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疏影
这一刻,你叫他们如何不热泪盈眶呢?
有个过于激动的家伙竟然痛哭出声,他踏出队列,面对巍峨的承天门。仰头拜了下去,脑袋磕在汉白玉砖上,砰砰作响,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哭叫。
“圣上啊!万岁。万万岁!”
无耻!
下流!
卑鄙!
杨澜瞄了瞄瞪目结舌地望着那家伙表演地众士子。在那些人地心中。他分明听到了以上那些感叹词。
他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在这两百多名参加殿试地士子之中,他是最冷静的。对其他人来说,他这种冷静极不正常,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具身体里面的乃是来自后世的灵魂。
的确,皇宫大内的建筑非常威严,踏入其间。便让人生出顶礼膜拜的感觉,然而,在后世,只要花一些银钱,便可以随你入内参观。杨澜也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参观过龙椅,参观过龙床,这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一点神秘感,这如何能叫他激动得起来?踏入其间,他心中此刻所想地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必定遭众人唾骂而死。
杨澜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无聊,什么时候他能够随意进出。随处闲逛,而且又不需要花钱就好了!
这个念头浮出脑海之后,杨澜也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候得太久了,仍然无法进门,太过无聊才这般胡思乱想吧?
几个甲士将那个激动地士子搀扶着回到了队列之中,就在这个时候,承天门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内侍出现在宫门口,他用他那特有的尖利嗓音高声念了几句深奥的文言。杨澜明白。这是叫众考生依次入宫。
穿过承天门,便是威严肃穆的紫禁城的正门----午门。
考生们望了午门一眼。随即低下头,不敢直视,就连呼吸声也脚步声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绕是如此,几百人地脚步声在午门响起,仍然激起了更大的回声,沉闷如雷。
皇帝就是派人在这里打大臣的屁股?
杨澜望了望午门前的地面,据说,大臣们屁股上流出的血渗入这里地地面,因为太多了,所以无法清洗干净,于是,这里的汉白玉砖都是紫褐色的。
然而,杨澜并未发现颜色呈紫褐色的地砖,他笑了笑,看来,传说这东西殊不可信啊!而史书所载,也不过是用文字记录的传说罢了,它们的可信程度也不过和隔壁邻舍的老大娘所讲述的家长里短等同而已!一干人从东侧门鱼贯通过,然而,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望着一侧地中门,殿试结束之后,有三个人将意气风发地从那道中门行了出去。
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要知道,只有圣上才可以经由那道中门出入,而除了圣上之外,每三年,都会有三个人享有这样的殊荣。
今年,在这两百人的队伍中,又有哪三个人脱颖而出,从那道中门出去呢?
杨澜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已经从那道门进出过许多次了,他并没有觉得从那里进出有什么好的,人不会因此而变成超人,还不过是普通的人,一样吃饭,一样上茅厕拉屎。
神圣?
荣耀?
狗屁而已!
穿过午门,透过皇极门,便能看见巍巍的三大殿。
皇极殿(今太和殿)巍峨地耸立在众人面前,殿试便是在那里举行,也是皇上召开朝会的地方,如今,朝会这东西已经名存实亡了,皇极殿唯一的功用便是三年一次地殿试了。
万历皇帝已经好多年没有上朝理事,会见文武大臣了,这次殿试,他会亲自出面出题做考吗?
杨澜眯着眼睛,眺望着皇极殿。
殿试和院试,乡试,会试不同,不再主考八股文,而是进行策问,策问皆与当时地时事政务有关。皇帝命题称制策,会试中式举人答卷称对策,也称廷对。
策问理论上表面上是皇帝命题,实际上多是由廷臣起草,经皇帝确认使用。
问题是以经史和时政为论题,一般有三层内容。
第一层是选经义中有关治国方略的某一基本论题,让对策者从经旨上阐述;第二层是让对策者围绕第一层中心论题,联系历代及本朝地相关治国实践展开论述、分析;第三层是提出当今治国中存在的与主论相关的实际问题,让考生们讲自己的见解与主张。
策问主要是测试考生对经义的理解、掌握。又测试他们与经义密切相关的历史知识,而让考生们讲对时政地看法,并提出有益的建策。
策问题型为三段式,就题而论,给对策者发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但就事而论,对策卷既不能离经叛道。士子们也不敢对当朝政治随意指责,故而。一般的对策大多四平八稳,基本上不会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意见,讲经义简而切要,讲历史实践则多歌功颂德之辞,讲建议却比较委婉。
当然,也有人胆大妄为。在廷对时直抒己见,言词犀利。
有的自然是为人耿直,不通世事,以圣人之言为自己为人处世地标准,一腔热血。以昭日月,这样的狂生下场大多不好,一般都只能落得末等,之后入了官场,也会被诸位大臣给小鞋穿,从此,再无机会升迁,只能为一小吏也!
但是,也有些人这样做是为了冒险一搏。揣测上意。
万历十四年殿试,舒弘志时年十九,策奇丽甚,而语多讥刺时政,说言官势大强悍,大臣们惜身而不敢勇于任事,读卷时,内阁大臣申时行没有将其列入前三名,而万历帝却从进呈最末卷中将其拔出。取为第三。
同样也是这一年。顾允成地对策如下。
陛下以郑妃勤于奉侍,册为皇贵妃。廷臣不胜私忧过计,请立东宫,进封王恭妃,非报罢则峻逐。或不幸贵妃弄威福,,戚属左右窃而张之,内外害可胜言?顷张居正罔上行私,陛下以为不足信,而付之二三匪人。恐居正之专,尚与陛下二。此属之专,遂与陛下一。二则易间,一难图也。
此策将矛头直指内廷最敏感的问题,当时的内阁大臣惊恐不已,将其名置于末等。
所以,会试中式的名次其实不算什么,殿试才是决定一个人是就此飞黄腾达,还是沉沦至底的分界线。
殿试由内阁主持,皇帝亲策,朝廷重臣任考官。
考官有读卷官、授卷官、收卷官等名色。读卷官审阅和品评对策卷,责任至重,一般是由内阁大学士担任。收卷官、受卷官等相当于现代的考务人员,按例由翰林院、科道、中书舍人等充任。
今科殿试地主持正是内阁首辅方从哲大人。
杨澜等人鱼贯进入皇极殿后,殿内已经摆好了几案,每个几案前拜访着一个低矮的锦凳,考生们就坐在锦凳上,于几案上书写。
每个几案上都写着考生的名字,考生们在监考官的引领下,按照顺序来到自己的几案前坐下,虽然数百人同聚一堂,大家都小心谨慎,唯恐提高了声音,害怕惊扰了大殿地寂静和肃穆。
方从哲站在大殿一角,手拂长须,瞧着众考生尚还规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待众考生皆安定下来之后,方从哲从角落行了出来,来到众考生前方,照例,他需得说些什么,比如,讲讲考场规矩之类的,随后,还要派人去将皇帝请出来,由他亲自向众考生发话,如此,才会发试卷给考生,让他们应答。
方从哲板着一张焦黄的脸,他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说话了,声音在大殿宽广的空间内回荡,有些瓮声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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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二卷 京城风波恶 第五十五章 殿试(二)
方从哲字中涵,号汝愚,其祖籍德清(今属浙江省湖州),隶属锦衣卫,家住京师,父辈即为书生,他乃嘉靖四十一年(公元一五六二年)生人,现今五十六岁,位列内阁首辅。
方从哲于万历十一年中进士,位居二甲,在翰林院任编修时文笔突出,多篇文章被首辅王锡爵收入文选,以为模范。讲学东宫,曾多次上书万历,维护太子朱常洛的地位。
后来转为四品朝列大夫,为国子监司业,祭酒,在此期间,他上书万历皇帝,恳求不要开矿税,遭到万历憎恶,因其不肯为当时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田义当监生的侄子走后门做官,田义放话要对付他,再加上他的上疏得罪了皇帝,于是,方从哲选择了急流勇退,罢官回家闲居。
在家十余年,方从哲并未隐居不出,而是交游广阔,声誉日隆,以前同为太子讲师的哉悠哉地深居后宫呢?
当初,应叶向高之邀出来做事的方从哲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面临着如此凶险地局面。要想保住权位,保住身家性命,他只能一条心跟着皇帝,站在皇帝这边了!
至于,东林党的叶向高为何要推举浙党的方从哲出来做官呢?其中,自然是有着原因的。
当时,沈一贯在位时组织的浙党在攻倒东林党李三才地斗争中获得了胜利。从而使东林党方面的形势变得恶化起来,叶向高不得不以病为由离职。但是,交换的条件是让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与大多数官员都有交情的在野人士方从哲出来主事。
那时,方从哲并没有党派归属。
最初,他也是准备维持中立的,然而。形势的发展逼迫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为了维护皇帝,他不得不站在了言官地对立面,不得不陷入了党争的漩涡,不得不利用党人来维持基本地统治权。
党派之争已经让方从哲焦头烂额了。去年建州女真崛起,今年杨率师远征辽东,为了那十万大军的钱粮,方从哲更是绞尽了脑汁,大军在外,耗费甚多,前段时间,他门下学生兵部给事中赵兴邦便给杨发红旗促战,同时。方从哲也写了封信给杨,要求他速战速决。
就在他忧心前方战事的时候,三年一度的大比又开始了,迫于压力,会试的主考选择了韩广,殿试的主持他是不会让出去了,按照惯例,也只有内阁首辅才有资格主持殿试。
方从哲一边照本宣科地说着一些老生常谈,一边观察着在座地各位考生。目光在侄子方文处时。他稍微停留了片刻。
方从哲自己的儿子都是些纨绔子弟,方家的一干子侄中。也只有这个方文看上去有出息,可惜,其人过傲,傲慢外露的人若在官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啊!
像方文这样性格的人,最好就在翰林院做一辈子地编修好了。
研习道德文章,这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方从哲并没有长篇大论地讲个没完,一方面他自己也经历过殿试,晓得这些士子心里面在想什么,另外,他自己也的确是太累了,党争,辽事,地方灾荒,事情繁多,算起来,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简短地讲了几句之后,方从哲命士子们静坐等待,他转身对一侧的某个内侍小声地说了两句,那个内侍便奔了出去。
不一会,那内侍又出现在了大门外,他挥动手中的拂尘,尖声喊道。
“太子驾到,诸位臣工,跪迎!”
杨澜站起身,然后,跪在地上铺着的蒲团上,他将头埋得极低,虽然,事先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准备,当他跪下去的时候,心情仍然有些怪异。下跪而已,只是一个形式,他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心里却有着别的念头,日后,若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成为站立地那人,永远不向任何人下跪。
脚步声在身边响起,然后,位居前排的杨澜瞧见了两双绣着金龙的黄色鞋子,一大,一小,它们徐徐从身侧经过,上了大殿的台阶,随后,消失不见。
“起身吧!”
一个略微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于是,众人按照当初礼仪官教过的程序,齐声喊道。
“谢太子赐座,太子千岁,千千岁!”
随后,挪动双腿,变跪为坐。
杨澜抬起头来,瞧见的是一张略显病容的脸,焦黄的肤色,眼圈有些发黑,稀疏地胡子,披着黄色地锦袍,使其显得更为憔悴。
这便是太子朱常洛?
那个短命的泰昌帝?
瞧这样子,地确是一副短命相。就在杨澜腹诽之际,一个脑袋从朱常洛的身后探了出来,那人朝他挤了挤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过,很快他便板起了一张脸,变得正经起来。
那人正是杨澜的旧识,皇长孙,未来的天启帝朱由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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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二卷 京城风波恶 第五十六章 殿试(三)
朱常洛坐在椅子上,他的视线在最高台阶上的龙案处停留了一会,那一刻,他的眼神有些许的恍惚。
畏畏缩缩地当了太子好多年,在不喜自己的皇帝父亲眼皮底下生活,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终于快等来扬眉吐气的一天了,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更是要小心谨慎。
朱常洛快速地收回了瞧向龙案的目光,也收回了眼神中的那一丝热切,把视线投射到下面大殿上那些正襟危坐不敢稍有差池的考生身上,日后,这里面的一些人会成为辅助自己治理朝政的英才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持殿试,日后,这样的时刻应该会多起来的?
以往,万历皇帝隐居深宫,不理朝政,就连每三年一次的殿试也不出来面见那些未来的帝国精英,一切任凭内阁处置,在决定名次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拿考卷来看看,有时候则置之不理,任由内阁决定,那个时候,朱常洛根本就捞不到机会出场,而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经过挺击案之后,万历皇帝在和群臣的对抗中败下阵来,为了维护宠妃郑贵妃,他主动面见群臣,正式确定了朱常洛的地位,本来已经在进京途中的福王也被他下令回到藩地,朱常洛的太子之位这时才真正的稳定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所以,在万历皇帝一如既往地隐居深宫,不出来主持殿试时,他却一反常态地命令朱常洛前来代替他,这个决定让支持朱常洛的大臣们雀跃无比,朱常洛自然也无比兴奋,可正因如此,他反而要倍加小心,一定要完美地主持这次殿试。不容出任何差错。
朱常洛皱了皱眉,随后,一本正极地扳着一张脸,按照事先拟好的讲话稿照本宣科地向考生们发话说道。
一大堆文绉绉的言词,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就是让众考生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好好对策。
世界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你们的,但是。归根结底,终究会是属于你们的,大明朝需要你们,皇帝需要你们,我朱常洛也需要你们,希望你们拿出真本事来。日后,各安其职,好好报效圣上和朝廷。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皇极殿的收音效果很好。底下地考生,一旁的考官,大殿四角的内侍,殿门外威武雄壮的大汉将军,所有这些人都平息静气,故而,他的每一句话,考生们也都听入了耳中。
随后。朱常洛宣布了试题地内容。
当初。为了殿试地题目。方从哲和一干翰林院学士绞尽了脑汁。弄出了好几个问题。然后交予万历皇帝审批。结果。万历皇帝将这些策问全部否决了。就在众考官惶惶无依地时候。万历皇帝亲自出了今科殿试地试题。
这个试题让众人大皱眉头。其中。也包括现在将这试题公之于众地朱由校。
又是一大串对杨澜来说深奥无比地文言。不过。有着杨凤梧地记忆。他还是勉强听清楚了其中地意思。
整个策问堂皇几百字。归纳起来。其实只是一个字。钱!
万历皇帝问诸位考生。在大明朝目前地环境下。要怎样才能收取更多地钱粮入国库。怎样才能解决国家地财政困难?
钱啊!
念完试题后,朱常洛额头上的皱纹更多了。
他的这个皇帝父亲,可是一心钻在钱眼里的人,不停地派出太监前往各地收取矿税,将那些银钱放于内库。
作为一个皇帝,四海都是他的私产,又怎能去与民争利呢?
叶向高,方从哲都做过东宫讲师,他们曾经向朱常洛陈情,细数与民争利地坏处,所以,朱常洛并不赞同排遣太监出宫去征收矿税,这些奴才,在宫中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一旦出宫便忘乎所以,变本加厉,时常激起民变,要知道,读书人可是王朝统治的基石啊!若是失去了读书人的效忠之心,大明朝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当然,朱常洛是不会向万历皇帝陈述自己的这些看法,相反的,他要将这些看法埋藏在心,表面上,还有口口声声地告诉他人,自己这个皇帝父亲的决策乃是少有的英明。
所谓皇帝主持殿试,其实只是出来露一下面,念出试题,勉励考生几句,随后便会离开了,朱常洛自然要照此办理。
于是,众人又开始下跪,恭送朱常洛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朱由校在朱常洛旁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说是想留下来看看众考生怎样答卷的。
朱常洛犹疑了一下,瞧了瞧朱由校尚有几分稚气地脸。
因为自己的位置不稳,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了无滋味,他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关怀得不多,幼子朱由检年纪要小一些,时常随在李选侍身边,他到是经常与之见面,自己这个长子,因为注定日后要成为太子,继而成为皇帝,故而,一开始就培养他独立的能力,他关心得也就不多了,就算是关心,也只是关心他的学业,说起来,自己这个父亲也算是当得不好。
既然,他想要留下来观看殿试,反正,日后这些考生中也会有人辅助他治理朝政,就让他对这些人有个直观的印象也好。
于是,朱常洛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问了问一旁恭敬地候着的方从哲,得到了方从哲的许可之后,他才将朱由校留下,径自离去了。
皇长孙在场观看!
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啊!
众考生像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神情振奋,虽然有些不舒服,那腰杆还是挺地笔直,那些书法好地考生更是加倍的精神,卖弄起自己地书法来,若是让皇长孙瞧见,有了印象,十几年过后。他若是登基,自己莫不是也有成为内阁大学士的机会?
在考生们做策问的时候,负责阅卷工作的方从哲其实是可以离开地,只是让负责监考的那些下属监察考场便是了,然而,因为朱由校留了下来,方从哲也只好硬着头皮留在了考场。
当朱由校在考场上来回巡查时。他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朱由校有些不好意思,他在一个考生旁边站定。示意方从哲不必跟着他,他也不再于考场内东走西游了,方从哲这才笑着退了下去,不过,他仍然没有离开皇极殿,还是留在了殿中。
众考生虽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好像在专心答卷,其实,大部分的考生都在悄悄瞄向朱由校站立的地方,究竟是哪个幸运儿?居然如此好运。能够引来皇长孙的关注。
那个幸运儿自然不是旁人,正是杨澜。
杨澜本来在奋笔疾书,当朱由校站在身侧之后,他居然放下笔,抬起头,朝朱由校笑了笑,有注意到这个场景的考生吓了一跳,有的家伙手忍不住抖了抖,一滴浓墨便落了下来。污了卷子。
这家伙!
竟然如此!何等胆大!
难道他就不怕龙孙发怒?
朱由校自然是不会发怒地,他不仅没有发怒,且向杨澜回了个微笑。
若是一般的考生,身边有皇长孙关注自己答卷,自然要战战兢兢,表现出一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姿态来,也只有杨澜,竟然放下自己的笔。用微笑向朱由校打招呼。就算以前他们相识,但是。那个时候朱由校并没有表露身份,而且,不是在这巍峨的皇极殿上啊!
其实,杨澜这样做也是一个冒险。
在他看来,一个居住在大内皇宫的皇子其实跟被关在监狱里的小孩差不多,孩子嘛,当他们得知世界不是他们眼前的这一片小天地之后,他们难免会向往自由,就如杨澜在杀手训练营中一样,那个时候地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小鸟一样长出翅膀,自由自在的飞翔。
作为杀手的杨澜,那个时候没有朋友,因为杀手不需要朋友,朋友代表的就是背叛;作为皇长孙的朱由校也没有朋友,因为皇家继承人不需要朋友,他们需要地是奴才和臣子;因此,两人的心情是能够共通的。
杨澜能够理解朱由校的心情,毕竟,现在的朱由校还只是一个少年,虽然在父辈以及老师们的教导下,他明白了许多事情,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有一两个不在意他身份,对他不虚伪,真心对他的朋友!
可是,谁又有胆子和他做朋友呢?
杨澜也不是真正想成为朱由校的朋友,皇家地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朋友,杨澜只是希望在和朱由校相处时,能让他明白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如此,就算日后朱由校长大成人,明白了权谋之道,他这样一个重感情的人,也会将杨澜和其他臣子区分开来的。
结果,杨澜的算计没有差错,面对他的微笑,朱由校的回应是积极的,虽然,这微笑只是在他脸上维持了很短地时间,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和杨澜做了交流之后,朱由校似乎已经满意了,他招来随身地内侍,然后来到方从哲身边,跟方从哲说了一声,便径自离去了。
这时,众考生才静下心来思考怎样答卷。
杨澜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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