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楚稷后知后觉地着补道。
“我可以呀。”顾鸾望着他眨眨眼,神色恳切地承诺道,“没问题的。”
她边说边在心里笑他不懂。
――他看这事棘手,她却活过一回了,这点破事在她的人生里排不上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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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柳宜今载入冬后对街头贩卖的糖炒栗子烤红薯起了兴致,初时是闲来无事就着人出去买,后来索性自己弄来了街头商贩的行头,在府里兴致勃勃地做来吃。
张俊赶到的时候,她就正在院子里烤着红薯。炭火熏烤下,红薯的糖浆流出来,烤焦的糖香隔着院墙都能闻见。
见到张俊,柳宜笑着招呼:“好吃的你总能赶上。快来,尝尝看!”
“谢姑姑!”张俊行上前去,双手捧住柳宜递来的红薯,烫得在两只手间颠来倒去口中还不忘赞道,“真香!”
“自然是香,我这是跟外头的小贩学的。这些街头市井的东西,我看有时候就是比宫里头做得够味。”柳宜笑着将炉子上的几个又翻了翻个儿,问他,“这阵子又是册封和安翁主又是与莫格和谈的,不忙?怎的今儿个得空过来了?”
“……忙。”张俊心虚,低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撕红薯皮,“这不……宫里头又出了事,佳嫔娘娘的马不知怎的突然疯了,伤了贤昭容,还险些伤了大公主。皇上差我来请姑姑进宫一趟……”
话还没说完,张俊就见柳宜脸色沉了,周围随之陷入诡异的安静。
两息之后,柳宜果然爆发:“有完没完了!”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74节
“姑姑……”张俊赔笑。
“三天两头地让我回去,我这出宫养老和在宫里当差有什么分别!”柳宜扯着嗓子朝张俊嚷嚷,“他们两情相悦关我什么事啊!能不能让我清净两天!”
她口中骂着,手中已放下了正翻红薯的木夹,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朝着院门口的小厮喊道:“备车!”
“……姑姑息怒!”张俊点头哈腰地跟着她,行至近处,柳宜一记眼风扫过来,把他手里的烤红薯夺走了,“别吃了你,不给你吃。”
说完就把红薯抛给了那正要转身去备车的小厮。
小厮接住红薯僵在那儿,看看柳宜又瞅瞅张俊,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眼前人影一晃,这二人就如同风一般杀了出去。
不多时,柳宜就出了府门,张俊苦哈哈地服侍她上了车,她气到懒得等他,开口道了声“走!”,马车就丢下张俊朝着皇宫扬长而去。
原要上车的张俊一脸悻悻,滞了半晌,朝着已远去的马车强笑:“姑姑慢走啊……咱一会儿见……”
身边跟着出来办差的小宦官满面复杂地抬眸瞧他,被他一脚踹过去:“看个屁!”他咬牙,“去装几个红薯去!我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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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葳蕤宫里灯火已熄,唯正殿的光还亮着。盈月熬好安神的汤药端进去,见仪嫔还心不在焉地歪在美人榻上,边将汤药奉上边劝了句:“娘娘,安心睡吧。听闻宜姑姑方才已进了宫,直接到了纯熙宫去。纯熙宫也大门紧闭,指不准已在审问佳嫔了呢。”
“呵。”仪嫔美眸挑起,“审问佳嫔?你信?”
盈月稍稍虚了那么一下,即道:“为何不信?皇上是宠着佳嫔,可这事关乎大公主呢。奴婢瞧着,皇上或是舍不得她直接进宫正司才传了宜姑姑来问话,总归是疑到她头上了。”
这话说得仪嫔稍稍舒心了些。
信手接过盛安神药的玉碗,仪嫔恹恹地又道:“倒还忘了问你,唐昭仪怎么回事?”
“唐昭仪……”盈月回想榴锦所言,噎了一下,“榴锦说她听到动静不对,当即就离了竹园回宫了,未曾近前去看。”
“真是废物。”仪嫔皱起眉来。
此番安排,为谋得大公主而去,她自是不会真伤了大公主,又觉若能顺带着扳倒佳嫔最好,便怕只一个出身卑微的贤昭容分量不够,这才想拉上唐昭仪。
倘使贤昭容没了、唐昭仪这背靠江苏巡抚的人又受了惊,事情自会闹得更大一些。而唐昭仪受了委屈,若能借此博得圣上几分垂帘,日后说来可就是她卖唐昭仪了一个好。
谁知唐昭仪这么不中用,事情送到眼前都只想避开。
仪嫔摇摇头:“不必再管她了。给我盯住了永宜宫,确保贤昭容醒不过来便是。”
“诺。”盈月垂眸福身,“娘娘放心,奴婢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马蹄正好踢在贤昭容额头上,殒命也再正常不过,咱们的人自会照应好的。”
仪嫔淡淡地“嗯”了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翌日清晨,纯熙宫里的宫人尽被禀到外头,殿中三人沉默无声地用着膳。顾鸾看看楚稷又看看柳宜,看了好几次,小心翼翼地为柳宜添了碗豆浆。
她瞧出来了,宜姑姑好似心情不好。
柳宜却见她盛汤就笑了,边接过边说:“娘娘不必这样客气。”
“实在是劳烦姑姑了。”顾鸾小声道。
她对柳宜一直心存敬重,不仅是因为在柳宜手底下当过差,更因为上一世就听过柳宜的大名。
上一世,她后来虽也成了御前掌事,但柳宜的名字一直如雷贯耳,张俊时常追忆,老资历的宫人也都很想念她。
遇上忌日,楚稷更亲自写过好几篇祭文,也曾亲自去墓前祭奠,足见这位宜姑姑在宫中的地位。
现如今,为着她的事,竟一次次搅得人家出了宫还要回来操心。
柳宜喝了口汤,摇头:“不妨事,我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回来看看也好。再者这回既不是真要我去审案,我在哪儿住着不是住着?就当回来蹭娘娘几顿饭。”
顾鸾忙道:“姑姑想吃什么尽管说,让宫人们去备。”
柳宜“嗯”了一声,和颜悦色地点头。
几句交谈,殿中的氛围可算松快了些。顾鸾见都用得差不多了,向楚稷道:“臣妾想去问杨茂几句话……”
楚稷点头,她就告了退。她这般一走,殿里的氛围就又沉下去。
楚稷也看出柳宜不快,轻了声嗓子:“实在是信不过旁人才请姑姑回来的,姑姑多担待。”
“呵。”柳宜斜眼睃着他冷笑,“上次是让臣妇回来查案,便也罢了。这回倒好,只让臣妇在这儿当个幌子――这主意准不是佳嫔娘娘提的。”
“……是。”楚稷低头承认。
柳宜翻了一记白眼:“臣妇当初就不该帮皇上在她的事上出力,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姑姑息怒,姑姑息怒。”楚稷赔着笑,“下不为例,好不好?”
“皇上可算了吧。”柳宜无语地摇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种诺还是别许。”
“哦。”楚稷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好。”
“……”柳宜郁结于心,觉得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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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后的院子里,顾鸾行至看押杨茂的房门前,让人打开了房门。
昨日在竹园的时候她让燕歌安置杨茂,便因知道若不这样杨茂十之八九就得落到宫正司手里。杨茂自己心里也有些数,听得门响登时紧张,嚯地从床边站起身。
看见是她,杨茂才松了口气,揖道:“佳嫔娘娘。”
顾鸾的目光落在他额上缠着的白练上,磕头磕出的伤处已包扎过,脸上被打出的淤青也有上过药膏的痕迹。
她笑笑,径自先坐到了桌边,遂一睇旁边的椅子:“坐,我有话要问你。”
杨茂局促不安地立着:“娘娘问便是了……”
“坐。”顾鸾又说了一遍。杨茂踌躇半晌,上前落座,顾鸾道:“柿子发疯之前都出了什么事,你把经过一一说给我听。”
杨茂摇头:“没出什么事……”
“那也说给我听。”顾鸾道,“那时候你在做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院子里有什么人,但凡你想得起来的,都告诉我。”
杨茂蹙了蹙眉,凝神静思片刻,开口缓缓道:“那会儿正是晌午,下奴去用膳了,驯兽司的宫人们都是在一间大屋里一同用膳。用完膳回房的时候……柿子还没什么动静,下奴路过马棚它还往前凑。每天晌午它都是这样的,这是在要苹果吃,但总是下午才给它。”
“然后你就回房了?”顾鸾问。
“是。”杨茂点点头,“下奴原想睡个午觉,但躺下不多时就听到了它嘶叫,前后大概也就过了一刻……应不到一刻。下奴闻声立刻赶出了门,那会儿它已经冲出马棚跑到了院门口,下奴就赶紧去追,一直追到竹园。”
顾鸾凝神:“没看见院子里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杨茂想了想:“没有。”
“沿途呢?”她又问。
“……顾不上看。”他说,“它跑得太快了,下奴追都来不及追,哪里顾得上别的。”
“便没发现一丁点异样?”她追问不休,“柿子呢?除了一味的疯跑,它还有什么别的反应没有?”
“它……”杨茂思忖半晌,忽而想起来,“它中间慢下来过几回……在一路口处还停了停。下奴原以为它不打算跑了,还送了口气,谁知它原地转了两圈就又向北冲了去,很快就到了竹园。”
顾鸾顺着他的话思索,很快想到了那是宫中哪一处的路口。
“别的没有了?”
“实在想不起什么了……”杨茂低下头,咬了咬牙,问她,“佳嫔娘娘……下奴会死吗?”
“我不知道。”顾鸾站起身,“但我会尽力保你的命。”
说罢她没再在他房中多留,转身离开。出了房门,见有御前宫女迎上来,她颔了颔首:“适才里面的话你该是听见了,去回皇上吧。再劳张公公差几个心细的,细查从驯兽司到德馨门的那条宫道。”
“诺。”宫女福身应下,忍不住问,“娘娘何不自己同皇上说一声?”
“我还要见一见贤昭容身边的宫人。”顾鸾凝思细想,又摇了头,“我不好直接过去问话,也劳张公公跑一趟吧。若旁人问起来,只说皇上在查便是。”
第71章 剥茧(她扑哧一声,冰冰凉的手往...)
御前宫女按她所言去回了话, 不一刻的工夫,昨日随贤昭容去竹园的几个宫人、乳母就都被带到了纯熙宫的偏殿。
顾鸾思虑经过,觉得在她们眼里她未必清白, 就没有直接露脸, 将要问的话交代给了张俊,自己在屏风后头藏着听。
柳宜闲来无事也过来了, 二人搬了椅子、支了小桌, 桌上搁了两道茶点,边吃边听张俊问话。
张俊依着顾鸾交待的话道:“贤昭容无辜受害, 皇上无意为难你们,你们且先将昨日的经过说说。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但凡记得起的,都说来听听。”
几人相视一望, 贤昭容身边的掌事宫女就先开了口:“当时昭容娘子在石案边坐着, 怀里抱着大公主, 欣和县主在旁边吃着点心, 那匹马忽然就闯了来……”
“不是这个。”张俊摇头,“在那之前呢?”
“之前?”掌事宫女秀眉微拧,认真想了想,“之前……就是在散步呀。我们娘子近来都爱去竹园, 昨日午后过去, 散了会儿步, 就见到欣和县主在踢毽子。县主也是常去那边的,又喜爱大公主,娘子便抱着大公主坐在石案旁与县主一起玩了会儿。”
屏风后, 柳宜略作沉吟,手指蘸水在案上写了几个字:欣和县主?
她听着耳熟, 好像听谁提过那么一嘴,却又记不起是谁家的孩子了。
顾鸾同样蘸了水,在案上写到:仪嫔。
柳宜了然,点了点头。
张俊继续问道:“除了欣和县主,同去的还有什么人?”
“就只有仪嫔娘娘身边的宫人了。”这回是一个乳母答了话,“好像也就……三个人,两个宫女,一个宦官。其中一人是仪嫔娘娘身边的掌事盈月,另外两个奴婢叫不上名字。”
张俊又问:“她们可有过什么异样?”
乳母略作思忖,摇头:“没觉得有什么。”
柳宜听得皱了眉,暗觉顾鸾想的这个问法不行――这么问能问出什么来?若这几个人本就不干净,必不会认。便是干净,当时那样慌乱的场面也大有可能记不清细节。
“哦。”张俊点一点头,继续问道,“依你们所言,事发之前,贤昭容是坐在石案边,自己抱着大公主的。那缘何马冲过来她伤着了,大公主却安然无恙?”
柳宜一怔,抬眸看向顾鸾。
眼前十六岁的姑娘只望着屏风端坐着,神色淡然。发钗上由淡粉色碧玺传成的流苏垂到耳边,衬得芙蓉雪腮正好看,却动摇不了她眼底的沉静。
乳母亦愣了一下,即道:“奴婢当时离昭容娘子极近,眼看马要闯过来……昭容娘子就将大公主交给了奴婢,又去护住了欣和县主。”
“真是贤昭容亲手将孩子交给你的?”张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有经过旁人的手?”
“没……”乳母想要否认,吐了一个字,又忽而动摇了。
张俊并不催促:“你再好好想想。”
乳母皱起眉来,心底惊意漫开,脑中一片混乱。
她原本觉得,正是贤昭容将大公主交给的她。现下仔细回忆,竟突然不确信了。当时竹园里太乱,那匹马离她们不过三丈之遥,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心觉不好,紧张得头皮发麻,恍惚间看到有人抱着大公主过来往她怀里一塞,压音喝了声“抱着!”她就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宫阙有韶华 宫阙有韶华 第75节
现下张俊这么一问,她才隐约觉得那声音不像贤昭容。再仔细想想,身影好像也并不是。
张俊眸中透出寒光,皮笑肉不笑:“你是记不清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乳母打了个寒噤,吓得扑通跪地:“奴婢是……是记不清了!奴婢原道是……原道是昭容娘子。被公公这么一问才觉得……”
张俊心下生惊,转头望向屏风:“娘娘。”
顾鸾起身走出屏风,被传来的几人多有讶色:“佳嫔娘娘……”
她居高临下地睇着那乳母:“她这话听着不假。且先押起来吧,好吃好喝地供着,谁也别委屈了。”
言毕又扫了眼众人:“如是想起什么,也即刻跟皇上回话去,莫有什么隐瞒。你们需得知道,如今是本宫求了皇上,你们才能站在这里,若不然昨日便进了宫正司了。倘若你们知道什么却不肯说出来,不肯让本宫尽快把这案子查清楚,宫正司你们迟早还是要去的。”
几人听得噤若寒蝉,瑟缩着应道:“诺……奴婢遵旨。”
张俊一摆手,即有宦官进了屋来,将几人带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柳宜也从屏风后走出,打量着顾鸾,神情复杂:“娘娘好细的心思。”
顾鸾垂首,姿态谦逊地福身:“雕虫小技,入不得姑姑的眼。”
“哪里……”柳宜直不敢应她这话。
她这般抽丝剥茧的路数,像极了久在深宫的嬷嬷。
眼看顾鸾提步往外走,柳宜下意识地疾步跟上,不解地询问:“娘娘从何处发现端倪了?怎的想起追问这些?”
“只是觉得不对劲罢了。”顾鸾衔着笑,边往寝殿走边解释给她听,“昨日我与皇上到竹园的时候,听皇后娘娘禀话说贤昭容在情急之下先将大公主塞给了乳母,又回身护住了欣和县主。乍一听,贤昭容是做了母亲的人,慈母柔肠为孩子们舍身不足为奇。可仔细想想,情急之下还能将这些事一气呵成地做下来,未免也太冷静。”
说话间到了寝殿门口,顾鸾先行上前两步揭开珠帘请柳宜进去,口中接着道:“更何况,纵说是‘慈母柔肠’,也仍有合不合理可论。事出突然,马疯起来跑得又快,我想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贤昭容思量如何处置的。既是如此,当母亲下意识里要护孩子,最易做出的当是将孩子抱紧,再不然能做到回身弯腰将孩子护在怀中都已是难得的沉着。而若贤昭容真能做到皇后娘娘所言那般,她在宫里可真就屈才了,当去军中带兵才是。”
楚稷在寝殿的茶榻上读着书,听了她这后一番话却不知此言从何而起,不由好奇:“问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顾鸾抿笑,遂将刚才的经过说给他听。楚稷听罢,眉宇挑起:“又是仪嫔。”
顾鸾没有开口。
她想起了太后的话。太后说若她平白无故的疑谁,大抵都有些道理,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仪嫔,只是为着一贯的行事公正硬将这份猜疑摒去了。
现下看来,太后所言也是很有道理的。
柳宜则道:“事关公主,还需查出实证才好。”
“是。”顾鸾点点头,“可若倪氏先前所为真与仪嫔有关,便可见仪嫔行事谨慎,实证是不好查的。臣妾有个蠢办法,皇上听听看?”
“这话是客气给我听的。”柳宜听着笑。
她就是傻也瞧得出来,倘若没有旁人,佳嫔私下里绝不是这样跟皇上说话。
顾鸾略显窘迫,愈发不好意思往楚稷跟前凑,扶着柳宜一起坐到桌边,徐徐道来:“实证咱自己若查不着,就不如让她自己交出来。杨茂打从昨日起就押在纯熙宫,从贤昭容处传来的几个也押了起来。大门一闭,没人摸得清纯熙宫里究竟问出了什么。”
楚稷听到此处,想起了上一世宫中的一桩案子,就笑了:“你要骗她?”
顾鸾点头:“是。”
“等等……”柳宜的视线在二人间荡了个来回,心中觉得不对劲了。
按理说这个屋子里她年纪最长,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比她大不了几岁,她原该是那根主心骨。
怎的眼下议起来,他二人既有主意又有默契,倒弄得她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柳宜不肯丢人,闷头自顾自地先想了想,没什么思路,终是只得追问:“怎么骗她?”
顾鸾与楚稷相视一笑,美眸轻眨:“做了亏心事,都怕鬼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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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伴着寒风而过,寂寂宫墙之间,万般传言不胫而走。
有人说皇上已在纯熙宫里密审了佳嫔,佳嫔受了刑,却没问出什么。还有人说佳嫔性子刚烈,为自证清白已一头撞死在了皇上跟前。
顺着这些虚实难辨的消息,又有人说圣颜大怒,下旨严查。御前宫人自事发之日就已为了驯兽司和竹园,连两地之间的宫道都一直有人把守、来回来去巡查,还真查到了些东西。
更有人讲,那日随贤昭容去竹园的几个宫人也都被审过了,吐露了些耸人听闻之事。
而后的两日里,传言就这样一重重地散着。宠冠六宫的佳嫔宫门紧闭,身边的宫人也不再露脸,晨省时更是见不着她。
皇帝虽仍日日往返与宣政殿、紫宸殿和纯熙宫间,却几度被宫人看见面色阴沉,御前众人更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这后宫里,怕是真要变天。
从六宫到六尚局、内官监都被这些传言搅得提起心来。
入夜时分,顾鸾觉得口渴又懒得叫宫人进来,就自己跑去桌边喝了两口水。
冬日寒凉,即便屋里炭火够足,起来一趟也总觉凉飕飕的。跑回床上的这几步间顾鸾已打了哆嗦,上床往被子里一缩,禁不住地吸气:“好冷……”
话没说完,她便觉被子在这片刻里也晾得凉了,贴在身上直让人觉得冷意更甚。
又吸了口凉气,顾鸾抬眸看看,蓦地靠近楚稷,紧紧将他胳膊抱住。
楚稷原正想事,忽觉寒意逼近,低笑一声,翻身就拢住她:“是不是这两天的传言不太吉利,弄得你阴气都重了?”
她扑哧一声,冰冰凉的手往他衣襟里探。
他一把抓住,在手里攥着,又说:“我说真的,此事欠妥。办之前原该先传钦天监来问问,不知会不会造口业。”
顾鸾哑了哑:“皇上这么信这个?”
“……也没有。”他不知该怎么说。
上一世他原是不太信的。可想着临终之时心愿未了就能重活一回,便不得不信了。
顾鸾的想法却不同。
她想重活一世这种事都能发生,可见举头三尺真有神明。都有神明了,神明难道还不懂她做这些是为了主持公道么?
“没事的。”她安慰他,脑袋拱进他怀里,“若能将幕后主使抓出来,六宫都安稳,必能积德!”
他锁眉沉吟,心下仍有动摇。她仰头看看他,美眸一转,突然拈起腔调:“便是不能积德,也不必怕什么阴气。只消皇上多来看看臣妾,什么阴气驱不散呀――”
她有意捏着嗓子,听来矫揉造作。
还没说完,楚稷就被激得一股恶寒,龇牙咧嘴地看她:“哪学的鬼话!”
说着他伸手,一把挠向她腰际。顾鸾慌忙闪避,却被他搂着躲也躲不开,转而又觉他腿也箍过来,顿显惊恐,奋力挣扎着嚷嚷:“我错了!”
楚稷不理,无情无义地一味挠下去。顾鸾原就怕痒,被挠得绷不住地大笑,笑音又染上哭腔,不助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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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仪嫔已喝了两碗安神药,还是睡不着。
宫里的传言令她不安。皇帝没动静,她一再安慰自己或许并未查到什么,终还是心神不宁起来。
再有,佳嫔……
她是想要佳嫔的命,可她没想到佳嫔瞧着一个温温柔柔的人,竟能在圣驾跟前一头撞死。这个死法一想就触目惊心,圣上心惊之下必定大为光火,不知会如何彻查。
况且,她还听说御前宫人不仅围了驯兽司,还将自驯兽司到竹园的宫道都安排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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