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猫与酒
陶灼想吃小龙虾,又不想坐在摊子上出汗,齐涯就打包带回去,跟他在寝室里吃。
他俩像以前还在家时一样,两个人四条腿往桌子上一架,找一部电影或者游戏解说,吃虾闲聊。
吃到一半的时候,齐涯突然用胳膊肘杵了杵陶灼,问他:“那你没觉得不舒服?”
“没啊,”陶灼奇怪的看他,不知道这话题是怎么突然拐过来的,“哪不舒服?”
“你上铺那个咩。”齐涯说。
陶灼现在根本没法儿听“咩”这个字,笑得虾壳差点儿掉到裤裆上,忙站起来一通抖:“人叫安逸,什么‘咩’……我难受他干嘛?”
齐涯笑了笑,又剥了只虾吃下去才说:“他同性恋。”
陶灼重新坐好,想了想,说:“还好吧,也没恋我。”
“哦,没恋你就还好,恋你就不好了?”齐涯眉峰一挑,用眼角斜着看过去。
“哎,不是那么回事儿。”陶灼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抓抓头,一手的油,就把脑袋伸过去,齐涯用胳膊肘给他捣了捣。
陶灼不想告诉齐涯其实他早在初中就接触过同性恋,真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区别,各自的选择而已,跟任何人都互不影响。
再说,他其实对这个群体还是保有好奇。
虽然一想到安逸就会想笑,但笑点全在“咩”上,跟安逸这个人本身并没什么关系。
“我以为你还跟前两年一样,听见同性恋就跟见鬼似的。”齐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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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回忆了一下,立马表示胡扯:“那是因为听见同性恋么?不是因为你撩欠儿?”
齐涯只是笑,剥小龙虾假装给陶灼吃,然后把虾钳塞他嘴里,陶灼也拔一只虾钳,俩人无聊地你戳我我戳你。
陶灼在齐涯那儿呆了几天,齐涯的室友要回来了,他就抬抬屁股买票回家。
陶臻毕业后开始实习,忙得四脚朝天,好不容易放个假也没工夫带他玩儿,要陪女朋友。
陶灼在家左右无聊,看寝室群里有人回来了,干脆也提前回学校。
在寝室再见到安逸,俩人互相笑了笑,上次捡完手机他们就放假了,此刻再相聚,眼神里都有一丝丝的尴尬,陶灼还有点想“咩”一下。
不过放个小长假再见面,寝室里的关系反倒更熟稔亲近了,人来齐了以后很热闹,这点儿尴尬也就算不上什么。
一屋子六个人,除了陶灼和安逸,另外四个都来自不同的省市,也都从家里带了吃的过来,大大方方的搁在桌上,直接招呼谁想吃直接拿。
剩下他俩两个本地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和意识,快到晚饭的时候陶灼就提了句:“出去吃吧?我请,光吃你们带的东西了,也得让你们体验一下东道主的热情。”
安逸立马从上铺伸手示意:“那正好了,算咱们俩的”。
其他人纷纷表示aa就行,别这么讲究,往后一块儿住四年呢,有的是请客的机会。
人与人之间相处来相处去,都脱不开一个“吃”。
确实,在这样今天你一口明天他一顿,一日三餐都得凑堆儿合计的氛围里,尤其男生之间又更放得开,没用多久,最初的僵硬与生疏就逐渐淡化了。
不过也随之暴露出了多人同居生活的各种问题。
比如会间歇性突然打呼的腚腚。
吃饭喜欢吧嗒嘴的寝室长。
不爱洗袜子,能把袜子穿到站起来的立哥。
和不管有课没课,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进进出出洗漱吃饭画画的志高兄。
这些还是典型特征,至于什么打嗝放屁磨牙……倒都不是大问题,然而比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让陶灼心生感慨的,却是大学里认识的人,真的跟高中初中不一样。
所有关系都必然要经历最难熬的磨合阶段,这是原因之一;同时也确实因为,大家在初高中那种傻小子时期、请一瓶汽水就能揽着肩膀称兄道弟的交心关系已经交付出去了,每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最好的小伙伴,大学里的友谊就显得格外需要外力维系。
就像他在彻底熟悉起来之前,根本不好意思去提醒宿舍长别吧嗒嘴,不好听。
而他跟齐涯和画室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有什么话直接就能说,谁吧唧嘴一群人拿筷子去夹他嘴巴,也不会顾及有的没的。
有时候负面情绪一多,又不好意思把这些小破事儿抱怨给齐涯和陶臻,陶灼就只能转移注意力,去跟相较而言最安静,事情也最少的安逸一起玩儿。
起初因为那句“弟弟是1咩”,陶灼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应该是个不可貌相的“玩咖”。
熟了以后发现并不是,安逸的性格和生活习惯都蛮好,每天有说有笑的,还很有梗,除了上课和社团活动基本不往外跑,最大的爱好是打电话。
真的就是打电话,最初的个把月,安逸几乎每天都要打漫长的电话,还不是在寝室打,是在走廊里、楼道里、抽烟区……各种背着人的地方打,直打到熄灯,再匆匆忙忙跑回来“丁零当啷”的洗漱。
腚腚和立哥还笑着闹过他,说不会吧?我们寝室唯一有对象的人竟然是安逸,咱们系的还是以前高中的妹子,快交代!
安逸就哈哈哈的笑,有点儿不好意思,不交代也不否认,护着手机不让看,朝陶灼求援。
陶灼兴致勃勃的趴在床头看戏,心想哪来的妹子,电话那头十有八九是个咩咩叫的男人。
结果安逸的电话在入冬以后,突然就停了。
那一周陶灼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晚上进被窝时灵光一现,想起安逸的电话怎么没了?安逸几乎是同时从上铺垂下个脑袋,低低地喊了他一声:“灼儿。”
“啊。”陶灼被他吓一跳,拥着被子坐起来,观察安逸的表情。
吵架了?
“你有空么,陪我去小超市买点儿吃的。”安逸说,“饿了。”
陶灼明白这是心里不得劲儿了,说买东西,估计想倾诉倾诉,就二话没说下了床,裹上外套,他跟安逸两人哆哆嗦嗦弹着出了门。
果然,安逸连小超市都没去,直接带着陶灼拐去他平时打电话的楼道口。
楼道口八面漏风,陶灼坐在台阶上凉得蛋都要缩上去,安逸跟他一样抖成个二百五,但是一脸忧伤,陶灼只能无言地拍拍他,知道安逸可能想说点什么。
安逸被他拍完就吸吸鼻子开了口:“军训完那次谢谢你啊,我知道你看见了,本来还怕你会说出去,又不好意思跟你说不要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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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心想我天你终于主动承认了,小半年憋死了吧?他立马表示小事情,大家都有秘密,尊重和保密是应该的。
跟着他就试试探探地想八卦:“所以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那个人是……?”
一提起这个,安逸的表情又沉重了,他点点头,难过地说:“已经分手了。”
然后他在外套兜里窸窸窣窣地掏了包烟出来,自己咬了一根,又递给陶灼。
“我不会。”陶灼摆摆手,又心想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果然香烟是男人的失恋伴侣。
“那他是别的学校的?”陶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安逸,以前齐涯分手都跟过年似的,这种跟小姑娘一样闺蜜谈心的经历他还是第一次,只好顺应本心继续八卦。
应该不是在校内,不然安逸犯不着每天打电话,直接见面多方便。
结果安逸摇摇头,看了陶灼一眼,悲伤里突然带上了些许尴尬,清清嗓子说:“贴吧认识的,也不知道人到底是哪儿的,我们……网恋。”
陶灼:“……”
安逸一看陶灼那根本藏不住的尴尬表情,顿时脚趾头也蜷缩了,脸红红地小声吼:“你什么脸!你也太想当然了!还校外!基佬哪那么容易现实对对碰,十个基佬九个网恋!很难的好吧!”
那人家厉害怎么碰上的?
“不不不。”陶灼猛摇头,他受齐涯的影响太深了,从小学就看着齐涯办家家酒谈恋爱,面对面都容易无聊,他完全没法想象网恋究竟要恋什么。
“不是网恋的问题,是我的问题。”陶灼搓搓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包容。
刚努力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质问安逸:“不是,就算网恋,你也找个本地能见着面的吧?打了两个月电话,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恋了个什么?”
陶灼预备着安逸如果敢说“寂寞”就掐灭他的烟,但是安逸却露出苦笑的表情,认真的想了想,小声说:“可能……心理安慰?”
“本地的我也会看,咱们学校就有不少,但我也不敢去跟人家见面,我连照片都不敢用全脸。”安逸叹了口气,把烟头在脚边一下下踩灭。
“其实也不是这个网恋断了有多难受,我就是觉得空落落的,感觉自己总是一个人,偶尔想矫情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安逸看向陶灼,“你能明白么?”
陶灼并不太能明白,他每天都被寝室里那些神经病吵得要死,想发泄想发点儿没营养的屁话,也随时都能发给齐涯。
但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贴子,那些人在网上怎么倾诉宣泄,骨子里好像都透着谨慎与孤独。
确实,想想就觉得都挺不容易的。
陶灼慢慢点了下头,刚试着酝酿情绪说点儿什么,安逸又“哎”地叹了口气,弹飞烟头拍了拍手:“算啦,算啦。”
“算啦”完,他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解锁,点开一个软件,冲着陶灼眉飞色舞:“来,给你看看咱们学校里的那些,我靠,有一个男的特别是我的菜,我每天都要看他发没发动态。”
陶灼:“……”
这人失得哪门子恋啊?
陶灼无奈又好奇地凑头去看,那是一张明显抓拍的照片,看背景正是他们北楼那边楼下的球场,照片上的男生汗淋淋的抱着篮球,估计刚打完球正要和几个人往回走,被喊了一声,扭头望见镜头,就大大方方的笑了笑。
不错,陶灼点点头,就算他这个直男来看,也觉得这人长得蛮帅,笑容里有股阳光的野性。
“他叫闻野。”安逸说,“研二的。”
第12章
闻野的来电正好在屏幕上亮了起来。
陶灼正蹲坐在电脑椅里做课件,够着脖子朝桌上看了眼,他滑下接听键,把手机抵在腮帮子和膝盖之间,喊:“学长。”
“别学长了,是我。”安逸的声音传过来,语气是急不可耐的八卦与好奇,“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么?两个孤男寡男终于还是要搞到一起了?干柴烈火?”
“火个屁,不够我上火,”陶灼的鼠标在一堆例图里挑剔地点来点去,“跟他说明白了,时光一去不复返,就这样了。”
他把自己故意拉开车门和那句“醒醒”说给安逸,安逸听得又想笑又生气,骂了句:“你俩都像有病!”
俩人嘀嘀咕咕说了会儿厉岁寒的坏话,陶灼听见电话那头闻野朦胧的声音:“操,厕所没纸了!老婆!”
安逸:“……”
安逸无语地挂了电话去送纸,陶灼笑到整个人挂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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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一会儿了,他想起大一那时候把闻野当成男神的安逸,忍不住又一咧嘴,“嘿”的笑了一声。
这是情不自禁的笑,只有一声,“嘿”完,嘴角就迅速平复回去,仿佛无事发生过。
老妈举个锅铲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哎哟”一声,瞅瞅电脑屏幕上平平无奇的ppt,忧心地说:“老了老了就剩这么俩儿子,还傻一个。”
“您就这俩儿子,从小到大光逮着一个挤兑,没长成个大歪萝卜已经非常努力了。”陶灼头也没回地继续点鼠标,慢慢悠悠的接了句。
“那不能,我儿子根正苗红。”老妈拍拍陶灼的脑袋,“去宝贝儿,给妈买几个皮蛋回来,中午你张梅姨做的皮蛋豆腐,我这吃一口怎么还惦记上了。”
老妈交代完就转身往厨房走,继续冲老爸说:“哎你说她搁什么了?味儿真不错!”
陶臻还没到家,没“哥”可喊,陶灼只能叹了口气,把课件保存上,换衣服出门。
“就皮蛋和豆腐?还要别的么?”陶灼边弯腰穿鞋边喊。
老妈打电话问菜谱去了,豆豆衔着自己的遛狗绳狂奔过来,绕着他的腿转圈,老爸坐在小阳台摆棋盘,这才接了句:“顺便遛遛狗。”
“人已经自己过来了。”陶灼把自己和豆豆拾掇妥当,打开门吹了道口哨:“狗臻,我们走!”
生鲜超市在小区门口,陶灼还没走到就鬼祟地抻着脖子东张西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幻想出厉岁寒的车还在门口停着,车门也仍然大敞,等着抓自己的电视剧桥段。
紧跟着又被心里另一个声音给压了下去:快醒醒,都一下午了,众所周知,厉岁寒的时间不是时间,是塞纳河畔的黄金。
……完了,我不会有被油腻妄想症吧?
陶灼惊恐的揣着兜蹦了蹦,牵引绳绕在他手腕上,连带着豆豆也跟着他蹦了蹦,安抚自己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点杰克苏之魂。
果然,到了门口,别说车了,地上连个轮胎都没有。
所以厉岁寒还是自己歪着身子把车门拽上了。
陶灼想象着那个画面,心里乐得不行,那股快乐却只沉在喉管底下晃荡,拱不上来。
他身体里负责挤压情绪的开关泵像是卡着了,从再次遇到厉岁寒开始,他整个人就不上不下,干瘪瘪的,没有力道。
“哎——豆豆,”陶灼叹了口气,豆豆耳朵一夹,仰脸看他。
陶灼望着着前方一对手牵手晃来晃去的小情侣,自己只能晃晃牵引绳,轻声说:“好没意思。”
“汪!”豆豆说。
陶灼拎着皮蛋和豆腐回家,结账的时候他顺便给自己拿了条巧克力,走在路上就拆开一口一口吃完了,腻得烧心。
老妈不让他回房间接着做ppt,夸张的指责他盯着电脑一下午了,再看眼睛就要瞎掉了,让他去剥皮蛋。
陶灼就搬了张小矮凳坐在垃圾桶前面剥皮蛋,听老妈东一句西一句的跟他闲聊。
聊着聊着,话题里就开始高频率重复“找对象”这个信息点。
“灼灼你还记得马亮亮么?以前老房子住咱们后楼,跟你一个小学,哎哟他长得跟个土豆似的,女朋友找得还真不错!”
“你张梅姨的外甥女今年毕业了,今天还给我看照片,跟你一样也是学画画的,可好了。”
“老广的闺女……哎老陶!上次街上见着那个是静静对象么?我的天,她怎么看上的,又瘦又黑……”
“你去一边儿去,陶灼肯定不能找比他高……什么模特,魔鬼也不行。”
……
吧啦吧啦。
虽然没有明着对他说,但是陶灼知道,老妈的每一句都是在说给他听。
从他当初模棱两可的跟家里说了自己的性取向以后,老妈在这方面就总是这样。
小心翼翼,试试探探。
陶灼每次都是听见个苗头就逃跑,今天懒得跑,还要剥皮蛋,也跑不了,倒是试着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其实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就不说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连安逸上瘾良久的网恋他也没有过。
以前没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天经地义觉得谈恋爱就是找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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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兴趣,没想法,也不想尝试,齐涯的恋爱游戏都玩儿出花了,他看着只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哥们儿一起打游戏。
唯一一次跟某个女生走得过近了点儿,还是因为结组作业,最后也不了了之。
“你是不是……支不起来啊?没冲动?”齐涯曾经很担忧的问过他。
陶灼差点儿气死,把他暴打一顿,非常文艺的心想自己估摸着是跟电影里一样,得遇上那个真让他有不同感觉的女生,才能开启一场浪漫的爱情。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他就是艺术在人间。
结果最后让他有感觉、有反应有冲动的人真的来了,对方却不是女生,而是个莫名其妙的厉岁寒。
关键那个可恶的厉岁寒还不想跟他开启浪漫爱情。
陶灼的浪漫爱情片,还没开机就变成了知音杂志里都市丽人的悲伤自述。
也太惨了。
陶灼心内垂泪。
简直是遭遇了降维打击。
这么一想,陶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执着于“同性恋”的什么。
他想想安逸和闻野,想想陶臻和陶且唯,甚至想想刚才在生鲜超市门口看见的小情侣,突然有种很微妙的置换感。
——当年那个坐在风口里,茫然又孤独的安逸,似乎变成了现在正剥着皮蛋的陶灼自己。
时间确实不会偏待任何人,孤独变换着年龄与模式,辗转流窜于每个人心间。
难过归难过,日子还得过。
陶灼没接老妈的话,也不想再多想厉岁寒,吃完晚饭,他归拢归拢思绪,接着把没做完的课件做完。
陶灼身上可能就是这点好,一码事归一码事,该干什么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干,工作不能被自己的情绪给带着跑。
做完课件,他给自己找了部走出爱情创伤,成就商业奇才的电影,欣赏着男主的身材看完了。
临睡前,陶灼到老板的微信,通知他明天班上要安排一个小朋友试课,据家长描述感觉,这孩子个比较有个性,古怪,不善于言谈表达,明天到画室详谈。
陶灼回了句好的。
试课很常见,几乎每周都有,他瞬间觉得自己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刷刷朋友圈点了一堆赞,闭眼睡觉。
第二天是周二,陶灼的课分别在傍晚五点和晚上七点,两个班,要试课的孩子是七点创意美术班。
陶灼开始还想着跟老板再确认一遍,六点半,第一节课上完,他忙忙叨叨的跟家长交流完,再拾拾教室,准备一下教材,时间直奔六点五十,七点班的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到了。
别说问孩子了,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陶灼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往下灌,隔壁小年龄班的朵朵老师套着围裙蹦出来,喊他:“小陶老师,你们班晚上用不用马克笔?”
“不用,你去拿吧。”陶灼喝着水摇摇头,朝自己教室一指。
朵朵老师大名叫张朵,正儿八经学幼教的,特别活泼,也有亲和力,是个跟谁都笑嘻嘻的自来熟。
“谢啦!”她抱着几盒马克笔出来,从围裙兜里掏出条士力架,搁进陶灼的围裙兜里。
“太客气了。”陶灼笑笑,也把小朋友给他的奶糖分给张朵。
“我带了好几根,就知道又吃不上饭,刚也给了童童老师一根。”张朵拉开自己的围裙兜给他看,画室里女老师的围裙都跟百宝袋一样,吃的用的小贴纸小卡片都往里塞。
陶灼正给她找那盒快没水的马克笔,可以优先用那一盒,身后童童老师喊了他一声:“小陶老师!试课的小朋友到了。”
“哎对。”陶灼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张朵赶紧从他手里把马克笔都接过去,他笑着转身,看清来人的瞬间眼皮一蹦,差点儿没控制住变形的表情。
厉岁寒先是漫不经心地往张朵脸上扫了眼,然后对陶灼微微一点头,由上到下打量了他的围裙,嘴角翘起一个隐约的弧度,自然得一塌糊涂:“你好,孩子想学画画,带她来试试。”
被他牵在手里的贝甜一脸刚睡醒的表情,莫名其妙的打量着四周,对上陶灼的目光,她的眉毛惊讶的动了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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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厉岁寒和贝甜理所当然的站着,陶灼简直是茫然的看着他们。
这二人组又在搞什么?
张朵见陶灼没反应,忙“啊”的笑了一声,过去要拉贝甜的手。
贝甜皱皱脸,假装没看见她,揣着手继续东张西望。
张朵只好改为摸了摸她的头发,喊陶灼:“小陶老师,带宝贝去教室吧!”
“是贝甜。”贝甜立马纠正她。
“好的。”张朵配合地弯下腰,笑着跟贝甜平视,“贝甜。”
贝甜把脸扭开。
“不好意思,她性格比较自我。”厉岁寒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朝张朵轻声解释。
“现在的小朋友都比较有自己的个性。”张朵笑着表示很正常。
“让宝贝……贝甜先去上课吧,”童童老师提醒道,“朵朵老师,你们班是不是也快上课了?”
这话是说给陶灼听的,试课的孩子都来半天了,人家家长也在,他这个老师竟然跟截木头似的戳在那儿,也不知道互动,这种问题在平常从不会出现,真是大大的不妥当。
陶灼看厉岁寒这架势,似乎也是要来真的,明白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得带贝甜这一节课,只好调整表情假装营业,对贝甜笑笑,说:“来吧,贝甜,我们在这间教室画画。”
厉岁寒把贝甜攥着他的手朝前松开,示意她过去。
贝甜过去冲陶灼点点头,配合的说:“你好。”
陶灼在心里狂吼你可真是个戏啊!我不好!
教室里八张桌子拼成一大张,其他小孩子们已经各自面对面的坐下了,正嘻嘻哈哈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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