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酬梦提了盏灯离了席,丝竹声停了片刻,酬梦这才从那推杯换盏声中辨别出河川流动的声音,风穿过她的袖子,绕过她身边的树,樱花潇潇而下,酬梦笑着抓了一片,握在手心里许了个愿,轻轻吹了口气,却又松了手,看它又飘飘摇摇落在脚边,人一醉,世上的一切都变得更慢了。
亭台上的乐伎又换了调子欢快的曲子重新奏了起来,酬梦听说是王九良来了,她抬头看月,月也看着她。
--------
明日上午12点和晚8点两更
酩酊酬初景 上巳(四)
风谣楼上,裴淮侧身倚着窗遥望西川月,他手中的酒被贾青偷偷换成了水,可无论怎么更换位置,那月就是不往杯中去。
自罗薇跟他破裂之后,他再没在家中庆祝过任何一个节日,这热闹对他死灰一般的人生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煎熬,几个博士在一起对诗,那位张司业滔滔不绝地恭维着王九良。
隔着一扇窗,酬梦在那棵树下站着,他能看出小姑娘已经有些醉了,看来风流倜傥的平正侯世子,今晚收获颇丰,但是一兜子兰草都没有留住她的心,这会儿却在树下扑花瓣。
拈花许愿,是他年轻时的情趣,他已经记不清是在酬梦几岁时,他把这个习惯分享给了她。可人到中年,年轻时的期盼已经被磨损得面目全非了,他也不再许愿,不过她还年轻,理应对生活充满期待。
酬梦望着月,风谣楼有白的窗纸,暖褐的窗格,他穿着月白的襕袍,侧影被镶嵌在月下,酬梦往前走了两步,她提着灯,灯却照不出一分她的期盼眼神。
王九良唤了他一声,裴淮一惊,慌忙间抛下了手中的那棵兰草,他在脑中幻想了许多次,却没想到真的这样做了,不等王九良起身,裴淮先他一步合了窗户,离开了窗边。
那棵兰草缓缓而下,酬梦拿灯照了照,却未拾起。
她不知道自己在往何处走,夜越深,四处的春情越盛,酬梦不好意思再点着灯,她灭了蜡烛,白崂却从树下飞跃而下,瞧见他,酬梦是开心的,她恨不得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抱住他,无论落红如何留不住,起码白崂都在,高山险峰是永恒的。
他站在她的面前,却带来一股郁金和苏合香味,酬梦细细嗅了嗅,转眼又了悟于心,白崂低声问道:“醉了么?”声音却比她沉醉。
酬梦坦然一笑:“刚刚好,你可来了,他们都有伴,我却只有这一兜子心意。”
“年年如此。”
“今年不一样。”
“是因为他在。”
酬梦痴痴望了他一眼,潭边“别让我走”的誓言还在心上,她纠正道:“是因为白崂不在。”
白崂不屑道:“我一直都在,要不然我把那一棵也给你捡起来?”
“原来你都看到了。”
“嗯,这回许了什么愿?”
“希望这兜子兰草的主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愿望也是年年如旧,可是白崂不懂,既然裴淮给了兰草,酬梦何以又不屑一顾起来?与此同时,他又难免有些期待,或许酬梦已经把裴淮放下了……他鼓起勇气问道:“那为什么不要他的?”
酬梦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扉,平静道:“我不要这样的,我要他郑重交到我手上,请我收下,求我回赠。”
可白崂的心又重重落在地上,“我说了换个人,他不行。”
酬梦步子一顿,“荷风也不行。”她的加入,破坏了平衡,酬梦难得感受到了危机。
“什么?”
“这些兰草明日就枯萎了,可你身上的那一株却不是,折川哥哥,或许这样才公平。”
她指了指那荷包,她的指头能拿笔,能拿刀枪,却拿不来针,酬梦向来羡慕那些姑娘们擅长的花样,又有些不甘心,却无比真挚地问道:“荷风比我好么?”
他没想瞒她,他无法抵抗荷风带来的新鲜感,还有在酬梦那里收到的挫败感,更让他无法拒绝她简单直白的示好。白崂生来就没有母亲,荷风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温暖和柔顺,他第一次收到女人的针线,那针脚里的情意,让他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渴望被爱。
酬梦没有父母,却还有个家,还有羡鱼给她做针线,他抚过她身上的那几朵梨花,而在荷风之前,自己什么也没有,白崂想。
“你无人能及,永远都是。”他难得牵了她的手,不是胳膊,也不是手腕,他问:“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
酬梦笑道:“可能早就爱上了,可能明天就爱上了。”她抽了手,那兜兰草从手腕上滑落了,酬梦弯腰去捡,却看见树后荷风的衣角,“快去罢,春宵苦短,我还有一夜的酒没饮完。”
酬梦独自离开了,她悬着心,或许白崂会躲在另一颗树上,继续守着她,或许他会在下一秒叫她“臭丫头”,结束她的孤单,她高悬的一颗心或许从此就会放在他的身上。然后不管裴淮如何撩拨,她都不会动心,她只是想有个人陪,在这座寂寞又繁华的城里。
可是今晚的白崂是折川,是春风吹错了方向,酬梦远远不像自己幻想得那般洒脱,或许她这一点跟那个害了她的裴淮一样,她原来也是这样贪心又自私的人,她自嘲一笑,太多的或许,耽误了青春。
酬梦无意间看到临川亭上易宵的身影,亭下的黄水仙开得热闹,给月色撒上一层碎金。酬梦颇有些踌躇,经过白崂那一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演得好“小世子”这个角色,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要不要去打扰易宵的清净。
闻远是来给易宵送披风来的,却见酬梦提着一盏不亮的灯,悠悠晃晃地站在原地,走上前去轻轻唤了声:“世子。”
酬梦一惊,却歪在闻远身上,她忙退了两步,又重重撞在了石阶上,琉璃灯碎了一地,却道:“对不住,你来寻易宵的?你们回罢,我先走了。”
“栩栩——”
易宵急急从亭上下来,仔细扶起了她,好在那些碎片没扎着她,可酬梦却似认错了人一般,踮脚把易宵紧紧搂在怀里,易宵的后颈湿凉一片,他接过闻远拿来的披风,对他使了个眼神,闻远不敢停留忙离开了。
酩酊酬初景 上巳(五)
他只是任酬梦搂着,双手垂在身侧,他身上的淡淡苦涩药香点醒了酬梦,她吸了吸鼻涕,学着少湖的样子,重重拍了拍易宵,推开了他,脸上的泪珠还在,却龇牙咧嘴笑道:“疼死我了。”
易宵知道她这是缓过来了,也不再多说,转身上了亭子,酬梦跟在他身后,易宵有些微醺,走着走着却觉得台阶在晃,手一松,那披风滑落,酬梦忙伸手抢了起来,对他讪讪一笑,帮他系上了,“临川亭风大,你怎么躲在这儿?”
易宵嫌她打的结难看,又扯了重新弄了个,睨着她道:“自然是因为高处风景独好。”
“怎么好?瞧着别人的热闹,一个人喝闷酒?”
她倒不矜持,掸了袍子坐下,樱桃酥甜得发齁,酬梦咬了一口,又撂回了盘中去,酬梦见他竟没有嫌她,又挑了一块浪费,易宵仍是无话,酬梦终于憋不住了:“易宵,你在想什么?”
“想你刚才把我认成何人了。”
易宵的理智掉了一半,平日里那副温润的壳子裂了条缝,这一问让酬梦大吃一惊,那凉丝丝的语气,半是审问,半是威胁,酬梦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把闻远错认成鬼了!吃醉了罢,你这样可不像易宵。”她夺过他手里杯子,替他饮尽了那一杯。
“你以为易宵是怎么样的?”
酬梦搓了搓双颊,只是她的肤色较深,那两团红晕瞧不真切,她端正坐好,一手握紧玉佩,斜眼看他,“看见没?这样的。”
易宵却被她逗笑了,“你啊——”
他这语气又让她恍惚,酬梦这回却是真害羞了,“你别这样。”
“怎么样?”
“没怎样。”
桌上只有一个酒杯,两人谁也不嫌谁,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饮完了那坛酒,酬梦眼瞧着易宵的脸色越喝越白,眼神越来越空。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却突然跪在他身边,恳求道:“易宵,给我抱一抱,就一下,好不好?”
“不好。”他拒绝得十分干脆,忙侧过了身去。
酬梦悻悻地瘫坐在地上,感叹道:“还是宜人坊的姑娘好,罗易宵只会欺负我。”
“我这是以免罗易宵被你欺负了。”
酬梦不信邪,立刻撒起酒疯来,扯着易宵的腰带把他带倒在身上,这下惊得易宵咳嗽不止,酬梦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她眯眼看着天上那弯峨眉月,月尚有云作陪,她今夜一定要做一回小人,酬梦笑道:“欺负就欺负罢,就一下,等这片云走了,我就放开。”
易宵倒不挣扎,安静在她身上躺着,酬梦抚着他的背,突然问:“药很苦?”
“嗯,很苦。”
“你困了么?”
“不困。”
“我陪你好不好?”
“是你需要我陪才对。”
她抚掌大笑,腹诽易宵醉后真是聪明得讨厌。易宵嫌她太吵,捂住了她的嘴,他微微睁眼却见她眼中星光点点,翻下身躺在她的身侧,酬梦笑出了泪,拿袖子抹了抹眼睛,“你今晚很不一样,易宵?是易宵么?说两句扬州话听听?”
易宵微笑着合了眼睛,四周都在摇动,仿佛身正在船上,他轻飘飘地讲了句:“跟我回扬州。”
那五个字从他的齿尖擦过酬梦的耳朵,每个音节都既缠绵又干脆。
“少哄我,你这是官话,我听得懂。”
他睁开了眼睛,仍用扬州话讲道:“我不会讲,家里人都说官话的,咙——云散了。”
酬梦学着他的语气:“云散了,云散了,真好玩,易宵,我喝醉了,眼前有两个你。”
他懒懒地报以一笑。
酬梦从荷包里拿出了那块旧帕子,“你会绣花么?”
“不会。”
“你看,我妈临走时给我的,只有这个了,她绣得不好,绣花可比写诗难多了。”
这帕子的绣工的确拙劣,易宵看着那肥硕的蝴蝶和孱弱的海棠,脸却红了,顺势把帕子盖在脸上,帕子上的花香跟她颈边的味道不同,“生孩子可比刺绣难多了。”
酬梦歪头碰了碰他的鬓角,自嘲道:“要成为一个女人,需要经历许多困难,看来我只能做个男人了。”
“你做得不错,比我做得好。”
酬梦把帕子抢回遮在自己脸上,“易宵,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确定?”他半起身,可心跳太乱,复重重躺了回去。
酬梦点了点头,“嗯,我每一次喝醉都会想到我阿耶,谁知道阿耶到底是被酒害死的,还是我害死的,他喝醉了,我睡着了,然后下了场暴雨,我醒了,他没醒来——’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刘博士拿最后两句劝学来着,我当时就想:这种庸才也配教我?”【1】
原来是这个秘密,他长长舒了口气,也学酬梦那样翘着腿摇着,“‘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陶渊明的寂寞与严肃却被拿来催人奋进了,时世狭隘偏颇,我也可惜。”
亭下起了篝火,男女围在一起歌舞,热闹极了,亭子里的两个人仍并排躺着,似乎有侍儿上来换了盏灯,又添了酒,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那人的脚步声远了,酬梦又道:“寂寞原来可以和严肃一起用么?世事无常,你我都逃不脱,’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可知之简单,行之却极难……酬梦也只是个庸才,寂寞与烦恼与我常在。”【2】
“我也是。”
“易宵,不要对别人说。”
“我无人可说,放心好了。”
“不成,你也说个秘密,我才能信你。”
“无赖。”
“快说,快说。”
易宵眉头紧锁,极不情愿地挤出了几个字:“赵鸢,她的诗写得实在俗烂,实在讨——此实非君子所为,不好不好。”
酬梦笑道:“好,易宵也有小人的一面,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栩栩,我困了。”
“不能睡,快起来,我们再饮一轮。”
酬梦强行把他拉了起来,易宵却见桌上有两只酒杯,当即发起了脾气,抄起其中一只丢了下去,却不知砸到了哪对野鸳鸯,草丛里一阵窸窣作响。
酬梦尝了一口,却发现并不是酒,而是酽茶。远处风谣楼的灯仍亮着,窗子却重新开了,酬梦抱着柱子静思不语,易宵撑着头,双眼迷离,他的脸比裴淮的窄,眉也更细更长,与他内敛的性格不同,那眉峰长得张扬险峻,而他时常皱着眉,倒把这份破绽很好地隐去了。
易宵的脸多一分显得女气,少一分又缺了精致,酬梦端详这他的美,渐渐生了些羡慕之意。他下巴上的皮肤太薄,此刻挂了些暗青的胡渣,他似乎困极了,灯影给他的身形染上一层落寞。
他知道酬梦在观察他,可他只能由着她瞧,他已经彻底醉了,但仍撑着,不忍先睡。易宵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前的酬梦扯了个尴尬的笑,他们的头发都躺乱了,春风拂过,缠在了一起。
“好风不待月。”他只说了半句,怔怔看着酬梦,等她的回应。
酬梦想到那片缠月的云,对道:“游云错解情。”
易宵又道:“西山春花嫩。”
酬梦对道:“临川飞絮轻。”
他只抬了一只眼,嘴里含糊不清:“挑灯影离离。”
酬梦吹了灯,笑道:“中圣窈冥冥。”【3】
“山水星辉烬。”
“酩酊酬初景。”【4】
他伸手抓住了酬梦的袖子,问道:“初景?你那时还会在我身边么?”
酬梦没有回答,她不敢再留下去了,她长不出胡渣,黎明的光会照出她的原形,可她也舍不得就这样离去,酬梦想了想,又道:“夜太长了,易宵,我送你回家,慢慢走,好不好?”
易宵仍趴在桌上,笑着问道:“你的酒醒了?”
“差不多了,走罢。”
她搀起易宵,下了临川亭,走过风谣楼,闻远在马车边等着,酬梦把易宵交给了他,易宵却紧紧抓住酬梦的胳膊,不愿放开她,酬梦无奈只能随他上了车。
马车走得很平稳,易宵很快在这样的摇晃中睡着了,他靠在酬梦的肩上,酬梦怕外面的嘈杂吵着他,便放了帘子,下车前,酬梦轻轻对易宵耳语道:“多谢你,今宵多珍重。”
-----------
【1】陶渊明《杂诗十二首·其一》
【2】陶渊明《形影神叁首·神释》
【3】中圣:喝醉
【4】初景:来自王勃《山亭夜宴》:清兴殊未阑,林端照初景。意为朝阳,黎明。
有一天晚上酒醒了之后失眠,突然想到王勃好像是在十四岁时就写了《滕王阁序》,而自己……然后大半夜开始翻他的作品,这才有了“酩酊酬初景”这个题目。
上巳这章是我动笔前就梦到的,因为梦里的主人公是自己嘛,所以应该是个人代入感最强的一章,一边写一边哭,很希望大家喜欢这一章的“酬梦”。
希望酩酊日后还能有机会跟大家见面,拜拜
酩酊酬初景 酩酊2021圣诞番外-lastchristmas(1)
关于此番外,上个月在微博征求过意见,应读者要求男主角为罗易宵,会有四人同台情节。
与正文压抑苦闷的基调不同,番外会比较轻松甜蜜一点。故事背景在日本,主角为留日学生,故事发生在没有新冠的时候。
为了照顾番外设定,白崂的名字在这里是白酬兹(无法接受骨科情节的读者可以自行关闭)
时代不同,必定会ooc
---------------------
学园祭过后,乐队成员为了庆祝演出过后去了都心的一家居酒屋聚餐。十一月末,再过不久枫叶就要红了,傍晚的风也有了些不近人情的寒冷,成员们提着乐器进去时,无论服务员还是顾客都多看了他们几眼。
酬梦在的这只乐队名叫“酩酊”,这名字是一位已经毕业的前辈起的,因乐队成员全部换了血,他们不该叫酩酊,准确应该酩酊jr.才是。
正巧他们这些成员都不算是能喝,跟大部分日本人一样,叁四杯生啤下肚便要红脸,醉得十分容易,到达“酩酊”也不是难事。
罗易宵并非乐队成员,只是因为跟主唱是高中同学,之前又给乐队介绍了私活,这才被授予荣誉成员的称号,偶尔帮他们拍一拍照片,这日也加入了聚餐。
众人都红了脸之后,唯独狄酬梦一人面不改色,她靠着墙刷手机,鼓手已经倒下睡了,主唱和吉他手的音调越来越高,可争论的不是音乐,而是政治。
两人的女友凑在一起说开玩笑,聊指甲和实习的事,酬梦偶尔插一两句,她与她们交情不深,只是一起上课时见过一两面而已,可这种场合,她也不好跟着她们的男朋友胡侃,便只能看手机。
易宵喜欢她,她是清楚的,只是他憋着不说,她也懒得主动提。他或许是真的醉了,这会儿眯着眼打量她,酬梦时而抬眼看他,他也不避讳,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是程式化的笑,温柔谦和但过于礼貌。
他已经完全是个麻烦的日本人了,酬梦想。
“圣诞节有什么安排?”
他酝酿了一晚上,这才搭话,倒杀了个酬梦措手不及,她清清嗓,确认道:“什么?”
“圣诞节要不要一起过?”
酬梦忍不住嗤的笑出来,她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易宵一眼,似是切换了app。易宵朝她挪了过去,脚尖碰到了酬梦的小腿,她微微扫了一眼,并未挪开腿,只把手机屏对着他,说:“看到了?要打工,两天都是。”
酬梦在一家补习学校打工,圣诞临近这边的高考,其实她并没有清闲的时间。
易宵却说:“时薪多少?剩余时间卖给我。”
酬梦一愣,忙盘起腿,推了他一把,揶揄道:“从前只当你是小布尔乔亚,合着是财阀!失敬失敬——”
易宵抬起身,本想去抓她的手,却只抽走了手机,“好不好?嗯?”他问。
酬梦却觉得易宵是在玩她,正准备拒绝,主唱和吉他手却突然大喊了一声,说:“会食中中文禁止。”
酬梦抬手叫服务员,笑着说:“因为易宵在求婚,他怕被拒绝。”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大家也只笑笑绕过了,可易宵却用日语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酬梦抱着手,在他耳边轻声答道:“只接受现金。”
而圣诞还有一个月,酬梦起初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晚她没醉,易宵却真的醉了,在电车上跟酬梦看了手机中的每一张照片,相册中无一例外,都是他家的日本土狗。
而展示的过程中,不停有line消息出现,看语气那发信者应该是他的追求者,酬梦没有追求过男生,却也收过不少来自女生的这类消息,她难免有些讪讪,易宵却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讲狗粮的事。
她并非没有过感情经历,因此一直觉得易宵是个段位不低的惯犯,她的确为他的种种招数所吸引,却又不得不防着他。她不是一个“好”女孩,可依旧怕被男人愚弄,为男人流眼泪是可耻的,可是理智不走泪腺。
她从失败中得到的唯一经验就是:可以动情不能动心。
易宵跟着她出了车站,他终于不再提狗的事了,双手插兜,默默跟在酬梦身边。酬梦的手一直垂在身侧,他注意到了,却没有牵。
路灯将二人的身影打到一起,她身上背着贝斯,易宵一直在脑中演练着待会儿拥抱她时手是否该穿过贝斯,酬梦的身高不低,没比他矮多少,所以他今日特地穿了双靴子,希望到时候不至于太丢人。
就这样一直纠结着,很快就走到了她的公寓楼下。或许她应该邀他上楼,然后发生一些成年人该有的故事,可她记得水池里还有昨天没洗的咖喱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酬梦左等右等等不来他开口,便笑着推了他一把,易宵不防,醉意未消,往后踉跄了两步,给酬梦抓住了自己汗津津的右手。
“月亮好亮。”易宵抽手指着天。
酬梦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冷清清的一轮挂在头顶上,亮是亮的,却并不算好。她问:“你家不在这条线上吧?”
“是啊……”不仅不在一条线,还要换两趟车……
酬梦顿了顿,又问:“上去坐吗?”
易宵说:“不了……今天喝多了,晚上可能要麻烦……”
酬梦缓缓点了点头,易宵忙解释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那下次见吧。”
酬梦朝他摇了摇手,却并未马上转身,易宵也笑着举了手像应援那般左右摆着,笑着说:“下次见。”
酬梦也加快了摆动频率,重复说:“下次见。”
“再见。”易宵说。
“byebye.”酬梦说。
“じゃー(再见)”易宵说。
“またねー(再见)”酬梦说。
“オーヤースーミー(晚-安-)”易宵说。
“晚安。”酬梦说。
他依旧挥动着手道别,“好梦——”易宵说。
酬梦轻轻一跃,同他击掌,掌声清脆,落下时两人都有些面红,她却不知要再说什么,笑着转身进了公寓。
在她转身后,易宵却懊丧地原地蹲了下来,酬梦刚才明明邀请他上楼了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