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然而杨沉和许育城搭上线这件事,一开始的确因我而起。我深知这种凌厉到近似质问的问话,多数多错,干脆一声不吭。
杨沉微微一笑,将燃尽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陆哥,生意上的事和他没关系,许育城那边我心里有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敲,这是心情不好的象征。
“你玩男人我管不着。”被称为陆哥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开口,“新鲜好看的男孩哪都能找,这种定时炸弹就不要放在身边了吧?”
“哦?”杨沉抬眼,笑容里隐有冷意,“陆哥刚回国,对我的人知道得很清楚嘛?他怎么了?”
被杨沉认可成为朋友的人不会只知道吃喝玩乐,能坐在这里说是狡猾也不过分。这些人明明有能力巧妙的打圆场,偏偏一个个不动如山,任由事态发展。
想来也是,何必为我出头,得罪任何一方都不值当。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男人却看我一眼,轻笑一声:“我没什么幽默细胞,开个玩笑都不太行。”
这个台阶递得勉强又敷衍,但聊胜于无。杨沉难得克制脾气,没有和他起争端,因此任由其他人将这件事圆了过去。
之后杨沉留他们在主宅吃过晚饭,我全程缄默,好在没人特意关注,不需要往来答话。他坐在我身边,手在桌下轻轻抚摩我手背,算是隐晦的安慰。
杨沉没注意到,我看得分明——那人最后向我投来的一瞥,我总觉得平静背后隐隐有些疯狂的意味。
因为心里藏着事,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背上竟细细密密冒出一层冷汗。
杨沉父亲不在,那位小三登堂入室的继母也没住在主宅,按理说杨沉作为唯一的主人应该住在这。但他似乎对这里有很深的隔阂,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车库取车,要回自己的公寓。
我原本在客厅等着,阴差阳错和回来得最快的陆哥有了一段独处时间。
我对这种态度尖锐的人恨不得退避三舍,他却坐到我身边:“害怕了?”
“没有。”
不知道他的来历,担心无端惹麻烦是真,说害怕还不至于。我不动声色的尽量坐远点:“陆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很讨厌我?”
“我不过是看不惯许育城投机钻营的样子。至于你,我们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好恶?”
我第一次如此期待杨沉快点过来。
“但我看你也不太顺眼。”他自顾自说话,离的近了,我发现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显得很病态,“畏畏缩缩依靠着杨沉,不像个男人,比女人还像菟丝子。”
逐盐 逐盐 第95节
不知他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恶意,我笑了笑:“那不是正好,没半点威胁。”
“菟丝子生的久了,同样能绞杀人。”他淡淡道,“我叫陆惊帆。”
“许俊彦。”
“俊彦……可惜寓意是好的,不知道你当不当得起这个名字。”
俊彦的意思是才貌超群、千里挑一的人才,我清楚自己不大配得上这个名字。
但被人直白的说出来,联系下午数次针对,到底生出了几分怒意:“惊帆还是古代名驹,陆哥难道能跑得一样快?给你取名时父母没想过吗?”
他顿了顿,苍白的脸上有些感伤:“我是孤儿,名字是老师起的。”
“……抱歉。”
我从小没有父母看顾,无比了解其中酸楚。原本只是想逞口舌之快,并不愿戳人伤口,心里对陆惊帆生出几分同情,连忙道歉。
“我怎么会怪你。”
他感慨得莫名其妙,仿佛大有深意。我有意探究,余光看到杨沉和哥们走进客厅,只好站起来向他迎去:“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们非要看那几辆新车。”他手里转着车钥匙,揽过我肩膀,“累了一天,咱们回家。”
考虑到杨沉没倒时差,这时候表面看不出疲态,精神也快撑不住了。他开车一向恣意妄为随心所欲,为避免给交警添麻烦,回去的路上由我驾驶。
我开得平稳,杨沉靠坐在副驾驶。他半合着眼,放松下来后神色里带出倦意。
我装作随口说:“这次回国是怎么了?”
他懒洋洋的看我,窗外的车灯闪过,偶尔为俊美的脸增添几分如真丝幻的光影:“我爸在国外呆太久,家里那群人不安分,用点手段就行。”
“真没事?”我问得关切,“你一下飞机就叫那么多朋友商量,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
“没事。真有什么事,也不会苦了你。”
杨沉语带调笑,声音却慢慢低下去:“国内的问题我会尽快处理完,等那边项目稳定,我带你度蜜月……”
车内安静下来,我侧过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第160章
我毫无睡意的从床上坐起,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从杨沉随手放在桌上的烟里拆了根,夹在指间点燃,站在阳台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发呆。
杨沉到公寓时困得厉害,匆匆洗漱后直接睡下。
我作息早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之前来时匆忙,忘记带药物助眠,越躺越清醒。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阖眼休息片刻,在凌晨两点醒来也不觉意外。
身后传来脚步声,杨沉打了个哈欠,将薄外套甩我怀里:“大晚上不睡觉欣赏风景,你也不怕着凉?”
也许是夜色使人心情平静,我接过外套穿上,对他笑了下。
他转身不知去做什么,过了片刻,竟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递到我手边:“快喝,喝完睡觉。”
我刚准备说话,杨沉却揉了揉额头不耐烦道:“半勺蜂蜜,我已经加过了,温度刚好能入口。”
“……谢谢。”
他站到我身旁,看了一会儿后侧头问:“许俊彦,你在想什么?”
“很多事。”我说,“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东西,我要想很久才能得到答案。”
杨沉忽然伸手指了指天上那轮正在散发柔和光芒的弯月:“高中毕业宴会结束的时候,我背你回家,你说了许多胡话,还问我为什么月亮不是圆的。”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我弯了弯嘴角:“你怎么回答?”
“我先和你解释了月亮的运行轨迹,你说听不懂。然后我又通俗易懂的讲了一遍,一回头,你早睡着了。当时特别想把你揪起来揍一顿,你说我和一个醉鬼解释个什么劲?”
他顿了顿,似乎叹息了一声:“说这些没意思,反正你不记得。”
“真可惜。难得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杨沉的喉结上下滚动,他默了片刻,艰涩的说:“当年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坏。”
“不用说这种话。真的,都过去了。”
我想了想,解释道:“坦诚来讲,之后我对你做的事也没好到哪里去,现在谁也不欠谁。以前不全是你的错,你我性格如此,注定要走到这一步。”
“……有一年你生日,我提前几天找了理由回国,每天跑到你们学校溜达。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希望凑巧遇到你,又不希望你知道我是特意回来。”
我有些惊讶的挑眉。
他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自嘲神色,下颌线条干净流畅,显出几分成熟男人的稳重:“看到你和同学一起出校门,有人搭你肩膀。我特别生气,想冲下车打开他的胳膊,又觉得高兴,因为你看起来很受欢迎。”
“除了紧紧抓在手心,我不知道怎么爱人。”他声音里的哽咽在寂静的深夜格外鲜明,我们都装作没有听见这份不合时宜的脆弱,“许俊彦,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吗?”
我想起杨沉刚回国时我们见面,尽情做爱,拥吻彼此。结束后他欲言又止,说和我做炮友太久,要改变身份。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装作无所谓的说分开也好。
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他的惊愕,没有看到他眼底迟疑的挽留?
不是的。
杨沉暴躁、自我、手段强硬,我敏感、自卑、想得太多,做不到一如既往的包容,等不到他变温柔的那天。
过去太深太多的伤口、不同的人生观念、一次次令人失望的举动……为什么总在无可挽回后才想起道歉?
毕业后醉醺醺的夜晚,我要他去追逐遥远的月亮,酒醒后独自嚎啕大哭。
太迟了。
即使他那所纯金打造的殿堂里有了我的位置,我亦不敢再落座。
“有点困。”我仰头喝完牛奶,“回去休息。”
是命。
次日杨沉没有去公司,留在家里处理公务。
我这段时间还算清闲,加上他想我留下,于是看完文件后呆在厨房里煲汤下厨,权当放松心情。
杨沉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打电话,厉声和人说着什么。烟一根接着一根抽,眉头紧紧皱起,烦躁的模样十分吓人。
“不是说能应付得来吗?”过去送水果时我说,“怎么了?是公司的事?”
“是那群蠢货找骂。”
他露出一个充满恨意的冷笑:“我爸娶的小三胆小如鼠,听人说这个项目不一定能成,一个劲撺掇其他人生事,人没死,她倒急着分家产。”
“你跟她生什么气,划不来。”
杨沉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的,我爸那个项目太惹眼了,很多地方都要周旋,他叫我尽快回去帮忙。偏偏这时候被人扯后腿,我心里烦。”
“那边进展怎么样?”我装作无意的问,“要是拿到手,你们家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总体还行。但牵扯到的东西太多,有些关卡实在难啃,要费点功夫。”
他没有劝说杨叔叔放弃的意向,怎么和宋澄预测的态度完全不同?
我犹豫了下:“你之前不是说担心风险,想叫你爸再考虑考虑?”
“为了规避眼下虚无缥缈的风险,让其他人撤资,他们不会同意。我开会讨论过这件事,又不是一言堂,总得尊重不同意见,更何况现在做决定的人不是我。”
杨沉神色晦暗,似乎不想多谈。他手里转着一支笔,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表哥跟我一起回国,你想见的话可以联系下。”
“没有见面的必要。”
我自认对许育城仁至义尽,作为他的棋子,吩咐我做的事也都一一完成。
我许诺过回报他的恩情,走到这一步并不怪他,只不过仍想给彼此留下一份微薄的兄弟情分。
“之前还执迷不悟,这才多久,你想开了?”
杨沉抬眼看我,满意的颔首:“不见也好,免得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我早就说过,许育城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回要不是赵远非给我推荐,加上他确实有点本事,我也懒得搭理。”
我心里微微一动。
出了二姨的事,明面上的替罪羊是我,然而老爷子和舅舅真的不知道是谁背后支持她吗?
许老爷子和许育城谈话很久,又让他搬出主宅,是不是暗示不会支持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许育城绝对希望杨家这个项目能进行下去。
毕竟他想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有能力继承许家,必然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也是他立刻拿出诚意投靠杨沉、跟着一起出国跟进项目的原因。
杨家一旦抽手,他付出的所有皆成泡影——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赵远?”我说,“我没听你提过,你和他很熟?”
“不是朋友,只是合伙做事,欠了几次人情。”
赵远和许育城从小交好,他的言谈中或许有许多刻意影响杨沉的人为因素。
我知道很多时候人被挟裹着才做出某些决定,杨沉未必是真的看好项目前景,但周围人和他父亲都执意前行。
他固然天才,然而太过年轻,缺少历练后取得的地位,因此不得不让步。
说不清心底什么情绪,我很想提醒,却无法开口。按照宋澄的计划,杨沉现在的反应简直再好不过,甚至不需费心多做什么。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弱肉强食是商界常态。
我不能为了一时恻隐破坏这一切,不能愧对宋澄的信任。
“中午我做饭。”我垂下眼睫,“做你喜欢吃的菜。”
……杨沉,抱歉。
窗外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不见停歇,阴云笼罩天空,天气闷得让人浑身不适。
杨沉多是待在书房,不断有朋友过来商议事情,今天来的是那个看我不爽的陆惊帆。
他告诉我陆惊帆是他的大学校友,十分出色,因为身体原因辞去国外高强度的工作。杨沉正缺人手,特意请他来帮忙。
陆惊帆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大概是以前吃了太多苦,所以发达后性格略微古怪。
他洁身自好到近乎严苛的地步,见过太多次合作伙伴被身边人影响决策,又听说杨沉肆意放纵的名声,才会针对我。
这话无法解释陆惊帆之后对我的莫名态度,我心存疑虑,不太愿意和他碰面,干脆在他来之前出去。
雨下得太大,我没有玩乐的想法,准备去公司看看。
开到半路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许育忠打来的。我觉得颇为奇怪,许育忠一向不联系我,有什么话都靠许育城传达,今天这是怎么了?
逐盐 逐盐 第96节
“育忠哥?”我接通电话,“你有事?”
他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似乎说了句话。我正好开车转弯,一时分心没听清:“不好意思,育忠哥你说的我没听到,能不能重复一遍?”
“你是许大少的弟弟?”说话的人换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甜的发腻,“你哥忘带钱包了,请你过来结账可不可以呀?”
我满头雾水:“我?育忠哥有秘书。”
“秘书哪有弟弟亲?”
我无语的想,你是不知道许育忠的秘书帮他善后了多少回,做这种事自然比我得心应手。刚想拒绝,她急急的报了地址,是城郊的一片待开发区。
我皱了皱眉。那地方极其偏僻,和许家也没关系,许育忠跑去干什么?
“许、许俊彦,叫你过来一趟都不行?”
许育忠含糊的开口,喘息粗重混乱,带着浓浓的恼怒。
不知是否因为醉酒,他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好不容易吐出完整的句子:“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踌躇了片刻,想着还是不要得罪许育忠比较好,于是掉转车头:“没有,我这就来。”
时间才到下午三点,天边却阴沉得如同黑夜,暴雨将至,路上的车辆行人或多或少带上了行色匆匆的意味。
生出的薄汗粘腻的贴在脊背上,我关掉空调打开车窗。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下,沉闷的雷声在昏暗云层深处作响。电话那端女人笑嘻嘻的催促:
“快点哦。”
第161章
很久以后在吴冕的帮助下,我完整回忆起那天的全部过程,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其实许家人全是疯子。
任性自我的妈妈,为达目的罔顾人性的安德烈,对继承人地位近乎偏执的许育城,傲慢自以为是的许育忠,冷漠的老爷子和舅舅,歇斯底里头脑愚蠢的二姨,置身事外的三姨,如同豺狼虎豹觊觎家业的其他亲眷。
自私。
流淌在许家血液里,随着基因代代相传的恶毒品质。
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无数次站在复健室外,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看向里面艰难行走的男人,看着他丢掉了曾经为之骄傲的风度翩翩,狼狈不堪的装脱假肢。
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很想问,不惜以亲人的鲜血铺就这条道路,最终看着自己争得你死我活的许家四分五裂时,这些人是怎样的心情?
他们苦苦追求的一切,金钱,地位,高高在上的权势……值不值得?
此刻,七月初的天气闷热,我侧头看向窗外黑压压一片的天空。驶向那个目的地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所有人都疯了。
那片开发区的建筑还在建设过程中,加上天气恶劣,投入使用的几栋崭新大厦里亮灯的办公室不多,路上更是人烟稀少。
女人没有给我具体地址,我只好开慢点四处张望,心里抱怨他牵扯到我。
许育忠从小就是人前人后两幅模样,在家里和许氏公司装听话有能力的好青年,在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沉溺酒色行为荒唐。
本以为这段时间他学会了收敛,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是许育城搬出去,他以为自己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做事也肆意了不少。
远远看到许育忠停在路边的新跑车,附近都是搭着脚手架的高楼,没有可以停留的地方,那他大概是在车里。
我松了口气,打算待会儿直接送人回住处,不多停留,免得惹祸上身。将自己的车停在不远处,我下车向他车边走:“育忠哥?快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车门打开,我闻到一股怪异的甜味,混合着腐烂的味道,十分难闻,但没有预料中的酒气。
他没喝醉?
我觉得奇怪:“育忠哥?你怎么了?”
许育忠半躺半靠的坐在驾驶座上,表情似笑非笑。他眼底发暗,脸色苍白,脖颈和太阳穴处却发红。
“你身边的人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皱眉,想扶他下来,“需不需要我帮你叫医生?”
“你、上车。”
许育忠挥开我的手臂,瞪着眼睛对我说话。他说完后胸脯剧烈起伏,仿佛吐出几个字很艰难,令他喘不上气。
这太不正常了。
不久前我们见过一面,那时我还感叹过许育忠同样继承了许家的优良基因,再怎么私生活堕落,起码维持着仪表堂堂的外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透露出虚弱癫狂的气息。
“育忠哥……你状态不对劲,我车就停在旁边,你先跟我过去,我带你去医院。”
眼见讲道理没用,我弯下身扶着他的肩膀准备扯他下车。没想到他猛地坐起,死死抓住我的腰,竟打算将我往车里拖。
“你干什么?!”
我抽了口气,伸手抓住边缘试图稳住身体,混乱中后脑勺磕在车顶。本来这段时间身体状态就不好,被这样一撞顿时头晕目眩。
看起来没有行动能力的许育忠却下了狠手,用膝盖重重顶向我的腹部,一阵剧痛袭来,我不得不松开手。
他又紧接着补了几下,趁我浑身发木蜷缩起来的时候挤下车,反身将我推向副驾驶的位置,自己重新坐进来,关上车门系安全带。
一连串的举措爆发得猝不及防,好不容易熬过眼前发黑,忍着耳鸣爬起来试图掰开车门。
许育忠从喉咙里发出一丝笑声,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骤然发动向前驶去。
“许育忠?!”
他紧握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颤抖,我发现他的眼白布满红血丝,浑浊的眼神亢奋得恐怖,五官糅合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你要和我同归于尽?”开发区的道路宽敞开阔,我眼看着速度到二百多迈,而且还在不断攀升,不敢相信的吼道,“你疯了!”
许育忠甚至不看前方,看了下自己的腕表,又侧头对我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你最好、和我一样、系上安全带。”
“别开玩笑了,快停车!”
我正要伸手去夺方向盘,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车,是许育城的。
不知道是我的幻觉,还是极度紧张时人被激发的潜能,我甚至看到他的车门打开,似乎正要下车。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明白了许育忠的意图——
几十米的距离,行驶的跑车高速向前,瞄准目标般直直撞向车头。
在撞击前的短短一瞬间,我拼尽全力扑过去,抓住方向盘想要打向另一侧。可是离得实在太近,补救的动作近似于无。
一阵冲击力极强的风刮过耳侧,之后的所有仿佛被按下静止键。
察觉不出身体的疼痛,感受不到被冲撞时的巨大压力,听不到碰撞发生时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前因后果,所有人的安危,这件事的可怕影响……什么都无法思考,外界离我而去。
我不记得自己如何依靠着求生的本能,挣扎爬出了扭曲的车门。
脸颊贴到地面上的冰凉水滩,破损的手掌同样被濡湿。
……下雨了?
分不清是晕厥还是清醒,那种如同被强行切断了身体和大脑的连接、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难受状态,即使变得无比遥远,也足以让我因恐惧而战栗。
在陷入昏迷前,我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完了。
完了。
完了。
完了。
我完了。许育城完了。许育忠完了。
许家完了。
再挣扎着勉强睁开眼时,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精神疲惫得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我微微偏过头,模糊看到一个男人守在床边的轮廓。试着努力动了动嘴唇,可是说不出半句话。
手腕上忽然多了一点温度,我听到杨沉沙哑的声音:“我在,没事,没事了。”
我想问很多事:后来发生了什么?许育城怎么样了?许育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但真的一分钟都坚持不住,更别提问这些问题,我真的太累太累。
耳边仿佛传来压抑的哽咽,我想动动手指,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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