想相伴而过的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在今日之前,她也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喜欢她了,日子要怎样过。这会儿却突然不愿去想那些了,她只去想他带她逛灯会、给她过生辰,还有除夕之夜在漫天烟火之下,他送她的那枚银质坠子。
她重活一世原就是为他而来,有了这些,她已然觉得值得了。
翌日天明,顾鸾梳妆妥当,如旧去紫宸殿里当差。
册封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一切照旧就是最好的。况且,她也愿意在他身边待着,纵使她日日期盼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御前朝夕相处的相伴也还是珍贵。
紫宸殿里,楚稷下朝回来更了衣,就问张俊:“内官监拟好封号没有?”
嫔位需有封号,封号不定,圣旨便没法下。张俊自知皇上着急,其实不止是皇上,就是他这几个月看下来,都忍不住为这最后的一哆嗦着急。
张俊于是亲自跑了一趟内官监去催,不多时,端了一方托盘回来,盘中盛有三张洒金红纸,纸上各书一字:秀、端、慧。
楚稷的目光落在第一个字上,就皱了眉:秀,好俗。
端,也没好多少。
慧。
他拿起这一张沉吟了半晌,觉得勉强算是贴切。阿鸾很聪明,不止将御前的一应事宜打理得当,政事上也为他出过主意,这是智慧。
可他又觉得,她不知是聪明。
她的优点还有很多。
一时之间,无数美好的字眼从楚稷脑中继而连三地跳出来,什么睿、婉、庄、明,淑、雅、和、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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