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蜜姜
他面色霎时沉了下来,漆黑双眸似浓墨无法化开。
他捉住她手腕,将她狠狠掼到地上。
如莺手腕上先前被他马鞭勒出的红痕尚未消退,又被他按了痛处掼倒在地,又疼又觉得屈辱,泪水儿纷纷直下。
他冷笑一声,道:痛了?安如莺,别以为我沾了你身子,你便可在我面前骄纵放肆,谁给你的胆!便是给你父亲安庆林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这般造次!
你真以为你们安家攀上英国公府,便是英国公府的一门正经亲戚了?莫要因了我二叔过来安府两遭,你们便真个儿将自己当做英国公府的姻亲。英国公府二房的姻亲是京城督察院任副督御史的许家,不是这偏远之地的安源县县令家!
她身子虽遮了衫裙,被他这般羞辱,却比方才光着身儿更令她难堪屈辱。
她手儿紧紧攥着裙衫,两眼直视他道:无耻之徒,龌龊小人!谁要攀附你们英国公府?!你这堂堂英国公嫡子,同个市井泼皮一般无二,英国公府教养可见一斑!
你二叔上我安家来,同我又有何干?你们自去寻你们的副都御史姻亲,寻你们的小郑氏、安庆林!我与我母亲只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并不曾来迎接你们,同你们推杯交盏话姻亲情谊!
谁稀罕你们英国公府!不要脸!回你的京城英国公府去吧!
她莺莺呖呖,哭得梨花带雨,嘴中话儿却是绝不肯饶人。
他被她气得火冒三丈,生平不曾遇见这般会点火的人。蹲下身子,嘲道:你吃的是安家的、喝的是安家的、穿的睡的都是安家的。没有安庆林,你能好好儿活到今日?忘恩负义的奸滑丫头!别想撇清关系!
我且告诉你,像你们家这般七品芝麻官,我们公府还不放在眼里。依附英国公府而生的地方官员,不知几凡。多你一个安府不多,少一个不少。
你也莫要因了我对你客气几分,就自视甚高。知道么?像你这般姿色的,我们府中每年要来好些个,都是些不知名的表姐表妹,甚么打算大家心里都清楚。哼,再不济,京城花楼里随便寻一个,也比你强些,识趣些。身子淫荡却还扭捏作态的,我也只见过你一个!
她听他说别想撇清关系,愈发悲愤。多年来,她同父亲之间,总是隔着小郑氏母子三人。她与母亲倒像是寄居在安府的客人。
祁世骧那句别想撇清关系,将她十三年安府后宅度日的心酸勾了出来。又听他将她同国公府打秋风、讨富贵的远房亲戚作比,还有那花楼花娘。
她想到他回回遇见她,皆毫无顾忌对着她行那事,在京城定是放浪形骸惯了的,镇日同那些姐姐妹妹混在一处,得了闲又去与那花娘作耍。到安源遇到了她,便把她当那些轻佻攀附他的女子,还有烟花场中靠身子做营生的烟花女子。
她胸口翻腾,几欲作呕,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退得半步,一手撑在草地上:怎么?听了真话恼羞成怒了?
她干呕几声,道:你走!别靠近我!
他嗤笑道:呵呵!我这便走,不劳你说。也就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呆头小子才被你勾了魂!眼珠儿黏在你身上,一刻离不得你。待日后他见了世面,自然知晓旁人的好。
他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如莺不知所以,便权当了犬吠。
--
春莺啭 四十四
四十四
她背过身儿穿上襦裙靴袜,他亦粗粗理了骑装束带,寻了马鞭,走出这片低伏之地。
举目间,便见自己那匹黝色白蹄马儿,不知何时将那枣红小母马寻了来。一匹体健高骏,一匹腿短矮小,两匹马儿正头对头,在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下悠闲吃草,马尾儿不时甩一甩。
他看得胸中一梗,举手打了个呼哨。
那马儿听得主人哨声,踏着雪白蹄子,几步疾驰便到了祁世骧身边。那枣红小马见此,亦不再吃草,也跟着前面大马儿跑,撒着蹄子欢快的跑了过来。
如莺整了裙衫、鬓发,正愁何处去寻马,不想刚上得草坡,便见那小母马朝自己跑了过来。
祁世骧以为那小母马黏上了自己马儿,正一脸嫌恶,不想它跑到大马跟前停了停,便越过他,朝他身后跑去。
他转身看了眼,见如莺正一身浅碧立在那满眼的翠色间,他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挥了两鞭,朝远处驰去。
如莺方才连哭带骂,心绪大起大落,眼下止了泪水,有些意兴阑珊,人也恹恹的。
此时看这枣红小马儿这般讨喜,不但能寻着她过来,还好似认主一般,对她很是亲热,她不觉得了宽慰,伸手在它头上抚了抚。
小马儿乖顺,歪着头,用一双湿漉漉眼儿瞧她。
如莺拍拍它,忽得翻身上马,也不拘何方,只不同他一个方向即可,随意挑了一处,不辨来路,便御马而驰。
拜那无耻之徒所赐,先前他为了吓唬她,忽得朝她的马儿抽了几鞭,她为了不让他得逞,便竭力稳住阵脚,跟着马儿驰出好一段。
如今倒是一蹴而就,方学会骑马,便能跑马。
暖风和煦,送得草木芬芳阵阵,御马而驰,消得胸中块垒无存。
风拂裙袂之际,如莺已是释然。
这桩三年前结下的孽缘,至此便是了了。今日她虽吃了苦头,换得来日安宁,也算是祸兮福所倚了。
她沿着绿茵跑了好一会,见着一线蓝绿水色,她心中一喜,知那是安源湖,便朝那蓝绿水边慢慢行去。
岑云舟将祁思玟带回之时,不见如莺,心下忐忑,将祁思玟安置好,转身便走。
祁思玟心中暗恨。
方才在疾驰的马背上,她亦不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的,她虽大致可控马儿疾驰之势,但也怕万一。只想着岑云舟尽快过来,她好及早结束这般危险之举。
岑云舟虽很快追了上来,只在自己马上教她如何制住马儿,并不曾亲自过来帮她。她下马之时假做扭了脚,趁他相扶之际,跌进他怀中,他却像碰了什么似的,退得老远。
她原想着他会与她共骑送她回来,谁知他将自己马儿让给她,牵着缰绳将她送了回来。
他将她扶至安贤良一处,让安贤良好生照看,便急着要走。
祁思玟见他急忙忙转身,道:岑公子可是去找如莺表妹?
岑云舟几分不好意思道:是,方才我让她在原处等我,我们过来时却没见着她。不知她去了何处,我去寻寻她。
祁思玟道:岑公子方才也走了一路,想是累着了,不如先坐下歇息一会,用点饮子解解渴。如莺表妹也不是贪顽任性之人,自是有分寸,不会乱走。许是只想自己一人随处看看景儿。这大白天的,不会走丢。
岑云舟忙道:多谢祁四小姐,我不渴也不累。如莺妹妹对安源湖不熟,恐会迷了路,我这便去寻她。
岑云舟想如莺恐是遇着甚么事走开了,不然不会答应了与他一起游安源湖,在原处等他,还一声不响走开,她不是这般性子。
他又想,是不是如莺等他等得久了,生他气了?
这般一想,难免忐忑,骑着马儿,沿着安源湖边去寻她,胡乱想着一会儿她若真的生气,如何才好把她哄回来。
--
春莺啭 四十五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碧水蓝天间,一抹浅碧倚枣红,不是如莺又会是谁?岑云舟心下大喜,急急驰向如莺。
如莺妹妹!
他一时高兴得忘了形,挥着手中马鞭,老远便喊她。
如莺心头虽不再郁塞,但也不想立时回去与那人碰面,便下了马,在安源湖边缓行。
听得有人唤她,回首一看正是岑云舟,一身姜黄柿蒂窠云锦骑装,玉簪束发,朗然而笑,衬得明媚春光更甚三分。
许是跑得急,白皙面庞微红,匆匆到她面前时,鬓角已微微渗出细汗。щx51.vip(wx51)
如莺见他神情似是忐忑,听他道:妹妹可是在怪我?
岑云舟到如莺近前,才发觉她发丝有几分凌乱,眼皮微微红肿,一对琉璃眸子浸着水儿,竟不似平常清亮,好是偷偷哭过一般,故而猜想她迟迟等不到他,便气得一人走了。
他道:妹妹莫要生我气,我去追祁四小姐,那马儿虽制住了,但祁小姐也扭了脚。我将马儿让给她骑了,自己走路回来,故而耽搁了时辰。让妹妹久等不到,是我的不是。
如莺这才明白,岑云舟为何说她生他气。
她是在生气。生祁世骧的气,生自己父亲和小郑氏的气,但绝不会生他的气。他不过是去帮别人耽搁了一些时辰,又有甚么好气的。还将自己马儿给了别人骑,双脚走了一路。
她心下骂一声呆子。
想到自己方才哭过,不曾净面,恐教他看了出来,令他生出误解,故而才对着她忐忑认错。
她不想让她与祁世骧之事露出端倪,只好就此将错就错,不动声色道:她马儿何故受惊?这便不能骑了么?你为何将你的马儿让给旁人自己走路,你们二人共乘一骑岂不便宜?
岑云舟听了,心道她果是生了气,忙摇首道:妹妹!你听我说,那马因何受惊,祁四小姐也不清楚,她不敢再骑那马,我只能将自己马儿让给她。我、我万万不会与她同乘。我与妹妹、我对妹妹
他一时脸儿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如莺想到他初次遇到她,便是这般呆头呆脑阻了她道,也不知让开。
他待她这般赤诚,她今日与那无耻祁三一处,即便是被迫,她仍是在他身下泄了身子,被他当做烟花女子、攀附之辈玩弄。她对着他,一时伤心无颜,一时歉疚委屈,眼眶重又一红,泪盈于睫,纷纷滚落。
岑云舟见自己同如莺好生说道,不知怎得又将她弄哭,他手忙脚乱,拿了自己衣袖去擦她脸儿,道:妹妹!我真的未与她共骑!都怪我!我不该将妹妹一人扔在那处!你别哭,你若不解气,便打我吧!
说罢,也不顾平时谨遵的男女大防,握住她手儿往自己胸口打。
如莺正落泪,被他那骑装箭袖上的纹路擦着脸儿,好似银丝铁线在刮她。不一会,手儿又被牵着在他坚硬胸膛上咚咚擂鼓,他当自己胸口是鼓面么?
她一时这般想着,又忍不住笑出来,自己帕子也掉了,只好也用袖口抹泪。她道:你莫要再擦我脸,我脸上皮也要被你蹭掉一块。我手也疼,你那胸口也不是牛皮鼓面,硬邦邦,我骨头也要敲折了去。
岑云舟握着她手,一时傻愣,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妹妹别怪我。只要妹妹不哭,我、我
你如何?
我自是愿意为妹妹做任何事。
她心头一软,身子已是靠进他怀中,单手环上了他腰身。
作者菌:
周gai伦: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
春莺啭 四十六(1400珠加更)
岑云舟怀中撞进一个香软身子,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他一手将她手儿握在掌心,愣着没松开,腰身已经是被她环住。
他身子一僵,似截木头桩子一般立在原处,耳旁轰鸣声不断,胸腔子里头一颗心儿似要蹦出来。
他如坠云端,只喃喃道:妹妹、妹妹妹妹你
如莺早知他会是这般模样,也知自己此举实是大胆,寻常闺秀自不会同她这般。
但大胆放肆些又如何呢?便同母亲所言,人一辈子被规矩所缚,事事不由心,一言一行皆要看旁人眼色,活着又有甚么趣儿。
安府后宅十三载,除却母亲,她所得不多。眼下老天将这个呆人送了来,她如何会不珍视他。他既愿为了她做任何事,她也愿为了他做些许事。
她知他待她一片赤忱,便是她出格些,他也不会轻贱她、看低她。
岑云舟何曾会看低如莺,两家门第本也有些相差,他自小懂事,不曾求过家里甚么。只这一桩婚事,这一个人,是他自己十六载年月中唯一所求。щx51.vip(wx51)
此时她娇娇在怀,他已是喜不自胜,捏着她手儿失了力道。
如莺心中几分柔软,又几分好笑,不得不出声,逗他道:岑云舟,你是呆子么?这般大力捏我手,方才未折了的骨头现下可要被你捏断?
岑云舟慌忙忙将她手儿拿到眼前看,见她白皙腕间、手背皆有捏出的红痕,深浅不一,一时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大力,道:妹妹,是我的不是,我、我总是这般如今又将妹妹手儿伤成这样。
如莺见他重又自责慌张,也不再逗他,道,我不过是顽笑,哥哥莫要着急。腕间是方才骑马儿不慎被缰绳所勒,不是哥哥捏的。手背这些过了今日就好了。
噢、噢他应声,也舍不得放开她手儿,仍是将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偷偷低头瞧着她,见她粉白小脸儿倚在他胸前,眉目舒展,安然无责怪之意,心下欢喜,若吃蜜糖,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后背,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如莺觉出他楼住自己,抿着嘴角,微微笑道:方才之事,也是我不好,未等到哥哥便自顾自离开。我未生哥哥的气。不过是生些无关紧要人的气罢了。哥哥也莫要往心里去。
岑云舟听得那无关紧要之人,误以为是祁思玟,便下定决心,以后众人一处,定要离她远远的。
芳草香薰,暖风撩人,少年春光最销魂。
他搂着她不肯松手,低头与她贴到一处说话儿,她一管妙音莺莺呖呖,小脸儿宜怒宜嗔,教他心口酥麻,忍不住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柔胰,贴上薄唇碰了碰。
一时二人皆未出声,天地间悄然换了颜色。
许是春光太美,佳人太娇,他忽得生出地老天荒之感,大喜过望后,再想到春假眼看结束,他马上便要去济南府,不由患得患失起来。
如莺道:哥哥书院不是还有秋假么,彼时便可再见,哥哥回来与我一道骑马。
岑云舟道:嗯。这枣红小马儿我瞧着很是不错,不如我买下送给妹妹。待秋日我回了安源,同妹妹再来此地一道骑马。
如莺也是喜欢这小马儿,但知它恐怕花费不少,马场主人只肯把它赁给游人,并不对外售出。
如莺道:我虽喜欢它,但恐不易得。云舟哥哥不必花费心力在这事上。
莺莺,岑云舟顿了顿,我愿意为你花费心力。
岑云舟终是花费好一番心力购下枣红小马儿送给如莺,但这年秋日,却未能回安源来陪如莺骑马。
--
春莺啭 四十七
是入京做京官,还是长年盘踞府县?此一问,仁者见仁。
安庆林当年一介潦倒秀才,未中进士,却也官运亨通,在七品县令位子上坐了许久,盘踞安源,混得风生水起。
因着小郑氏,搭上英国公府二房祁尚儒,却也雄心勃勃,不愿一生窝在安源,只愿去京城,为祁尚儒效鞍马之力。
大郑氏是祁尚儒身边一个颇有脸面的姨娘,正如祁世骧所说,英国公府二房的正经姻亲是京城督察院副都御史许家,许氏才是祁尚儒的正妻。
大郑氏只是一个山西富商的女儿,凭不凡的经商头脑与圆滑的手腕在众侍妾中脱颖而出,陪在祁尚儒身侧。多年来,在祁尚儒任上,多少人事接待、账目往来、内宅打理皆是她一人说了算,地位与正妻一般无二。
此遭,祁尚儒回京述职,吏部考评必得上上,京城之职已是十拿九稳。英国公府根基在京城,于祁尚儒来说,先前一问,必也是回京优于外地。
对大郑氏来说,在外地,她同个正牌娘子无二,回了京城,便又要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做个妾室,再不得在外的自在与体面。但为人妾,夫荣妾荣,为人母,又岂可不为自己儿女考虑。
祁思玟已是十四,来年便要及笄,大郑氏一直拖着未给她定下,一是在原州府,未能有入她眼的,一是等着祁尚儒回京,她托了许氏再行相看。
许氏出身副都御史许家,平日虽肃着脸,看上去不太近人情,实则为人端方得体,从未为难过大郑氏几个妾室。她为祁尚儒生下两女,不曾得子。大郑氏一心想让祁世骆记到许氏名下,成为二房嫡子。
祁世骆明年便要参加秋闱,到时候中了乙榜,有了嫡子的出身,自是水涨船高。他日议亲为官,皆不可同日而语。
为着一双儿女,她又有何不舍。щx51.vip(wx51)
待她将一些不便带入京的生意与账目交接清楚,却听得她的妹妹小郑氏说出安庆林欲入京追随祁尚儒一事。她思量一番,答应了替他们绸缪。
也正如祁世骧所言,依附英国公府而生的大小官吏不知几凡,多一个安府不多,少一个不少。祁尚儒与安庆林打过几番交道,觉此人头脑活络,长得亦是一表人才,颇为可用。便也答应下来。只道今年他方回京,一众事务繁杂,恐顾不上他。须得待到来年。
大郑氏应下此桩,也不是一点不为自己考虑。她是商家女,在京城毫无根基,若得自家妹妹一个助力,是好事一桩。
小郑氏又拿着账目,让了好些利给大郑氏,颇有亲姐妹明算账之意,大郑氏推辞一番倒也笑着纳下。
祁尚儒一行在安源逗留几日,便启程回京,祁世骆书院的春假已尽,亦同其父一起启程。
岑云舟原想能晚一天是一天。不想安庆林对岑氏道,人多一起上路,教岑云舟与祁尚儒他们一道启程。
岑氏一思量,便知安庆林此番安排甚好,便也催着自己儿子出发。
再说面对前头那一问的,还有一人,便是岑云舟之父岑广安。岑父在外任知州之职,今春已入京,吏部考评亦是得了个上上。岑云舟祖父曾在吏部任侍郎,同僚同科不少,岑广安任上政绩亦是出色,便被留在京城吏部任职。
明年秋闱,岑云舟也是要下场的,岑老爷子已去京城探路,岑母便也去了京城。
暮春过后便是炎炎夏日,如莺窝在后院,同虞氏学些针黹书画,又与岑云舟鸿雁传情,署日酷热倒比往年容易捱些。
作者菌:过渡章。岑母这里就随便叫岑氏了,别杠,杠我也嫌麻烦不会改………
--
春莺啭 四十八
安源小地方,没有甚么正规女学。原也有个告老的太傅,为了自己的孙女在族中办过几年女学。安源县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便托了关系,将自家女儿送进去启蒙。
安如芸也去了几年。
安如莺少时是渴望去的。但一想到母亲,便也乖乖待在她身边。谁知这一待,便开启了她对母亲的仰慕之路。
母亲为她启蒙,教授她良多,她不知那老太傅家的族学先生教些甚么,只她母亲,在她眼中,既是世间第一等的美人,也是世间第一等的先生。
旁的不说,如今她一手簪花小楷,清丽婉约,意态天成,已是很拿得出手。与岑云舟书信之际,便被他夸赞多回。
虞氏见女儿面上一旦笑意不止,便知岑家那孩子又给她来信、捎了东西。
岑氏入京前,前来拜访虞氏,说日后恐要京里再聚。
到了夏末,虞氏便见女儿恹恹,想是岑家那孩子信中说了甚么。
如莺见她母亲也不来关怀问上一句,便猴到虞氏身边,道:待入了秋,天气凉爽下来,母亲可要同我一道去安源湖骑马?
虞氏揶揄道:云舟不是将如风送给你,让你好好儿练习,待他秋日回来再陪你去安源湖吗?怎地叫我替代?
如莺撅一撅嘴道:母亲怎说替代?谁也无法让您替代谁,您在我这儿也无可替代。就不兴我想同您一道骑马么?
她看到虞氏满脸揶揄的笑意,声儿渐渐低下去道,岑云舟说入秋后岑家祖父要进京,是为了他来年秋闱之事,要替他引荐几个人,指导一番他的文章。他秋假便不回安源了。哪儿还能去安源湖骑马
虞氏朝她招手,她又靠近她些。她将她鬓边茸茸碎发往耳畔捋了捋,道:云舟要考取功名,是大事,日后他还会出仕为官,你都需得跟随他左右。我不光今秋无法陪你一起去安源湖,日后也无法陪你一道入京。云舟父亲已是入京为官,他母亲也随了过去,明年云舟亦要秋闱,岑家再难回安源。щx51.vip(wx51)
如莺这才意识到,岑云舟此封普普通通的书信将给她日后带来何等的变化。
从前她被拘在安府一隅,最是羡慕枝头雀、梁上燕,只消一展翅儿,便飞掠远阔天空。如今一想到她往后要同虞氏分开,常年不得见,心头便止不住难过,道:岑家是安源人,我日后便也守在安源替他们家看祖宅,我必不同母亲分开!
虞氏不由笑了。
待得秋意渐浓,如莺院外假山边那几株红枫变了色,母女俩各自收到一封书信。
岑氏邀虞氏进京,道是岑老爷子欲在年底办寿,望虞氏携如莺一同前往。
如莺亦收到岑云舟书信,他字里行间难掩殷殷期盼与急切,盼她入京与他会面。
虞氏唤了如莺前来,亲自画出许多花样纹饰,又画些裙衫斗篷样式,让她自己挑拣。
她仿似到了儿时新年,兴冲冲地挑了这样,舍不得那样。
虞氏道:都是你的,先挑几样,剩下的往后再用。
如莺抬头,诧道:母亲为何不挑?母亲?
虞氏道:你啊,你忘了我的话儿了?我同你说过,我不能陪你一道入京。
可是可是如莺讷讷,她没有忘记虞氏的话,她只是以为自己母亲说的是她入岑家门以后的事。
母亲,我虞氏摇摇头,打断道,你父亲与小郑氏也同去,你不是孤身上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