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一路保重。”
第245章
迈出车门,零星几点雨落在皮肤上,我猛地察觉到一阵冷意。
小霍见我微微皱眉,连忙拿了一件衣服出来:“老板,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s市有寒流来袭,天气冷得很,您多穿点。”
“多谢。”
我披上外套,风衣下摆被风拂起,小霍站在身边替我撑伞。
时间过得很快,十月下旬,一位重量级人物出面指示,对这种钻空子的经济蛀虫零容忍。赵家给出的致命一击正中命门,彻底断绝了侯广岳的翻身余地。
决策已下,铁证如山,后续进程顿时迅速不少,这场拉锯战终于到了落下帷幕的时刻。
宋城虽然已经离开,但因为和他关系密切,我不得不应付了数次审查,也谨慎行事了一段时间,几乎不怎么出门,更别提离开京城。
但有赵远的背景在,这些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
如今风波已定,我总算能去s市一趟,为几件必须了结的事画下句号。
陆惊帆住院了,没法亲自来接我——对于这件事我完全不惊讶,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能撑到今天不倒下实属奇迹。
不过下飞机后的第一站是医院,这件事足够荒诞了。
雨并不大,在外面走了短短一截路,甚至没沾湿我的外衣。陆惊帆的助理等在门口,赶忙迎上前对我低语几句,我略一颔首,推开门进了病房。
陆惊帆正垂头坐在窗边,对我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窗户大开,秋风夹着细雨呼呼刮进来。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忍不住皱眉,走近几步帮他关上窗:“你的肺不好,一身病号服能有多厚,还吹冷风,嫌自己活得久了么——”
话说到半截,我闭上嘴,瞪大眼睛盯着陆惊帆。
他消瘦得极其厉害,原本无甚好气色的脸更是一片雪白,连嘴唇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劲,死气沉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风里破碎。
再仔细看,他的黑发里掺杂着不少白发,硬生生为那张还算年轻的面孔添了一分老态。
杨沉所说一夜白头绝非夸张。
所有数落悉数化作一声叹息,我揉了揉眉心:“要是知道你变成这幅鬼样子,我应该早点过来。”
陆惊帆抬眼,难得放下了往日刻薄姿态,没有用难听话语回击,反而轻声说:“老师拒绝见我。”
“哈?”我诧异道,“他被自己的学生阴了一回,估计正满肚子火气,不愿意和你见面不是很正常?”
“我明白,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有多难熬。”
他低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老师的任何消息,见不到他,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我不怕老师恨我,只怕他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也不要我的帮助,直接把我丢掉。”
看不惯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我说:“你多虑了,陆长柏在坐牢,又不是度假,哪怕他现在对你不满,过段时间也会接受现实。等他几年后两手空空地出狱,早就物是人非,还有谁会帮忙?只能靠你。”
我倒了杯热水,把杯子塞陆惊帆手里,无意间碰到他冰冷手指,不禁打了个寒战:“在此之前,你多少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走在陆长柏前头。”
他没有接稳,滚烫的水被晃出水杯洒在腿上,本人却完全无所察觉,只握住我的手腕,神经质地追问:“真的吗?你也认为老师肯定不会放弃我的,对吗?”
那双墨色眼睛里有一丝期冀,我被他如此认真地凝视,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认真安抚道:“当然,当然。嘶,你先放开我,有点疼。”
陆惊帆松开手,看着我说:“对,你是老师的亲生儿子,一定清楚他在想什么……明天,明天你去见他,他肯定会见你。”
逐盐 逐盐 第159节
我是陆长柏的儿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顿时无语,但他的精神状况实在令人担忧,不敢出言刺激,只好答应。
他情绪稍缓,我趁机问:“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还没吃饭,要不你陪我吃点?”
“好。”
我松了口气,叫候在门口的助理送晚餐进来——在我进门前助理告诉我,陆惊帆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什么食物。他昨天去公司时已有点不舒服,硬坚持着开完会议,然后一头栽倒在办公室,被紧急送去医院。
吃过晚饭,我找医生谈了谈,得知他早有严重失眠和偏头痛的症状,平常即使服用药物,也会彻夜无法入睡。
加上一直以来承受着事业和情感的双重压力,这人能坚持到现在也没出过纰漏,全靠一股超乎想象的韧性。
身体本就比常人病弱,又长期神经紧绷,逼迫自己高强度工作,只会让病情越来越糟糕。陆惊帆曾被下过只能活到四十岁的判决书,倘若再恶化下去,可能连三五年都无法支撑。
“他本人了解这件事吗?”
医生摇头:“还没有告知陆先生,但他好像……有所察觉。”
我长叹一声:“暂时别明说,我先尽力劝他宽心。”
与医生聊完,我心情沉重地回到病房,一进去就看到陆惊帆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差点气得昏倒:“你还是觉得自己寿命太长了呗?”
他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些许窘迫,倒是个新鲜表情:“回几封邮件而已。”
陆长柏把他培养成拼命三郎的性格,到头来却苦了我:“拜托您消停几分钟,大夫都说了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能看液晶屏,三十多岁的人,非得别人教你遵医嘱不成?”
陆惊帆嗯了声,又打了一会儿字发出信才合上电脑,起身坐到我身旁。
我没有反应,他犹豫几秒,问道:“你晚上住酒店吗?”
“怎么?”我瞥他一眼,察觉自己态度很差,换了温和口吻,“有你助理陪护,我在这也没意义——或者你想我留下,也可以,我提前跟司机说一声。”
“不用。”他安静片刻,又问,“医生在外面和你说了什么?”
我说:“聊了聊你的身体,叫我督促你好好保养,能把烟给戒了最好。工作能放的也放下,钱是赚不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这些?”陆惊帆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他会说我快死了。”
我心头一跳,斥道:“没有的事!这么大个人,一天到晚尽胡扯!”
他语气平淡:“生死有命,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无非是早几年和晚几年的区别罢了。”
我忍不住问:“你这是何苦呢?”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陆惊帆开口道:“许俊彦,上次我告诉你的是真心话。”
在决心出庭作证之前,他特意来京城和我见了一面。那天我与他调笑说要上床,他凑到我耳畔说,如果换成我们俩一起长大,他一定会放弃陆长柏。
我说:“现在迷途知返也不算晚。”
他对我轻轻一笑,苍白面孔也生出几分不一样的神色,瘦削手指抚过我脸颊:“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有你在,我怎么会迷上老师……可惜……可惜,我没那个运气……”
话没说完便猛地咳嗽起来,我赶紧拍他脊背:“你看,老天爷都不准你说丧气话,别一天到晚这么悲观,说不定好事都在后头。”
过了半天他缓过气,问道:“许俊彦,你说人有没有来世?”
我说:“有吧,那么多人相信,肯定有的。”
他喃喃道:“这辈子我算栽在老师手上了,没办法,我知道不该,可是没办法。除了他,我的人生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到老师,当他的学生,真不容易……许俊彦,我去找你行不行?”
我忽然一阵心酸,但脸上不显:“要真有转世投胎,你应该会变成小孩。哼哼,一有机会我就揍得你吱哇乱叫,到那天力量悬殊,你想反抗都有心无力。”
陆惊帆看着我说:“你打我,我也缠着你,每天做坏事让你头疼死。”
我强忍心中苦意,勾起唇角,眼眶却酸涩不已。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我上学的时候,同学都羡慕我成绩好,从来不被请家长,也不用在犯错后挨爸妈的训。其实我更羡慕他们,我也想偶尔犯一次错,可是我不敢!老师不会对我生气,只会对我失望。我不敢让他失望。”
这个人以前也和我一样,整日如履薄冰地活着。
我想,我对他的包容与牵挂,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我们的相似。
“下辈子你可以尽情犯错,等我被老师叫去学校,回家肯定使劲收拾你。”
我尽可能语调轻松地说:“但我是同性恋,不会有亲生后代,只能跟陆长柏一样收你做养子。不介意矮一辈份的话,我当然没关系。”
陆惊帆抓着我的手,低低地笑,像托付身后事般郑重:“那你可不能像他,你得对我好一点啊!”
我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重重点头。
第246章
陆长柏坐在对面,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一面玻璃围成的墙。
即便穿着囚服,他也依然神闲气定,仿佛不是身处监狱,而是在自己运筹帷幄的办公室。
我本不想和他见面,但有一件事,我必须从他口中得到消息。
见我坐下,他举起交流用的电话,微微一笑:“彦彦,你气色不错。”
我说:“你也和平常没区别。”
毕竟入狱之后还有人脉帮忙打点。
“还是有些不同。”他抬了抬手腕上的手铐,仿佛那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以前总熬夜处理公务,在这儿倒是作息稳定,三餐规律。”
我心说真心喜欢不如多住两年,反正我不反对,杨沉肯定也对此拍手叫好。
他并不介意我的走神,拉家常似的问:“你现在和谁在一起?杨沉么?”
今天的任务是在他面前扮演怯懦冲动的笨孩子形象,于是我沉默几秒才轻轻点头:“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一直、一直管着我,不让我出门,也不准我来这边……”
抱歉,杨沉,反正你和陆长柏已经是死敌,多背一顶黑锅估计也没什么影响。
陆长柏摇了摇头:“以后爸爸不在,你这个软绵性格,岂不是被他死死拿捏住?”
我垂着眼睛咬了咬唇,一派手足无措姿态。
他似乎被我这副模样逗笑:“好了,好了,爸爸还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在外面,你要是受不了杨沉,就去找他们帮忙。再不成让杨沉他爸管管他,你毕竟是我儿子,看在过去的份上,这点情面杨涉川还是会给的,嗯?”
我内心恶寒得直犯呕,尽管知道自己该点头称是,奈何演技有限,做不出恰当反应。
又怕陆长柏看出异样,伸手在桌面下狠狠一掐大腿,痛得直咬牙,眼中泛出“感动”的泪花:“嗯……我知道了。”
他安抚了几句,说:“我一直没见惊帆,不知道他最近如何?”
陆惊帆花白的头发在眼前闪过,再看陆长柏这张云淡风轻的脸,心头掠过一阵恼火:他明知陆惊帆在外多么煎熬,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我决不能表现出半点不满,深呼吸几次,表情犹在抽搐——刚才掐自己下手太重:“他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药才能睡觉,人瘦得不像样。”
陆长柏听后没说什么,又问了些未被新闻报道的外界情况,我长话短说,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他。
听到侯广岳的案子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结束一审接受判决时,陆长柏终于长叹一声。
他不再问旁的什么,转而与我东拉西扯,闲话许久。眼看探监时间要结束,谈话间没涉及半点我关心的话题。
我内心焦虑,却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第一次去陆宅时,那些文件是他让我亲笔签下的,东西在法律上也都属于我,只是得到的时间早晚而已。
我必须继续做他眼中无能又笨拙的许俊彦,才能让这只老狐狸卸下防备。
死死咬紧口腔内部的一块软肉,我强迫自己沉住气,含着满嘴血腥味继续听他说:“苏老师给你织了不少毛衣,说是什么棒针样式,花了许多功夫,不过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你要是有心,就去她那儿拿走,也算没白费一片心意。”
“好。”我乖乖应了一声,“你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的?给苏阿姨,或者陆惊帆。”
“苏老师每个月都会来探望,哪里用你带话。”
陆长柏停了几秒,“至于惊帆——终究养他一场,总不能看他把自己作践完了。你转告那孩子一声,这么些年来,我这个养父做得不甚称职,所以他也不必觉得对我有愧。没了我的束缚,以后的日子,叫他想怎么过怎么过。”
我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平静而温和,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其中激起涟漪。
明明是他亲手塑造了陆惊帆的一切,想法,感情,渴求与期待,以及被扭曲的人生。哪怕养条狗,精心饲养多年,也该动了几分真情。
可他说不要就不要了,没有感伤,亦没有半点犹豫。
或许是盯他看的时间太长,陆长柏笑了笑:“傻孩子,有什么可看的?”
我放缓语调,低声下气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我什么都不懂,要别人教才知道怎么做,自己又没主见……”
“惊帆比你聪明,但聪明过头,免不了生出歪心思。”
他意味深长道:“彦彦,听话也有听话的好处,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我微扬唇角,轻轻抿出一个笑容,仿佛被他的话鼓舞。
我让小霍送我去了陆宅。
既然决定在陆长柏面前扮演孝顺儿子,自然要将他说的每个细节落实到位,免得下次被问起时露出破绽。
其实一件围巾根本不值得亲自来一趟,但之前匆匆见过的几面里,苏莞对我的温柔关切句句发自真心。如今陆长柏锒铛入狱,我无论如何也该去看望一下这位名义上的继母。
大约是主人无心打理,花园里的花草不似曾经茂盛,加上秋意渐浓,院子里的景象显得有些萧瑟。
这栋房子归在苏莞名下,是她的个人财产,因此并未被没收。
心思在脑海里一转而逝,我按下门铃,过了好半天门才被打开,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出现在我面前。
苏莞挽着条披肩,整张脸像是在泪里泡过,一双丹凤眼有些浮肿。她看到我,眼睛顿时红了,泣道:“彦彦,你爸爸出了好大的事,你知道么?”
“苏阿姨。”我叹了口气,扶着她进屋,“我知道,昨天去看过他了。”
我陪苏莞坐在沙发上,听她从陆长柏被起诉说起,一直说到前几天去探监的情况。她身材有些富态,哭起来时偶尔会喘不过气,吓得我时刻保持紧张,生怕她晕过去。
“……我说陆老师,咱们不是没有关系,怎么能让杨家那个臭小子这么栽赃陷害?还有杨涉川,以前跟我们关系多好,现在才看出手脏心黑,也不管管他儿子,就许他这么胡作非为,简直没有天理。”
“陆老师反过来劝我,说背后关系复杂着呢,让我千万别为这事奔波,保重身体要紧。我天天想着他在里面吃不好穿不好,怎么能保重得了?彦彦,你爸爸都五十了,就算他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也不能这么折腾他呀……”
苏莞对这件事的内情所知不多,也不清楚我在其中的关系,翻来覆去无非是骂杨沉和他父亲白眼狼,或者埋怨陆长柏不许她回娘家搬救兵。
我在内心苦笑,能做的唯有耐心听她发泄苦闷,时不时劝慰两句。
半晌后,苏莞逐渐冷静下来,用手帕拭了拭眼泪,对我歉意道:“彦彦,你看我这成天不出家门,也找不到谁能说知心话,说起来没完没了,居然一口水都没让人端给你喝。”
我连说没关系,刚刚我已注意到,陆家的佣人被遣散,只剩一个保姆在照顾她起居,别墅里安静得近乎压抑。
她哭了许久,心情总算舒畅了点,满怀期待地问我:“中午留下来么?我下厨做两个菜好不好?陆老师最喜欢吃我炒的螺片了。”
我看得心酸,也确实推辞不过,便答应下来。吃完饭,我说起那件毛衣,苏莞忙说:“早织好了,放在惊帆的房间——”
她陡然截住话头,双眼又是一红:“陆老师被带走后,惊帆好久都没回来了。我听说他出庭作证,和杨家人一起陷害陆老师,但我每天昏头昏脑的,也搞不清楚。彦彦,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逐盐 逐盐 第160节
我顿时哑然,不知如何作答:这事根本瞒不住,苏莞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得知真相;但如果此时承认,未免对她打击过大。
正在我左右为难时,苏莞惨然一笑:“难怪陆老师叫我不要找惊帆帮忙,我还以为是不想连累他。没想到我们夫妻俩一辈子做善事,给他吃给他穿,供他读好学校,尽心尽意,从没有一处亏待他,却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她转身吩咐保姆:“去把衣柜里那几件毛衣拿来,以后那个房间锁上,不要打开!我看着就生气!”
保姆应声而去,没多时就拿了一叠衣服给我。
苏莞强打精神,对我道:“我闲着没事就打了许多,上次说给你带走,结果又忙忘了。你都试试,我瞧瞧合不合身。”
我脱下外套,依次试过每一件。
“大小正好,这些都是我比着陆老师的身量——”声音立刻哽住了,她抹去眼角泪水:“对了,还有一条围巾,陆老师特意嘱咐我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苏莞亲自取了礼物盒交到我手里,坐在一旁看着我拆开:“他说这条颜色最好看,彦彦你皮肤白,冬天戴上肯定又帅又干净。”
这条围巾是米白色,带着些浅蓝雪花纹案,不仅暖和柔软,还格外厚实,一看便知费了心思。
我低声说:“谢谢阿姨。”
将围巾放回盒子里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低头翻出来一看,竟是一个信封。
苏莞啊了一声:“陆老师当时好像放了张贺卡在里面,应该是写给彦彦你的祝福。”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以我对陆长柏的了解,他绝不是喜爱此类煽情桥段的男人。
伸手捻了捻信封,我若无其事地对苏莞说:“那等我回去再拆,我还没收到过父亲写的东西,想有点仪式感,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
她没有多想,点头应和道:“对,这可得好好收着。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想再收一份就难了……”
等告别苏莞,我回到车上,立刻从盒子里取出那个信封,深吸一口气,稳稳撕开封口。
一张写着香江某高级保管箱公司账户和密码的纸条,还有一张黑色磁卡。
我愣了几秒,随即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忍不住笑出了声。小霍被我吓了一跳,见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由问:“老板,是有什么喜事吗?”
“有、有,当然有。”我说,“这个月你工资翻倍。”
他不再往我这里看一眼,继续规矩开车,嘴里笑道:“哇,谢谢老板。”
我心情无比舒畅,小心将那张卡放进暗袋收好,不禁想起一句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长柏的话尤在耳边回响,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语:
“听话当然有好处。不是为了这东西,我怎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第247章
“先生,您这边请。”
进入地下保险库,在经理和几名安保的陪同下刷卡穿过层层防爆门,终于面对陆长柏的保险箱时,我输入密码的手激动得差点发抖。
里面的文件不多,但每一份都至关重要。它们不止是几张证明,更意味着一笔等待继承的巨额财产。
狡兔三窟。
杨沉告诉我,陆长柏将大半家业转手给神秘的俄籍合伙人,以备日后出狱,可以迅速东山再起。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合伙人实际上并不存在。
去年九月,陆长柏煞费苦心多方联系,终于买下这个备用身份。他自己牵扯过多,不适合亲自出面,所以迫切需要一个人去经营它。
这个人必须是男性,与他关系紧密,愿意承担背后的高风险,并且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
陆长柏没有选择陆惊帆,他想到了我。
世界上没有比父子更亲近的关系,也没有比一个生性软弱的孩子更好控制的人选。更何况这个孩子恰巧因为感情上的优柔寡断,正被几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纠缠着。
为什么他明知我在s市,却一直不曾出面和我相认?为什么我隐姓埋名这么久都没出事,却突然被安德烈和杨沉发现?
只要适当地散布行踪,令我走投无路,除了相信伸出援手的父亲,我别无选择。
从来没有所谓的父子团圆,只有满是人工痕迹的机缘巧合。
签下那些文件时,他含笑告诉我:如果一无所有,自己未尝不是一种投资。
用那支钢笔,陆长柏写下了和苏莞的结婚申请,从初来乍到的穷小子,逐步成为商业帝国的掌权人;同样用那支钢笔,我写下了新身份的第一个签名,从此不再是身陷困境的许俊彦,而是为他看守财富的“伊戈尔”。
我想,可能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我身上看走了眼,以为我既不像他,也不像妈妈。
卑鄙无耻的陆长柏,自私残酷的许可妍。
我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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