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三天后,我从香江回京城。
刚下飞机就收到消息:安德烈定了回国的航班,现在已经启程。
其实日期早过了我和他约好的三个月,但彼时我正疲于应付审查,在电话里好说歹说,才说服他多等待一段时间。
看来安德烈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一分钟都不能忍耐,非要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小霍送我去了杨沉住处。
今天是休息日,杨沉没去公司,回来时他正在家庭放映室里看战争电影。屏幕上血沫横飞,环绕音效播放轰隆隆的枪炮声,震得人头晕。
他和安德烈一样,特别喜欢看这些刺激极端的东西,或许因为血液里流淌着好战基因,还有对暴力的推崇。
我只觉得吵闹不堪。
杨沉看得太入迷,甚至没注意有人进了房间。直到我坐到他身旁,他才按停播放,脸上带出愉快的笑容,语气却很嫌弃:“哟,你还知道回家?”
我无奈道:“陆长柏刚出事那会儿还能装不清楚情况,过了这么久,再不去看看就有点假了。况且我只走了一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又没说不放心。”他说,“陆长柏跟你聊了什么没?他恨我恨得要死,估计讲的都是挑拨离间的话。”
我笑了笑:“还好,时间挺紧,他问了问我的近况,说要是你对我太坏,叫我去找你爸诉苦。”
杨沉冷哼道:“别信他的,一天到晚也不盼点好事。我把你捧手心里都不够,哪会对你不好?戒指给他看了么?气死那老狐狸。”
他眼睛生的极其漂亮,挑眼看我时情意流转,分外夺目。
我自然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挑衅陆长柏,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是回京城后才戴上的。但听了他的话,依旧装得确有其事:“他看到了,但没说什么。”
“切。”杨沉不再多问,“哦,跟你说一声,我妈说明天去她那儿吃饭。”
“明天我有事。”明天上午安德烈的航班降落,我得去接机。
“成天忙得不见人影,也没看你做出什么正经玩意。”他嗤了声,见我眼神微冷,立刻改口,“不去也行,反正我妈今年留在国内,吃饭机会多的是。”
我一声不吭,他仿佛意识到方才说错话,往我脸上睃了一眼,试探道:“明天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算了,杨总,不敢劳动您大驾。”我说,“谁让我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破事。”
杨沉自觉理亏,嘟哝道:“我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哎,许俊彦,怪我一时嘴快,别那么小气嘛。”
空气中安静片刻,他扯了扯我手臂,我不做反应,他便倾身飞快在我脸上啄了口,低声说:“对不起,我错了,不应该随便贬低你……请、请你原谅我。”
如果说这么久以来,杨沉在我的影响下有了半分改变,那必然是我让他懂得:被对方原谅的道歉才算道歉,否则只是单方面的自我安慰。
我抿了抿唇:“下回注意。”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尽管表情隐有不服,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勉强道:“知道了。”
说完立刻转移话题:“你看电影么?这部片子刚上映,剧情还不错,我陪你重新再看一遍……”
影片回到最开头,明暗光影交换时,我认真凝视杨沉侧脸。
他长相俊美,气质高傲,一看便是张扬骄横、从未失意的性格。
时至今日,如此强势的一个人,总算学会向我低头。这堂课我教了他太久太久,久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初衷是什么。
以前的我,大概真的想过和他共度一生吧。
电影里的男主角从茫茫大雪中醒来,寒风呼啸,他挣扎着起身,四周是战友七零八落的尸体。
我轻声说:“我想和你去个地方,你可不可以把下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没问题。”杨沉欣然答应,扭头对我勾出一抹坏笑,“这么神秘?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话,目光投向荧幕。
主角穿过雪原,独身一人向远处走去。
“哥哥是个大骗子!”
安德烈自上车开始,就不断向我诉说自己的委屈:我常常不接他的电话,错过每周固定的视频时间,而且说好三个月后去找他也压根没实现——
总而言之,我的确是个大骗子。
他的中文恢复往日流利,我含笑听他说了一路,帮他把行李放在客厅,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旁位置。
他撅了撅嘴,扑进我怀里,腻声腻气地撒娇:“我好想你。”
我刮了下他的脸颊:“我也想你,小骗子。”
他不解地抬头,我微微一笑:“我联系到国外疗养院负责你的医生,花了点功夫,拿到了你的治疗档案,让人好好研究了一番。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但并没完全失去记忆,有时会短暂恢复清醒。”
安德烈的表情僵了一瞬,我说:“还有你让尹文君安排小汪在我身边,故意将hélène的信息透露出来,这些你没告诉我的事,我也都知道。当然,哥哥不是要和你计较,只是不想看你装病,扮小孩也不容易。”
他错愕了好半天,脸上露出无措神色:“哥哥……我……”
“你是担心,一旦我知道我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弟后,会抛弃你吗?”
我说,“可是安德烈,我许诺过,你永远是我弟弟,我也永远是你哥哥,这句话不会改变。你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我也一样。”
他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黯淡的童年,敏感的青春期,还是长大以后?
上一代的罪孽,成了背负在我们身上的沉重枷锁。本该面对自己错误的当事人,却将此视为理所应当。
凭什么孩子要为父母的选择承担后果?
凭什么他们可以恶毒,可以冷漠,可以缺席,可以把灰暗的人生底色通过血缘延续给下一代,而我们只能默默忍受。
我的弟弟,和我承载相同宿命的弟弟,除了你,谁能理解我的所有痛苦?
“我知道我违背过很多回约定,不太值得相信。”我向他伸出手,轻声道:“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信任哥哥,好不好?”
安德烈不再作出痴缠模样,慢慢坐直身体,蓝色双眼犹如冰冷湖泊,遥遥与我对望。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说,哥哥,一定不要对我撒谎,否则我会难过。但你总是头也不回地跟其他人走开,然后等到下一次,等你无依无靠的时候,才会回到我身边。明明无论你去哪我都愿意跟着,可是,每一次你都会丢下我不管。”
逐盐 逐盐 第161节
“如果能一直生病就好了,生病的话,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会陪我玩,陪我吃饭,只在乎我的感受。我不介意被人当成疯子,我怕你又把我甩掉,只剩我一个人,就像在病房,在禁闭室一样。”
他的眼神中不抱有任何期待,却仍然将纤细白皙的手指搭上我的掌心。
“其实我很好骗的,只要哥哥开口,无论以前骗过我多少次,我都相信。”
安德烈对我笑,笑容那么漂亮,仿佛金发的天使。
“所以别不要我,哥哥,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我想起他被妈妈安排独自回国,我去接机,航站楼的玻璃又高又阔,投下大片灿烂阳光,尽数落在他身上。他回头看到我,冷淡表情中生出一点诧异,摘下耳机说哥哥,你来了。那一年他二十岁,还没发疯,也没受过后来的许多折磨,年轻的面庞娇艳而美丽,嘴唇像一朵淡色蔷薇。
这幅画面仿佛刻在我的记忆里,鲜明异常,永不褪色。
第248章
天气渐冷,见杨沉出门时只套了件薄毛衣,饶是我清楚他身体好,也忍不住返身回去拿了深色大衣出来,让他穿上:“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该换什么衣服都不知道,非得人在旁边提醒。”
“这件款式这么古板,许俊彦,你能不能认真点,挑件顺眼的?”他一边抱怨,一边认命地接过,“还好我长得帅。”
我说:“被人伺候还挑三拣四,我可不想惯你的臭脾气。”
杨沉挑了挑眉,亲了下我脸颊,晃了晃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满脸得瑟:“你不想也没办法,谁让咱们是一对呢。”
“美得你。”
小霍在前面开车,杨沉上车后只和我说话,并不问去哪,倒也不怕我绑架他。不过以他的战斗力,独自揍翻我和小霍绰绰有余,的确没必要担心。
聊了一会儿,我正心想气氛难得如此融洽,杨沉就十分不给面子地开口:“你弟弟回来,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也不算什么大事,即使我不讲,你迟早也会知道。”
“通过别人知道,和你亲口说出来,这俩性质一样吗?”
我哦了声,他顿时有点不高兴,说话间带出几分咄咄逼人气势:“哎,你这什么态度?许俊彦,我问你话呢?”
车里鸦雀无声,一开始的轻松气息荡然无存,小霍在前头大气都不敢出。
杨沉生性暴躁,青春期尤其爱恨无常,难以捉摸。近几年随着年龄增长,多少改善了些——起码装得有所收敛,在外人面前能摆出一副冷静姿态。
然而在我眼里,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被戳中痛处便会浑身炸毛,当场发作。
说好听点是坦诚相待,不加掩饰,说难听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揉揉眉心,掌心往下做了个手势:“别大喊大叫,吵得我头痛。”
他立刻噤声,随即又不满地说:“你能不能对我放尊重点?”声音却不自觉压得很低。
杨沉向我要求尊重,这句话完全可以录下来参与国际最幽默笑话的评选。
我不想和他吵架,特别是在今天,于是解释道:“我只哦了一声,下句话都来不及想,你就机关枪一样劈里啪啦砸过来一大堆,让我怎么回答?”
他眼睛微眯,语气软和了些:“你刚才明明是懒得理我的表情。”
我问:“我脸上难道写了字,你这么肯定自己没误会?”
杨沉无话可说,过了半晌闷闷道:“那就当我看错了。下回有什么情况,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我叹息一声,轻轻将手覆在他手背上,示好地勾了勾他的小指。
下车后,杨沉环视四周,眉头一皱:“怎么有点眼熟?”
这片区域远离市区,路上没什么人,我无所顾忌地牵起他的手:“跟我来就行了。”
这招百试百灵,他果然不再抱怨。往前走了一段路,抬头可见不远处墓园大门,他停住脚步,脸色骤然一变:“我来过这里。”
我不做解释,在路边一家装修简易的花店门口站定,低头选起鲜花。
开在这附近,针对的客户需求无非是扫墓和悼念,因此店里摆满了颜色素雅的花卉。今天是个阴天,这些花愈发显得黯淡。
杨沉掰着我的肩,强行让我面向他:“好好的为什么来这地方?现在打电话给司机,我们回去。”
花店老板本已迎了出来,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迟疑不定。我对她笑道:“麻烦给我挑一束花,要白色的……不,两束。”
她连忙应声,或许是怕我和杨沉在店门口打起来,迅速捧了几束包装好的鲜花出来:“这里有白玫瑰,百合花,也有菊花,您看哪种更合适?”
杨沉拔高声音:“许俊彦——”
“就白玫瑰好了。”
我挺佩服自己,在被人抓住肩膀的情况下还能神态自若地掏钱包付钱,回头对杨沉说:“麻烦腾出手接一下东西。”
杨沉的神情十分难看,却不得不接过我强行塞进他怀里的白玫瑰。看他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花束摔在地上,并且跳上去跺两脚。
我整了整被抓皱的衣服,向墓园内走去,淡然地丢下一句:“别这么大火气,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很跌份。”
他在原地懵了几秒,随后迈步追了上来:“许俊彦,你有病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给自己扫墓的。而且你带我来干什么,想再戳我一次心窝子?”
没错。
埋在这座墓园里的不是什么亲人朋友,而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总不能挨个找。”我笑了笑,“你不是在我旁边买了个位置吗?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在哪儿。”
“感情我就是给你做导航呗?”他忿然道,“真他妈扫兴,我以为你要向我求婚,结果是带我上坟!”
“我可没说来做什么,谁让你脑补得太美好。”
杨沉生气归生气,仍然轻车熟路地领我到了那个位置。墓碑上只刻了许俊彦三个字,并无具体生卒年月。
我俯身将白玫瑰放在碑前,他也放下花,然后抱着手臂退到不远处:“这下满意了?”
“妈妈给我选的这个位置挺好。”
抬头可以看见几座山,墓园里绿树成荫,风景尚算优美。而且稍远一点的地方还埋了其他人,鬼生估计会很热闹。
杨沉的表情扭曲了下:“依我说,现在人活得好好的,干嘛在墓上刻自己名字,早该把这碑掀了。你也真不嫌晦气。”
这周围似乎是特意圈出来的,唯独右侧立了一块空白墓碑。我问他:“那是你的?”
他点了点头。我笑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幼稚?”
“有啊,你。”他没好气道,“但我暂时用不上,估计得再过个七八十年。
“没想到你忌讳这个。当初在我旁边买墓地的时候怎么不讲究了?”
杨沉顿时哑然,过了半晌,他低声说:“那时候哪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要不是有人拦着,我恨不得把你棺材都带回家。再说活着不能相伴终身,死后能葬在一起也好。以前看过一句话,生同衾,死同什么来着……”
“生同衾,死同椁。”
我笑了笑,“这是赵孟頫的妻子管道昇写的,‘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当时我学赵孟頫的楷书,书法老师在课上说过这个典故。”
“玩浪漫还是古人在行。”他顿了顿,又别扭道,“我知道你觉得好笑,但我当时心都快痛死了,只有这样做才能好受点。”
其实一点都不浪漫。
赵孟頫爱上年轻漂亮的女孩,他的妻子却有自己的原则,无法接受纳妾之事,于是写了一首《我侬词》委婉表达心意。
这个常被用来证明爱情的著名句子,正是出自此词,多么荒谬。
我望着杨沉。
当我从杨夫人那里得知,杨沉什么都没和我说,却私下做好了要孩子的准备时,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
宋城走了,安德烈疯了,在他眼里一切尘埃落地,这些“大事”的决定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最后一次。他总是说,许俊彦,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忍耐最后一次逾越。
见我久久不语,杨沉的神色有一点忐忑:“你不高兴?我说错什么了吗?”
其实他真的在改变。
虽然脾气一如既往的烂,虽然还是会因为小事与我争吵,可他已经懂得观察我的情绪,会忍着怒意主动递出台阶,也会小心询问我的想法。
可他也真的没变。
如果我对这件事让步,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人将陌生的婴儿抱到我面前,告诉我它身上流着我的血,要跟杨沉一起好好抚养——否则它的人生就会同我一样不幸。
我明白,父母破碎的婚姻对杨沉的影响过于深刻。在他眼中,新生命是完整的象征,是一道无法破坏的感情桥梁,更是一把牢牢锁住对方的锁。
可我做不来委曲求全的管道昇,他也不是易被说服的赵孟頫。
如果能用一句“生同衾,死同椁”感化对方,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那么多貌合神离?
我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年纪很小,你恐怕没什么印象。”
“在许家那个花园里,对不对?”他说,“你从树上爬下来,头上还有树叶,像个小泥猴。我给了你一件外套,你一直没还我,后来也不提这茬,我就以为你忘了咱们以前见过。”
“原来你记得。”
我侧头看他,他略带得意地笑,俊美的脸上神采飞扬,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和你有关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慢慢微笑起来,轻声喃喃:“可以了。”
他的爱,他的誓言,他的一心一意。曾经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全部已经得到。
杨沉没听清,问道:“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你以前的样子。”
我向他伸出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耀。
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愿意看多久就看多久,干嘛还记挂着以前?走吧,这地方太冷清,待久了不好,我们快点回家。”
我没反抗,任由他拉着我往外走,回头看向两方相同的洁白墓碑。蓝天绿树之下,它们挨得那么近,像有一对爱侣埋葬此地。
许俊彦和杨沉的爱恨纠葛,终于画下一个句号。
第249章
七月。
地中海的一座岛上。
“哥哥,我去游泳了。”
“好。”我正忙着看法务发回来的文件,听见安德烈的话也只点头,“别玩太久,晚上你有一个会要开,画廊那部分的工作还没收尾。”
他嗯嗯两声,凑过来亲了亲我的嘴唇:“知道啦。”
逐盐 逐盐 第162节
等我看完近百页的资料,揉了揉酸胀难忍的太阳穴,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五点。站在落地窗旁伸了个懒腰,夕阳贴近海面,瑰丽云霞布满天空,赏心悦目。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安德烈打来的电话:“下来吃烧烤!哥哥,我给你烤了好多东西!”
我奇道:“你昨天还嫌烧烤准备起来麻烦,今天居然这么勤快?”
“我才没有——喂!”
通话另一端换成了个小姑娘的声音,吴颜芮笑嘻嘻地说:“俊彦哥哥,是孙阿姨做的调料,爸爸在烤肉,安德烈只搬了个架子,就说自己累死了。”
“你怎么还告状?”
“只准你做,不准我说吗?”
“你说了也没用,我哥当然向着我。”
“略略略,俊彦哥哥最公正了,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句拌嘴,我只觉好笑:“你们俩别吵,我这就下楼。”
海风阵阵,我沿着沙滩走到休息区域,偶尔停下脚步,欣赏缓缓下沉的落日。
我,具体地说,“伊戈尔”,投资了位于这座岛屿的一家度假酒店,所以离开京城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儿。
一是修养身体,二是方便去欧洲出差。
艺术品拍卖是个暴利行业,去年年初,安德烈从父亲手中接过管理权,立刻为我牵线搭桥,让我和他的家族共同投资。
至于投资的钱,当然来自于陆长柏——我卷走他的全部家当,跑路了。
玩笑而已,卷款跑路只是个比喻。准确地说,我花费了极大精力心血,在许育城和安德烈的帮助下,终于让“伊戈尔”的身份彻底合法,名正言顺地拥有了所有财富。
为了表示忠心,我仍然定期看望陆长柏,努力扮演父慈子孝,让他以为我在外尽职尽责地做看门狗;又比如身份的合法化过程中出现了许多问题,我不得不花高额代价买通关系,将这些纰漏填上。
但由于回报非常可观,任何付出都显得十分划算。
感谢我的父亲。现在我可以深情地说:感谢他为我铺垫的一切,感谢他以为我性格懦弱善良,是个好控制的听话孩子,才令我有机会将计就计,从中获利。
在决定离开前,我处理了最后两件心事:孙宁,和杨沉。
应该如何照顾孙宁母子俩,我犯了一阵子难:我以后不会在国内,如果他们继续留在京城,万一被陆长柏找麻烦怎么办?
除非他们待在我身边,不然我怎么能放心……
脑海中灵光一现,我一拍脑袋,聘请孙宁做我的特助——尽管那时候还没什么生意需要助理帮忙。
于是孙宁带着孩子,收拾行李和我一起来长期度假。半年后事情越来越多,她反而忙得脚不沾地,痛斥我作为无良资本家居然坑骗宝妈上贼船,这是后话了。
至于杨沉,给他留下的又是一封信——当面告别绝对会上演全武行,保命要紧。
落笔时并不伤感,我甚至语气平淡地陈述了自己的底线,解释分手的原因。面对一条小裂缝,或许还有修补的可能;可我和杨沉已经站在悬崖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头。
我祝福他找到一个愿意组成幸福家庭的爱人。
这个人不会是我,也不可能是我,毕竟这回,“许俊彦”真的不复存在。
话说回来,手握陆长柏的财产,背靠安德烈的家族,有钱有势的日子真爽——这两年虽然也有忙碌的时候,但目睹自己的事业逐步走入正轨,总体过得十分惬意。
今年吴颜芮小升初,暑假里吵着要找我玩。正好吴冕在休假,干脆将她带了过来,让她好好玩一段时间。
“俊彦哥哥!”
吴颜芮视力好,远远看见我的身影,啪嗒啪嗒跑来献宝:“给你这个,我自己烤的鱿鱼!”
我扑哧一笑:“谢谢芮芮。”
“俊彦哥哥,安德烈总给我塞他不吃的洋葱,可讨厌了!你快点过去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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