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易宵想到那锅鸭子汤,他只吃了一碗,出门时,九皋和闻远似乎还在厨房用剩下的汤煮面,“嗯……也没什么,比不上羡鱼姐姐的手艺。”
酬梦笑道:“怎么也没带人?你还想去哪里走?我陪你去好了。”
易宵却推让道:“不用,我就沿着这条巷子走走,你先回去罢。”
酬梦调转马头,把易宵推了上去,“走罢,我带你去看天津桥,暮春时节,更该珍惜分秒才是,巷子里有什么趣儿?”
马走得很慢,酬梦戳了戳他后颈上突出的脊椎,易宵实在是单薄,她建议道:“你能多走走,其实很好,更好是买一匹马,对你的身体总没有坏处。”
“在城里骑马总是不过瘾,我们这些人倒糟蹋了这些宝马,若是能来去自由就好了……我倒没那么向往山野,只是想自由些,易宵也是吧?大老远来到这里,难得回去一趟见了姐姐,又要回来,洛阳明明不是你的家,却要说回……”
酬梦不知不觉讲了许多话,易宵只是应声附和着,她反应过来后适时地闭上了嘴,却又在心中自嘲自己蓬勃的倾诉欲,竟然对着易宵也没有一丝收敛。
易宵一边摸着马鬃,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跟上官靖如何了?”
酬梦倒愣了愣,“我跟他?没打成架,却真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挺羡慕他的,放肆无羁,不像你我,易宵,我想如果你跟他一样强健,怕是比他迷人数百倍,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她的心里藏了许多话,压得她很累,她想靠在他的肩上,可是易宵的肩膀显然比白崂的还要难靠许多,酬梦想到那晚他醉后说自己比他擅长做个男人,不禁笑了出声。
易宵轻轻道:“现在这样,并不寂寞。”
酬梦道:“那多亏有我,看来栩栩并非百无一用啊——”
易宵低笑,肩膀微微地抖着,酬梦道:“要笑就大声笑嘛,像我这样——”
她仰天大笑,只有酬梦知道这笑有多难得,每一声都是对命运的嘲弄与反抗。可易宵却仍笑得十分安静,酬梦抓他的痒,易宵这才被逗得笑个不停,酬梦还是第一次真正听到易宵的笑声,原来是如此爽朗。
大笑跟恸哭一样痛快,可是悲伤的时候还是会流泪,眼泪和欢笑都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不可缺少的情感流露,他们压抑了太久,对当下的宣泄,尤其觉得留恋和不足。
他们只是遥遥望了一眼天津桥上的半轮春月,那些装饰华丽的马车陆续从桥上下来,酬梦道:“好了,我们回去罢,小鱼姐姐怕是要生气了。”
易宵眷恋地回望了一眼天边的月,却只记住了身后酬梦的半只笑眼。
这晚,酬梦难得失眠了,可是直到天亮,白崂也没回来。
酩酊酬初景 撒谎
酬梦因春日里那场事故,不敢再违抗圣训,每日去国子监报道。日子进了初夏,人却越发懒散起来,那些经史子集上记载的似乎都是催眠的术语,酬梦就这么从桌案上睡到桌案下,醒来时脸上总是挂满了棠期的涂鸦。
她总是十分无奈地去融觉馆的湖边洗脸,馆边的春华全都谢了,裴淮却仍未归来。酬梦看这光秃秃的湖面,半只荷叶也无,觉得有些遗憾。
沉沉嫁了治茗后,酬梦就再没去过宜人坊,这日放学后,她依旧是跟易宵一同回家,酬梦自己觉得很奇怪,不知不觉中,她身边的人就变成了易宵,只是他的话依旧不多,酬梦却也渐渐适应了这份沉默。羡鱼与九皋似乎又和好了,九皋殷勤不减,跟羡鱼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上官靖偶尔会出现,只是他前段爱上了太学的一位女助教,酬梦想不通这人怎么就如此大胆,师生相恋有悖人伦,他却也一点不避讳,仿佛天理昭昭。
可那位女子却为此受尽了委屈,酬梦自觉立场尴尬,她是他的好友,却也是个女子,更是裴淮的学生,怎么想也不该开口,却也厚着脸皮劝他了两次,要他为那女子的前程考虑,收敛一点。
上官靖却忍无可忍,骂她假道学真禄蠹,庸俗肤浅,该投笔从戎做个兵鲁子才叫表里如一。酬梦气急打了他一拳,上官靖也不含糊,卷了袖子就要往她脸上招呼,被易宵及时拉开才收了手。
不久后那助教递了辞呈,匆匆嫁了人,上官靖受了情伤,也明白了酬梦的苦心,两人和好如初,但他大病一场后暂时回了益州。
蜀道难行,酬梦算着日子,推测上官靖兴许现在还未到家,对易宵道:“不知上官靖还会不会再来。”
易宵道:“这也由不得他,父亲没有爵位,我尚且如此,他更是没自由。”
酬梦自嘲道:“别人都看洛阳繁华,谁知道锦衣玉食也是枷锁——不过要真是逃出去,我怕自己也活不下去,在田间地头上对着蟋蟀蚂蚱之乎者也么?”
易宵却在脑中真的想象了那场景,认真问道:“你想去哪里?”
酬梦道:“想回去……不过回不去了,我来洛阳之前,烧坏了脑子,记不得路了。”
“你没问过姑父么?”
酬梦眉毛斜挑,打量着易宵的眼神,笑道:“他怎么会记得,已经这么多年了。”
“易宵,那个秘密,依旧是秘密。”
“我不是也交换了秘密么?”
“我这个秘密若是被别人知道,明儿我就能魂归故里了,你那个,也就是赵小姐朝云暮雨湿罗裙,高唐残梦不见君罢了。”
酬梦一惯没个正形,那些下流话张口就来,倒惹得易宵不悦,“这么快就染上了上官靖的臭毛病么?”
酬梦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倒听说有位郎君豪掷千金买断了《夜宴漱冥集》,上官靖到底是人生地不熟,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不知易宵是否知晓其中内情呢?”
易宵沉着脸道:“你既然知道了,何必还兜这圈子?”
“您慷慨解囊,救了我的名声,却不挟恩图报,易宵当真是坦荡君子,某自愧不如。不若小弟今日做东,请兄过府一叙以偿此情可好?”
易宵见闻远急匆匆赶来,似是有事要说,便对酬梦道:“改日吧,今儿我身上不舒服。”
酬梦却也不多问,“那你先回去,我晚点儿去看你。”
“哪至于这样,明天见。”
酬梦见他合上了门,这才领着羡鱼回了家,羡鱼道:“栩栩,你怎么还黏上他了?”
酬梦笑道:“他对我好,我亲近他不是应当的?”
她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罗易宵那个人深不可测,绝不是个该亲近的,羡鱼捧着她的脸,“你不会是对他有了别的想法?”
酬梦正想逗她,便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给羡鱼急得直跺脚,酬梦这才搂着她,笑道:“什么想法?我还能把他吃了?”
“你也不嫌硌牙……”
她一想到易宵那身子,也附和道:“嫌啊——”
两人一同笑着回了屋子,却见狄舒带着白崂正坐在书房里。
酬梦上前一拜,问候道:“阿翁今日可好?”又对白崂挤了挤眼。
狄舒看她坦荡,脸上的笑并不像装出来的,也笑道:“好——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没跟你打个招呼,就把你的人要过来了,想要什么,阿翁给你换。”
酬梦笑着扫了白崂一眼,对狄舒道:“我可是一直把白崂当亲哥哥看的,您抢了我的哥哥,自然得赔我个哥哥才算公平。”
狄舒拈须道:“小鬼头,今儿郑相公跟我提了你的婚事,哼,这个老贼,当初拿你的命要挟我,这笔账我早晚跟他算清楚。”
羡鱼上了茶给她,酬梦细嗅茶香,额发轻轻飘动,眼角挂着笑,潇洒风流全在动静间,她道:“柚期是个好姑娘,您别说,我若是个男人,还真愿意娶她。”
两人说了几句朝堂上的事,狄舒屏退乐了下人,似无意道:“裴淮许是端午前就能回来。”
酬梦顿了顿,却道:“阿翁是怕我被裴淮利用,才用了白崂么?”
“也不全是,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当个闲散侯爷就是,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你离远点好。他不姓狄,圣人也放心。”他把酬梦牵到怀里,“酬梦,无论你对裴淮存了什么心,今儿都给我老实断了。”
酬梦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他还有命回来么?”
“谁告诉你的?”
“您跟郑相之间只有他一个共同的敌人,他拿亲事当了这么久的幌子,这会儿却挑明了,难道不是要借您的手扳倒他?”
“我的确恨他,此时却也不是动手的时候,他背后还有王九良,况且他这回是出使,若死了,两国之间必生战乱。”
酬梦怔怔看着狄舒灰白的头发,他这两年老得很快,仿佛一夜之间,就真的变成了“老侯爷”,狄舒看她久久不语,试探道:“怎么?生阿翁的气了?”
酬梦却也不遮掩,沉下脸问:“嗯,我哪里比不上白崂?比不上狄修?罪我一个人受着,他们倒是能踩着我建功立业了……”
狄舒倒没想到酬梦竟是为此不悦,对于白崂的事他也有诸多无奈,实在是无人可用,那小子又颇有些身手,无论最后能走到哪一步,总比真的把酬梦放到那明枪暗箭中去好,他叹道:“当初我就是这般逼你父亲继承我的事业,可到头来,又落得个什么下场?阿翁最不愿的就是委屈你,可你怎么能跟裴淮,那个两面叁刀的小人……”
酬梦辩解道:“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说了,您不信。”
“那白崂是撒谎了?”
酬梦看着狄舒那浑浊的双目,无奈一笑:“您还是别试探我了,我知道他是您的人,也知道您对裴淮的态度,我虽当他是哥哥,他却也不可能对我事事了如指掌,不过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他那性子,您说他不知道我还信。”
狄舒这段时间想了不少:酬梦可怜,二九少女哪有不怀春的,就算是真对裴淮有想法也不要紧,年少慕艾,换个郎君就成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别人家的郎君在你这个年纪也是开了荤的,阿翁没教养过女儿,对女人的那些事也闹不明白,你要是那方面有想头,白崂还可以,毕竟知根知底。”
她忙道:“行了,这种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男女之间大概就是这回事,阿翁是过来人——”
酬梦不知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便往狄舒怀里一趴,像小时候不想练枪时那样耍起无赖,倒把狄舒逗得笑个不停,“你还是一招鲜,吃遍天……”
…………
虽然今晚的内容好像不那么欢乐,但依然祝大家
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酩酊酬初景 无奈(上)
直到深夜,白崂才出现在酬梦的床边,她今日一直等着他,睡得并不太沉,他解衣上床后,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却吵醒了她。
他身上是家里的澡豆味,酬梦深深一吸,在他胸前落下一吻,他最近壮实了不少,这样一点一滴的变化,慢慢地磨灭了“旧”白崂的印记,让酬梦不得不去适应“新”的白崂。
自从上次病倒,她总怀疑自己的嗅觉越来越钝,一直想着要找个郎中看看,到底症状不算明显,她也怀疑只是因为最近没能睡好,自我安慰道等休息好久恢复了。
白崂不知该说什么,两人许久没有亲近过,竟对她突然的温柔无所适从起来。
酬梦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时,白崂是如何把她紧紧搂着的,可此刻却掉了个,她抱着他,手脚并用,却依旧觉得遥远。她感受着他身上的刀疤,他从未跟她讲过他的第二重生活,他那十年间经历的是怎样的痛苦与艰险,
白崂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她仍揽着他的肩,任他索求,他绵密的吻从双唇一路往下,流连于他的颈湾,酬梦娇喘微微,“我身上不舒服,今儿不行。”
白崂摸到了她的月事带,吻了吻她的小腹,便在她身边躺下了。他始终沉默着,酬梦解了他的中衣,右手顺着他精壮的腰线探进了裤子中,那处已经蓄势待发,斗志昂扬了。他的体毛很重,那处的毛坚硬而粗糙,酬梦揉弄了两把,她并不太会,抓得太紧,惹得白崂闷哼一声。
“不用这样,我忍得住。”
白崂舔舐她的耳垂,她的耳朵很薄,十分小巧,像明明的那样,“想我了?”
酬梦没有回答,她仍握在他那分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撸动,那样炙热而坚挺的物件,外面竟是薄透的一层皮肤,酬梦怕他会痛,指尖挪到铃口处轻按,沾染了一些暧昧的粘液,两人的双腿在床单上纠缠在一起,衣料摩擦的声音盖过了他紊乱的呼吸,“你跟阿翁说了裴淮的事?”酬梦问。
这个时候不该问这些,可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可以问。两个人之间的那条锁链一早就断了,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酬梦最初是开心的,比起用责任去束缚他,她当然更希望白崂是主动地在她身边,可是不知道这是人的本性,还是情感自身的缺陷,没有束缚,就谈不上“拥有”。
白崂冷了脸,硬是把她的手拔了出来,合上衣襟道:“侯爷问了,我说不知。你还怕我告密?”
“不是,阿翁今儿试探我来着……”她嗅了嗅自己的手,酬梦又问:“跟着阿翁累么?”
“还好。”
“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愿意过现在的日子么?”
白崂激动地坐了起来,“我虽然跟着侯爷,可是都是为了你,你不想要我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证明她对他的依恋,酬梦无奈把他拽回自己怀里,抚着他的头发,“我是怕害了你,军营就是阎罗殿,你在我身边不好么?何必去受那个罪……你明知我为何失去了父母,我很担心你,怕你早晚也会离开我……”
白崂伏在她的肩头,却低声问道:“栩栩,荷风的事,你不怪我了?”
她从来都是宁愿怪自己也不想怪别人的,酬梦难免苦笑,两人都进了这个怪圈,在极亲密的时候问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不怪你,也不怪荷风,只是阿翁那儿,你还是再想想。”
“其中利害侯爷一早跟我说明了,栩栩,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叹了口气,世事不由人,再心甘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罢了,酬梦道:“呆瓜,你被阿翁利用了……”
白崂不敢告诉她利用他的根本不是侯爷,而是她至今放不下的那个人。可如果说了他就会更渺小,所以他宁愿让她误会,“是侯爷给了我一个机会……只要能在你身边,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酬梦也不知事到如今,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便转了话头,问道:“荷风她没给你别的东西么?”
白崂心知酬梦是在问那块帕子,可是荷风也是可怜人,她把帕子交给了他,并没说别的,可白崂想:万一他说了,酬梦却难免不会怀疑荷风猜出了她与“栩栩”的关系,便撒谎道:“给什么?”
酬梦抚过他衣襟上的绣纹,这件并不是他往日穿的,她无奈一笑:“嗯,睡罢,累了。”
却说易宵与酬梦分开后就赶去了永宁寺,东楼是太上皇的幼弟,刚受封不久就便遇上了政变,少年时曾男扮女装在扬州避祸,意外结识易宵,后易宵进京,他便随他回到永宁寺暂居。
易宵推门见东楼竟在翻闲书,他的身子尚未好全,此刻却仍盖着毯子。永宁寺在山间,比城中冷上许多,易宵却跑得一头汗。
见他无事,易宵也放了心,整了整衣袂,在他对面随意坐下,“闻远说你出了事,是什么事?怎么是《世说新语》却不是《仁王护国经》?”
东楼瞧那水候刚好,起身取了两只内造的杯子,各盛了一盏,一边又道:“王九良刚走,信发得急,怕是闻远误会了。”
易宵霎时紧张问道:“你决定了?”
东楼问道:“我那侄子时至今日才要赶尽杀绝,你以为是为何?”
易宵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那一页,道:“你避世不出,他自然只能放火烧山。”
“没错,上次的毒下得急,我却还能活下来,若真是圣人所为,你哪能还能见到如今的我。”
他长易宵六岁,从不自矜身份,只以兄长自居,易宵却也把他视作亲兄长敬爱的。“‘虽榱桷惟新,便自有黍离之哀。’哥哥,你既然清楚‘黍离之哀’之意,难道依然要放弃这一切选择权利么?”
东楼翻了翻炉中的炭,他覆手于那片红光之上,眼神狠戾,“或许是权利选了我。”
易宵反驳道:“是王九良选了你。”
“易宵,我不是小小节度使家的郎君,天下的使命在我肩上。”他从未对易宵用过如此严肃的语气,他对这位异姓兄弟向来是温和有礼的,可易宵脸上的失望让他无地自容。
易宵瘫坐在榻上,苦笑道:“盛者必衰,万一事败,又会如何?”
“魂归邙山。”
他一手紧紧握住那块海棠佩,侧身背对东楼,又问:“你是太上皇之弟,到时史书工笔会如何记载?”
这问题太尖锐,无论成败,东楼的权利都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一个这样的皇帝,如何能抓得住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易宵明白东楼也有其无可奈何之处,却依旧不想看他选择那条孤绝艰险的皇权之路。
暮鼓声起,声声直直催人心肝乱,“你先前要我帮你打点离开的事,我替你置办了那些田地房屋,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
作者有废话:
黍离之哀指对国家衰败的悲叹,也有亡国之叹的意思,易宵这时是真的当东楼是亲哥哥,才敢说这样的话,绝不是本文第二心机屌的ooc。
盛者必衰几乎是俗语一样的道理了,但的确是出自《仁王护国经》。
东楼这个人物其实对易宵和酬梦都很重要的,被我写成了一个酱油角色真是很可惜,感情线也被删完了啧啧,他跟上官靖都属于个人很想在以后详细写写的类型。
酩酊的叁位男主,两位心机屌加一劈腿男,各有各的坏,却又不是言情男主那类坏(他们不为女主,只为自己的利益而坏),实在有些恼人哈,翩在这里先鞠一躬,谢谢大家坚持到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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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酬初景 无奈(下)
“是,我骗了你,你看,我就知道你会不认同我。”他的声音又和缓了下来,易宵恍惚间仿佛回到扬州,在画舫上东楼教他“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那天。
东楼微笑道:“易宵,待我功成,你就是下一任淮南节度使。”
“我并不在意这些。”
“那你的父亲,你的继母和庶兄也不在意么?”
他清楚易宵的痛点,人无欲无求就无敌无畏,可惜世间人皆迷于万象,看不空。王九良以此利用他,他也只能这样诱惑易宵。
易宵却苦笑道:“郑中云那出鸟尽弓藏的戏还没落幕,哥哥以为我会如何想象自己的未来?”
东楼明知他的为人,却依旧为这番真心话冒犯而动了气,“我不是我那侄子。”他道。
“哥哥,你何必不坐山观虎斗,等他二人两败俱伤后再做他算,若现在与他联手,日后难免为他掣肘,况且你离宫已久,在朝中并无声望,我只怕你的抱负只是黄粱梦一场。”
“好弟弟,我自然清楚,只是局势不等人,我不瞒你,若再等下去,这天下就不会姓骆而要姓罗了。”
这话一出,易宵也自知没有立场再劝了,他只怕东楼当初逃往扬州便是一早就算好的,难为他甘心蛰伏这许久……
“既然如此,兵从何来?王九良并无实权,怕是圣人现在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没有,圣人也没有。”
当初他让李仁调查却一无所获,易宵这才意识到原来这迷雾竟是王九良放的,若狄舒的后手轻易被人发现,王九良就是最先遭殃的人。
东楼见他竟沉默不语,这回避之意昭昭,便故意道:“听说你与那位世子关系甚密。”
易宵干脆回绝道:“我不能利用她。”无论他们二人是怎样的立场,易宵都不愿让酬梦的噩梦重演。
“我知道你的为人,与郑家尚且能划清关系,狄家的位置更特殊,你却从不掩饰,许是你二人真有缘,你不情愿也是情有可原,可是狄舒在这中间太重要了——况且只要他能按兵不动,我就能多一重胜算。”
“狄舒暗中敛权,王九良早就掌握了他的把柄,只是忌惮利益被圣人收走,才隐忍至此,这点狄舒自己也清楚。没了你父亲,你就是家主,那位世子亦然。”
“哥哥!”易宵这两年无论暗中给自己的父兄使了多少绊子,手上到底没有惹上人命,可东楼这话显然是对狄舒起了杀心,他看着东楼的眼睛,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
易宵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东楼根本不怀疑他会背叛自己,他温声道:“小世子现在还不能独当第一面,狄舒若是没了,难免不等我们,军中就先生乱,易宵,哥哥和他,你选谁?”
“哥哥这局怕不是一日布成的罢?”
易宵红着眼睛,他不懂眼前人如何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谋算人命,他质问道:“那日画舫失火,我被易宸趁乱推下船,你救了我,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利用我?”
“易宵!”东楼情急之下竟吐了一口血,易宵忙接住他摇晃的身体,东楼却自嘲道:“我们倒是越来越像了。”
从他落生在那个家里,他就注定了要受那样的折磨,何况那晚松梳骨寒或许会拖累他一生,易宵道:“我没得选,你也没有么?”
“没有。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宿命,我一直当你为自己的亲人,你若真的不愿意帮我,哥哥也不逼你。”
无论易宵如何敬重他,他也没那个胆量敢跟天命所归之人称兄道弟,“我的命是你救的,为你肝脑涂地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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