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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钱蕙兮于昏迷中被抬入了大杲皇宫的鸾凤宫,当她苏醒后,那个强颜欢笑的钱蕙兮已死,活下来的是宫廷中最尊贵的怨妇。她没有哭泣,她知道她若哭了,就会彻底疯狂。西日昌也没有给她机会疯狂,曾经荣极一时的显赫门第盛京的世族钱氏一脉,没有一人被举行葬礼。
新元的礼炮声轰鸣,所有人都在欢庆,孤独的钱蕙兮听到了月照宫的琵琶曲,委婉又伤感。琵琶曲没有引发她的悲痛,更没有抚慰她的孤寂,却将她美丽的面容彻底扭曲。妖女弹的琵琶,只会惺惺作态。肯定是妖女杀的人,妖女为什么不死呢?西日昌为什么还不杀了她?贵妃,地位仅次于她,月照宫,西日昌母妃董后的宫殿。自西日昌即位称帝后,他就一直不见钱蕙兮。
翟嫔求见。宦官尖利的嗓音叫钱蕙兮恶心,而更令她恶心的是翟沅霖此人。昔日西秦嫁入大杲的公主,今时侍奉二朝帝皇的下贱坯子。但可悲的是,钱蕙兮完全不觉做出此事的男人更恶心。
不见。钱蕙兮一口回绝。宦官去后又回,说是翟嫔有关于贵妃的事找皇后娘娘商议。钱蕙兮直将宦官看的面孔僵硬才发下话,叫她候着。见宦官松了神情又暗含喜色,钱蕙兮便知翟嫔势必又将打赏。宫廷比王府更龌龊,宫里的下人比王府的更下作。钱蕙兮冷酷的想,对待芷韵她已经手下留情,放了一条生路,而往后她不再会对任何下人留情。
钱蕙兮叫翟沅霖等了一个时辰,才慢腾腾的去殿里见她。钱蕙兮冷眼瞧着翟沅霖行足了大礼,跪拜的女子虽说美貌,但在她眼中她美的很残破,根本无足轻重,远比不上妖女。
你有何事,翟嫔?钱蕙兮将嫔字咬音极重。
翟沅霖谨慎酌词,先是问候,而后自卑一番,当钱蕙兮不耐烦了,才道出来意。
西秦李氏不过是李雍从姬肆买来的下贱之人,谁知道她在李雍府里干净不干净,她凭什么晋封贵妃,又凭什么独占恩宠?娘娘才是后宫之主。
钱蕙兮面无表情的听了进去,果然那妖女出身不干净,果然现在西日昌最宠她,可她钱蕙兮又有什么法子?以皇后之尊使人乱棒打死妖女?以妖女的身手,不来杀自己已经不错了。要铲除妖女,必须借西日昌之手,这需要时间。而翟嫔指责妖女卑贱,她自己又好到哪里?无法是醋坛子打破,跑鸾凤宫来借刀了。
没别的话,你就退下吧!钱蕙兮冷冷的道。
娘娘。翟沅霖不可置信的呆望着钱蕙兮。
本宫叫你滚,你听不懂吗?钱蕙兮鄙夷的想,西秦女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看到钱蕙兮的面色,翟沅霖垂首告辞离去。她转身背对钱蕙兮却露出了笑容,皇后娘娘比她想象的更愚蠢,也更薄情。聪明人不会无辜树敌,而自己娘家死了一个都不剩了,还稳稳的坐在凤座上。翟沅霖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做她想做的事,至于鸾凤宫,她以后还会再来拜访。
钱蕙兮坐在鸾凤宫里数日子,等待着西日昌腻味了姝黎,等待着西日昌烹了走狗。女人对男人来说,还都不是一样的?就妖女那纤瘦的身板不足量的身材,她等不到长开了,就会变成残花败柳。她坚信西日昌是喜欢肉感的女人的,更坚信西日昌最后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靠着这份信念,她才能支撑自己坐在鸾凤宫里。但钱蕙兮没有等到西日昌厌倦姝黎,她等到的是姝黎居然自己逃了,这使她更恨姝黎。为什么她深爱着的男人,姝黎却丝毫不在意,找到机会就逃离?
西日昌捉拿姝黎的时日里,钱蕙兮心情极其复杂。她一边诅咒着西日昌捉回姝黎后将之碎尸万段,一边又祈祷着妖女大展妖力消失的无影无踪。翟嫔又来过鸾凤宫一次,对她透露诛杀钱氏一族的并非妖女,而另有其人。翟沅霖的意思很明白,钱家是被西日昌连根拔起的,但钱蕙兮却只记住了刽子手的名字。翟沅霖失意而走,她判断,钱蕙兮的脑子只有一根筋。
姝黎还是被西日昌抓了回来,钱蕙兮只觉天不遂人意。西日昌没有杀她。自从西日昌由昌王变为昌帝后,钱蕙兮觉得他变了。原先她还能摸着他感受他的一星半点,但现在她一丝都看不懂了。西日昌捉回姝黎后就另拥新欢,十五岁的胥婕妤或许是祖坟冒烟,连着数晚被抬入昌华宫。钱蕙兮听着月照宫那难听的琵琶曲,起初心下有些快慰,妖女也有这一日,但当她见到胥红后,那份快意便荡然无存。
西日昌的新欢容貌酷似昌王府初见的姝黎,只是胥红一点都不冷,单纯而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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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红这样的少女,钱蕙兮见多了,早年在昌王府就有过几个这样的,仗着年轻貌美勾引过西日昌,可惜她们的那些本钱最多只能吸引西日昌二、三个晚上,更有甚者,前脚承欢,后脚就被西日昌踢下了床。至少她钱蕙兮从来没见过西日昌主动拉侍女侍寝,也从来没见他提过任何一个贱婢的身份。西日昌有名分的妻妾,以前只有七位侧妃,现在也只多一个姝黎。嫔是什么地位?钱蕙兮直觉,西日昌承认的只有一后七妃,更甭提什么婕妤。
西日昌从姝黎身上感受不到情意,胥红不过是他找的替身,所以钱蕙兮的眼中钉依然是姝黎。钱蕙兮想不通西日昌究竟中意姝黎哪一点,她首先排除的是年轻美貌。西日昌虽然喜欢美色,但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子,他压根儿不会留恋,而这一点正令钱蕙兮疑惑。翟沅霖没必要扯谎骗她,姝黎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姬人。
若说姝黎以一位年轻武者的身份受到西日昌另眼想待,也说不通。大杲武者高手如云,西日昌本身就是强者,他若不强,就捉不回姝黎。西日昌利用过姝黎,但不彻底,他若彻底把她当作一把出鞘利剑,姝黎就活不了,死的就不该是杀她钱族满门的刽子手。
至于姝黎的琵琶乐音,钱蕙兮直接忽略了。那么刺耳难听的乐曲,鬼才喜欢。
当西日昌终于在称帝后第一次踏足鸾凤宫,钱蕙兮干枯的心一下子着了起来。他终于想起了她,无论他拥有多少新欢旧爱,他的心里都少不了她的一席之地。她才是这世上最爱慕他的女人,她才是他始终不弃的伴侣。她为他付出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她该获得她理应享有的。
钱蕙兮真想把西日昌整个吃下去,但她还是完败在他身下。西日昌温情的抚摩着她问,为什么不哭?在西日昌心底里,对她其实有分愧疚。他不仅欺骗了这个深爱自己的女子,还杀了她所有的亲人,所以有段时间,他不想见她。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他另怀心思恩宠于她,可他也切实同她度过了无数个长久的夜晚。
钱蕙兮的回答无疑浇灭了西日昌原本就不多的怜惜。我是陛下的人,我只站在陛边,所有与陛下作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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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的仇人。
西日昌无声轻叹,此言之后他对她再无愧疚。这女人情深之极也无情之极。他西日昌泯灭仁善无视良知,但还有一丝人性,尽管这一丝人性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可钱蕙兮连这一丝人性都抛弃了。人大多如此,将自己的罪孽推委给别人,西日昌承认是他影响和改变了钱蕙兮,却不认为他该负主要责任。钱氏一族他势必要灭的,最初他也坦言告之了钱蕙兮,他和她的父亲是政敌。
西日昌离开鸾凤宫后,从此再不宠幸钱蕙兮,即便偶尔想起她,很快也会想到另一个女子身上。相比钱蕙兮无视骨肉亲情,另一个女子却是赌上一切来报家族血仇。姝黎,黎姝……他早该猜到她的身份,西秦黎族直系的唯一幸存者,天一诀真正的继承者。
一无所知的钱蕙兮还在傻兮兮的等待西日昌突然出现鸾凤宫,姝黎却被打入了地牢。钱蕙兮无比兴奋得意,西日昌驾临鸾凤宫后不久,妖女就关押了,这说明什么?没有女人能与她钱蕙兮争宠。她想去地牢羞辱姝黎,才发现她根本进不去地牢。她又从欣喜变为焦躁,妖女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安心。她传来了翟嫔,直接挑明要办地牢里的姝黎。翟嫔嬉笑着说等她消息,但她一连等了几日,都不见翟嫔回报好消息。炎夏来临的某一日,被焦火烘烤的钱蕙兮找上门去,在翟嫔宫里,有了点眉目的翟嫔道:娘娘再多等几日,只要胥氏那丫头聪明点,抓稳陛下的心,何愁姝黎不死?这些日虽然我们不能进地牢动手,但陛下也没再见过她一次,只要陛下的心离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钱蕙兮心思,她钱家上百条性命只用妖女一条命来祭,还远远不够。她恶毒的道:只要她落入本宫手中,必叫她生不如死!
翟嫔附和道:是啊,死了还便宜她!我已买通地牢的守卫,二日后轮他看值,乘姝黎被下禁止无法动武,娘娘您只需带个强壮男子进去即可!
好主意!钱蕙兮开始想象,将妖女弄到手里,如何折磨她。
一肚子坏水的翟嫔又道:女子的容貌比贞节更重要……
钱蕙兮刚想赞她,却见她身后突然多出一双手。那双手皮肤白嫩,竟犹胜翟嫔面色一筹,而指节远比寻常人长,指头上的指甲更令钱蕙兮感到畏惧。双手成爪,叱一声响后,翟嫔面上顿时皮开肉绽,血花溅出。翟嫔惨叫一声痛晕过去。适才算计着毁人容貌的她此刻却被毁容。
翟嫔倒下后,钱蕙兮看到了收回利爪的姝黎。动了杀机的妖女竟比任何时候都好看,当她冰冷的面容起了神色,整个人便完全不同。钱蕙兮说不上来那是哪里不同,她只觉着此刻的姝黎释放着惊天动地的气焰。这样的妖女,西日昌还会放开吗?不,她已经不是妖女,她是魔女!
惊骇的钱蕙兮硬撑道:你杀吧!
姝黎却似心不在焉,侧耳倾听着什么。
你这女魔头!来呀!杀了本宫啊!她提高了声音。
姝黎这才盯着她道:我也曾饱尝过家人一夜被屠,世间只剩我自个一人的滋味。
她瞪眼,她觉着姝黎眼中露着一丝怜悯。曾几何时,她被人这样瞧过?
仇恨叫我拼命活了下去。但你,似乎该恨的人不是我!
姝黎说完就跑了,听不懂她话的钱蕙兮却看懂了她的举动,魔女不在乎西日昌,何曾会在乎她?魔女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她。魔女不稀罕的男人,她却为之付出一生血泪。
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钱蕙兮声嘶力竭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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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蕙兮喊完后,无视地上的翟嫔就走了。都是这个女人的无能令她再次被姝黎羞辱,往后她绝不会再与这个女人来往。怀带着强烈的难以名状的情绪,钱蕙兮既没为翟嫔传唤太医,也没有向任何人言说姝黎从地牢里跑了。在她的心里,她们都将成为大杲皇朝的过去,只有她钱蕙兮才会长久的稳居鸾凤宫母仪天下。
当钱蕙兮再次听到月照宫的琵琶曲,饶是铁石心肠的她也有了一份奇特的感受。魔女说的希奇古怪的话或许是真的,魔女也跟她一样家破人亡,那琵琶乐曲透露的是化不开的怨毒幽恨,以绝世的凄美哀痛,弥漫于宫廷令草木含悲闻者断肠。但钱蕙兮没有断肠,整座宫廷只有她一人与众不同。她从琵琶绝音中领悟的是,原来这才是西日昌真正看上姝黎的地方。并非青春美貌,并非武者身段,而是仇恨决绝。也是,以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西日昌如此无情如此怨恨,魔女令西日昌感受到了被遗弃被仇恨的别样情感。
钱蕙兮在鸾凤宫咆哮着,姝黎是不正常的,陛下为何也跟着不正常?不,所有人都失常了,只有她钱蕙兮痛苦的做着一个正常女人。她为何要如此痛苦为此压抑如此委屈自己?她不要再这样继续痛苦的苟延残喘,既然所有人都失常,她为何不释放自己?
上天似听到了她的激愤,姝黎在一曲琵琶绝曲后消失了。谁都不知道姝黎去哪了,大杲的后宫则恢复了正常,大杲的昌帝也恢复了正常。西日昌的后花园百花争妍,只是惟独钱蕙兮被遗忘了。钱蕙兮知道姝黎必然活着,魔女没那么容易死,她即便不在宫里,也在西日昌心里。后宫里再风光的女子都及不上魔女的魅力,胥婕妤不过靠着几分相似魔女的魅力晋升胥嫔,但嫔也到了头。后宫里真正韬光养晦的是白妃,这个起初钱蕙兮看不上眼的商家女,却接连为西日昌诞下了二位皇子,而白家商号也终于浮出水面,白公垂从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寻常富商一越成为大杲首富。可惜钱蕙兮的后位阻挡了白妃的二位皇子,大杲立嗣历来都是传嫡不传长。白妃的儿子想成为太子,除非钱蕙兮死了或被废,西日昌改立白妃为后。钱蕙兮冷眼看的分明,她还没被被废,有些人就按捺不住了。明面上高贵清傲的邱妃眼巴巴着她的后位,也是邱妃的侍女运气好,只一夜受宠就有了身孕。可西日昌会待见吗?答案钱蕙兮用手指头想都知道。
整座后宫,钱蕙兮唯一看得上眼的女子只有柳妃。从昌王府那时起,钱蕙兮就对操持琐碎杂务提不上兴趣,西日昌的家务事一直都是柳妃打理,当昌王变成昌帝,柳妃就顺理成章接管了杂活。逢上宫廷的重要事务,柳妃都会到鸾凤宫请旨或知会,礼节尊卑上无可挑剔。而最重要的是,西日昌除了当年将柳妃娶进府那一阵,之后就从不宠幸她。只要不和钱蕙兮争夺宠爱,她都会看顺眼几分,但这些年来,只有柳娴雅是彻头彻尾没争宠的心。
随着时年流逝,钱蕙兮蓦然发现,她失宠了。整整二年西日昌没有宠幸过她一次。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失宠,她也找不到确切的失宠原因。以前有姝黎,现在姝黎不在了,胥红等人也不见西日昌怎么上心,钱蕙兮有些坐不住了,她真的一无所有了。她这样活着有何意义?她这样孤苦无人来怜。
钱蕙兮病了。在病中,她想死,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终结痛苦。可西日昌希望她活着,他去看望了她。
蕙兮!西日昌唤了一声,就喊回了她的魂灵。
钱蕙兮悲喜交加,她痴痴的望着她的男人,他还是在意她的。
蕙兮,你瘦了!西日昌叹道,朕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来看你。朕接手皇兄留下的基业,一时间千头万绪需要时间。
钱蕙兮也叹了一声。她的男人如今不是王爷而是大杲的帝皇,她现在也不是侧妃而是他的帝后。她轻易的说服了自己,与她抢男人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权势欲,这也难怪她寻不出后宫里真正守宠的妃嫔。
西日昌温言细语安慰了她一阵,又捏着她的手道,以前答应你的朕从来没忘记过,只要你活着一日,你就是朕的皇后。现在你也不是当年花骨朵一样的少女,蕙兮,你大了,你是朕这大杲最尊贵的女子啊!
钱蕙兮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手心,她的泪流了下来。西日昌片刻的温情就让她的身心又充满了力量,为了这个男人,她活下去,即便痛苦,即便得不到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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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这里,钱蕙兮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没有气力再去爱这个男人,也没有毅力再坚持下去。她已经付出了她不能付的高昂代价,她已经竭尽全力了,结果太残酷了,大杲历来的皇后都没她那么惨。
钱蕙兮在鸾凤宫平静下来,宫殿华服珠宝奢侈的日子,在她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血色。她少时不相信,宫廷是用血染亮的,现在她信了。西日昌为何会对姝黎另眼相看,不就因为魔女身上散发着喷薄的血气。杀人是多么简单,用武力杀人,用权势杀人,用口舌杀人,并非必须身怀武功才能杀人。钱蕙兮派宫人抓了一位宝林,杖毙了她。骨头脆裂的声音,起初的惨叫声渐渐淹没在重杖下,钱蕙兮始终面无表情的观看着。她的冷酷令鸾凤宫一众宫人噤若寒蝉。
柳妃后来试探着问过,娘娘为何动气?钱蕙兮只淡漠的道一句,杀人需要理由吗?从此以后,柳妃对她敬而远之。
西日昌新宠的宝林无缘无故被钱后杖毙,一时间宫廷里人心惶惶,但也有好事者等着看钱蕙兮的下场。皇后妒杀宫人,且毫不掩饰,猖狂之极,这是失德。可让所有人看不懂的是,西日昌保持沉默。
钱蕙兮没能第二次得手,陈风阻拦了她。娘娘何必为难区区一位宫女呢?娘娘也知陛下根本不可能看上她,不过是酒后胡乱拉错了人。
钱蕙兮静静的看着他,你上前说话。陈风依言上前,却被她甩了一耳光。他不敢回手,只能受了。
本宫不杀那贱婢,就当陈护卫用一耳光换了她一条贱命。现在,你可以滚了!
陈风退走后,钱蕙兮冷冷扫了眼身边惊恐的侍女,道,怕什么?本宫预感,陛下明儿就会处罚那贱婢。
确如钱蕙兮所料,那一夜受宠的新贵被打入了冷宫。侍女小心谨慎的道,还是娘娘说的对。
钱蕙兮冷笑道,知道何故吗?
请娘娘示下。
钱蕙兮望着远处的未央阁轻蔑的道,陛下厌恶她们。后一句话钱蕙兮没有说,西日昌只要想起当日月照宫里的那个魔女,那后宫就百花失色。这二年他越来越冷淡胥嫔,无非因为胥嫔渐渐长开不像她了,胥嫔终究不是魔女。
钱蕙兮依然在等待西日昌,却不是等待他的临幸,而是等待一个她与他彼此都清楚的结局。西日昌随时都可以废她,皇后无子,哪朝哪代都会被废。西日昌暂时不废她,正如他所言,他需要她活着,占个位置。更重要的是,西日昌对不起她,所以他不会杀她,即便她失德失仪,即便她再做更恶劣的事,他正巴不得她多做些罪孽,日后也可名正言顺的废黜她。
原本钱蕙兮以为她会等很久,久到宫里再多几个皇子出来,但是局势又变了。以前变天变的不过是大杲的天,但现在整个天下都乌烟瘴气起来。二年多不闻音讯的魔女出现于唐洲,跟着唐洲告捷。董舒海部攻克唐洲三城,扩大了大杲的版图。
外界都在传,昌帝因贵妃一怒冲冠,黩武挥师,而姝黎真正的身份公然揭晓。她西秦西疆,乃黎族族长之女,按百年传承的西疆三大族的默认规矩,她还是黎族的公主。黎族大约十年前神秘的覆灭,直系幸存者只有她一人。
钱蕙兮略微吃惊的同时,却不信魔女死了。她还记得翟嫔宫里,姝黎离去前的话。
家人一夜被屠,世间只剩自个一人。
远比魔女弱小的钱蕙兮都活了下来,所以魔女绝不会死。可是她不死,钱蕙兮的噩梦就又将开始。她甚至隐隐预感,皇后的宝座就是西日昌为魔女留的。
钱蕙兮的预感又一次灵验,西日昌前往杲西处理边事,人还未归,旨意已传回盛京,追谥姝黎为贞武皇后。这是多么讽刺,钱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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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还没死没废,魔女已然爬到了她头上。贞武皇后和钱皇后,孰尊孰卑,有点墨水的人都知道。钱蕙兮绝望的从贞武的谥号上了然了西日昌的心思,无论姝黎是死是活,她才是他心底最有资格成为皇后的妃嫔最重要的女人。
以前都只道姝黎出身卑微,现在无人再议她的身份。以前只觉姝黎不近人情,现在无人不感慨她的命运。可命运接近,一样难以相处的钱蕙兮却无人同情。
带着怨毒,钱蕙兮走进了贞武皇后的灵堂,只一眼她就断定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姝黎,能酷似面容却装扮不出魔女的气质,但她还是仔细分辨,希冀女尸真的是姝黎。但钱蕙兮到底失望了,她冷笑一声,见鬼去吧,皇家礼仪!她穿过一片假悲虚哭的女子,皇宫里没有真情,只有她钱蕙兮傻,才会那么真那么痴。
西日昌从杲西带回一位戴面具的女侍卫,据说那姓西门的女侍卫贴身不离,从早朝后就一直紧跟西日昌。钱蕙兮疑心她就是姝黎,听闻女侍卫也会弹琵琶后,她更确定无疑。姝黎回来了,变了个姓氏变了身份,不变的是西日昌对她的宠爱。随着姝黎的回归,大杲皇宫悄然开始变化。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位蒋贵人,住进了后宫最尊贵的宫殿月照宫。不知是姝黎过了最鲜嫩的年岁,还是别的缘故,西日昌夜夜留宿月照宫。钱蕙兮冷眼看着后宫的女人为蒋贵人独占圣宠而郁结,想的却是西日昌身后的姝黎。她就不嫉妒,不吭声,无所谓吗?还是西日昌早将一副柔肠尽数付她,留点边角料给蒋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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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三十岁的钱蕙兮陷入了生平最深刻的沉思,她过去的一半岁月生活于安逸富贵的豪门,另一半则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一个男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贫穷和颠沛流离的日子,也从不关心时局政事,她的生活中心始终围绕着家庭,从少时做父母的宠女到出嫁后竭力获取夫君的宠爱。抛开美貌,她只是个寻常女子,甚至眼光短浅迟钝愚昧,她唯一的眼光,就是嫁了一位帝皇,只是这份尊荣绝非她这样的女子所能承受。她不能算真正的帝后,她不仅举目无亲而且还膝下无子,后宫的诸事基本则由柳妃操持,她作为帝后的尊贵只唯一体现在每日上午例行的诸妃觐见,这还要刨除几位被西日昌默许可以无视宫廷礼仪的妃嫔。三年一度的选秀与她无关,最后她只分配到二位落选的秀女。从二女口中,她得知换了姓氏的姝黎一如既往的厉害,西日昌赐予的权力让西门大人的名讳震惊朝野。当年的姝黎斩断卑微者的性命,而今的西门裁决她们的命运。
命运是一间间连环相套的阴暗陋室,好不容易闯出一间,却陷入另一间,如此循环至死方休。钱蕙兮想起最初老和尚接近谶言的告戒,恐怕“不可贪求”四字出于老和尚对神明的敬畏和对自身职责的限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也不可贪求不能多言。
推测这玄奥的关系并非钱蕙兮美丽的头颅所擅长,她只能从中寻到最明显不过的同样的世间丑恶。她和姝黎都是孤家寡人,一夜痛失所有亲人;她和姝黎都视人命为草荐;而最相同的地方,是她们都是西日昌的皇后,一个生不如死,一个死后偷生。这样的推测结论是荒谬的,连接她们关系的并非她们共同的男人,而是她们相似互映的命运。在命运的轮转中,没有谁比谁高贵,亦没有谁比谁不幸,至于容貌姿色,那早落到了下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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