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成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曼倩天涯
程辉无语,半晌叹道:“林之若,你简直不是人。”
林之若微笑接道:“九天仙女下凡尘。”
程辉出离愤怒:“以后你老公不被你饿死,就得被你毒死;不被你毒死,也得被你气死。”
林之若惊讶:“那真是对不起你了,让你英年早逝。”
程辉见大家都笑,这才想起刚才忘形之下,自己打保票要接收林之若,不禁也尴尬的笑了起来。
李凯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吃清水煮面条?其实林之若面条煮的还是恰到好处,很有水平的。”
程辉一拍桌子:“我就不信这个邪!孟繁星,李凯,跟我下厨房,咱们三大高手搞一场清江会战,让林之若看看,饭菜是怎样做成的。”
林之若见目标达到,走到厨房门口,躬身伸手,微笑邀请:“请君入瓮。”
程辉一瞬间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昂首挺胸,雄壮慷慨的走了进去。
见三个人进了厨房,林之若笑盈盈的对唐馨和傅青纶道:“你们学习了一上午,肯定很想活动活动吧?”
傅青纶很干脆:“想让我干什么,说吧,我随时待命。”
唐馨则关心地说:“之若,你是不是很累?去歇息一会儿吧,有什么活我帮你干。”
“那,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客厅,尤其是妈妈心爱的布纹沙发。”林之若微微一笑:“她要是回来发现了一个瓜子皮,非杀了我不可。出于对你们的绝对信任,我就不在这里监督了。”
傅青纶拿着拖布,见她翩然进了房间,又掩上了房门,心头一阵惆怅。从省城回来后,虽然仍然近在咫尺,然而她卧病时两个人同桌共食,促膝共谈的那种亲密无间,却再也没有了。虽然他深深知道林之若的理由无可指责无可辩驳,却仍然忍不住黯然神伤。
一关上门,林之若的笑容立刻消失,捧着头扑倒在床上。在厨房里呆得时间虽短,被油烟味一薰,头痛却变得几乎不可忍受。她躺了许久,才咬咬牙坐起,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个药瓶。倒了一杯水,先吃了促进淤血吸收的药。又倒了一片止痛药,放在手心,审视许久,终于还是又放回了药瓶,叹息了一声,倒回床上。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林之若固执不放的,那就是自由,是她凭借意志对自己身体和思想的控制。自从回到江城之后,她再也没有吃过止痛药,而是一直靠意志与头痛顽强的对抗。她知道,吃一片止痛药,可以换来两个小时的略带麻木的平静。可是,两个小时之后呢?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呢?悠闲的暑假已经如此,开学之后,紧张的高三生活怎么办?难道就永远要靠这越服越多的白色药片来维持么?
林之若深深害怕,一旦自己的正常生活需要依赖药物才能获得,她就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虚弱丑陋的怪物,一个命运之手的俘虏。虽然她明知道,止痛药乃是医生推荐,用来暂时遏制强烈的头痛,并非毒品,可是,难道那些吸鸦片吸大麻的人,最初不也是为了从平淡无聊的生活中,求取片刻的逃离,而终于越陷越深,乃至于彻底失去人的尊严与灵性么?
如果有一位医生在那里,可能会对她这样强烈的恐惧觉得好笑。如果江蓝在这里,则会立刻斥骂林之若“牛心古怪,不可理喻”。可是对于十七岁的林之若,对于几乎从来没有生过病,习惯了对自己身体和思想完全控制的林之若来说,这却是一个不可解开的心结,一份无法战胜的恐惧。
林之若陷在对暂时解脱的渴望和对生命自由的追求之间的矛盾中,正在挣扎摇摆,忽听外面孟繁星的声音问:“林之若呢?程辉让我问她有豆瓣酱没有?”她赶紧坐起来,刚把药瓶塞回抽屉,门已经拉开,孟繁星漂亮的脸孔露了出来,鼻子上还不知道从哪蹭了一片灰黑的痕迹。
林之若忍住笑,道:“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所有罐装调味品都放在冰箱右侧橱柜的第二层。”
孟繁星见她一手扶着头,短短的略略卷曲的黑发被蹂躏的乱七八糟,心疼地走了进来,低声问:“头很痛么?”
林之若直了直身子,勉强笑道:“还可以,已经习惯了。”
孟繁星弯下腰,轻轻拉下她插在头发里的手:“不要硬挺着了。我早就发现,你一痛得厉害,就会把手伸进头发里揉来揉去。如果这样能缓解,我帮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林之若摇摇头:“不用了,用手按着,只是心理安慰而已,让我知道我的脑袋还好端端的长在脖子上,还属于我自己。事实上,有时候我恨不得拿一个锤子,把头骨凿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妖怪。”
孟繁星无限心痛:“我真希望,我能分担你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林之若鼻子一酸,凝视着他柔和秀美的脸庞,心中千百种念头此去彼来,轮转不定。如果春天必得消逝,如果花朵必得凋零,如果快乐必得短暂,如果生命必得衰残,为什么不应该找一个人,携手共看云卷云舒,花落花开,为彼此在这个凄凉尘世上,编一个美丽的梦幻,在茫茫人海中,结一段甜蜜的情缘?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孟繁星的脸庞。手指和他皮肤相接的一刹那,全身一震,头脑突然清醒。近日来心头反覆思量的念头,痛苦辗转中得出的结论,涌奔而出,让她如坠冰窖,刚升起的一点绮思,霎时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真的,爱情是什么呢?一个灵魂的挣扎和痛苦,难道能够从另一个灵魂那里得到拯救么?一个心灵的空虚和不完整,难道能在另一个心灵那里得到圆满么?难道两个同样脆弱的生命,合在一起就可以构成一个坚固完整的神话么?难道安慰不是假象,满足不是欺骗,解脱不是空想,欲望不是虚幻么?难道有了爱情,生命便不是短暂虚弱,命运便不是无常轮回么?难道一个人对爱的渴求,能够仅仅因为得到所爱对象的回应而永远满足么?
只要屈服于欲望,人们将永远生活在追求寻觅中。而所得到的一切,无论是健康,金钱,爱情,还是名望,地位,成就,都只能被抛在身后。世界岂能停止运行,人心岂能有所餍足!只要地球还在转动,欲望永将衍生,心灵永将空虚!
孟繁星见林之若怔怔的望着自己,神色变幻不定,目光如痴如醉,全无平时的凌利警醒,心跳不受控制的狂乱起来,然而并没有别开目光,勇敢而温柔的迎视着林之若。林之若的手抚上他脸庞的一刻,仿佛所有的神经都在那一点上汇集,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他强自抑制着身体的颤抖,屏息等待着,只有最细微的神经末梢无比活跃,敏感的追随着她手指的移动。
然而,林之若的目光霎时清明,在他鼻尖轻轻抹了一下,给他看手指上乌黑的痕迹:“程辉是指派你做饭,还是让你扮花脸呢?看,鼻子都黑的像包公了。”
仿佛前一刻目光中的缠绵与热切,都只是他的幻觉。看着林之若调皮微笑的面庞,他渐渐不相信自己,渐渐不确定起来。也许,是他自己太过渴望,太过想念,所以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了本来没有的含义。
窘迫和失望交集,孟繁星不知如何反应,恰好程辉的喊声从厨房传了过来,给他解了围:“孟繁星,我让你找豆瓣酱,你跑哪去了?就算是从黄豆种起,现在也该生产出来了吧!”他赶紧应了一声,向林之若道:“你躺一会儿,休息休息。”便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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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已成空 色已成空_分节阅读_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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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厨房。
唐馨整理完了客厅,跑进林之若的卧室探视,见她趴在床上,双手压在脑后,脸孔埋进枕头,关切地问:“之若,你怎么了?头痛得厉害了么?”
林之若不动,声音因为枕头的压迫,显得闷闷的:“我刚刚发现,我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
唐馨惊讶不已:“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抵不过头痛,开始胡思乱想了?”她上前把林之若强行翻转过来,审视着她的面容,却找不到什么异样。
林之若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把她拉着躺倒在自己身边,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发现自己说到做不到而已。前些天在省城,我曾经跟傅青伦吹牛,说如果我掉进了陷阱,绝不把别人拖进来陪我。可是刚才,我头痛得厉害,差一点就想要拉一个人来陪我。”
唐馨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脖子,安慰地道:“之若,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坚强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头痛,可能恨不得全世界都陪着我呢。”
林之若嫣然一笑,把头抵在唐馨柔软的胸口:“我不要全世界,只要你。”
程辉三人整治出来的饭菜,果然精美很多。林之若从卧室出来,惊讶地道:“你们可真能耐,把我老妈精心珍藏的红酒都找了出来。”
程辉解着围裙,得意的道:“本大侠曾得高人传授,找东西的本领,天下第一。”
李凯撇嘴:“什么高人传授?是和你妈妈整天玩寻找武侠漫画的捉迷藏游戏吧?”
程辉给自己倒了一杯暗红的液体,冲着阳光高吟:“白日放歌须纵酒,红袖添香好读书。”
林之若笑道:“对得倒是工整。红袖书本美酒都全了,你的歌呢?”
孟繁星道:“等他这一杯下去,歌肯定出来了,你管都管不住。”
“那我得趁着他还没喝醉多吃点。”林之若尝了一块鱼香茄子,赞道:“程辉,就凭这道菜,将来你找不到老婆,我无条件接收。”
程辉夸张的作了个悲哀的表情:“饶了我吧,我还等着我老婆伺候我呢。”
林之若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么迂腐的想法,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唐馨道:“就是,就是,新好男人的标准,是要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傅青纶道:“还有更厉害的说法呢。胡适提出的男人三从四德听说过没有?太太命令要听从,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说错要盲从;太太花钱要舍得,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
程辉叹道:“我知道男人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却想不到竟然已经沦落至此。”他左手舀了一勺豆腐,右手夹了一筷子肉丝,举起来做沉痛状:“让我们深切悼念三妻四妾,佳丽三千,左拥右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黄金时代。”
林之若同情的颔首:“的确应该悼念。”
程辉诧异:“我以为你是女权主义者。”
林之若道:“可是我也是你的朋友啊,怎么也得同情一下你的痛苦。你想想,一个皇帝就占了三千个女人,那些达官贵人,富商恶霸,每个也占几个到几十个不等。像你这样的平头百姓,几十个才能娶上一个老婆,剩下的,要么出家当和尚,要么只好去练葵花宝典。这么凄惨,当然应该致以认真沉痛深挚哀戚的悼念。”
男生莞尔,唐馨却不解的问:“为什么娶不上老婆要去练葵花宝典?”
林之若不慌不忙:“这个么,葵花宝典是一种威力极强的武功,一旦练成,天下无敌,想杀谁就杀谁,想抢谁的老婆,就抢谁的老婆。不过据说真的练成的人,境界也会变得高尚,不但不会乱抢别人的老婆,连自己的原来的老婆,都不想要了。”
唐馨哦了一声,众人暴笑。唐馨迷惑不解,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惹得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林之若忍住笑,向唐馨解释:“这葵花宝典啊,跟下厨房一样,在古代是只有女人才能练的功夫。男人练了,会被人家瞧不起,认为他男不男,女不女。”
唐馨道:“这有什么好笑?程辉刚才就下了厨房,难道这样就会不男不女?”
林之若看着程辉扭曲的脸,笑道:“程辉不同。欲练神功,那个,那个,先练刀功。程辉刀功练得不到位,无论下多少次厨房,也还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程辉脸色铁青。孟繁星笑倒在李凯身上,傅青纶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给自己倒水。李凯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摇手示意唐馨不要继续追问了。
林之若道:“为了让程辉同学神功早成,一统江湖,东方不败,西方跪服,从此所有厨房工作,都交给他负责。”趁着程辉不注意,拿起他手掌一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个契约自此生效,直到你神功练成,不再是大丈夫为止。”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只除了两个人。唐馨虽然附和着众人微笑,神情却显然还在困惑不已。程辉则恨恨地一会儿看着林之若,一会儿看看自己被她强迫订约的手掌,大脑高速旋转,寻觅着报复的机会。
寄语东风着力吹
望着窗外倾珠泄玉也似的大雨,孟繁星心乱如麻,犹疑不决。
程辉早晨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说天气太坏,今天就不去林之若家了。
可是,这雨下的天昏地暗,仿佛苍天在倾泻着所有的悲哀,让人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些暗淡情绪,莫名其妙的就钻了出来。最初只是一点点的,仿佛明媚蓝天中的一丝丝云影,渐渐的,水气堆积,天风卷聚,不知不觉地,已成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于孟繁星而言,生活中唯一的阴云,不过是对林之若浓浓的切近的思念,和对前途淡淡的遥远的担忧。压在林之若心头的,会是什么样的忧思呢?
自从林之若罹病以来,除了怜惜和心痛,孟繁星一直下意识的怀着一份忧虑。他细心的观察林之若,密切注意着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可是,究竟他在担忧什么,想要发现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很明了。
他总是隐隐觉得,林之若并不像她外表显示的那样平和淡泊,坚强乐观。他始终无法忘记,初三一年中,林之若独处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忧愤,讥诮,冷漠,几乎有点愤世嫉俗的微笑。
上一次对这异样神情的清晰记忆,还是高二刚开学的时候,班里的文学诗歌热方兴未艾。有人传抄一首小诗,程辉高声朗诵给大家听: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林之若道:“格式很新颖。不过精华都在第一段,后面全是画蛇添足。”唐馨反覆低吟,感动的热泪盈眶。程辉笑道:“你的眼泪不是这么廉价吧,这样简单的煽情诗,我要多少有多少!”见大家都惊讶的看着他,得意地吟道: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没有美丽
而是分明眼前站着一个绝代美女
我却无法与你相识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无法与你相识
而是好不容易相识了
你却挽着别人的手臂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你挽着别人的手臂
而是当我终于击败情敌
你却嫌我贫穷卑微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你嫌我贫穷卑微
而是当我拥有了财富和高贵
你却已经不再美丽”
众人哄笑喝彩,唐馨啼笑皆非,林之若冷笑讽刺:“第一个把女人比成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个,是蠢材。”
程辉漫不在乎:“只要带个才字,我管它是天才还是蠢材?不如咱们就以‘世上最痛苦的事’为题,每人写一首,弄个集子,说不定一不小心,咱们也成现代诗人了呢。”
傅青纶摆手:“得,我们可没有你那歪才。还是让林之若陪你单挑吧。”
程辉也不介意,挑衅的看着林之若。林之若微笑道:“好,你不就是激我当这个蠢材么?” 略一沉吟,低声道: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生老病死
而是生命的旅程虽短,却充斥着
永恒的孤寂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永恒的孤寂
而是明明看见温暖与生机
我却无能为力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我无能为力
而是当一切都触手可及
我却不愿伸出手去
世上最痛苦的事
不是我不愿伸出手去
而是如果渴望从不曾生起
我如何能够判定
痛苦与快乐的分际”
意外的,大家都怔怔的看着她,没有人喝彩。只有程辉评论道:“论功力也将就着有我一半水平吧,就是调子太灰暗了些。”
的确,调子是太灰暗了些。那一天的林之若,情绪似乎有点低沉。额发下半垂的面容,纵然九月灿烂的阳光,也只照出淡淡的萧瑟。
后来孟繁星从唐馨那里悄悄打听,才知道那天是林之若的生日。唐馨曾经鼓动她请客,她却一口回绝,并且严禁她泄漏这个消息。她的理由,是“十六年前的这一天,不过是一个生命痛苦的巅峰,和另一个生命痛苦的开始,有何值得庆祝之处?”
别的同学,只当这是林之若偶然的心情起伏,只有孟繁星,似乎窥伺到了她从容淡定,谈笑风生的表面之下,冰压雪封的内心一角,暗暗疑惑,环绕着她的让同龄人几乎不敢逼视的灿烂光芒,究竟是来自太阳的炽热燃烧,还是南极雪野的冰冷反射?
两年以来,尤其是家庭关系和缓之后,林之若已经很少再有这样的表情。偶然一现,也仿佛夏夜流星,他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很快淹没在明朗的笑容里。如果没有意外,他相信有一天,林之若脸上的阳光会渐渐暖透她的内心,会渐渐的真正,而不仅仅是看起来拥有春天的温度。
可是,意外发生了。在有可能引发冰原漂移,雪山崩塌的巨大压力下,林之若却表现的异乎寻常的正常和坚强。她一如往常的说笑,一如往常的照顾唐馨,迎战程辉。她不肯当着他们的面吃药,甚至有意回避任何关于自己病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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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已成空 色已成空_分节阅读_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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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可是,她看起来越正常,孟繁星就越担心。那个愤而离家,游荡在清风山上,怒而学武,潜居于滨州武院的林之若,才是真正正常的林之若。林之若的性子,小事宽容随和,大事坚定果敢,受到屈折羞辱,坦然直面,刚烈不屈,挫而弥坚。如果她需要回避,需要掩饰,那必然是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
孟繁星突然下定决心,拿了把伞,迳自出了家门,走进了茫茫雨雾里。
雨下的极密,风极大,方向又旋转不定,吹得雨伞一会儿重如泰山,一会儿又直欲脱手飞去。从车站到林之若家的几个街区的距离,孟繁星已经浑身湿透,索性收了伞,以天为花洒,地为浴盆,洗了一个痛快的冷水澡。
站在林之若家楼下,向上仰望,大雨打在眼睛上,虽然勉强睁开,视线中也只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模模糊糊的,辨别不清。一阵强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了林之若给他讲过的那个童年往事,想起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六岁的林之若,受了母亲的委屈,不争吵,不抗议,不哭闹,一个人默默的躲到野地里,穿着冰冷的内衣,坐在茫茫雪地中,对亲人的呼喊寻觅既不感动也不回应,她在想什么,在期待什么呢?
即使林之若曾经坦言,大人的不公平的对待,曾在她幼小的心目中激起过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孟繁星却一直以为那是单纯的倔强冲动,孩子式的闹别扭,发脾气。可是此刻,身在茫茫大雨中,整个世界都被雨雾隔开,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连冷冰冰贴在身上的衣服,仿佛也成了这寒冷寂寞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抗着的世界的一部分,他忽然理解了林之若的那首诗,理解了她当时的心意。
生命的旅程虽短,却充斥着
永恒的孤寂
当一切都触手可及
我却不愿,伸出手去
他激泠泠打了个冷战。六岁的林之若,拒绝对触手可及的温暖和生机伸出手去。她选择了沉默,远离,选择了把生命交付给茫茫雪地。
这,可能么?一个六岁的孩子,怎能对生命有如此之深的冷漠和绝望?
那时候,孟繁星还不知道,人的心理基调基本上是在婴儿和童年期定型的,因而孩子远远比大人更脆弱,一旦留下创伤,便终生难以磨灭。他更加不知道,在多年之后,中国媒体曾经报道过一个八岁的男孩,因为对生命和生活的绝望,眼睁睁看着妹妹落入河水挣扎呼救直至灭顶,始终袖手旁观,既不援手,也不求救。面对他人的责难,他冷冷的道:“活着那么苦,救她做什么?”
可是,纵然仅仅只是一个怀疑,孟繁星已经心魄震动。他呆立雨中,凝望着那扇窗子,想着窗后的那个女孩,忘了滂沱的大雨,忘了其余的整个世界。
直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仿佛直接从茫茫雨雾中走出,向他满是雨水的脸庞凝望了一会儿,拉着他的手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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