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乱岑角的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达瓦里希
她笑笑,指着右边文科的榜单,往下数了两个,”喏,这是我的好朋友,年级第叁。“
她又继续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着,她最终在理科榜单的不起眼处发现了徐行。她又从上往下输,是第叁十叁个,余光看见王应呈的目光一直在她的指尖,于是豁出去了一般说,”这是我初中同学。“
看王应呈似乎没什么异样,陈更也变得坦然了不少,她说,“每个月,我也会来找我的名字。一般我的名字会在榜单上,只是不在最顶处。”
“你已经很优秀了。” 王应呈轻声安慰,怕她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真的”,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更心里变得柔软。她嗯了一声,接受了这份鼓励,“我现在也没那么在意了。就像之前和你说的sat ii考试,我有些锱铢必较,太刻意了。”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目光聚焦在自己背后,有如芒刺在背。陈更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身影,对方就先开了口,“陈更。”
第一次,她竟然没有想逃走。身边站着的人看着她,陈更只觉得尴尬。她居然很有礼貌地问好,“你好啊,徐行。”
徐行系了一条格纹围巾,陈更一眼认出那是他高一时就开始戴的。她看着徐行抿着嘴不准备开口的样子,正准备寒暄几句,王应呈却开了口,“你好,我是陈更现在的同学。”
她感激地冲王应呈笑了笑,转过头说,“恭喜你啊,我在排行榜上看到你了。” 说着,她指了指刚刚扫过的地方。
徐行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 她带着tasp面试时练习的标准笑容目送他离开,直到他即将化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一个穿着短裙的窈窕身影出现在陈更的视线,她站在徐行旁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揽住了他的手。
陈更有些怅惘地收回目光,王应呈也回过神来。她忽然有很多话想说,倒不是和徐行有关的琐碎,而是下午的旅行计划。
去乱岑角的路 在斯万家那边
王应呈很知趣地什么都没有问,陈更也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走出了校门。
陈更想起徐行身边的女孩,果然和她很不同;她又想起徐行的那句“我喜欢过你”,很多时候被她算作一针安慰剂,却让更深的痛苦扎根在她的心底。
算了吧,她第一千零二次告诫自己。她觉得《百年孤独》里的一句话,在此刻无比适合评价她和徐行发生过的一切:“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一切以往的春天是无法复原的”, 陈更这样想着,尽管有些失落,却也已经无可奈何。
她带王应呈去了滨江路,能够看到两江交汇的景色。虽然临近过年,路边张灯结彩,行人却并不多;偶尔能见到沿着江岸零散跑步的人,颇有濠濮间想的意境,和江对岸拔地而起的cbd的压抑氛围格格不入。 对岸的生活代表了她向往了许久的职业路径,做一个像她的母亲一样穿梭在钢筋水泥之中的商业律师。
为什么做一个律师?她也得不到一个答案。她有多喜欢处理那些琐碎的法条和有多能忍受无休无止的出差,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某一天,她忽然发现原来有这么一条能带来安全感的道路:只要考好lsat,去了t6的法学院,成绩不错就能拿到18万美金的起薪,而做一个律师也并不让她反感,至少现在是的。
王应呈总说她知道每一步该怎么走,而陈更却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自己想要的。也许她也会喜欢更形而上的东西,就像王应呈一样,只是还没有开花结果的时候,就已经被她亲手掐断了。王应呈可以放任自己去读哲学的phd,拿不到教职也无所谓,可她不可以,也不可能。
就这样暗自神伤了一会,不知道是为了徐行,还是为了陈更自己。
或许是沉默得有些明显,王应呈反而说了许多话。
“b市真美。” 他开口,和鼓励陈更时一样的语气。
“是啊。” 陈更说,“只可惜我再喜欢这里,最后也是要离开的。”
“毕业之后不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陈更无奈地说,“不对,是肯定不会。我回b市就意味着没有工作:你知道的,很多外所只在一线城市有办公室。而且我想在纽约的律所工作,如果抽中了h1b,那就留在美国;如果没有,就回亚洲。“
“我想去nyu读phd,如果录取我的话。”王应呈轻声说, “我还没有想过毕业之后能做些什么,如果发现自己不属于学术的话,就quit掉去读法学院吧。”
“殊途同归啊。”陈更笑,“我真的无法想象你在曼哈顿西装革履会是什么模样呢。”
“我希望不会走到那步。”王应呈一字一句地说。
陈更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对自己来说,法学院是她仔细谋划出来的最优解;而在王应呈心里,只是无奈的plan-b。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王应呈看起来一副不汲汲于荣名的样子,原来他也有工作这样俗气的话题烦恼过。
“你父母知道你想读phd吗?” 陈更问,她想知道支持孩子除夕夜不回家的开明父母是怎么对待孩子的成长的。即使她的父母对她放任生长,也会执着于不能读没有前途的专业、放假必须回家。
“知道啊。” 王应呈很坦然地说,“我妈还读的生物phd呢,虽然她现在做的咨询。”
谈话间,他才淡淡提起他的母亲是mbb中的一家的合伙人,父亲在一家美元基金做director——一个学的生物,一个读的物理。陈更最后总结道,条条大路通consulting,就像找不到工作的文科生最后都去读法学院一样。父母都是半路出家,所以他们对王应呈的决定自然不会感到奇怪。
和王应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聊到有些沉重的话题。陈更想换个话题聊,不料却被他抢了先,“你的托福怎么样了?”
一个更糟糕的话题,陈更暗暗抱怨。转念一想王应呈口语拿了30分,些许会有些经验,于是陈更慢吞吞地说,“还行吧,说不上太失望。口语卡在23分,我和赵文欣练了很久还是没什么用,机器一倒数我就紧张,准备的全忘了。”
“我第一次考托福的时候是在九年级。” 王应呈忽然不合时宜地提起自己,”父母想让我试试看要不要申请美高,但我不想读寄宿学校,父母不愿我住寄宿家庭,最后也就作罢。“
”那时我也最害怕口语,倒数声让我很害怕。可我后来发现,最好的练习方式还是每次都严格倒计时,练到麻木之后也不会怕了。“
“就像高考之前每个月都模考一样。”陈更立刻想到曾经的题海遨游,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兜兜转转,不也回到了原来的老办法。”
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王应呈点点头,“你总能找到和以前的联系。”
“那还不是因为印象太深刻了。”陈更撇撇嘴,后知后觉好像说漏了嘴,补上一句,“为了高考写题十几年,以为自己解放了,结果才发现是新的长征。考试永远都考不完。”
走走停停,景色没看几眼,话却说了很多。陈更腿有些酸了,找了个理由停下来休息,“要不要留个影?我可以帮你拍一张。”
王应呈说他不太习惯被拍照。陈更想起他在朋友圈唯二发过的正脸照,一个是几年前在安多福和同学的照片,一个是哲学社的合影。她很能理解在镜头下的不自在,陈更也几乎不照相,于是她点点头说理解。
除了被注视的感觉带来的不安之外,她觉得自己在五元店买来的发饰承担不了上镜的重任:同样脆弱的,还有她的自尊。陈更想,余微口中的宁夕和她完全相反。也对,如果不享受被注目的感觉,又怎么年年都做拉拉队员呢?当她抱着书装作不在意地经过操场外围,只为了搜寻徐行的背影的时候,宁夕或许就在篮球场中央——徐行面对着她,背对着自己。
陈更懊恼地摇摇头。她看见王应呈摆弄一会相机,最后却聚焦在一张两江交汇处;两条河流从泾渭分明到融为一体,没有留给对岸半岛上的繁华半个角落。
她忽然觉得,王应呈在这方面算是她的知己。
拍完照片,已是下午快两点,两人还滴水未进,饥肠辘辘。正准备打道回府休息一会再去美食街,电话又响了,是余微打来的。陈更只能对王应呈说声抱歉,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你猜怎么着,徐行今天问我你的事情了。” 余微开门见山,“你先别太高兴,他这人不值得。”
陈更让她继续。
“他问我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转走,现在情况怎么样之类的。”
“那你怎么答的?”陈更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尽管这个回答无法左右任何。
“我就说的实话。你在北京,你要出国读书了,现在过得很好。”
“正确的废话。” 陈更笑着评价。
“我打电话来,可不止说这个的。”余微卖了个关子,颇为神秘地说,“他找我让我挺意外的,你竟然也瞒着我没说。上午你来学校了,是不是?”
“是。”
“你身边有个男生,是不是?“
“….是。”陈更承认,她偷瞄了一眼背后百无聊赖的王应呈,压低声音说“但只是我同学。”
“好吧。徐行问我这个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说的很有可能。不过别误会,我只是想刺激他一下,帮你报仇。”
陈更一下笑了出来,“谢谢您惦记。我用这种方式报仇的话,不显得我更在意吗。”
“是吗?我觉得还挺有效果的呢。” 余微说,“他知道之后,沉默了好久。我还添油加醋,还问他期末考得怎么样。你不知道,高叁这个学期他只进了一次年级前十,也不知道是谈恋爱谈的还是怎么回事。想到他之前成绩那么好,现在也挺唏嘘的。”
陈更听着,颇有伤仲永之感。徐行的确有些倒霉,即使一直在自己前面,中考考得也不如她;高一高二时风光无限,如今也有黑马代替了他的位置。叁十叁名,还在t大线附近徘徊,可是去读他曾经想要读的经管学院,却是不大可能。
哪里出了问题呢,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陈更以为徐行的高叁会像余微一样延续辉煌,结果却不尽如意。
“我今天还看到他女朋友了。” 陈更平静地把那叁个字带过,“应该是挺漂亮的,如果说跟我比的话。”
“拜托,又不是在选妃,和她比干什么啊?”余微高声反驳道,“和自己无关的人,也没必要去担心。像我只关心我自己的成绩,也不会去想和谁抢年级第一。你只会拿自己的短处比她的长处,更何况是对你不重要的东西。”
一天之前,陈更也许会想知道徐行此刻的感受。当陈更真的看到了他和身边的人,她已经失去了那份勇气,也不想再庸人自扰。
她摇头,挂掉电话,怕王应呈等太久。她想到《追忆似水年华》里斯万最后放弃奥黛特时做过的那场梦——“他睁开眼睛,耳边最后一次传来远去的海涛。他伸手碰碰脸颊。是干的。但他还记得海水的凉意和咸味。”
算了吧,第一千零叁次。陈更转过头,把纸巾揉碎,扔进垃圾桶。
去乱岑角的路 落花风雨更伤春
除夕的前一天下午,陈更和王应呈在机场接到了赵文欣。叁个人先是寒暄了一番,去赵文欣住处放下行李,又在她的提议下打车去了滨江路。b市和上海很像——他们的景色都闻名遐迩,但一个在长江上游,一个在长江下游。于是陈更又兢兢业业地做好一个导游,帮赵文欣拍照,拿包;连王应呈这个待了一天半的游客也掺了进来,指着对面的高楼解释道,这边金碧辉煌的是双子塔,对岸直冲云霄的是环球金融中心。
叁天来了两次,再多的伤春悲秋也被磨平了。雾影凄迷的冬日下午,没有清风月皎的氛围,也没有火树银花的繁华,陈更觉得有些枯燥无聊,但赵文欣还是很激动地拍照,还发了不少在学校的群里。
“你到底是去旅游还是支教啊?” 张晋之问。
“先旅游,再支教。” 赵文欣不以为意地回复,“两全其美。”
是的,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一箭双雕。陈更这样想着,却默默不说话。她自己也不过是随波逐流,这不值得一提的恻隐之心也只是司空见惯却又无可奈何的情节,一直拖延着,直到不得不做出选择。
张晋之这个寒假在学sat,叁月在香港考, 奔着1550去。陈更看到张晋之每日苦学的样子,又想起自己本想留在北京的寒假。虽然自己模考了几次,面对不上不下的分数还是很忐忑。父母想要自己回家才选择早早回了b市,最后也没见到几面,反而遇见了几次徐行。
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她又做了一个错误选择。
有赵文欣在,陈更也不用再努力找话题。她抱怨自己sshi的申请没有要到amy的推荐信,情急之下只好找了一个并不熟悉的老师;又说自己打定主意要早申请康奈尔,是个藤校也不像另外几所一样高不可攀。王应呈问她还喜欢康奈尔什么,赵文欣却迟迟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于是陈更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答道,“伊萨卡很美,康奈尔还有爬树课,是个很幽静的地方,只是有点冷。”
“芝加哥也很冷。”王应呈接了话,“冬天天黑得早,又冷又暗。”
“你想申请芝加哥大学? 不会吧?” 赵文欣一脸不可思议,“芝大可是where fun es to die,作业多活动少,你确定?”
陈更也没有弄明白他不申请藤校的理由。当王应呈第一次告诉她的时候,陈更以为他还没有认真地思考过。他的标化成绩已经走在其他人前面,除了哲学社的工作外还在是校报的主编、网球社的社长,在陈更的眼里,是可以和张晋之争columbia的选手。
王应呈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不申columbia? 芝大还可以ed2*,真的不试试藤校吗?”赵文欣眨眨眼,替陈更问出那个问题。
( ed2: 绑定式早申请第二批次。)
“我其实有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申请ivy league。太多人为了顺从这场游戏的规则,去做了很多活动,努力考了很高的分数,写了那么多essay,却只是为了一个名头,而没有想过真的fit哪个学校。我不适合纽约,自然也不适合columbia;芝加哥虽然冷,也很nerdy,但挺适合我的。” 王应呈说了很长一段话,气氛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赵文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陈更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我还没想好早申哪里。”陈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读法学院,所以要去个gpa inflation的学校。”
“那你适合去哈佛。” 赵文欣打趣说。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哈佛的gpa膨胀是人尽皆知的事,百分之五十左右的人gpa都在3.8以上,对gpa极为看重的法学院申请是个不言而喻的优点。
”可我要能进得去呀。“ 陈更摆摆手,”我可不敢高攀大藤。“
赵文欣又拿出“试试又不亏“的至理名言劝说她,陈更开玩笑说不想浪费申请费。叁人边闲聊边走完了滨江路,去邻近商业街的火锅店解决了晚餐;走了一下午已经耗尽了力气,赵文欣在回酒店的出租上呼呼大睡。
他们决定先送赵文欣回酒店,然后顺路回陈更家,最后再折返回王应呈的住处。陈更看着窗外的夜色,默默复盘着今晚从赵文欣那里听来的消息:张晋之果然要早申columbia,她也许要试试康奈尔,王应要申请申芝加哥大学;另外两位学校里耳熟能详的种子选手中,有一个很有勇气地想试试哈佛,另一个要申请一个杜克。
很好,没有宾大。虽然还不知道适不适合这个学校——就像王应呈说的——但的确是这她当前情况下最理性的选择了。陈更暂时放下心来,喜悦溢出心底,嘴角也忍不住扬起。她甚至开始想着,去了宾大就可以读ppe,然后再读t3的法学院,顺理成章又理所当然。
(ppe: philosophy, politics amp; economics, 哲学、政治学、经济学专业。宾大和pomona college是少数设立ppe专业的美国大学。)
然而,也只有在每个人的纯真年代,对未来的期望都是线性的;以为自己在怎样的地方,未来就会是怎样的人生。可绝大多数时候,这样的祈愿只是代表着极小概率的幸运:平安顺遂,不走弯路。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王应呈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打断陈更的美梦。
“啊,没什么。” 她转过头有些心虚地,“今天和你们一起过得很开心。”
“这样啊。” 王应呈点点头,“那昨天呢?”
“也很开心。” 陈更顺口说。遇见徐行之前一切都很好,她暗自腹诽。
见王应呈有些怀疑的表情,她转过身去,拍拍他,“是真的很开心。”
“对了,明天你们就要去山里了吧?别看b市的城区一片繁华的样子,城乡差距真的很大,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决定要来,一定是准备好了的。” 王应呈微笑,“赵文欣组织活动是为了申请不假,但的确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不论是为我,还是为孩子们。我有时觉得我们都是william deresiewicz所说的老实巴交的、优秀的绵羊,特别是我自己,在你来之前,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可能,这么大的世界。与生俱来拥有的远大于自己值得的,因此感到很羞愧。”
“但其实我才是最乖的绵羊不是么。” 陈更注视着他的眼睛,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脸庞,“我想着的是有一天充数沽名,所以才转学,所以才读法学院。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只是一个千篇一律的middle-upper class 的职业道路罢了。”
”我时常会羡慕你,你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什么,即使这份真挚是在看不见的privilege的支撑下的。而我,虽然隐约有些爱好,却也不会让它发展成事业;每当有这样苗头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可以。申请大学选学校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只是随波逐流地在选择。” 陈更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说,“我去费城考试,是因为想去宾大校园面试;刚刚很开心,是因为我们学校好像没有其他人会和我的早申冲突。”
陈更心跳如鼓,她觉得王应呈此刻对自己应该很失望。他先是迟疑了一会,再像刚刚她拍他一样,轻轻拢了下陈更的肩膀。
”谢谢你愿意和我讲。” 王应呈看起来并不吃惊,语气平静地说,“你对自己很诚实,远胜于我。你总说自己很俗气,但你不觉得,这样真挚的心境是最难得的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车到了赵文欣的住处,陈更轻轻把她叫醒。赵文欣睡眼惺忪地问,“到了吗?”
“是啊。” 陈更连忙说,“快回去早点睡吧,明天你们还要上山,那里路况不太好,估计要一阵。”
赵文欣点点头,拿了包,给陈更一个满满的熊抱,打了个哈欠。趴在陈更耳边道了谢,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方盒,说是给她的新年礼物。
陈更说谢谢,一直等到赵文欣上了楼才叫司机开车。
她和王应呈两人坐在后座,想起刚刚的对话,有些尴尬地决定闭嘴,无聊地拨弄包装盒上的结。
“对了,新年礼物你喜欢吗?”王应呈显然看到了她手上的礼物。
“很喜欢。” 陈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对这件事真的很上心,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之前问得实在太唐突了,对不起。”
王应呈轻声说了句没关系,又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我有新年礼物吗?”
陈更努力组织了一会语言才艰难地回答,“这两天当陪玩算不算?”
“算吧。” 旁边的人也迟疑了一会。
“我其实还有一个礼物。”陈更灵光一现,找出要投稿给tcr的论文稿交给他,“这是我的论文,是关于历史哲学史的,刚刚投稿到the concord review。其他人都还没有看过,希望你能喜欢。”
看着王应呈欣喜地接过,她眉头也舒展开来,“不光是福柯,还有本雅明,我记得你都挺感兴趣的。”
“荣幸之至。” 他说。
陈更第一次发现,原来神色淡淡的王应呈也会说如此抬举人的——想必这个礼物他也是满意的。
一直到下车前,王应呈都低着头翻她的论文。陈更脸有些热了起来,被人打量自己拙作的感觉如坐针毡。直到出租车终于靠边,陈更立刻从车座上弹起来,和王应呈说再见。
“新年快乐。” 他隔着玻璃挥挥手,陈更也颔首目送他远去。
此刻,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是短信提醒。陈更费力地把它从包底找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备注、陈更却无比熟悉,甚至能倒背如流的号码。
“新年快乐”。
陈更沉默了一会,解锁了手机,平静地把红色小点从屏幕上抹去了。
第一千零四次。
去乱岑角的路 绮靡浓艳,伤春悲秋
新年这几天,陈更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写sat。既然还没有要早申宾大的人,那就让她来做吧,她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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