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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香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五花马
看来这连大小姐走投无路,寄希望于神佛了,谢行羯素来不信神佛之说,之前是高看她了。
管事见他心思笃定,不便再言,却暗中留意。
他总觉得,连氏女不简单,突然要去贤良寺,瞧上去与康王没半点干系,却有一丝抓不住的猫腻。
说起那贤良寺,不止在平阳府佛名远扬,天下香客无不虔诚来拜,只因寺里有一座传世的琉璃宝塔。
此塔悬梯百阶旋转而上,合有三十二丈之高,共有九层,底层为五色莲台座,高数丈,四周镌刻千百座尺小佛陀神像,二至九层,每一层檐下悬风铃,门内有篝灯一百四十四盏,昼夜不灭,九级之上为塔刹,下部为铁轮盘,更有千万金刚佛像,香客到此处,犹如置身云雾天庭,位列仙班。
远远望去,直冲云端,更不似人间之物。
下了一夜大雨,寒气萦绕寺中。
清早,丫鬟高高擎伞,拥着阿福冒雨来到了琉璃宝塔。
塔外设有围栏,进不去,阿福在外面慢悠悠饶了一圈,雨水哗哗啦啦,从伞面落下来,她静望眼前的宝塔。
其实早些年,香客到贤良寺中,还可以入塔心室观赏,之后康王来看了一眼琉璃宝塔,不许旁人进入,此塔无兵看守,也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踏入半步。
外人揣测宝塔里藏了宝贝,其实只供奉了先皇贵妃的牌位。
说起先皇贵妃,当年也是搅乱天下的人物,一个嫁做人妇的小娘子,惹先帝垂怜,半哄半掳进了宫。
当年先皇贵妃头胎生了皇上,过继到当时无子的皇后膝下,顺理成章成了嫡长子,继承东宫之位,而几年后,皇贵妃又诞下康王,亲自养了。
康王少年初成,英武绝伦,一杆长枪生龙活虎,把全京城的王孙贵胄打了个遍。
彼时还是东宫的皇上婚事受阻,执意要娶小官之女,朝臣不允,康王就偷拟了圣旨,去东宫殿里宣告准备,又找了锦衣卫兄弟,换上迎亲服饰,热热闹闹去把嫂嫂迎了。
东宫娶亲是何等大事,却被康王一闹腾,半天功夫折腾完,满朝震惊,纷纷上言弹劾,这回宫里压不住,康王倒也干脆,摘了紫金冠,跪在午门前,被一班锦衣卫兄弟按住杖打,痛挨了一顿,又请罪自贬去漠北。
漠北历来苦寒,宫里怎么舍得,不允,康王并未执意再请,一瘸一拐回到府邸,好生休养两月,期间不见客,先皇贵妃想念儿子,来府里一看,儿子不见了,竟是康王胆大包天,夜里乘了匹快马,央求东宫放水,隐姓埋名漠北从军去了。
四年后,一颗冉冉之星从漠北升起,姓张名狐。
张狐,一人杀入鞑靼敌军,纵火烧粮草,一改局势力胜敌军,大军班师回朝,张狐也入京请封,摇身一变,就成了康王殿下,脱帽露顶王公前,众臣跪拜。
皇宫宴上,与那胆莽粗野的鲁王相遇,再干上一架,杀得鲁王片甲不留,洋相尽出。
后来康王一次次入京,统塞上城九十,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又屡树奇功,赏赐丰厚,万民臣服,俨然成了一方兵权在手的漠北大王。
先帝病危,招他前来,直言道:“此子更肖朕。”
京里议论声渐起。
文武大臣里那些强势硬派的,不是没有改弦易辙的念头。
康王却听说了这桩流言,再不入京。
他再次入京,是先帝驾崩前一年,与鲁王一道入京贺寿。
夜间两王摒弃前嫌,在府中宴饮,太子四岁小儿缠着叔叔喝酒。
康王素来疼爱小侄儿,勾了一点酒偷喂给他,之后被鲁王缠得紧,忘了照看侄儿,何曾想,正是这一点酒,害得四岁小皇孙不慎跌入寒池,当时身畔无人,顷刻没了气。
先帝震怒,康王因此失了宠,被打发出京城,一年后先帝驾崩,东宫继位,根基不稳,天下藩王蠢蠢欲动,加上外邦鞑靼来势汹汹,天下不太平,康王坚定拥护新帝,在后方厮杀出一条血路。
却到了见山关一战,实在苦熬,为了要活,吃光粮草,就吃树皮雀鼠,树皮吃光了,穷途末路才吃了人尸。
最后没得吃了,也不做逃兵,不退家门半步,这一场战熬死了十万军力,终于等来援兵,而康王杀人吃肉的事迹流散开来,一路传到京城,满朝文武弹劾。
道是只有恶鬼吃人吐骨,康王虽有军功,种种凶恶擢发难数,应贬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
最后是康王卸甲跪在午门外,双手交出漠北兵权,从此一步再不踏入京城,皇帝仍不放心,私下曾问皇后,“朕听说漠北千里疆土,无人不惧怕朕的弟弟,果真是这样吗?”
皇后道:“皇上坐拥国土五千里,带甲百万,全由康王独揽大权,所以万民敬仰的是皇上狼虎之师,犹如百兽畏虎,康王不过借了狐假虎威之势。”
康王大名朱定钺,乳名阿狐,皇后说一句狐假虎威,倒添了几分诙谐,皇帝一时失笑,不再追究,最后只给了一个降旨训斥,派几班悍厉害的皇室护卫,护送康王去了富庶繁华的凤阳府。
再不久,朝廷颁布宗藩条例,天下各地宗藩不得干预兵事,不得参政出仕,不得擅离封地二王相见,不得擅自入朝,不得与当地官府结交。
朝廷对宗藩管束之严厉,绝无仅有。
那时已被尊为太妃的先皇贵妃病危,想见一见册封在外的亲生儿子。
鲁王却私自上谏,母子慈爱之上,更有祖宗社稷生灵之重,冒然召宗藩入京,有悖天下公议。
于是为了天下公议,母子不相见,先皇贵妃含恨而终。
康王守在封地,无法亲自前去祭拜,听闻琉璃宝塔得佛祖庇佑,就在此处供奉先皇贵妃的灵位,每逢忌日,亲自前来祭拜。
但这两年天灾雨祸,寺中几番修缮,不便接待,于是转去香客络绎的善德寺。
今年康王行程也已定下,仍是去善德寺。
但会不会有意外,谁知道呢。





玉堂香福 第十六章 菩萨蛮(三)1400猪更
阿福打量够了,看见两个丫鬟一身湿淋淋,却一声不吭,也是心疼,未再逗留,主仆三人回屋先换了身干净衣裳,阿福趴在床上,细儿半跪在旁边,拿块干白巾子轻拧她湿发,水珠顺着发梢儿,滴答落在床下的银盆。
细儿道:“奴婢刚才瞧仔细了,两个人影跟在后面,跟得紧,这是越发要把小姐看得死死的,三日时辰还没到呢,恨不得架您回去。”
刚才她们冒雨出去,自然不是为了瞧宝塔,是看看有多少个盯梢儿,虽说只有俩个,却腰粗膀圆,身形高大,不是几个弱女子加在一起抵得过。
阿福要的也不是拧开他们胳膊大腿,从寺里潜逃了,正相反,她打定主意要藏在寺里。
至于藏在寺里哪个地方,阿福心里已有了答案,但如何引开谢家两个眼睛利害的盯梢,还是一个问题。
拧干头发后,阿福披衣起身抄写佛经,青灯伴佛,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她放下笔,独自出了一趟门。
她披了厚厚一件斗篷,把一张小脸遮住。
这几日凡是她出门,皆由披风斗篷遮脸,防着风寒。
她在大雄宝殿转了一圈,香客寥寥,又去别处,路上撞见个从山下挑水回来的小沙弥,十四五岁的光景,生的唇红齿白,面目秀气,若不是剃度了,还当是哪家秀气的小娘子。
阿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两日雨水重,山路不好走,小沙弥没打伞,僧衣湿透,还沾着点点泥渍,两只肩头挑着担子,左右耸动,未到阿福跟前,脚下打滑,跌了一跤,水全洒出来。
小沙弥脸上未见懊恼之色,重新挑担子下山,忽然一顶伞面罩下来,他仰起头,就见伞面之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戴着斗篷,面容半遮,露出一双清亮眸子,柔声道:“你花一样的功夫去山下挑水,不如在这等雨水积攒,很快就能攒成两桶无根之水。”
小沙弥眼睛一亮,“真如多谢施主。”
外面下这般大雨,真如却不打一把伞,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佛门之地虽清净,却不会真的普度众生,寺庙也分等级,上层为僧官主持,下层看门僧禅僧,为像真如这种,是最不起眼的挑水僧。
阿福瞧他蹲在大口桶面前,身板小小,乞讨上天的无根之水,实在是可怜,便和他挨在一起,伞面罩住二人,陪他一起等。
阿福回来时,一身寒气,丫鬟们连忙烧了姜茶端上来,阿福喝了一口,辣得舌头发烫,打了个一个轻轻的喷嚏。
虎儿心疼道:“小姐身子弱,不在屋里待着,去外面淋雨作甚,谢家虽然烦人,但也不能让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阿福望着投在墙上的倒影,娇娇瘦瘦,让她想起了真如,不由微笑道:“这一趟出去不亏,我去见了一个妙人。”
……
一连两日阿福没有再出门,那天后,她受了些风寒,迟迟不见好,到翌日晚上,雨势渐,谢家来人,接阿福下山,直接送谢府,等明日清早时辰一到,立即拜堂成亲。
阿福却迟迟不出门,要将最后一点佛经抄完,命两个丫鬟在门外候着,之后招来一个小沙弥。
谢家人疑心,避开阿福两个丫鬟,贴墙细听,就听见阿福掩不住咳嗽,“麻烦小僧人将将这些佛经烧完,为我亡母祈福。”
小沙弥道:“施主放心。”
阿福出来时,穿着厚厚的斗篷,露出一双美目,掩不住咳嗽,丫鬟连忙拥住她,撑开伞低掩遮雨。
谢家人穿蓑衣,紧跟在后头。
阿福久居深宅,鲜少出门,谢家人只知这连大小姐貌美如花,却不曾见过,眼下跟在身后,仔细打量,见连大小姐因为患了风寒,身上裹了件厚重的披风,身材痩尖,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已如此动人,不曾有疑心,按照老爷的吩咐,一路上紧跟慢追,平安送到连家府门。
而他们走后,屋内烟味缭绕,俏眉娇眼的小沙弥在燃佛经。
直到指尖佛经没了,她取出枕头底下一块方帕儿。
打开来,是一朵鲜红的绒花。
天色落黑,本该转缓的雨势忽然大起来,一发不可。
轰隆隆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天际,震亮半边夜幕,直打下凡间。
正击中一棵百年的参天古柏,应雷声而栽。
枯柏烧焦恰好截住通往善德寺的山路,几人合力也抱不起,加上夜深露重,只能等明日寻几个壮丁上山扫路。
主持立即派了两个小沙弥去康王府通禀,哪想刚抵到府门前,却听说康王早在两刻钟前出发,去了城东贤良寺。




玉堂香福 第十七章 菩萨蛮(四)
康王拜访贤良寺的消息不胫而走。
谢府,谢行羯正搂着大婆娘睡觉,他家大婆娘生的肥腻圆润,肚皮上层层叠叠的软肉,脱光了衣裳,在灯火底下显现出来,倒人胃口。
谢行羯仿佛不腻,亲了口她肚皮,又去爱抚一对高耸的乳儿,埋首舔得啧啧作响。
把大婆娘伺候得咯咯吃笑,捏起他脸来,轻轻一拍,“夫君伺候人的本事,越发厉害,这些日子你哄我高兴,我知道,是为了连大小姐,她是个贤德的,夫君尽管迎进来,至于连仪那骚贱蹄子,”
她眼神一厉,“敢做出私逃一事,断不能再入我谢家的门,寻出来,饶不了这贱妇。”
外人道谢家主母善妒,为谢行羯不喜,说对了也说错了,哪家女子不想独占夫君宠爱,谢行羯很是体谅,对发妻敬重,但同时他是个男人,爱娇俏的美人儿。
之前把连仪抬进门,已惹得大婆娘不悦,现在这个儿,谢行羯正愁怎么开口,如今见她主动应承,欢喜不迭,腰间巨物越发抬头,捏住她两只肥腻小脚,正要肏入那软软滑滑的穴儿。
要紧时刻,下人把屋门叩了一叩,道:“老爷,王管事求见。”
谢行羯披衣来到书房,管事将康王去贤良寺的事尽数告知,谢行羯不以为然,“连大小姐今夜已归府,不会与康王撞上,放心。”
王管事却道:“从贤良寺回来的女子并非连大小姐,而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光头小和尚,他称连大小姐有一件要事去做,求他拖延两个时辰。时间到了,随他揭帽露顶,随意离去。”
谢行羯脸色一沉,显然想到阿福的意图,王管事道:“小的想过,从贤良寺到连家,路上没有放走一个人,也就是说,连大小姐至今藏在寺里,难保不叫连家小姐撞上康王,告了一状。”
“王府素来与官府泾渭分明,甚至不和,倘若让康王知道咱们抓了他的人,虽说不过一个低贱商户,却正好抓住这点,往京里告咱们知府大人一状。”
谢行羯能有今日之地位,全靠用岳丈家的半壁金山贿赂平阳府的知府大人,谢行羯听了这话,却淡定笑道:“你忘了,咱们抓连奉安,用了什么罪名。”
连奉安藏匿前朝阉党,他替康王府做买卖,康王府少不了担上与阉党勾连的罪名,让朝堂知道,难猜忌康王是何居心。
若换做八年前,康王是拥兵镇主的大藩王,大可直入京畿,参上一本。
如今朝廷一再禁藩,早把昔日那上卫家国,下安生民的大藩王条条框框拘起来,滋养成了一个只晓得坐食岁禄的皇室蠹虫,不敢惹祸上身。
一只飞蛾扑进衣衫,谢行羯两手甩袖,“倒是我看走眼,赶康王前头,把贤良寺掘个底朝天,也把此女掘出来!”
康王要入贤良寺祭拜,人尚未到,王府的人早已快马加鞭赶到寺中,通知主持将全部香客打点请出,只因康王长斋绣佛时不喜旁人打搅。
谢家人赶来时,连山门不敢踏入,远远就见寺中灯火齐明,亮如白昼,而那三十二丈之高的琉璃宝塔,黑夜之中宛若一棵宝树,一百四十四盏篝灯,吐着耀眼的火焰。
一人捏捏剑柄,“怎么办,真要闯进去?”
一人道:“罢了,王管事有交代,如遇康王,咱们便回。”
此刻宝塔内,闲人退散,金甲护卫巡逻,婢女进塔心室扫除灰尘,已有一段时日未有人踏足,香案,佛龛,蒲团上积了一层厚灰。
婢女点燃了八枝高高的红烛,又拿鸡毛掸子扫,拿清水洒,铺了栽绒毯,又往室内摆放檀香,幽幽一股香气散出来,充盈了佛气。
外面雨声渐止。
室内洒扫干净,婢女正要离开,发现香案上多了一朵细枝红绒花,想要拿走,担心是康王很久前留下来的,正迟疑间,护卫进来催,“王爷正行过来,你们且利索些。”
婢女顾不得这一朵红绒花的由来,提起裙摆脚步轻轻出去了。
香案上摆有瓜果佛珠等祭拜之物,下面垫着一块绣红软布,拖得长长的,垂到案脚。
阿福穿着一袭小僧衣,环着双膝,躲在案底下。
不久,有人进来。
脚步声且轻且缓,踏在绵软的栽绒毯子上,发出细微的纱纱之声。
好像轻陷在雪地里,朝香案走来。
阿福两眼望住面前的绣布下一双青丝黑底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心里扑通扑通跳。
似乎过了许久。
那熟悉久违的嗓音响了起来,“出来。”
仿佛是上辈子传来的声音,阿福心神一定,眼前的绣布撩了起来,她惴惴不安抬起头,目光从他靴底,荔枝红的袍面,最后落到康王手上,目光一定。
那双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年少时挽金漆雕弓,射利箭,结一层厚厚的茧子,眼下却拈着一朵细细的红绒花。




玉堂香福 第十八章 捻香乳(一)1600猪加更
他们第一次见面,并非在王府,而是在两年前的芙蓉江畔。
她吃了醉,只记得醒来后,人在床上,康王双臂扶住床沿,俯眼看她,目光似讥似怒,打发妓子一样的口吻,“今日你使我高兴,说罢,讨什么赏。”
当时阿福不语,着实惊吓住了,于是康王随手拈来一朵红绒花,插在她鬓发间,天光拂他面容,碧目里浮着一点清透的金光,“许你一个愿,那时,你拿这物来寻我。”
是了,这辈子她没有替嫁,康王也没有重病,命数都已改了,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和上辈子一样,她使康王高兴,送了她一朵花。
虽然阿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使康王这般别扭的高兴。
阿福到底只是一介商户之女,门外豺狼环伺,为了解困,这世拿一朵细绒花求到王府跟前,那韦长史什么样人物,她是王府总管,案前一堆事务,桩桩件件都比她的要紧。
又或许,韦氏见了她,微笑喊来韦宗岚,再次用利剑刺穿她,连康王一片衣袍未曾沾到。
所以阿福没有求到王府前,加上时日紧迫,只剩下三日,才想出借祭拜生母为由,顺理成章来到贤良寺,悄悄躲到琉璃宝塔中,静等康王到来。
她之所以笃定今夜康王会来,因为上辈子,这天晚上打了一道惊雷,断了去往善德寺的路,康王改道儿来这贤良寺。
琉璃宝塔八面八开,四实四虚,无数缕夜风吹动康王袍角,恍若那夜提灯踏冰而来,到底是前世的事了。
阿福琢磨不定他心思,一时微微紧张,伏在康王面前,将满肚子的草稿吐露出来,康王忽然打断,“连谢两家的事,本王知道了,你来,无非是想救你父亲一条性命。”
连奉安替王府采买跑腿,康王知道这个人,想来不稀奇,阿福腰背越发低伏,也露出越发恳求的姿态,柔声道:“求王爷成全。”
康王垂眼,看着手里的红绒花,目光又似乎穿透它,望脚边的阿福,她穿一件僧衣,香鬓如云,姿态伏低,这般柔婉的姿势倒是在他面前显露过,却从来不是清醒的时刻,康王轻轻一哂,语调忽地转冷,“此事且不论,你胆子倒大,谁许你进来?”
琉璃宝塔中,除非康王允许,不然谁都不能私自进来。
阿福只能大着胆子道:“王爷您说过,拿这朵绒花来,便许民女一愿,这话里便也允许民女随时随地,任何事情,都可以携花来求。”
“你倒伶牙俐齿。”康王鼻腔里冷哼一声,倒真没追究她锱铢必较的意思,但他两耳何等尖利,早听出她话里压不住的颤声。
他有这般可怕么,康王唇角微动,想要说什么,阿福却已察觉到危险,声音拔高了一截,“民女之愿,还请王爷垂怜。”
她忽然扬声,康王噎了下,唇边一腔话,瞬间吞回肚中,一时无话,定定看住她。
从阿福余光里,捎了一截康王的荔枝红道袍,像凝固的鲜血。
外人道康王信佛,却爱穿一身道袍,本朝佛道不两立,他心思乖张难猜。
阿福原想着,康王虽有恶名,但昔日从戎数年,治理漠北有方,万民臣服,绝非一味蛮压,靠的正是持重如金,言出必行这八字,但现在觉得事情悬了。
送她绒花一事,对康王一个天家贵胄而言,不过兴致起来就做了,可以丝毫不放在心上,可以翻手反悔,不像签字画押。
阿福心慢慢提起来,低伏的后背微绷住,这一幕落在康王眼里,发现她在发颤,惧怕他。
康王本是恼恨她忘了那天的事,等见了面,听她柔声请求垂怜,好罢,他心眼又不是像娘们一样细,可以不计较,但现在怕他,怕他什么,康王紧盯住她,犹如恶鬼吞兽,但这一切,阿福垂头不知,“本王应承之事,不会食言,但你打搅了本王,该罚。”
阿福满心忐忑,听到康王的话,心口一松,罚就罚了,只要能救阿爹性命。
阿福肩背也不觉软了下去,这番绵软姿态,在灯火下越发千娇百媚,阿福尚未擦去颊上凝住的细汗,忽地下巴被捏起来,乍然对上康王俊美的面容,阿福杏眼睁圆,一时呆住了。
见她愣愣的样子,康王唇角微翘,旋又平抿下去,以笃定的口吻冷声道:“你怕本王?”
康王还是心有不甘。
“不怕。”阿福连忙摇头否认,就差给他磕头了。
怎么不怕,这世阿福千方百计逃开谢家,正是要避开半路被截进康王府,最后被杀的命运,这次主动寻康王,已是花了好大胆气。
话说回来也怪,阿福见了谁也不怕,连那谢行羯,她只有厌恶,从来不怯,唯独见了这位康王,两辈子加起来,还是怕到心肝颤动。
不是为了康王传遍世间的吃人恶名,而是别的什么,阿福总觉得,一旦触怒他,就会折了她脖颈,毫不手下留情。
现在她好像惹康王不悦,小命似乎也悬了。
“那你怕谢行羯?”康王忽然一问。
话题猛然转了一个大弯儿,阿福一怔,愣是没跟上,她暗暗揣摩康王用意,低声道:“怕的。”
她怕谢行羯,却不怕康王,因为康王是和善的,可亲的,温柔的,体贴的,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她在奉承康王,保住小命。
“陆家那小子呢。”
怎么又提到陆观神了?
阿福蹙眉狐疑,灯火抹在她面颊上,有一层淡粉,“陆公子为人温和,翩翩君子……”
却听康王冷冷一哼,“披了一张人皮,倒把你唬住了。”




玉堂香福 第十九章 捻香乳(二)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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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仿佛知道陆观神做过许多亏心事,但与他有什么关系,听语气似有一股子切齿憎恶,阿福越发不明白他用意,伏低道:“王爷这是何意?”
康王不语,目中却微微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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