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他觉得可用于封号的万般好听字眼都适合她,又哪个都配不上她。
顾鸾入殿的时候,就看见楚稷坐在御案前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执着笔,心不在焉地正在纸上划拉着什么。
她端着茶上前,看看他,轻唤:“皇上?”
他回过神,看她一眼,叹口气,伸手一拉,将她圈到膝头。
“皇上!”她嗔怪地一挣,觉得此举不妥,他却垂头丧气地往她背上一栽,声音发闷:“快,帮朕想个好听的封号。”
“封号?”顾鸾怔怔,“给谁的?”
“……”楚稷锁眉抬头,“还能给谁的?”
“哦!”她反应过来,定睛看看,目光落在案头。
案头有三页红纸,上面各有一个字。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张铺开的熟宣,已被他划拉的乱七八糟,但仍依稀可辨出一些字迹。
她看了半晌:“这不都挺好听的?”
说着,就先拿起了那个慧字,笑说:“这个奴婢喜欢,比贤惠的惠好。”
楚稷栽回她身上:“不好,配不上你。”
怎么就配不上了。
她好笑地看他一眼,又指指熟宣上被划了个大叉子的另一个字:“瑶也好呀,美玉为瑶。”
他还是那句话:“不好,配不上你。”
“……”顾鸾无可奈何,便不再看,在他膝头勉强回了回身,“那皇上觉得什么字合适?”
楚稷没精打采地叹气:“就为想不到才问你。”
“嗯……”她凝神想想,又换了个问法,“那皇上觉得奴婢哪儿好?”
他再度抬眸,认真看了她片刻,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朕觉得你哪儿都好。”
“……哪有那么好了。”顾鸾双颊一红,闷着头摸起笔,在纸上找了片空白就写下去,“要不就把这个字给奴婢好了。”
楚稷探头一看,她就通俗直白地写了个“好”字。
好嫔。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62节
“这也太难听了。”他气笑,作势把她推开,“走走走,不要你帮忙了!”
“哪有让人自己想封号的!”她哭笑不得地从他膝上站起来,看他三两笔把那个“好”字划了,赌气正要走,又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朕想到了!”
他蓦地将她拉回膝上,毛笔塞进她手里,握着她的手蘸墨。
咫尺之遥的距离,她侧首看他,他眸中含笑,攥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去。
“佳”。
什么都好,处处都佳。
“这个好不好?”最后一笔落下,他偏头,衔着笑问她。
温柔的口吻与温热的气息一齐在她耳边一触,顾鸾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只觉头都昏了。
“好……”她哑哑地应话,好似真觉得这个字不错,又好似根本没把这字看进去。
她的心跳变得很快,快到不敢看他一眼。
“张俊。”楚稷笑着一唤,张俊上前,他就将那张写得乱七八糟的纸塞了过去,“送去内官监,阿鸾的封号为佳。”
“诺。”张俊恭敬接过,旋即笑揖,“恭喜佳嫔娘娘。”
“佳嫔?”顾鸾倏然回头,盯了楚稷半晌,“嫔位吗?”
“?”楚稷回看,两息之后,反应过来,“朕没跟你说过?”
“……”她懵着,“没有啊。”
“哦……”他抱歉地扯了下嘴角,“那是朕高兴昏了。”
.
另一边,张俊捧着从紫宸殿拿出的那页纸,再度赶往内官监。
宫里有些规矩就是死的。倘使皇上只让他去内官监传话,他自可将定下的封号告知内官监便知。但皇上拿着这张纸随口说“送去内官监”,这纸便非得送去不可。
否则,这纸上写着皇上亲笔所写的字,他总不能私自烧了或者自己留着。
到了内官监,他直接去找了掌事的黄冬,把手里这张纸交给他,找了找“佳”字所在的位置,指着说:“皇上说了御前顾氏的封号为佳,封佳嫔。”
黄冬一扫手里这纸,禁不住地与旁边另外两名宦官面面相觑。
看得出,这纸上一个个写上有划掉的字都可用作封号,可见皇上费了多少心思。
饶是先前就听说过顾氏与皇上情投意合,黄冬也不免有些意外。心思一转,便拱手道:“改日咱也该去向佳嫔娘娘道喜,有劳公公引见。”
“你好好办你的差吧。”张俊摇头,“佳嫔娘娘心思通透,刚进后宫,必定不愿太过惹眼。你们又不在她跟前当差,若一个两个都去道贺,这是给她惹麻烦呢。但你放心,这心意我给你带到,来日若有机会你再去见礼吧。”
张俊这话说得实在,黄冬不得不领情,复又连连作揖:“有劳,有劳。”而后便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张俊。
待得张俊走远,他目光一扫,手就拍在那还在张望他手中纸页的手下头上:“看什么看!快去六尚局传话,把册封的一应事宜筹备起来。还有礼部那边,让他们赶紧挑个好日子,别出了岔子!”
“诺!”手底下的宦官一躬身,就一溜烟地跑了。
是以册封的旨意便在翌日清晨送到了紫宸殿,册封礼还要等吉日再行,但圣旨一经宣读,位份便算定下了。
诸如这般的旨意,楚稷见过很多。后宫妃嫔、宗亲命妇册封时都有,并不需他亲手写来,只需礼部拟定再呈到紫宸殿来盖印即可。
然而这一回,他看着这圣旨竟有股莫名地紧张。张俊将旨意呈给他,一卷明黄的卷轴在他手里僵了半天才被打开,每读一个字他心跳都快了些。
寥寥几十个字,读了好半晌。读毕,楚稷看看张俊:“还是朕来写吧。”
“……”张俊无奈,闷头应声,便去取了空白的卷轴来,又去研墨。
楚稷提笔,蘸墨,又忽地想起什么,再度看张俊:“阿鸾呢?”
张俊回说:“昨日告诉她旨意大约今日会到,让她在院子里等着了。”
“好。”楚稷颔首,定住气,这才写了下去。
几十字流畅而下,不过多时便写完了。张俊立在御案一旁,耐心地等着墨迹晾干,便上前将卷轴卷起,遂躬身道:“那下奴去宣旨。”
话未说完,捧着卷轴的双手一空。张俊怔然抬头,就见皇帝已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都不必跟着了。”
紫宸殿后的院中卧房里,顾鸾还在梳妆。
她从未花过这样长的时间梳妆,两世里都不曾有过,可今天值得。
过了今天,他们就真真正正地在一起啦!
红稀是最善梳发髻的一个,待得顾鸾化好妆红稀就进了屋来帮她梳头,边绾发髻边笑:“方才听鸾歌念叨娘娘真好看,奴婢还不知究竟是有多好看,进来一看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后头就有人一叠声的念叨:“改口改口改口,一早上提醒你多少回了!还能不能记得住了!”
“哦。”红稀吐了下舌头,小声改口,“是燕歌姐姐。”
这避讳是没办法的事。从前顾鸾和方鸾歌都在御前当差,皆是宫女,谁也不用避谁。但现下顾鸾成了后宫正经的妃嫔,方鸾歌又在她跟前当差,撞个名字不像话,张俊前两日最先意识到这点,专门跑了一趟来提醒她们。
那会儿,张俊还很好心地直接帮忙想了新名字,说莺歌好听,也顺口,可方鸾歌自然不喜欢:“谁要跟倪氏改同一个字!”
张俊这才想起来倪氏叫倪玉莺,旋即便说:“那燕歌!燕歌也好听,燕子还吉利!”
她的新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可名字好定,这一院子的人却叫得熟了,一时总也记不住。方燕歌兢兢业业地纠正了足足两日,到今天终是有些烦躁起来,见红稀又叫错,恶狠狠地告诫她:“再叫错一回……你给我把燕歌两个字抄一百遍!”
凶过这一句,她往镜中一瞧,就又笑了:“发髻梳好更美了。一会儿张公公过来宣旨,怕是也要惊着。”
楚稷迈进门槛正听到这句话,做了个手势示意门边侍立的宫人噤声,自己也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屋,坐到茶榻上等她。
红稀为顾鸾簪好最后一支钗子,顾鸾对镜看看,心觉满意。目光往下移了些,又说:“这琥珀项坠不好,我那个银坠子呢?”
“那个是不是太素了?也小些,怕是压不住今日的妆。”红稀打量着镜中妆容,“再说,娘娘素日都爱戴那个,今天这日子合该用些不一样的。”
“你不懂,那是除夕夜皇上赏的。”方燕歌笑着解释了句,便要去从柜子里寻来。甫一转身,蓦然注意到茶榻上多了个人,不禁呼吸一滞,连忙下拜,“皇上圣安。”
顾鸾与红稀也猝然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却见楚稷也猛地扭脸,紧紧闭住眼睛。
正要下拜见礼的顾鸾不由得怔住,看看他,迟疑开口:“皇上?”
楚稷抿笑:“你若还没准备好,朕先不看。”
他看得出,她想准备到十全十美。
他想配合她。
顾鸾与燕歌相视一望,燕歌会意,仍是取了那枚银坠子出来。顾鸾摘了琥珀坠子,将银坠换上,垂眸行至他身前,声音低若蚊蝇:“好了,皇上看吧。”
楚稷深吸气,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美人下穿白缎金[的马面裙,上着桃夭色绣锦鲤纹的圆领袄,发髻高挽,臻首娥眉,带着三分羞赧,既想看他又在躲他。
楚稷怔怔地看了半晌,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有些掌控不住自己的神情。却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在她面前局促地杵着。
他的眼眶有些发热,竟莫名有些想哭。倒也不至于真的哭出来,只被一股激动顶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牵扯得呼吸也急促起来。
顾鸾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等着他的反应,想听他说点什么。
半晌都没等到,她终于鼓起勇气抬了抬头,迎上他那副难以言述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困惑:“怎么了……”
“阿鸾你……”楚稷怔忪地笑,笑了两声,说出一句,“你真好看。”
她双颊一红,低着头也笑了。
下一瞬,她的手被抓起来,明黄的卷轴被他塞过来:“这个……这个给你。”他干巴巴道。
看清是什么,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因被他攥着没能躲开。
又听他继续干巴巴地说:“礼部本来拟了一份送来,朕又重新写了,所以……晚了些。”说到此处,他又忽地闭了口,面上生出懊恼来,好似说了不该说的话。
其实倒没什么不该说的,只是他想说的原不是这个。
楚稷神情紧绷,长缓了一息,迫着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逼自己再度开口:“阿鸾。”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朕会好好待你的。”他说。
说不出为什么,这句话激得顾鸾突然也很想哭。
这句话前,她还在迟疑自己是不是该行礼谢恩了,听到这句忽然再顾不上,酸涩和喜悦同时在胸中翻涌起来,令她不管不顾地往他跟前凑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楚稷下意识地将她拥住,稍有些僵,有些回不过神。俄而听到一声低低的抽噎,他就慌了:“阿……阿鸾?”
怀里的美人哭唧唧,小脸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
“不哭……不哭啊。”他还是不擅长这样哄人,手忙脚乱地抚着她的后背。想和宫人要个帕子,才发现宫人不知何时都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独留他们两个在屋里。
“……”楚稷努力定住神,姑且揽着她先落了座,又把她圈在怀里亲来吻去。
他吻过她的额头、吻过她的眼帘,吻过她被泪水沾湿的羽睫,觉得咸咸的。
再往下,她好似突然回过神来,蓦地推出他的胸口,委屈巴巴地抬眸看他。
“不哭了啊……”他变得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顾鸾看着他,咬咬唇,往前一凑――“叭”地在他侧颊上啜了一下。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柔软的薄唇在他颊上一触就离开。他短暂一怔,再定睛时她已双手捂住了脸,像是干了什么难为情的事。
他只觉心跳滞了一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蓦然翻身,将她撂在了茶榻上。
顾鸾一声轻呼,声音出喉即被止住,他迎面吻下来,唇舌纠缠,令她无力抵挡。
这一吻蔓延了许久,直至探尽她口中的每一分柔软,他才衔着笑停下。
然后她听到他说:“再亲我一下。”
“什么?”
他便又重复了一遍:“再亲我一下。”
第63章 芙蓉帐暖(伴着一声笑音,他的吻又落...)
情至深处,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闹了好一阵子。
待得楚稷离开,燕歌回到房里时都悬了颗心,看到顾鸾时才又松下来――还好, 发髻虽乱了, 但簪钗未摘,衣裙更在身上。否则万一让人传了白日宣淫的闲话, 还没进后宫就先要出事了。
后宫之中, 正值妃嫔晨省的时候。平日里这个时候大家差不多也该散了,今日却一个两个都不想走。皇后又是个宽和的人, 并不下逐客令,众人便这么在殿里僵坐着喝茶,一个个都等旁人先说点什么。
终于,还是何美人先开了腔:“都这个时辰了, 臣妾听闻册封的旨意晨起就送进了宫, 这会儿顾氏怎么说也该接完旨了吧?怎的还不来拜见皇后娘娘?”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63节
她这人聒噪, 话音也总有些尖刻。刚说完, 贤昭容就皱了眉:“皇上日理万机,礼部拟定的旨意送进宫来也未必就能即刻宣下去。况且便是按规矩,新宫嫔得封也是翌日再来问安即可,怎的就急这一时半刻了?”
“姐姐怎的为她说上话了?”何美人与贤昭容昔日都是从尚寝局拨来的, 自问与贤昭容还算熟络, 听她为顾氏说话不免讶异, “姐姐诞育大公主也不过位晋昭容,还有……”何美人睇一眼唐昭仪,“昭仪娘子是江苏巡抚送进来的, 也不过封个昭仪,这顾氏的父亲不过是个知县, 立功能立多大的功?凭什么……”
“好了!”皇后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发沉的声音令殿中骤然安寂。
何美人神情一栗,抬眸看过去,皇后皱眉淡睃着她:“去年河南水灾,留下后患无数,佳嫔的父亲处置得当,这是为皇上分忧的大功,何美人你不要犯糊涂。”
何美人自知方才的话说得有些露骨,神情讪讪:“诺,臣妾失言了。”
皇后又道:“日后‘顾氏’这两个字,也不该自你嘴里说出来的。”皇后说着,凤眸稍抬了抬,凌凌划过殿中众人,“后宫里,和为贵。皇上政务繁忙,没精力为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心思费神。你们都给本宫想明白了,别打错了主意,若不然,从前的倪氏就是个例。”
皇后虽也不过十七岁,却有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又提起倪氏,令众人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倪氏从前多风光?最后却死得那样惨。乱棍打死之后拖出去一口薄棺葬了――听说棺还是仪嫔给置办的。
“都回吧。”皇后终是逐了客,说着已径自起了身,“本宫要去向太后娘娘问安了。”
众人赶忙离席福身:“恭送皇后娘娘……”素日都能道得齐整的一句话在皇后刚才那几句话的威慑下变得稀稀拉拉,皇后浅蹙着眉头,搭着景云的手离了殿。凤辇已在殿外备好,待她坐稳,便往颐宁宫去了。
嫔妃们陆陆续续退出栖凤宫的宫门,遥望了眼凤辇,仪嫔的目光落在贤昭容面上,抿着柔美倦懒的笑:“本宫说呢,皇上近来怎的想起常往永宜宫去了,原是沾了佳嫔的光。”
贤昭容回眸看看她,淡然含笑:“皇上记挂孩子,是以常来探望公主。”
仪嫔若有所思地又瞧了她两眼:“那昭容可得把孩子守好了,千万别有闪失才好。”
说罢不等贤昭容有所反应,仪嫔便从她跟前走过,上了步辇,自回葳蕤宫去。
颐宁宫里,皇后入殿问安时太后刚用完早膳,坐在茶榻上由宫人服侍着漱口。皇后见状,脚下快了两步,将茶盏接过来,亲手侍奉。
“你来了。”太后抿茶漱了口,以锦帕遮着吐进宫人端着的铜盆里。皇后转而又奉了下一盏来,这便是拿来喝的了。
太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皇上刚册了佳嫔,今日晨省,栖凤宫挺热闹吧?”
“嫔妃们素日难见圣颜,不免有些闲言碎语。”皇后含着笑,太后打量着她:“那你怎么想?”
“臣妾觉得……”皇后怔了怔,垂眸道,“宠妃总是有的。佳嫔若能恪守宫中礼数,便是自家姐妹。”
“嗯。”太后点点头,还算满意,“宠妃总是有的――这话说得倒是实在。这佳嫔,从前跟着皇上来过颐宁宫,哀家也几回,看着是个懂事的。你稳住了,不要招惹她,为着皇上,也为着你自己的贤名。倘使她真有什么恃宠生娇失了分寸的地方,你来回哀家便是,哀家替你做主。”
皇后听得一怔,转而有了几分喜色,忙是一福:“谢太后娘娘。”
太后放出这种话来,任谁听了都要多几分底气。宠妃之事于皇后而言总是有些棘手,若太后愿意出面主持公道便有所不同了。
又陪太后坐了小两刻,皇后自颐宁宫中告了退。一位年近四十的嬷嬷进殿来换茶,边搁下茶盏边道,“奴婢多句嘴,太后娘娘方才那些话……究竟是为皇后娘娘撑腰,还是为佳嫔娘娘撑腰?”
“你们几个,最近这心思是越来越精了。”太后的目光谢瞟过去,轻笑了声,转而又叹气,“哀家谁的腰也不撑,只是怕皇后打错了主意,闹得大家面子上都下不来。”
身边的嬷嬷躬身:“奴婢瞧着,皇后娘娘不是个善妒的主儿。”
“是啊,她不善妒。”太后眸光微凝,“可她心里想要什么,阖宫里谁都瞧得出来。若有人专拿这一点挑佳嫔的错去刺她,难保她不会视佳嫔为敌。到时候一边是嫡妻、一边是宠妃,你让稷儿顾哪头?哀家得把事情挡着,防患于未然。”
“太后娘娘用心良苦。”嬷嬷多有些唏嘘。
葳蕤宫,仪嫔在宫门口下了轿,因想着心事,脚下又走得有些急,过门槛时不小心一崴,“哎呦”一声,疼出了一额头的汗。
“娘娘小心!”盈月忙扶住她,仪嫔气恼不已,回身踹了那门槛一脚:“人倒霉起来连这些死物件儿都来添乱!”
“娘娘息怒。”盈月压了音,“今儿个佳嫔娘娘得封,算是宫里头有喜事的日子,娘娘这些话不好叫人听了去。”
仪嫔定一定气,紧咬着下唇,眉头也死死拧着,终是恶狠狠转身继续往里去了。
入得殿门,仪嫔颇没好气地径直入了寝殿,坐到茶榻上。殿中候命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上了茶,盈月即刻挥手让她们都退了出去,再度劝道:“娘娘,消消气吧。旨意已下,佳嫔的事已成定局,您便是气坏了身子也不顶用。”
仪嫔搭在榻桌上的手紧紧一攥帕子:“是本宫大意了。贤昭容平日里胆子小得不行,却突然就不怕本宫了。大公主三天两头地能见着圣颜,家里上奏的事却被皇上下旨封了个县主就搪塞了过去……本宫竟没想过,是有顾氏在皇上跟前吹耳旁风!”
盈月束手束脚地立着:“欣和县主得封,确是天恩了……”
“这恩典本宫自然记着。”仪嫔脆生生道。顿了顿,又说,“但这贤昭容是留不得了。”
在今日之前,她也想着不再惦记大公主了。她身边有了个欣和县主,又有娘家做倚仗,在宫里的日子总也不会差的。
但今日一看,贤昭容这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和顾氏有了私交。
以顾氏今时今日的地位,往皇上耳朵里吹一吹风太容易。她不得不担心贤昭容与顾氏再深交下去,会将她从前威胁她的事和盘托出。那些话虽然都只是口头之言,并无证据,但若让皇上在顾氏和她之间选,可想而知皇上会信顾氏。
“去打听打听,贤昭容若平日外出走动,都去些什么地方,与宫中的哪一位还算交好。”仪嫔思忖着,眸光里隐隐有了几许凛意,“再去花房和教坊打听打听,贤昭容有什么喜欢的花没有,又或有没有什么爱听的曲子,本宫可得好好为她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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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后,宫人们忙着为顾鸾迁宫,这样的事顾鸾不必亲自动手,就又被楚稷叫去殿里待着了。
他们原已很是习惯这样的相处,今日却有些不同。她在他身边坐着,总是莫名其妙地想笑;他若看折子时不经意地抬眼看到她,同样也会忍不住笑意。而不论是谁先笑,另一个察觉了,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笑得殿中旁的宫人一头雾水满脸无奈。
如此一直到了晌午,二人一同用了午膳,顾鸾就道:“臣妾先回房去了,免得扰得皇上看折子都不专心。”
“朕怎么不专心了?”楚稷下意识地反驳,话音未落凝神一想就没了底气,轻扯了下嘴角,改口,“也好,那你随意干些什么,晚膳时回来一道用。”
“好。”她点点头,起身一福。刚要走,又被他拉住。
她回身,他拽着她的衣袖站起来,堆着满脸笑意:“早点回来也好,我可以专心看折子,不看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拥住,她觉察他称呼间的变化,在他怀里眨眨眼,笑问:“既不看我,管我何时回来呢?”
话音未落,腰际被人一掐。顾鸾边笑边躲开,复又反手将他胳膊一抱:“知道啦!我去驯兽司看看柿子就回来!”
楚稷满意地笑笑,顾鸾福了福,便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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