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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许可妍承诺过在九月前分配手里许氏股权,但她这段时间身体虚弱,只能由管家代为处理。
得知孙宁不会和许育衷有纠葛后,我对这些事愈发不感兴趣。原本都懒得出席董事会,但考虑到那些人利欲熏心的程度,又临时改了想法。
在他们看来,任何有机会分一杯羹的人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如果真想彻底划清界限,比起特立独行,从始至终保持低调才是正确选择。
即使我已经远离许家到如今的地步,仍有好几位我压根没印象的叔叔婶婶主动找上门,委婉表达对我的器重,鼓励我积极争取:毕竟我和许可妍的母子关系铁板钉钉,哪有不偏袒自己儿子的母亲?
这些示好我一律拒绝,一开始还顾忌着他们的长辈身份,后来干脆直言自己能力不足,请另寻高明。
话重复了太多遍,我只觉十足厌烦:一群乌眼鸡互相争执的聒噪场面,实在不算什么值得欣赏的好戏。
时隔多年再次将我扯进许氏的浑水里,还得多谢我那位“好母亲”。
我捧着一束花,站在单人病房外,听管家声音毫无波动地解释:“这段时间有太多客人来探望,每一位都有事相求,让夫人非常疲惫。医生说情绪不能再剧烈起伏,她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
简而言之,不想见我。
这也在意料之中,我并不诧异:“那帮我把这个送给她。”
管家向前倾身接过花束,客气地说:“夫人睡醒后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是么?希望她喜欢。”我淡淡一笑,手指拂过粉色花瓣,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喃喃,“毕竟这是世界上最虚伪的康乃馨。”
来自一个不愿为母付出肾脏的儿子,献给一位处心积虑谋取孩子器官的妈妈。
送完花,相当于尽了心意,哪怕下一秒东西就被扔进垃圾桶也与我无关。我耸了耸肩准备离开,却在楼下遇到了许育城。
他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语调轻柔:“小彦,好巧。”
我的视线从他身下的轮椅一掠而过,点点头:“育城哥。”
简单寒暄几句,他问:“小姨身体怎么样?”
我摇头:“不清楚,管家说她在休息,不方便出面。”
许育城莞尔道:“连你也见不到她,看来我不必尝试了。”
我不置可否,他低声吩咐身后推轮椅的男人将礼品送上去,抬头看我:“待会儿有没有空,我们聊聊?”
医院后面有一片空地,大约因为要在这里建新楼,所以特意将这里清理出来。
许育城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并不放入口中,默默捏在手里玩。他笑了:“这里没有人经过,不算公共场合,不要紧的。”
我垂下眼睛,低声说:“吸烟有害健康,你也早点戒了。”
我和许育城见面的次数不多,偶尔在铭德碰上的短短几次,足以令我发现他与过去的不同。





逐盐 逐盐 第157节
以前他烟酒不沾,时刻注意保持良好形象,现在吸烟吸得非常凶,几乎每日烟不离手。
“我没有瘾,只是得找点寄托。”
许育城的手指修长,夹着烟也十分好看。
他用另一只手按下打火机点燃,发出喀嚓声响:“小彦,你记得吗?第一根烟还是我带你抽的。”
那时候他高一,在学校住宿,每周末回主宅一趟。
我很期待他回来的那天,因为许家实在太压抑。沉默的晚餐,长辈的蔑视,佣人漠然的眼神,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一遍遍宣告我是个不受待见的存在。
每一天都那么难熬,唯独在他身边能让我感到些微温暖。
许育城对我很好,他不在意我的不堪,不嘲笑我的笨拙,安慰我所有不被接纳的彷徨。
他会翻出班里混小子塞给他的一包烟,悄悄跟我蹲在花园点燃,一人一口呛得直咳嗽,却有一种合伙做坏事的快乐。
也会一边整理试卷,一边向我分享高中的日常:晚自习有人在班上偷吃泡面,引得全班肚子咕咕叫;班主任的假发片被风吹跑,人群中冒出一个锃亮秃头;副校长在开会时忘记关手机铃,哆啦a梦的主题曲响彻礼堂……
一缕春风撩起白色纱帘,下午三点钟,灿烂阳光穿过窗户,少年的脸庞秀美清俊,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形状,温柔又安静。
我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认真听他讲话,心里偷偷想,育城哥的声音真好听。
那是我在许家最安宁的时刻,一切都像黄金一样闪闪发光。
“怎么可能忘掉。”
我和许育城对视,淡灰色烟雾升起,难挡他眉间阴郁,我说:“当时我们把打火机和烟藏在山茶花树底下,我做梦都担心被花匠发现。”
他微微一笑:“其实那个角落平常没有人去,我观察过了。”
“但我仍然忧虑了近半个月。”我笑了笑,“等到高中搬出去住,终于可以尽情抽烟,结果感觉也不过如此。
他恍惚了一瞬,轻声应和:“是啊!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好的。”
我说:“道理你都明白,一个许氏而已,一个许家而已。没有它们,难道天会塌下来?育城哥,该放手了。”
如果说我是生活在许家的幽灵,那许育城就是一个过分规范的符号,合格扮演着其他人期待他扮演的角色。
出色但不张扬,优秀却不抢眼,安分守己,温和内敛——他的人生被钉死在名为次子的完美画框里。
也许这画框能框得住言行举止,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内心疯涨的欲望。
他的动作越来越多,又无法下定决心撕开那层和善伪装、一击致命地出手,最后选择在暗地里给许育衷施加压力。
但许育衷不仅没有审时度势地退让,反而在明争暗斗中渐渐魔怔,一步步走向极端,做出残害兄弟的事。
过了许久,我听到他说:“小彦,我不甘心。”
“许育衷每一处都不如我,就因为他比我早出生,他是大哥,是长孙,所以事事压我一头。他只是比我早出生两年而已,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上学时他成绩中流,哪怕我考得再好,也必须尽力谦虚,还要帮他解释,‘大哥最近在公司帮忙,没怎么复习功课’。他踢足球,我只能去打篮球;他学金融,爷爷就要求我学传媒,因为兄弟俩在同一领域发展会引人比较,有比较,自然有输赢。”
“有客人的场合,爷爷一定介绍许育衷是为父亲分忧的得力助手,而我擅长读书,以后准备在学术界发展,或者给他做参谋——你看,为了避免他被人笑话,我的想法被直接无视了。”
一支香烟燃尽,许育城点燃第二支,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他指了指轮椅,对我轻声道:“更何况许育衷害我从此瘫痪,却没受到半点惩罚,甚至想借小姨让权的机会,接着做他前途光明的继承人。这根本不公平,你说我怎么甘心?”
我问:“育城哥,跟许育衷斗一辈子,把人生耗在他身上,值得吗?”
“不值。”他沉默半晌,忽然开口,“其实不用我亲自跟许育衷斗,他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
我不禁挑眉,许育城吸了口烟,低声道:“娶了小姨的那个法国人,曾经是我父亲的合作伙伴。”
昔日遇到的所有谜团迎刃而解。
许家人说妈妈是小女儿,未出嫁时舅舅特别宠她,两人关系紧密。
可据我观察,妈妈对舅舅十分冷漠,回国后得知他重病初愈也没去探望一眼,后来还默许安德烈毫无底线地毁了许育衷许育城两人,从根本上动摇许氏的未来。
我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她为什么恨毒了舅舅?
我终于明白了。
英俊多金的外籍商人迫不及待地迎娶了一个年轻女孩,甚至无所谓她刚生产结束,因为他曾和亲妹乱伦,而女孩长得极其像他那逝去的爱人。
而那个法国人,正是通过舅舅认识的她。
也许起因只是一张无意间露出的合照,但结果一定是场钱货两讫的龌龊交易。
为了利益,为了权势,许家人总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从那之后,妈妈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来自这段立意肮脏的婚姻。她怎么能不恨舅舅,怎么能不恨许家,怎么能不迁怒许育衷许育城、甚至安德烈?
许育衷试图通过讨好她获取许氏继承权,无异于自取灭亡。
“小姨这次生病,勾出许多人上蹿下跳,等她身体恢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我倒希望她下手更狠一点,让许育衷尝尝失去的滋味。”
许育城说等妈妈恢复,这和我查到的信息一致,妈妈果然已经找到合适的捐献者。所以今天我在她那儿吃了闭门羹,作为失去利用价值的孩子,自然不配与她见面。
许可妍和舅舅不愧是亲兄妹,连唯利是图的嘴脸都一模一样。
我眯了眯眼睛:“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匹配肾源,也少不了你的帮助。你如今也没什么人脉,让我想想——铭德的媒体资源好用吗?”
他轻笑一声:“你把铭德交给我打理,难道猜不到我会这么做?”
我从未怀疑过许育城的敏锐,闻言点了点头,坦然道:“你知道自己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就好。”
“没办法,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想要报复,总得付出点什么。”他顿了顿,“不过小彦你这么直白,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毕竟以前的你……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的手搭在轮椅扶手处,烟雾在我们之间弥漫,逐渐看不清彼此真正神色。
“人总是在变。”
我微笑着说:“好好工作,继续为我效劳吧。”
第244章
我好像回到了那个山间庭院。
海棠树枝头累着粒粒青果,晚霞漫天,宋城搬来摇椅,和我坐在树下乘凉。他怕我觉得热,一直轻摇蒲扇,为我扇风。
我很不好意思地说,你别摇了,手不累么?
他对我笑,也不回答,只是弯着眼睛,翘起唇角。他的睫毛很长,瞳仁是温暖的棕色,笑起来时很好看。
他就那样笑着,然后说:“俊彦,你答应过我的。”
我从梦中骤然醒来,胸口汹涌翻滚的情绪难以平歇,令人心悸。
凌晨时分,杨沉被我翻身坐起的动作弄醒。他困得直打哈欠,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这才两点钟,天都没亮,你怎么起来了?”
我重新躺下,低声说:“没事。做了个……噩梦。”
“哦。”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用下颌蹭了蹭我发顶,咕哝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
梦里的那一幕挥之不去,不断出现在眼前,令我心神难安。
宋城此刻应该也在休息。他会和我一样失眠吗?半夜醒转的时候,面对如今处境,他会不会后悔与我相识?
杨沉的手在我脊背处轻拍,平稳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过了不知多久,我才再次入睡。
林雅的生日将近,她以此为理由,邀我出来散心。
她和杨沉似乎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杨沉见她来找我,居然破天荒地有了好脸色,递来自己的一张副卡:“你多出去逛逛,看中什么就买,别总闷在家里。”
我摇头:“不用,我自己有钱。”
林雅却毫不客气地接过,俏皮地眨眨眼,故意说:“谢谢杨少,今天不刷爆都对不起你这么大方。”
我不禁莞尔,杨沉毫不在意道:“行啊,你随便刷,算我头上。”
说是散心,其实是陪林雅购物。她向来眼光挑剔,在穿衣打扮上很有一套,给自己买完又要给我选。
我不仅需要扮演点头称赞的工具人,还得被林大小姐指挥着换衣服,简直哭笑不得。
她举着一套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扭头问我:“这条怎么样?”
“颜色很亮,衬你肤色。”
“算了,款式有点烂大街,光是我见过就有四五个人穿,我不喜欢撞衫。”
我无奈扶额,店员满脸笑容地过去给她推荐另一件。
只过了短短一个半小时,跟随我们的小霍手里已经大包小包拎满了,万幸他体力不错,否则真吃不消。
我结完账,问林雅:“要不先让小霍把东西放车上?”
她伸了个懒腰,跟我并肩出门:“行。我也逛累了,咱们去吃午饭。我约了家餐厅,他们最近下了大本钱宣传,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名副其实。”
“君彦……君彦哥?”
我和林雅刚走没多远,背后有人追出来连着叫了几声,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名字是在喊我。
林雅好奇地停下脚步,我回过头,看见一张惊讶的脸:“真的是你!君彦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董小茜呀!”
面前的女人穿着专柜的职业装,妆容老成,和我记忆里的年轻女孩并不相同,但笑起来时仰着脸的模样却有几分熟悉。
“小茜,好久不见。”
她的表情带着局促不安,抬眼悄悄打量我。见我应了一声,终于松了口气:“真的是你!感觉君彦哥你变化好大,我刚刚盯了好久才敢认,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小霍先走,微笑问她:“你在这儿工作?”
她点头:“嗯。宋哥解约之后,公司安排我去别的艺人团队,好几年也没出什么水花,做不下去就辞职了。现在这份职业挺不错,销售比跑腿干活轻松多啦!”
听到这里,林雅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哦?你以前是宋城的经纪人?”
董小茜迟疑了几秒,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指向她:“你、你是那个谁,那个,那个亚娱的老板!我见过你!”
“纠正一下,是未来老板。”林雅扑哧一乐,“俊彦,看起来你们有话要说,我先到车上休息。天气太热,这高跟鞋穿起来脚也累。”
我轻轻颔首:“让小霍送你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车停在哪边,你记得么?”
“知道,电话联系。”她瞥了我一眼,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别让我等太久,不然了出什么事我可兜不住底。”
等林雅离开,董小茜问:“君彦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只是普通朋友。”我说,“你正在上班,临时离开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连忙摆手:“我和同事说过了,走开一小会儿没关系的。”




逐盐 逐盐 第158节
今天气温很高,在外面站着说话也不像样。我扫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家咖啡厅,便道:“我请你喝杯饮料,正好聊会儿天,如何?”
几分钟后,我和董小茜在凉爽的室内坐下,她小心翼翼道:“那个,君彦哥,你和宋哥还有联系吗?”
我并不直接回答,含笑反问:“你找他有事?”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董小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正正经经跟过的艺人只有宋哥一个,所以一直惦记着他的情况。宋哥解约得突然,以前的联系方式失效了,我不知道怎么找到他。恰巧今天看到君彦哥你,就想来试试运气。”
我顿了顿,说:“他已经不在娱乐圈发展了。”
“怪不得,我平时也注意娱乐新闻,从来没看到过宋哥的消息,猜到他应该选了别的工作。”她轻轻叹了口气,有点高兴,有点释然的样子,“也不错,宋哥人那么仗义,又肯努力,就算不做演员,做别的行业也会成功的。”
我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他过得比以前好。”
——大概。
我总不能说他此刻正被拘在某处接受调查。
董小茜的神态顿时放松不少:“之前我还担心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幸好你们没有断了来往。对了,君彦哥,你方不方便把宋哥叫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轻声说:“暂时不行,他有事要处理。”
她啊了声,又迅速抛开失望情绪:“没关系,等宋哥有空再聚。你还记得咱们仨一起打牌么?你和宋哥总赢我。就是在山里录综艺那次,没想到半夜下那么大雨……真的超级恐怖,还好没出事,找到人的时候我都急哭了……”
这番话瞬间将我扯回当年。
漆黑的山脉,风雨袭来的夜晚,义无反顾将我扯进怀抱的那只手。
董小茜笑着说:“今时不同往日,我的打牌技术修炼得很厉害,不会输给你们!不信哪天再玩一局试试。”
我回过神,低声道:“嗯。有机会我会转告他。”
如果……还能有机会和他相见。
我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九月初的一天,我见到了宋城。会面地点是赵远的人带我去的,很偏僻,几乎已经离开城市范围。
宋城站在一辆军用吉普旁,他看起来马上就要离开,只是在此处临时停留。身旁男人送我下车,指了指旁边的一片荒芜空地,对我说:“五分钟。”
我走近几步,在距离只有一两米距离时停下,宋城的脊背挺得笔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
这短暂一面来之不易,我没有奢侈到用沉默来挥霍它,开门见山道:“你瘦了。”
这句话的绝妙之处在于,对任何一个许久没见的人都可以拿来使用,好勾出下个话题。就像他曾经记下的中医单子,不论材料有多复杂繁琐,上面总得有一个药引。
更何况,他确是瘦了。
眉眼深深凹陷下去,显得冷肃起来。然而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十分悲伤,几乎令人呼吸一滞。
“在那儿总不会像在家一样自在。”他说,“俊彦,我要走了。”
我不清楚宋城有没有得知我在整件事情中的作用,但亦没有将隐秘全盘托出、招揽仇恨的喜好,闻言问:“是你父亲派人来接吗?”
他点头,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站在原地,讪讪道:“那我就放心了。”
风从我们之间穿过,宋城低声说:“我在受审的时候,想了许多要问你、要对你讲的话,可现在你站在面前,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这次走后,我可能要听父亲的话,老实在金城呆一辈子,再也不会回来。可惜,本来想给你一段美好记忆的,结果什么都没办成。”
他望向我,棕色瞳仁和梦中的颜色相同,却彻底失去了那种温度。
我的心肝脾肺顿时仿佛被人绞作一团,乱糟糟沉甸甸,坠在身体里,叫人喘不上气,还要长长久久地疼痛。
胸口的空洞愈来愈大,直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宋城忽然问:“俊彦,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闭上眼睛。
在洗手间和他的第一面。
亚娱休息室里差点撞上的瞬间。
他回头对我微笑,我走上狭窄楼梯。
他系着围裙,在厨房水槽里洗菜,我替他捋起快垂落的衣袖。
那么冷的冬天,我们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向公交站。
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吻。
谎言的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结出苦涩果实。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画面尚未消散,又变成泥石流到来时他将我死死护在身下的场景。
完美假面化为齑粉,空中楼阁最终倒塌,所有幸福尽数颠覆。
程贺云。螺旋的楼梯。紧握又放开的手。为我按摩伤腿时掌心的粗糙疤痕。
他可以用爱怜目光注视我胸口冰冷乳环,也可以在半夜书房亮起的灯光下,埋头钻研中医笔记。
许诺带我走时的认真口吻。草帽檐下亮闪闪的眼睛。克制而温柔的入侵。手臂的力气。皮肤的触感。嘴唇的温度。
他抱着我大笑,一遍遍说“好喜欢,好爱你”。
天井里的那棵西府海棠。
不是没有补救,不是没有尝试向彼此靠近。只是一切都太迟了,破碎的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手指抚过烟粉色印章上的边款,那是他送我的第一样东西。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为什么,宋城,为什么一定如此强硬?为什么你的控制欲会越过对我的爱和尊重?为什么我们总是一次次错过正确的选择?
你告诉我,我们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个烂透了的境地?!
我说:“或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个错误。”
宋城定定注视着我,表情僵在脸上。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牵动唇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好……好,好。”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呢喃,“俊彦,如果我现在求你和我一起走,你也会拒绝吧。毕竟我不在这儿,你身边也少了个麻烦,不是吗?”
宋城的眼里有泪,我抬头看他,伸手碰了碰那张被我抚摸过、亲吻过无数次的脸。他生得英俊,也的确好看,可绝对称不上多么惊艳、多么难忘。
但不知为何,就是能让我爱得如醉如梦,神魂颠倒。
人真的很奇怪,相爱也能分开。
“对不起,宋城,对不起。”
对不起,我背叛了答应你的话。我从始至终不能屈服,不愿接受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命运,不肯变成你想要的那个温顺柔软的爱人。
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恨你,我只是要你为自己的错误埋单。
对不起,许俊彦如此无情,如此固执。
我仰头亲了下他的唇,尝到泪水的滋味。
滚热又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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