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 1V1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斜阳映酒
“牧云,打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江校长像是气消了一点,拍了拍裤腿又坐下了,“你先放手。他说话再难听,到底也是你的长辈,你今天动了手,就是你不对了。”
“江叔!他…”何牧云气得齿关咬得咯咯直想,终究还是黑着脸放下了拳头,重新揪着衣领把那头肥猪拉起来。
他知道江叔的意思。
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是在替他着想。
他心里有藏不住的愧疚。
何牧云听了江校长的话,虽然不动手,却还是不放心,坐在二叔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二叔今天敢来,自然是不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的,大大咧咧地坐着。他哼了一声,顺过了气,又扯了扯领子,流里流气地说道:“江校长,我没文化,说话直,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牧云,就跟着你们江家好好过,大学毕业爱干嘛干嘛,我们何家的事情,太辛苦,就不劳动他了 。”
“不行。”江校长正色道,“你这是要侵吞他父母遗产的意思,我不能答应。”
“唷,那这话可就得两说了。江校长。你女儿跟他谈恋爱,焉知不是你教唆的?哦,舍个女儿出来攀上了我们家牧云,将来他父母的遗产不就是你家的了?“他不再掩饰一身流氓习气,阴阳怪气地说,”哎呀呀,还是你们读书人算得精啊,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江校长的修养再好,被他这样一盆盆脏水往自家身上泼,也再不能容忍,厉声道:“我江鹤年行得正坐得正,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要说他们两个孩子清清白白,就算是谈恋爱,也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你不要往他们头上安什么肮脏的心思!”
“呸!少跟我来这套!”何二叔终于也没了耐心,“我今天就要你一句准话,行不行吧!”
江校长还没来得及说话,何牧云站起来了。
他一把把何二叔揪起来往门外推,“滚!何家的东西我一毛钱都不要,老子靠自己还能饿死不成,滚!”
何二叔目的没达到,死活不走,拼了一身肥肉跟何牧云推搡着。他揪紧了何牧云身上的白衬衫,屁股死死往底下沉,就是不走。何牧云才不管他,使劲儿拎着他肥胖的身躯往外头拖。也许是看的干不过何牧云, 二叔急的满脸通红,越发显得油光闪烁:“何牧云,记住你说的话,别自己又当屁吃了!”
“说了不要就不要,抱着家产给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吧!滚你妈的!”何牧云毕竟年轻力壮,又正在气头上,力气大的吓人,何二叔被他手劲一带,终于一下子给推出门外去。
“砰——”,大门关上了,空荡荡的楼道里传来悠远的回声。
何牧云喘着气,后背紧紧贴在大门上,抬眼去看江叔,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
江叔依旧沉着脸坐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面对大喊大叫的二叔的时候,何牧云什么都不怕,可面对沉默的江叔,他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下去了。
杨花落尽 1V1 答案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叔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重新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何牧云靠在冰冷的大门上,看着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很快扶着墙站稳了,走回卧室里去。
里屋卧室的门发出了“咔哒”地一声轻响。
即使是这种时候,江叔依旧秉承着老知识分子的体面,轻轻地锁上门,在一片静默中完成了情绪的宣泄。
何牧云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哪里,只觉得空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想去跟江叔说些什么,可是他动不了。他迈不动步子,也开不了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叫他什么都不能想。
他就这样后背贴着冰冷的大门,身体一点点地滑了下去,蹲在地上,脑袋埋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他不知道江叔是怎么想的,可是今天二叔来说了这一番话,明显是坐实了他和江映桥的事情。他不觉得有错,可是如果二叔到处去说他那些居心不良毫无根据的猜测,那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他不想放手,他也不想离开。
可是江叔又做错了什么呢,就要被那头恶心的肥猪泼上令人作呕的污水?
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着,又酸又胀地疼,让他喘不上气来,似乎眼睛也痛出了些氤氲的水雾。
门后的楼道里响起熟悉的轻快笑语,应该是江映桥和洛姨回来了。江映桥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哈哈哈笑得整个楼道都是她的声音。
看来是在外面玩得很高兴。
何牧云陡然抬起头,迅速站了起来,抬手擦了擦脸。
他蹲的太久,起身又太快,腿上一下子又酸又麻,让他不由得咬了咬牙。
江叔还没有发话,他只能悬着心,装作没事人一样替母女俩开门。
洛姨终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刚一踏进门来就察觉出了有什么不对,满面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僵在脸上。
她看了一眼凌乱的茶几,又转头周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家里来客人了?&
何牧云心里发虚,硬着头皮&
嗯&
了一声,顿了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二叔来了一趟...&
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去的,不如早点儿说出来。
洛姨没等他说完,又接着问:&
老江呢?&
&
江叔回屋了。&
洛姨脸色变了变,匆匆交代了一句:&
我去看看,你们两个早点休息吧。&
就先径自走了。
江映桥站在那里,明显懵了,也不敢说话,只拿一双大眼睛冲何牧云使眼色。
出事了?
嗯。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她又拿眼睛瞟了一眼她爸的房门。
我爸生气了?
嗯。他又点点头。
你死定了这回。她板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好笑,可这会儿他有种没来由的心慌。
慌得他想脱门而逃,又或者冲进江叔屋里去把话都说清楚。
说他喜欢江映桥,真的喜欢,愿意付出一切的那种喜欢。虽然他还年轻,可是他愿意承担起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一切。他做好了一切吃苦的准备,他什么都不怕。
可是他终究没有敢这样做。他只是艰难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房间,跟江叔一样,轻轻地关上了门。
“咔哒”,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他能做什么呢?
除了一腔热血和孤勇,他什么都没有。
他坐在床沿上,思绪有一瞬间的混沌,恍然间仿佛是回到了他刚住过来那一阵。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茫然。同样的,知道他的人生又要出些什么变故了,可是又没有人告诉他,到底会怎么样。
只是这一回,江映桥没有再给他端来一碗热乎乎的酒酿丸子了。
她不明所以地在隔壁的浴室里洗澡呢。
第二天一早,他忐忑不安地起床洗漱,如同搬过来后的每一天一样,先下楼去巷口买了油条,又进厨房去帮洛姨端早饭。
她看起来倒是很平静,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坐在餐桌边的江叔拿着报纸,看见他端过来一碗白粥,点了点头,终于发话了:“坐吧。映桥还没起来,一会儿她起来,吃好饭了,我们一家人一起谈谈话。”
幸而江映桥估计也是心里有事儿睡不着,难得没赖床,很快就洗漱完毕,自己去厨房端了碗小馄饨出来坐下了。
“昨天牧云的二叔来了家里一趟,提起你们两个的一点事情。”江叔等大家都吃完了饭,才很含蓄的开了头。
江映桥的反应,很好的说明了她在学校里头那么刚,明显是因为家里环境够宽松。她脸上带着义无反顾的神情,不等她爸说完,就答道:&
对,我跟他谈恋爱呢。&
对于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当着父母的面承认谈恋爱,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餐桌顶上的灯照在她光滑的面庞上,映得她整个人像块光泽明润的硬玉。
&
没什么不敢认的。&
她又说,语调平静无波却难掩心慌,&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上了大学谈个恋爱也不能算错吧。&
她没有错,何牧云坐在一边想,明明是他错了。
他不应该冲动的 ,他应该忍耐,他应该等待。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会那样冲动地,不顾一切的吻她呢?
如果再等一等,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样难解而尴尬的局面。
&
时间总会沉淀出一些答案的。&
许多年以后,在下着大雨的办公室里,谢医生对他说过这个话,不是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而是作为他的猎物。虽然她说的,是她和程拙砚之间永远无解的感情,可是她说的很对。
时间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或许应该说,是二叔给了他答案。
又或者应该说,是人心给了他答案。
杨花落尽 1V1 飞絮杨花
《史记 ? 张仪列传》里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事实证明,单独的个体在遮天蔽日的巨浪里,是很难力挽狂澜的。
那天早上他们其实并没有聊多久,只是问清楚了大概的事实。
当然他自己和江映桥都闭口不提他们上过床的事情。毕竟他俩在人前还是很规矩的,就算是谈恋爱,最多也就是拉个手,搂一下胳膊,看起来非常有分寸。就算被有心人看见,也不至于传得太难听,得以保存一丝体面。
也许是登门那天被暴怒的何牧云吓住了,何二叔并没有立刻把闲话散播出去,给了江家一点点时间做准备。
说是准备,只能算个聊胜于无吧,可是江叔也的确是尽力了。
刚一开学,他就让何牧云以高叁下学期需要抓紧学习的理由,申请学校的宿舍。照理说宿舍都是给外地学生的,可是何牧云情况特殊,管理人员还是批了一间八人宿舍里的空床位给他。
至于江映桥,自然是一开学就回去住校了,周末也很少再回来。对外说起来,是宁大的人类学系跟英国的大学有交换生项目,她早提过想去英国看看,因此收心做准备申请去读一年。
江校长在家里把话说得很清楚,这样的安排,只能是亡羊补牢,寄希望于保护两个孩子的名誉。至于事情最终会怎么发展,没有人能说得好。
他也很坦诚的把事情分析过给何牧云听,二叔的目的就是制造舆论,不让江家插手何牧云的任何事。只要何牧云去讨家产,只要江家替他说一句话,那么就是江家图谋不轨,江映桥为了钱勾引他。
何二叔,果然龌龊得直白。
事情真正发酵起来,是在开学以后的几个月。
二叔自从被他揍了就再没消息,让何牧云觉得这事儿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他既然已经开了口不要家产,兴许他二叔就放弃了搅事的念头呢?
后来想想,刺激到他二叔的,应该是他跟老师讨论报志愿,最后选了工商管理的事情。
他一门心思要去宁大,什么专业无所谓,所以他想问的是到底什么专业能保证他可以进宁大。老师们却不这样想,他们跟江校长想的差不多,都鼓励他读商科,有的说读金融,有的说读工商管理,也有的说可以考虑经济学或者市场营销。
他选工商管理,是因为宁大主要是建筑和社会学厉害,工商管理这几年才开,分数线相对要低一些。正好大家都觉得他要继承家业,读工商管理再合适不过。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问心无愧,可是二叔却觉得这是他要夺产的前奏。
没有人知道他二叔是从谁那里打听到的这个决定,在和煦的暖风里,流言像是四散的杨花一样,被春风吹得满城飞絮。
最早是某天晚上在宿舍里,其他几个人排队去洗澡了,平时睡他下铺的蒋青突然坐在他桌沿上,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喂,你小子可以啊,敢泡校长的女儿,近水楼台是不是啊?”
他像是觉得只用语言无法表达内心的暧昧,还特地配上了“嘿嘿嘿”的猥琐笑声,“你俩搞过没?”
何牧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他二叔年初的夜访,还有江叔后来交代他的话,“人心大多是愿意看体面人家丢脸的,更何况是小儿女的私事。将来要是有一天,你要管住嘴。”
管住嘴,很容易的。
何牧云根本不用说什么,他只是抱着手臂坐在那里冷冷地盯着蒋青看,就足够吓得他闭上嘴干笑两声,试图落荒而逃。
“跑什么?给我滚回来。”何牧云冰冷的声音断了蒋青的退路,“说吧,怎么回事?”
“哥,云哥,你别上火。”蒋青陪着笑又滚了回来,“哎,你看你这也太上进了是不是?一天天的在这儿学习,错过大新闻了吧?哎呀也没什么呀,都夸你呢,夸你呢。”
“夸我?”何牧云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睛看他。
“这不夸你有本事,泡到了江映桥嘛!哥几个可羡慕死你啦!好家伙,江映桥多漂亮啊!当年卫枫当了那么久的舔狗,人家根本不为所动,原来搁这儿等着你呢?你俩啥时候好上的,说来听听?兄弟可太羡慕你了云哥。”
蒋青简直瞬间马屁精上身,不知道是真的羡慕还是单纯因为怕挨揍。
“不是外头都传遍了吗?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俩啥时候好上的?”何牧云不松口。
为了江映桥,至少这一点他做得到。
“唷,不知道啊,哎呀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去年咱们年级不是上宁大参观吗?说步桥巷的吴佳逸看见你俩在学校里头牵手来着。她不是也在宁大么。”
只是看见牵手了,那还好。
“还有呢?”他又问,想多打听点儿消息。
“没了啊,就这。”蒋青缩了缩脖子,又带着暧昧的笑容凑近了,“云哥,就只牵手了?兄弟可不信啊,就冲你这长相,什么妹子不是手到擒来啊?”
何牧云很想一拳把这人揍死,但是他还是在心里头转了转才开口:“蒋青,我问你,你们觉得我凶么?”
“啊这…云哥,你别问我这个啊。这你让我怎么说啊。”
“哦,不敢说是吧?我这么告诉你吧,你们认识我跟江映桥这么多年了,见我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吗?”
蒋青这个二愣子居然还真的仔细想了想,才肯定地说:“真没有。”
“我这么凶,都不敢跟她讲重话。你觉得我除了拉一下她手,还敢干什么?”
“我草,我映桥姐这么厉害?”
哪儿来的二愣子,这就叫上映桥姐了?
还不待何牧云回答,二愣子又自己接着说:“也难怪,又漂亮又是学霸,凶一点儿也正常。再说了,咱们男的,那什么,得多尊重女朋友么,是这么说吧,云哥?”
何牧云还是没说话,任由这个二愣子继续脑补。
蒋青很快总结道:“云哥,是条汉子,果然除了脸还是很有点儿东西么。难怪映桥姐看上你了,咱们讲的是真感情,对吧?我草,你俩可真他妈感人。”
“行了,”何牧云郑重地说,“别他妈乱传了,女孩儿还要做人的。”
然而学生们不乱传,并不代表大人们就不乱传。
有的时候,道貌岸然的闲人们的热情,可比高中生们要高涨得多。
杨花落尽 1V1 风雨如晦
梅溪镇这么一点点大的地方,跟世界上所有的小镇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与人之间互相都认识,谁都有点儿沾亲带故,而且大多数人生活都按部就班毫无惊喜,巴不得来点儿饭后的谈资。
本地唯一重点中学的校长,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居然纵容自己女儿勾引外来富户临死托孤的独生子。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刺激的戏码了。
人们甚至不需要知道任何事实真相,只需要自己脑补就够了。
小孩子的脑补,可能只是些玫瑰色的小混混跟女学霸的浪漫情节;可大人们想的,那就丰富得多,复杂得多。
比如何牧云长得俊,又有家底,不趁着他年轻没见过女人勾引他,可就来不及了;比如两个小年轻住在一起,只要当爸妈的稍微有点那个心思,放点水,想要干什么做不到?又比如何牧云一个凶名在外的小阎王居然肯收了心读书,肯定是被江映桥迷得五迷叁道的才会这样。
江校长一家子吃相太难看啦,好歹等人家上了大学再说,这两个孩子都还姓着江呢,可真够着急的,啧啧啧…
他们不想知道真相,他们只需要在吐沫横飞的时候得到低俗的快感就够了。
何牧云原本天真的以为无非就是把谈恋爱的事情挑明了就算了。只要他不去讨要家产,按部就班的高考,读大学,毕业,找工作,那么这件事情也就慢慢过去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他以为没事,只是因为他是男孩儿。毕竟,在事情喧嚣尘上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在路上被某个大妈不怀好意地靠近了 ,问:“牧云啊,现在书读得好的哦?江校长家有没有给你开小灶补课啊?是不是映桥教你读书啊?”又或者是:“映桥小姑娘在家里面是不是穿得少啊?你一个小男孩也不容易哦。”
不过大妈们很快就被他一身凶气吓退了,渐渐也什么人来惹他。他就以为事情快要过去了。
原来,江映桥作为女孩儿,才是真正面对疾风骤雨的那一个。
一开始,她还跟以前一样,躲在宿舍跟他聊天的时候,跟他一起骂那些碎嘴的叁姑六婆烦得很,不理他们慢慢就消停了。再后来,她叹气的频率比以前高了许多,会自言自语的说,毕业就好了,到大城市去离开这些闲言碎语就好了。
接着,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她最多说的一句话,是:“我这是个什么女儿啊?我太差劲了,太差劲了。我真对不起我爸妈。”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件事情,对她的恶意有那么大,对他们家的恶意有那么大,而他自己作为这个主角之一,居然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被原谅了。
江校长让他继续住校,高考结束前都不要回家,好好读书,不要过多考虑江家的事情。
可是他听说洛姨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后来,他又听说江叔被人伺机攻击他私德有亏,不能再担任教书育人的校长,必须引咎辞职。
小儿女的流言蜚语,居然威力这么大,最后会落得连江叔和洛姨都一起拖下水的地步。
直到有一天,江映桥终于跟他说,“咱们不要再见面了,何牧云。”
他那个时候还很年轻,不懂得推己及人,觉得她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那些人要说什么,随便他们说就是了,至于要分手吗?
低调一点儿,熬过去不就行了吗?
“你们面对的风雨,程度上根本不一样。你觉得打把伞就是了,她哪里可能伞都被台风掀飞了。”这是他后来终于隐晦地提起往事,谢医生跟他说的话,“在这种事情上,要兼顾是很难的,苦守也好,放手也好,那个人都没有错。”
可惜那个时候他不懂,他无法忍受被她抛开的煎熬,威胁她要放弃高考,逼她又跟他见了一面。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蠢死了,拿自己的将来威胁她,算什么男人?
可是她还是来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是愿意替他着想。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天她的样子,脸色不太好,穿得也不像平时讲究搭配,整个人看起来黯淡无光,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们有好久没见面了,他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头结结实实地痛了一下。
两人约在市里头新开的美术馆,因为安静宽敞,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人会去。
美术馆的负一层有一个小厅,是为了支持本地的艺术类学生特地开设的,摆的都是本地名不见经传的作品。
因此就更无人问津了。
他们约就在那个展馆里。
晦暗的光线让江映桥显得更加沉郁了叁分,以前的那种鲜活的生气仿佛被抽尽了,看起来很委顿。
他很后悔,他不应该逼她来的,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江映桥在一副奇怪的斧头面前开口。
那是一把普通的木柄手斧,砸进一个窗户大小的磨毛亚克力窗里。斧头把窗户劈得四分五裂,就算是个静止不动的装置艺术,也能感觉到背后蕴藏的力量。
这个斧头底下挂着作品名 :《破茧》
明明是砸窗户,破的什么茧啊?
他不懂艺术,江映桥懂一些。她安静地坐在长凳上看着墙上的斧头,若有所思地扯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笑得他背上发毛。
“你…瘦了好多。”他说,又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
“嗯,病了。”
“怎么了?”
“医生说是短期的抑郁症,要调整一段时间。来的时候刚吃了药,可能会有点儿奇怪,你别在意。”
杨花落尽 1V1 何牧云,再见
怎么会这样?
他吓得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凉凉的,被他握住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反握他。
“我无法面对一切。如果是周围的恶意,我还可以坚强些,不去理会就完事了。可是我每次回家,看见我爸妈,我就愧疚得觉都睡不着。我明明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却连累得全家都要被惩罚。”她瘦削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地颤抖着,“而你呢?你一点儿事都没有。我们全家承担了所有的恶名,只因为我是女的,你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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