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可过了这几天,她却觉得或许她本身就跟酬梦不一样,就像酬梦的胸脯长得稚嫩而小巧,几年过去了,也跟初潮时差不多,可她的却正好相反。酬梦能从那事儿上找乐子,所以离不开白崂,可她不行,所以不怨九皋,也不怨自己,不行就是不行。
羡鱼终于想明白了这事儿,当天就多吃了两碗饭,可还没来得及跟酬梦分享,她却病倒了。她给帕子上的“栩”绣完最后一针,得意地抖开欣赏,酬梦会念书写字,可是就是绣不来花,做不好菜,她能为她做这些,这就是她的日子,对羡鱼来说这就够了。
一场洪水把她送到酬梦身边,上天收走了她的家人,又给了她一个妹妹,也不算亏待她。
酬梦老早醒了,看她咧着嘴,笑得刘海一颤一颤的,却也不出声,这才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一愣,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带着汗,凉津津的,羡鱼笑道:“想你呢,栩栩,能跟你一处,老天爷对我真好。”
酬梦极虚弱地扯了个笑,“你的栩栩都快病死了,老天爷还对你好?”
她即刻跺脚:“呸呸呸,热都退了,明儿再吃两碗鸡汤,就没事了,你又不是那药罐子。”
酬梦想到易宵一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不禁又为他难过起来。
她喝了两口水,外面似乎是起风了,吹得烛光缭乱,她似是不经意地问:“白崂还没回?”
“你摇摇试试。”
酬梦道:“铃铛没了,他说一直都在的——小鱼姐姐,没有你怎么办?”
羡鱼看不得她这样的神色,虽然对那白崂忘恩负义拣高枝有气,却仍安慰道:“有我,他也在,你别乱想,我跟他永远陪着你,这就是你的家。”
酬梦的眼睛热热的,怕是又要哭,她撒起娇来:“好——好姐姐,快抱抱栩栩,快快——”
于是羡鱼躺在她怀里,把那天的事儿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包括自己后来的感触,可那几句平白不过的话却惹得酬梦好一通哭,后来羡鱼也吸了吸鼻子:“我都没事了,你哭个什么?”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汗没出完,只能借助眼泪把心里的毒排出,她摇头,却不知在否认什么,就这样纠结而无所适从,但酬梦又道:“你这是大智慧,多少人这辈子都参不透呢,当为天下读书人一大哭。”
羡鱼道:“我这得过且过罢了,哪算什么大智慧。”
酬梦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过日子么?”
羡鱼抱着妹妹,欢喜而自足,“那你也学我,咱们好好过日子。”
------
爱情和自我在天平上,很少有人选择爱情而放弃自我的,但是选择自我一定会被爱伤害,一个不懂事,一个太懂事(所以才会被老东西利用)
酩酊酬初景 阴晴
落了两场雨之后,梨花便谢尽了。
酬梦病情反复了几日,终是吃了易宵送来的方子才好透。上官靖在那之后再没有缠过酬梦,并且依照约定修改了画中人物的相貌,可那场比武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失落的不仅是国子监没瞧到热闹的生徒,还有洛阳城的赌坊。
圣人因此严厉斥责了上官靖和酬梦,罚了从祭酒到助教诸人的俸禄,一件学校里桃色绯闻,就这样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酬梦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气性,本来这悔过书叁个字都已经写下了,她却突然撂了笔,驾马去了宫门口,却发现上官靖已经跪好了。
他道:“送上门去还被完璧归赵了,我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委屈……可是喜欢你没错,再来一回也这么干,大不了被荣国公拽回去打断腿,也算是‘牡丹花下死’了。”
两人一商议,对好了词,可圣人不召,他们有苦也说不出,黄门来劝了几次,酬梦见时机成熟,往地上一歪,连上官靖都给她吓得半死,不过多亏她演了这一场,好歹是把这莫名其妙的“过错”糊弄过去了。
两人共患难之后,倒成了朋友。
虽然朝中各派的暗流涌动从未停歇过,可是世家大族依然忙着在春天结交儿女亲家,一定要忙到牡丹芳尽才算了。
春末的牡丹宴由皇后在御苑举行,不仅是公卿贵族,满朝文武家里的适龄男女也都去了,酬梦身份尴尬,嫁娶都难,便称病未去。
一同躲懒的,还有易宵。赵家的门楣虽然配不上他家,可他是个不受重视的嫡子,赵贵妃若是真开口,罗展林是无所谓送个儿子出去的,赵家沉默至此无非是忌惮君心难测。他无所谓娶谁,左右想娶的也嫁不了自己,可是赵鸢实在是太像他父亲的那位续弦,连身上的香味都类似,娶她还不如娶阎王。
他本来是打算让赵鸢误会他对棠期还有留恋,以便她知难而退,谁知这个女人却差点害了棠期,这么阴差阳错的一搅和,加上柚期对酬梦的暧昧态度,他看棠期怕是下一步就要恨上酬梦,这才多嘴提示了柚期两句。
他虽不想对赵鸢一个小姑娘出手,最近这么拖着却是因永宁寺的燕王中了毒,他分身乏术。易宵这一身的病症,有时是弱点,有时是借口。
上官靖骚扰酬梦时,易宵本想把赵鸢这个麻烦甩给他,可没多久酬梦却跟他交了朋友,两人交往渐密,他担心酬梦是爱上了那小子,这才收了手。
天气越来越热,这会儿院子里无风,手里的药晾了半天依旧烫嘴。上巳那天上官靖就向他打听过酬梦,没想到千防万防,这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易宵想着上官靖那张脸,眼神里的冰简直能直接冻住这碗药。
闻远看他久久不语,便道:“刚才小世子托我向您问好。”
易宵回过神来,问道:“怎么酬梦出门了么?她去了牡丹宴?”自从酬梦生病,他二人便没见过了,虽然住得不远,没想到日日相见却依然艰难。
闻远审度着易宵的神色,道:“世子一个人骑着马走的,看着蛮着急,应该不是去宫里。”
易宵喝了药,也不吃糖,也不漱口,便往椅子上一躺,跟自己生起了闷气。他想着上官靖的手段和嘴脸,眉头越绞越深。
闻远这下是真的确定了自家郎君被那位魔王偷了心……又想到易宵前儿让他买的那些书,他虽只看到标题的《夜宴漱冥集》,却也知道这是二位世子的春宫集。为了买这些书,银子花了不老少,买回来却都进了灶台,独独剩了一本混在了那套《庄子集注》中间。
闻远知道这是易宵偷藏的,也不敢戳穿,这几天擦架子都只避过那一处,可是易宵显然没少翻,那册书上到现在也没落一点灰。
“您许是太久没跟姑娘亲近过了,这男人再像女人,总是比不过真女人的……您要是看不上洛阳的女人,要不然我回扬州寻个合适的姑娘来?”
话到这份上,易宵也不跟他绕弯子了,扬眉问道:“他哪像个女人了?”
近了看不像,远了也不像,他千辛万苦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位置,才看穿了她,了解了她。若是被闻远轻易就看出来了,他自然是不服气的。
闻远却没想到自己郎君这回这么直接,俯下身小声道:“谁也不像那位似的,抱男人还踮脚的,世子别是对您居心不良!故意装女人调调勾搭您……您可得小心!”
他眼瞧着易宵嘴角的笑越来越收不住,他忽而睁了眼睛,觑着闻远,“是么?我倒不记得,你学学,她怎么抱我的?”
闻远吓得一个倒仰,这竟然都到让他装女人的程度了……推脱道:“我比您高,这怎么学?”
易宵脸色一凛,闻远忙闭嘴照做了,易宵站在阶上,略比他高了个脑袋尖儿,可闻远那个彪形大汉,把易宵搂得脸都青了。
易宵气还没匀过来,却问:“哪像你似的抱这么紧了?”
“我还想问您呢,明明醉了,还把我遣开,那天世子就这样,”闻远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环上他的肩,头靠在他的颈侧,隐约却有些把易宵提溜起来的架势,“看着比我搂得紧多了,头埋在这。”他这么一比划,更确定酬梦是没安好心,耍这些花招就为了哄他家风华绝代的郎君的。
易宵嫌弃地推开了他,那晚的事儿他只记得大概,细节上却不像清醒时仔细了。
闻远道:“我看您也不喜欢男人,还是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敢在她面前敢露一个不该有的眼神,下辈子就在庙里吃斋吧!”易宵威胁道,脸上却是春风得意的。
闻远是无肉不欢的,为了照顾燕王在庙里素了几天,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回来第一顿连吃了两只烧鸡才缓过来。眼下易宵却拿这点儿要挟他,闻远心想那平正侯府的主仆果然不是一般人,九皋为了羡鱼夜夜哭,烦得他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看这几天胃口也好了,许是放下了,可这位主子又疯了。
易宵因回忆起酬梦那晚抱他并不因为他是他,难免又失落起来,闻远看着易宵脸上这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无奈摇了摇头。
------
罗易宵疯(骚)的时候在后面呢~
酩酊酬初景 分别
酬梦策马狂奔到宜人坊,直直往沉沉房里奔去了,“沉沉——彩蝶,彩蝶姐姐还好么——”
沉沉本还在睡着,看见酬梦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酬梦身上的沉香味传来,沉沉才往她怀里一扑,哭道:“梦郎,她死了,你怎么才来啊!那个杀千刀的上官靖难道没给你递信么?”
酬梦道:“我也是生了场病,你那封信一直在案上摆着忘了拆,可她怎么去得这样急?”
沉沉哭得伤心,彩蝶的事儿她只告诉了酬梦,又怕自己太伤心被郑燕燕发现,一直忍到现在,“她得了花柳,再拖下去也是死,郑妈就给她送了药,前后不过一盏茶工夫,人就去了。”
酬梦听不太请,安抚着他,“那她那相好,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都是我不好,病得不是时候。”
沉沉喝了口水,略缓了缓,靠在酬梦怀里细细道来:“我们这些花娘若是染了花柳,要么就去庙里等死,要么就主动要副药……自己了断,可是彩蝶姐姐,她这么红,常客又多,若她染病的事儿传出去,宜人坊难免要被关停,到时候我们这群人也是个死,郑妈瞒了她的病,我觉得不对,她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病这么久还不着急?就……就陪那守卫睡了,他才让我去看了她,她嗓子里长了疮,话都说不好了,她说早点死了干净,省得到时候太丑……”
“她那相好说有人偷了他的卷子,抢了他的名次,不过他得了笔银子,还没等放榜就回家了,可彩蝶姐姐说他肯定死在她前面了,梦郎,那么好的人……”
酬梦一听,也猜出了个大概,彩蝶倒是没说错,既然那人能买答卷,一定后台不一般,斩草除根,杀个穷举子简直是轻而易举。酬梦想着郑燕燕的心肠竟狠毒坚硬至此,明明是逼得人自尽,却又像做了善事似的理直气壮,而沉沉却要为了这种事就要出卖身体,一时脑中乱糟糟的,只揉得沉沉往后躲。
沉沉看酬梦眼圈红红,试探着道:“文六郎说要纳我进门,钱已经给郑妈了,郑妈说看我的意思,我不愿意,可又怕像彩蝶姐姐这样。”
酬梦正色道:“你不跟他,那要跟我么?”
“你连我的身子都不愿碰,我怎么跟你?”她翻身跨坐在酬梦怀里,轻轻蹭着她的脖子,一只手往他袍子底下探过去。
酬梦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沉沉委屈道:“梦郎,你是不是嫌我脏?”
酬梦急得不行,却也不懂沉沉此刻怎么能说着彩蝶的悲剧还有兴致做那事,她又把小时候糊弄玩伴的那一套搬来,“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我小时候受过伤,那要紧处没了,只留了个疤瘌,我碰不了你。”
沉沉的身子僵了片刻,随即又搂着酬梦热情地吻了她的脸颊几次,“太好了!不,不是,我是说你不嫌我太好了!原来你受着这样的委屈,怪不得你那回吓成那个样子。”
酬梦问:“那你怎么想,还要跟我走么?”
沉沉道:“我不知道,我不想捡荷风拒绝的客人,可是又不想嫁人。”
“荷风?”
她如今对这个名字的感觉十分复杂,白崂的一部分跟她走了,一部分跟了阿翁,可这是他的选择,酬梦怨不得荷风。沉沉这样温婉柔顺地依偎在她怀里,他的发丝细软,床榻间都是女子的甜香,酬梦难免会想到荷风的万种风情,她们这些花娘本就是为征服男人而生的,或许更合白崂的心意……
沉沉又道:“对,她还来劝我答应六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我怕,他能喜欢我多久呢?很快就会爱上别人,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丈夫?他的妻子一定会厌恶我,折磨我的。”
酬梦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既不懂男人,也不懂女人,如果女人心真如沉沉说的这样狭隘,如果爱情容不下他者,那她跟裴淮又算什么?
她对裴淮长久以来的思念又是什么?
酬梦逼着自己凝神在沉沉的事上,“这么说,你是愿意跟着他了?”
沉沉勾画着她的唇,眼神难得凶狠,咬牙切齿道:“我太喜欢梦郎了,如果你把我关在你的院子里,我一定也想霸占你,说不定还会杀了你的妻子。”
“那治茗就可以么?这样对治茗不公平。”
“男人可以叁妻四妾,他可以凭他有钱就占有我,我只是没有给他我的心,哪里不公平?”
酬梦无奈一笑,“怪不得郑妈愿意放走你……”
沉沉也知道自己不如荷风听话,更不比彩蝶圆滑,她为了自己的任性不知挨了多少打,可是沉沉依然希望自己在酬梦眼中是特别的,她希望酬梦可以看到她的特别,她并不比荷风差,沉沉无比悲戚地道:“可是我嫁给他,以后就看不到你了,六郎根本听不懂我的琴,我怕我会寂寞死。”
酬梦第一次主动吻女子,虽然只是以嘴唇慰藉了她的眉心,比春雨还轻柔的亲吻,她想若是给沉沉知道这一点,或许对她也算是个安慰,可是不能说,酬梦甚至觉得是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骗了她的感情与眼泪,她轻轻道:“别哭了,我会自责,我耽误了你。”
沉沉道:“我只是舍不得你,下辈子我也要做个男子,跟你……跟你……”
酬梦却莞尔,想到了上官靖那个疯子,打趣道:“怎么你要做上官靖?”
沉沉使劲掐了酬梦一把,把对上官靖的仇恨全转移给了酬梦,“那个狗东西,我让他帮我带信,他却骗我上了他的床,他还说:’我爱酬梦,你也爱酬梦,酬梦谁都不爱,那我们就来做爱。’他还不许我叫梦郎,我可恨死他了!”
两人躺着说了一会儿话,沉沉渐渐在她怀里睡着了,只是睡得浅,总醒了看酬梦还在不在。酬梦哄着她,在她床边看些传奇角本。
彩蝶去得无声无息,郑燕连夜就把她的物品钱财全都处理掉了,什么也没留下,他们这些花娘中,除了沉沉知道实情,别的都以为她是捡了高枝飞去了。
等宜人坊的姑娘都醒来了,沉沉也不得不开始梳妆打扮,这才从床上起来。沉沉一早就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被抬过去了,今儿骗酬梦说了这一场,听了她的心里话,她也就无憾了。
可是沉沉还是想哭,多看酬梦一眼都受不了,一张脸洗了化,化了又洗,酬梦无奈,给她描了眉毛,她并不会画眉,只是轻轻地握着螺黛,沿着她额上那两条淡淡的毛路画了两条圆弧。
“往后没机会了,你要再哭,可就可惜了。”酬梦道。
沉沉的眼睛在灯下接满了星辉,她靠在她怀里,眼睛一闭,又落了两行泪,她今晚反正也不会接客,不过是想好看些跟酬梦道别才化的妆,“我的命不好,你可得好好的,你以后找他吃酒的时候,千万别问我的事,就当此后沉沉也随彩蝶姐姐去了罢。”
酬梦点头,却又摇头,无论彩蝶还是沉沉,她都不愿忘记。
沉沉把酬梦推出了门外,她是个妓女,却爱上了一个从来没跟她睡过的人,这个人偏偏不喜欢她,还对她很好,让她想恨这个人都不成。可是她这样的人,也得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失了情爱也有恩义,只要治茗对她好,她就能好好伺候他,沉沉这么想,却越来越委屈。
酩酊酬初景 帕子
酬梦刚离开沉沉的屋子,就被一位眼熟的侍女拦着了,“世子请留步,我们荷风姑娘有情。”
酬梦想了想,仍拒绝道:“今日有要事,改日某一定亲自给荷风姑娘道歉。”
可那侍女坚持道:“世子,荷风姑娘说是有东西要还给您。”
除了那张帕子,酬梦倒想不出荷风有什么能给她的,只是还帕子何须麻烦至此,她顿了顿,便不再推脱,随那侍女一起去了后角门。却又被带到了那个曾经关过沉沉的屋子,天已经暗了,荷风独自站在那破屋子里,也未点灯,酬梦推门而入,“不知荷风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暗沉沉的屋子里,独留她一抹倩影,荷风道福,又笑道,“我那人多眼杂,世子的帕子在我那总是不安全,万一给人看到了,于您的名声无益。”
她却关了门,两人借着窗前的几束月影确认彼此的表情,月光漂白了荷风的娇柔,胸前那缕乌发半掩春色,引人遐想,酬梦想到擅长夜行的白崂,心上微酸,她也玩笑道:“荷风姑娘说笑了,能做您的入幕之宾怕是当今洛阳城最风光的事,何谈无益啊?
她没接话,却问道:“世子怎么不唤我荷风了呢?”
酬梦道:“哦,今日有些累了,沉沉要嫁人,我有些伤怀。”
“能嫁人是好事,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我倒羡慕她。”
酬梦淡淡一笑,却疲惫地叹了口气,荷风凑近了他,把帕子从袖中抽出,带出了那股郁金味道,她以帕子缠着酬梦的手指,暧昧化在她的嗓中,她道:“我第一次见世子,就觉得您的手指粗细均匀,纤长秀丽,您为我拭泪,我却只瞧着您的手去了,荷风这迎来送往的,也见了不少风流俊俏的郎君,这其中喉结不显的不在少数,只是指节像您般的倒从未见过。我听沉沉妹妹说,您从不夜宿宜人坊……”
酬梦深深看了她一眼,仍笑道:“荷风姑娘既喜欢,这帕子便送给你了,酬梦告辞。”
“栩栩——”
“我问折川哥哥,栩栩是谁,可他不说,这帕子既然是世子的,就请世子告诉荷风,栩栩到底是谁?”
酬梦站在门边,仍未回头:“一个山野村姑罢了,十年前就断了联系。”
“若是如此,易宵郎君如何认识这位栩栩的?”
“荷风姑娘便去问易宵罢。”
荷风见她要走,忙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腰带,她的腰肢极软,柳条一般绕到酬梦怀里,另一只手却要往她下身探去,酬梦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身后一翻,轻而易举卡住了她的喉咙,她手上慢慢加着劲儿,荷风的挣扎作用微乎其微,两人鼻尖擦着鼻尖,酬梦威胁道:“我自认是个惜花之人,只是也请荷风姑娘懂些分寸,有些线你不该踩,甚至连看都不该看,自食其果事小,害人害己就不好了。”
荷风的眼泪落了她的手背上,酬梦似被烫到一般收了手,荷风扶着墙艰难地喘着气,咳个不停,却道:“他想要栩栩,我对世子没有恶意,我只是……”
酬梦打断了她:“他不说的,就是姑娘不该知道的,若是姑娘管不住自己的聪明劲儿,第一个给姑娘陪葬的就是他!”
荷风跪在了她的腿边,她如此激动,可声音依旧轻柔可亲,“我是个孤儿,什么都没有,我只想要他,求求您——”
酬梦把她扶了起来,郑重道:“那就好好待他,不要害了他。”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您的帕子。”
“你若不想烧了,就交给他。”
酬梦骑上马,扬起鞭子,一路狂奔到城门口,可城门已经关上了,她无奈折返,洛阳城的道路宽广平坦,跟十年前一样,只是路上轩屋栉比鳞次,挡了风,吹不走她的眼泪。
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尽全力留在那个村落,她愿意做一辈子村妇“栩栩”,或许等她长大,会自然而然地爱上小山,跟他结婚,生儿育女,变成她的父母那样。她不用被困在“平正侯世子”的枷锁里,不用被困在城门里,不用担心自己不像个男人,也不用苦恼自己不够女人,就这样过完自己平淡的一生。
或许她也该庆幸,自己能装男人,她不是宜人坊的花娘,不会被送药自尽,不用被迫嫁给不爱的人,更不用向另一个人乞求男人的爱。世间的账总是太乱,她不知道到底算是谁欠了谁的,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悲哀,没一个能逃过命运的操控。
荷风是个细腻的人,察言观色本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础,再加上白崂在其中,所以酬梦并不怪她妄图用“酬梦”的秘密威胁她以得到白崂。可是酬梦依旧觉得憋闷,她不想嫉妒荷风,却已经嫉妒得快要发疯——她是如此完美,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而自己却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像个男人,又是个女人。
白崂想要栩栩,荷风要白崂,那栩栩呢?酬梦呢?她觉得只是一个空瓶子,她需要世间的爱来把自己填满,可只有爱又无法满足她的空虚,她把心交给了谁,身体给了谁?牵挂给了谁,陪伴给了谁?
这些问题连她自己都答不出来。
酬梦快到家时,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牵着马走到巷子口,却见易宵正提着灯站在一边,“易宵。”她唤道,“怎么在这站着?”
他低头看着灯笼里的烛火,嘴角的笑一闪而过,“晚上吃了太多,走走路消食。”
酬梦却觉得很宽慰,“没想到你也有失控的时候,吃了什么好吃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