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浮生(高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行魅
但事情由云楼而起,因此桃夭受波及也在所难免。
苏四听罢只点点头,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她桃夭喜静,因此特意将其领去了六楼,比起下面几层的富丽堂皇,六楼画风突变,雅到让人怀疑老板有精神分裂症。瘦竹清幽,檀香袅袅,还有人工搭建的廊桥流水,游鱼翕动处处生韵。桃夭看了,心里感叹五楼顶层防水做得好。
包间里也是古色古香的中式摆设,一屋子造价不菲的红木紫檀,还真是富贵逼人。桃夭今日的穿着,倒与这里相得益彰。
一边的架子上摆着把琵琶,桃夭走过去细看,小叶紫檀的料子,琴桥处镶的是象牙,她见状一惊,冲苏四道:“哟,你这亲戚够脱俗的,买得起几十万的小叶紫檀象牙琵琶,找不到个会调弦,还得兴师动众地麻烦你!”
苏四笑笑:“他们啊,花钱买了装逼的,哪能跟你似的真懂行啊!主要是听说这琵琶是一大师做的,要不是凭关系,有钱也买不到。反正它常年放这儿,你又喜欢玩儿这个,有空过来坐坐不也挺好。”
听完这话,桃夭心里已经明白,苏四今天的邀约只是个前奏。不过对方所言不假,这琵琶的确令她爱不释手,在椅子上坐了,桃夭凭着感觉调弦试音,毕竟是行家里手,这些不过开胃小菜。
找好了音,再一拨弦,铮铮然有穿云之声。她兴致一下子被勾起来,端正了身子琴操在怀,一时低眉信手续续弹。
曲子是江南小调《无锡景》,就着音,只见桃夭朱唇微动:“小小无锡城呀,盘古到如今。东南西北共有四城门呀,一到子民国初年份呀,新造那一座末,光呀光复门呀……梅园么拖拉到太湖边呀,满园那个梅树么,真呀真奇观呀。天下第二泉呀,惠山脚半边,泉水纯净茶叶泡香片呀……”
琵琶分无锡、平湖、浦东、崇明和汪派等五个传承派系,桃夭是无锡派的嫡传弟子,因此一口无锡唱腔也很是标准。
吴侬软语旗袍美人,不只苏四听得骨头都酥了,连门外偷听的魏鸣珂,神态都有些飘飘然。
“你小子跟这扒门缝儿瞧什么呢?满脸的淫荡表情,嗑药了你?”
冷不防被褚江宁从身后一拍肩膀,魏鸣珂不禁打个激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我草,你怎么上来了?”他说着,拽褚江宁去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外面是车流人潮繁华竞逐,红尘紫陌扑面而来,那么真切又那么迷离。
“下面那几个女的就忍心把你放走?”魏鸣珂玩味地打量起褚江宁,嘴角是欠揍的笑意。
“不出来,怎么看你魏大少楼上楼下赶场啊!把谁藏这儿了,着急忙慌地过来?”
魏鸣珂解释:“别误会啊,我上来见个人,有正事儿!”
“女的吧,精尽人亡那种正事儿?”
“草,兄弟我有那么浪?”
褚江宁语气凉凉的:“有啊,我看还浪得不起呢!”魏鸣珂擂他一拳,正色道,“不开玩笑,还记得上回我说的那项目不,就是那个茶产业的?屋里头那位,是我早就设计好的敲门砖。”
“什么砖啊弄得你跟做贼似的。”褚江宁饶有兴致的样子,“咱俩这交情的,连我你都瞒着,要不带我也去见见?”
魏鸣珂忙摆手:“别、别,兄弟,那位脾气怪着呢,我这打过照面的都不一定给好脸,你跟着一掺和我计划就黄了。不说了,你跟外面等我吧!”
说着,魏鸣珂朝刚才的包间走去。
桃夭一曲弹罢,尽兴地放好琵琶,假装看不见苏四欲言又止的样子,作势就要走。
就这时,魏鸣珂敲了两下门进来:“小仙女,好久不见啊!”
桃夭被他油腔滑调激的一身鸡皮疙瘩,板起脸看看苏四:“嚯,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这就是那个的亲戚?”她在云楼里见过魏鸣珂两次,底细知道一些,印象不算好,但也不坏。
魏鸣珂指着苏四重新介绍自己:“我妈是她姑,她管我叫表哥。”
桃夭意兴阑珊地点头:“行,那二位慢慢叙旧,我先告辞。”
“等等!”魏鸣珂也不矫情了,忙将其叫住,直奔主题,“我有个方案……”
“我知道!”桃夭直接将魏鸣珂后话打住,目不转睛盯着他说,“你是奔着那张推介函来的,对吧?”
魏鸣珂无言以对,只听桃夭冷声说:“这事我做不了杜老板的主。”
“我说你这就谦虚了,谁不知道茶的事儿上,你们杜老板就一挂名总管,你才是名副其实的茶部天官啊!”
杜伯炎在权贵圈子里举足轻重,很多人私下称其为“内务府总管”,因为他们家两代人都负责一件事,就是为国级干部置办逢年过节的各种礼品福利,烟酒糖茶又历来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酒和茶,首长们总有一爱。在这个被民间称作“进贡”的过程中,产业链和利润空间,都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酒的事上杜伯炎自小耳濡目染,向来由他自己把控。而茶领域上,这几年一直是桃夭为其参谋。
前不久茶圈儿出了一则爆发性到消息,说不久之后将有一场中日茶文化交流会,主办方和承办方都是国务院办公厅,全国六大茶系十大名茶,总共就给了20张推介函,最终筛选出15个名额。
供应商们都心知肚明,只要能拿到一张推介函,就等于给自己经销的茶打上“特供”、“贡茶”标签。这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必将带来金山银山滚滚财源,无数茶叶世家出身的经销商,打破了头攀关系都想求一张推介函。
可巧半路冒出个魏鸣珂,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去吃喝玩乐,不知让哪路神仙忽悠出了失心疯,竟然头脑一热自己注册了手续涉足茶界,现在还异想天开往“贡茶”行列里挤。
杜伯炎因此对其避而远之,桃夭此时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不免有些头疼。
乱浮生(高干) 3、月慢
人前一向狂炫酷拽的魏大少,难得流露出求人的姿态:“这事儿我是真的想好好弄,帮哥一把行不妹子?”
桃夭斜眼瞧他,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我们有熟到这种地步?”
一句话呛得魏鸣珂没了词儿,可见她要走,对方还想再挣扎一下。
苏四见状故意冲魏鸣珂嚷嚷:“都说了不能强求,再废话我揍你信不信?”
桃夭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刀:“别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多掉价,不如你侮辱他人格吧!”
看她说的一本正经,苏四失声大笑。
魏鸣珂没脸没皮的劲儿上来了,瞅瞅苏四:“你看人家,说话就是有水平!”
苏四简直没眼看:“你这副嘴脸,活脱脱就一舔狗。”
魏鸣珂叹气:“人要真有那意思,当舔狗我也甘之如饴啊!是吧,这叫为事业献身,为人民服务!”
苏四冷哼一声:“别给自己加戏了,你那是为人民币服务。”
褚江宁在门外抽着烟,轻松散漫的神态在桃夭开门出来那刻,蓦地正经起来。他几步上前拦了对方去路:“不认识我了?”
桃夭眼皮子都懒得抬:“你又不是钞票,我干嘛非得认识啊?”
褚江宁一笑:“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桃夭打量半晌,作恍然大悟状:“你是那个c?”
褚江宁听完一愣,这时背后有人开腔:“嚯,这怎么还蹦出河北省的方言了?”
见魏鸣珂凑上来,桃夭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我是说他的微信名叫c。”
“他微信名就叫褚江宁,c什么c!”
褚江宁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一个微信号,是为了逢场作戏应付那些难缠女人的,基本上八百年不登一次,知根底的朋友一个没加,连身份信息都是别人的。
桃夭眼色骤变:“你不是陈鹏?”
褚江宁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都查出陈鹏来了,行啊你!”
桃夭不屑地挑眉:“我给你那微信转过叁次钱,大额转账是要输入收款人全名的。系统提示我户主叫什么鹏,我就根据你的微信号试出了陈鹏这个名字。别那么自作多情,搞得跟全世界姑娘都想怎么着你似的。”
“还真让你说着了。”褚江宁故意凑到她跟前说,“对我有企图的女人,不要太多呢!”
然而桃夭脑洞开得更大,她目光扫过褚江宁,落在魏鸣珂身上,冷声问:“你们两个,该不会串通好的吧?”
魏鸣珂瞬间比窦娥还冤,苦着脸对苏四抱怨:“看了没,俩被害妄想症凑一块儿了还!”
苏四也跟着解释:“桃桃你别误会,我们这也刚知道,他竟然是被你砸坏车的陈鹏。”
魏鸣珂满脸的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合着你就是江宁说的那个在钱江路勾引他的外……”见桃夭目露凶光,他默默把“围”字咽了下去。
“发信息不回,转账也不收,退回来好几次。我还以为那车是偷的呢!”顿了顿又说,“多少钱啊,要不你开个价?”
褚江宁不理她,自顾自的将烟头掐灭。这时刚好旁边包厢走出来个熟人,冷不丁听了这么一耳朵,好奇心顿起,故意看着褚江宁笑:“开价,怎么你要出台啊兄弟?”
褚江宁眉心拧成一个结,没好气地回:“滚,就算真出台也得绑着你小子一块儿!”
“这敢情好啊!”那人说着又瞟向桃夭,嘴里啧啧的,“这位妹妹看着眼熟,咱们是不是跟哪儿见过?”
懒得理会那没正行的人,桃夭又问:“多少钱啊,合计好了没?”
褚江宁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说我不要你赔钱。
话音刚落,便听那熟人又忙不迭接茬儿:“哟,江宁,你转性了啊!人小姑娘哪儿惹着你了,还不要赔钱,怎么着,难不成你让人家陪睡啊?”
魏鸣珂脑瓜子嗡嗡的,忙拖着那人往远处走:“你小子别跟这裹乱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那人不情不愿地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时候说,“哟,我想起来了,云楼!美女,我在云楼见过你!”
褚江宁霎时怔住,脑海中忽然多了段画面:那是去年冬天,一场大雪过后,琅华台的红墙碧瓦比往日更添古韵。那天是闭馆日,概不接待外来游客,晚上云楼有个聚会,褚江宁刚好也在受邀之列。他到的更早一些,停好车时天刚暗下来,往云楼走的路上,忽然一个国风美人款款而来。两人打个照面就错了过去,褚江宁忍不住回神观瞧,只见那美人手提一只八角宫灯,穿着一身汉服,外面罩着件大红斗篷从头遮到脚。那美人被斗篷帽笼着,并看不清全脸,可那个琉璃世界白雪红装的画面,褚江宁至今记忆犹深。月夜香魂,雪天孤艳,大概《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也就是那副风流体态了吧!
“不要钱我就走了,等你哪天又想要钱了,让苏四带话给我。”
褚江宁却不愿她走,忽的伸手一拉那霜雪皓腕:“急什么,大中午的,就不请我吃个饭?”
她扯回腕子,语气里不喜不怒:“看你也不是差钱的啊,难不成还讹上我了?”
魏鸣珂突然福至心灵:“诶,我请我请,这顿饭算我的还不成吗二位!”
褚江宁点头:“行啊,吃谁的不是吃?”说着看向桃夭,“一起吧,正好边吃边商量着钱的事儿。”
知道是褚江宁的套路,却也不好拒绝,桃夭无奈点头。
于是几人又回到刚才的房间,吃饭完,有人上了茶盏,桃夭只是兴致缺缺地嘬了一口,却在茶入口的瞬间眼露惊讶,“这茶不错。”
魏鸣珂眼前一亮,得意起来:“嘿,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桃夭已经听出了玄机:“你要做松萝茶?”
“嗯,给点儿意见?”
吃人的嘴短,她也只能勉为其难:“茶是好茶,就是落你手里可惜了。”
苏四和褚江宁都忍不住笑出声,魏鸣珂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别开玩笑啊?”
桃夭严肃得很:“休宁松萝,号称绿茶鼻祖,明清两代最为盛行。说起来历史渊源不比大红袍差,明人罗廪还为此专门写过一篇《茶录》,详细阐述了松萝茶从种植、采制到收藏、冲泡的各种要领。可惜它现在寂寂无名,说起来这茶的确有市场,然而你是个门外汉,对种植和冲泡工艺一窍不通,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魏鸣珂的商业头脑转速飞快:“我不懂没关系,你懂就行啊妹子!这样,我聘你当独家顾问,条件你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拒绝的干脆,“我的唯一工作场合是云楼,除此之外,一切商业行为概不参与。”
“真不考虑一下?”魏鸣珂打起了小算盘,“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让杜伯炎一起入伙……”
“那是你的事,能不能说动他,与我无关。”
“别介啊,我这也是帮你更好地完成工作嘛。你看——”
“打住。”桃夭嘴边挂出一抹淡淡冷笑,“非工作场合,不谈工作。”
魏鸣珂最终放弃挣扎,喝完茶,几人散场。褚江宁执意要送桃夭,她想了想,点头答应。
路上褚江宁单刀直入:“你没男朋友?”
桃夭好笑道:“这跟我赔偿你的损失没关系吧!”
“有啊!”正好赶上红灯,褚江宁侧头,桃花眼中似笑非笑:“要是我做了你男朋友,谁还在乎那点儿修车费呢!怎么样?”
“嗯,好主意。”桃夭重重一点头,“所以我选择赔钱。”
褚江宁无话可说,这时绿灯亮起,他开着车一路上再没说话。
离小区还几百米远时桃夭就下了车,回过身关门时想道声谢,褚江宁却不领情,看都不看她,一踩油门走了。
折回长宁俱乐部时,魏鸣珂和苏四还没走,正好又遇见几个相熟的朋友,一群人干脆并到大包房里继续嗨。五光十色的环境中,男男女女唱歌划拳的、喝酒打牌的什么都有,褚江宁不由皱了皱眉,叫了苏四到一边去:“你那个朋友,她……手机号或者微信,发我一个?”
“靠,大哥你来真的?”她声音没控制注,一时引得其它人都安静下来。
有人好奇:“什么真的假的,江宁你看上小四了?”
“滚!”当事双方异口同声,将那多嘴的人瞪得后背发凉,赶紧闭了嘴。魏鸣珂却听懂了哑谜,霎时眼冒绿光,蹦过去一拍褚江宁,“你看上那朵高岭之花了?这是好事儿啊!”说着一推苏四,“没良心的,小时候你江宁哥白疼你了?赶紧的,别废话!”
苏四最终不情不愿地将桃夭的微信名片推了过去。
晚上,褚江宁犹豫再叁,最终决定用自己真正的微信添加桃夭。然而验证信息发过去很久,都没被通过,他懵了,第二天又再加一次,结果验证直接发不出去。
好家伙,桃夭连好友验证都没通过,就直接给他拉黑了。
褚江宁气得喘粗气:“草,说好的给我修车钱呢?”
乱浮生(高干) 4、疏影
一周后,云楼再次开张,桃夭求之不得。休息的这几天,每天都能收到褚江宁的无聊短信,她简直怀疑褚江宁是搞电信诈骗的,每条信息归属地都是北京,然而又来自不同号码,弄得她拉黑拉不完。
杜伯炎昨天打了电话交待,说下午有个雅局,将有大人物过来,让桃夭好好接待。早上来了,所有人就按部就班各司其职,桃夭首要的就是上楼换衣服,梳妆挽髻。
梳的是隋唐时期最为流行的倭堕髻,那发式看着不难,盘起来很费功夫,来来回回用了快一个钟头,才将鬓发收拾妥当。发髻低低地垂向一侧,形似悬崖边一匹马将坠没坠下去的样子。髻的另一侧插了一直金簪,后面别着多绚烂绽放的青牡丹,细长的弯月眉,跟仕女图上别无二致。
穿的也是唐制汉服,白底挑金线绣团花牡丹的坦领半臂,里面一件长窄袖白色褂衣,下配一条同色系绣大片金牡丹的长裙,这一套是博物院服饰复原组的人按文物一比一做出来的。配色简约典雅,穿在她身上端庄清丽,又不失奢华。脚底蹬一双素白绣金凤凰的软缎布鞋,走起路来轻盈婉转,好有一种下凡仙娥的曼妙。
忙活完,已经中午,吃了饭没一会儿,贵客便到了。
来的,的确是个大人物,老人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退下来之前是文化口的一把手。除了随行的生活秘书等人外,大佬身侧,还跟了个人,桃夭顿时皱了眉。
褚江宁却好似不认识一般,伸出手来问候:“桃夭小姐,久仰大名。”
她勉为其难,第一次与对方有了身体触碰,不过象征性地握个手而已,褚江宁却故意假公济私,手指在她掌心中摩挲搔掐。
桃夭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恨恨收回了手,寒暄数语,将众人让去楼上花厅。
大佬是个风雅人物,退休之后再无案牍劳形,便渐渐拾起了年轻时的爱好——拉二胡。可他只是业务爱好,也顶多是公园老大爷的造诣,跟科班出身的艺术家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也就很难有所交流。可真让这样的人物去公园找存在感,他还嫌掉价。
云楼的存在,便分担了这么一部分老年人活动中心的职能。桃夭无论言行举止,还是文化层次,都能跟老头儿们聊下去,一来二往,好有一批喜好风雅的大领导们爱来这里讨茶喝。
众人分宾主落了座,那大佬摆起胡琴,已是迫不及待,桃夭这里也取出调好弦的琵琶,二人眼神交流一瞬心领神会,合奏起广府名曲《彩云追月》。相传这首曲子是李鸿章任两广总督时,派人将曲谱呈送大内演奏的,曲调欢快惬意,一派民间安乐祥和之意,慈禧太后听后也为之开怀。
一曲奏完,众人连连鼓掌称赞。
大佬意犹未尽:“既然大家伙儿这么高兴,姑娘要不咱再来一段儿?”
桃夭从善如流地点头着:“您老还喜欢哪段儿啊?我会的少,太难的恐怕得现去找谱子了。”
“嗯,《浔阳夜月》会吗?”
她不由一笑,脆生生道:“这个倒是知道谱子,能弹下来。不过要是弹得不好,您老可别见怪!”
“那行,我起个头。”只听老头胡琴声再起,桃夭转轴拨弦,不疾不徐地紧随其后。这曲子又名《夕阳箫鼓》,是按照号称孤篇盖全唐的古诗《春江花月夜》谱的曲,乐调深远意蕴悠长。
坐在一旁的听了,暗自好笑,心想好个心机女,嘴上说着不会,手上功夫可一点儿没落下,忽悠起老头儿来一套一套的。
一番合奏很是默契,曲罢终了,那大佬喜笑颜开:“姑娘弹得很有水平嘛!”
桃夭仍旧谦虚:“还是您老带得好,要是我自个儿弹这曲子,估计早就不在调儿上了。”奉承功力自然流畅,大佬十分受用。
褚江宁冷眼旁观着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打心里认同起外界对云楼形容——不简单呐。
其实坊间巷尾中,很少有人知道云楼这么个名字,但老百姓口中,一直有这么地方存在。都说这里是京城最为高端的会所,里面养了各色女招待,专门攻坚权色交易,对于那些不好色的,就以其他形式进行雅贿。捕风捉影,传的越发光怪陆离。
褚江宁是第二次过来,对这座始终透着神秘气息的别苑,他心里实则也知之甚少。会所弄堂俱乐部那些地方,他们这些人早见惯了,只需要一张或有钱或仗势的名片出身,便可成为vip会员,有势力是座上宾,有钱的挥金如泥也要挤进去结交他们,之后官商合作一起发财。而美女,则是这其中的掮客,作为调和剂来拉近两方面的关系。
可云楼,目前还没呈现这种用途。
这地方的确有私密聚会,但那私密之处仅仅体现在赴会宾客的身份不宜公开,除此之外,云楼不存在丁点儿叁俗之处,相反还是权贵圈中高雅的代名词。
消息灵通的魏鸣珂曾给他这发小普及过,说云楼里那个美人儿不陪酒也不陪笑,遇见说话不中听的,甚至不留情面的拂袖而去。那美人是茶艺大师,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听说古典舞跳得也不错。前总理酷爱喝茶,到云楼也不曾占便宜,唱了他最拿手的京剧《未央宫》;驻外大使的夫人,来喝茶时也捎带着表演了她擅长的香道;还有一位大佬的妹妹,是京韵大鼓票友,曾在云楼献唱《剑阁闻铃》。
其余有头有脸的人,也没几个只在云楼干等着喝茶的,花艺、舞蹈、诗词、乐器,但凡有品位的人物,进去了总要交流点什么,才好意思讨茶喝。
桃夭在外界还有个诨号,叫“茶部天官”,说她每天深藏云楼之中,很少有人能睹真容,然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见大佬尽了兴,有人进来帮忙归置乐器,桃夭轻推一门,将众人让进了里面的茶室。
古朴的置物架摆了叁面,一面陈列着各类茶饼,茶座正对那面全是收藏茶叶的瓷罐,另一面靠窗的则摆放着不同质地的茶具。
桃夭坐在主位上,伸手从背后拿过半块茶饼,启出一些茶叶盛在茶则上。
大佬打端起茶则闻了闻,顿时颔首:“陈年的极品牡丹王,难得啊!”
桃夭莞尔:“您老是行家,现在市面上还流转的政和白牡丹,几乎没有比这个年份早的了。”一时水开了,她忙拎起水壶专心沏茶。
褚江宁也听出了门道,今天泡的是被誉为“北苑灵芽天下精”的政和白茶。这茶最早见于北宋的《宣和北苑贡茶录》中,“政和”二字本是北宋年号,因进贡的银针白茶喜动龙颜,所以茶叶产地直接改作“政和”,这就是如今的政和县。
政和白茶有降叁高、安神之用,对老年人十分有益,用这款茶可见桃夭心思巧妙。
第一泡茶很快出汤,分茶品过后,真懂得装懂的全都连连称好。大佬蓦地雅兴大“乾隆年间的政邑知县蒋周南,有一首《咏茶》诗,大赞政和白茶——丛丛佳茗被岩阿,细雨抽芽簇实柯;谁信芳根枯北苑?别饶灵草产东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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