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疏影
这是清代诗人纳兰容若之作,杨澜能够记得的诗词不多,能够确定是明代以后的诗人所作地则更是不多,这便是其中一首,之所以记得,因为他地代理人颇为喜欢纳兰容若地诗词,曾经以他地诗词来作为两人联络的密码。
此诗一出,前诗休矣!冯铨等人自不用说,就连方文也瞠目结舌地望着杨澜,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时,小楼上响起了女子地声音,那声调轻柔婉转,带着几分江南的风味,说不出的好听。
“杨公子大才,无双佩服!”
众人脸上不禁露出嫉恨之色,方文双眼更是通红如火,这时,那祝无双又说道。
“诗词终究是小道,不过是陶冶情操之举,于治国无半分作用,无双敬佩的是诸葛卧龙,而非柳三变,诸位,还请作策,容无双一观!”
此言一出,众人提到半空中的心方才落下来。
就在这时,杨澜开口说话了。
他向楼上抱了抱拳,笑着说道。
“无双姑娘,天色已晚,杨某有事在身,不能久呆,这策论,怕是没有时间做了,就此别过,日后,若是有缘,当再来拜会姑娘!”
说罢,杨澜掉头离去,往小楼外急行而去。
“凤梧贤弟!”
冯铨没有想到杨澜会这样做,他犹疑地望了楼上一眼,还是向楼上拱了拱手,笑着向祝无双道了一声别,说了声抱歉,然后,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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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二卷 京城风波恶 第六十一章 文华殿上选士(六千字大章更新,求月票)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十六日。
礼部。
前几日,已经专门清理出了一个场所,殿试之日,钦定的读卷官便入住了这里,殿试一结束,考生们的试卷被飞快送了过来,当夜,读卷官们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不过,这个时候还只是粗略地审阅一下考生们的卷宗,看有没有污渍,笔误之类的,正式审卷还是要待第二日大家已经充分休息一晚之后。
第二日,他们要从两百多份试卷中找出出类拔萃的几份来,确定为一甲之选,然后,送给内阁大臣批阅,由内阁大臣从中确定一甲的人选,决定其名次,待第二日,将一甲人选的对策送抵文华殿交由皇帝批阅,由皇帝亲自决定状元,榜眼,探花等名次。
至于剩下的那些卷纸,则由读卷官评阅,上者为一等,下者为末等。
这时,读卷官的评阅就比较粗疏了,两百多份卷子,要在两三日内,由区区几人评出高下,难免有遗漏和谬错之举。
这一日,休息了一晚的九个分别来自礼部,吏部,翰林院,国子监祭酒的读卷官齐聚一堂,他们将两百多份已经糊名的卷宗平分成九份,然后各自审阅起来。
他们先把自己看好的卷宗选出,然后,依次交由他人审阅,最后,将这些卷宗摆放在一起,九个人再共同查阅,从中挑出几份一甲之选。
不晓得名字,这样读卷官们也就没有了舞弊的可能,在形式上似乎是如此。
实际呢?
这其中还是免不了有徇私舞弊之举。
基本上。这能够进入殿试环节地众考生。像杨澜这样出身清贫地士子只是极少数。大部分士子都是家学渊源之辈。他们地父辈多为官宦。甚至。有地祖祖辈辈都是。可以追溯到洪武年间。
自然。也免不了有许多士子和这些读卷官扯得上关系。有地是他们地子侄。比如。方文就是方从哲地侄子;有地是他们地世侄。袁崇焕便算得上是礼部左侍郎夏新权地世侄;有地是他们地学生。有着这样关系地人更是枚不胜举了!
总之。虽然瞧不见卷宗上地名字。但是。他们对于和自己有关地那些士子地笔迹却极其熟悉。有地。甚至对他们地文风也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当看见类似地卷宗时。就难保某些人不徇了私情。
正德戊辰科(1508年))。吕木冉被擢为状元。是沾了同乡刘瑾地光。内阁有意逢迎刘瑾。特擢用陕西人为首冠。
万历甲戌(1574年))廷试。首辅张居正之子张嗣修亦在应试之列。张居正回避不阅卷。次辅张蒲州(四维))拟定序次。将张嗣修拟为二甲首。
在中极殿为皇帝读卷时。张居正通过大太监冯保。将张嗣修未读卷放在宋宗尧、陆可教地卷子上。陈于御几。结果沈懋学得首。张嗣修得次。而陆可教、宋宗尧被抑至二甲。
这些例子足以证明,这殿试中阅卷以及分等因为人情和权势的关系。暗箱操作大有市场,当然,这其中也有秉公办事之辈,并不全是这般下作。
成化丙戌(1406年)榜,大学士李贤为读卷官,其婿程敏政地廷试卷格外整洁,书法极为突出,考官们多建议拟为第一,李贤却说论文不论书。结果擢罗伦为第一。
那么。在这一科中,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
为了权衡其中的厉害关系。这次读卷官人选的出炉甚是艰难,齐党,楚党,浙党,东林党等党派的官员为了本党的利益,互相攻击,务必要保证自家党派的官员在读卷官中占有优势,以此来提拔本党或是亲近本党的士子。
各派党人吵得不可开交,快到殿试了还是没有能确定最终人选,最后,首辅方从哲拍板了。
读卷官的人选基本上都是从那些党派地温和派中挑选,这些温和派虽然也算是党人,但是和其他党派的官员也有交情,都算得上是八面玲珑之辈,在党争上也很少冲锋在前,故而,这份名单出炉,算是勉强通过了。
夏新权便是其中的一名读卷官,这次的读卷官,出身礼部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那人乃是东林干将,说起来,在这些考官中,属于东林党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啪!”
夏新权听得一声巨响,他抬头望去,只见一旁地某位来自户部的读卷官正拍案而起,满脸怒色。
“狂妄!”
那官员大声吼道,众人纷纷侧目,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各位同僚,你们来看看这份卷纸,此人乃真真正正的狂生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非殿试没有落榜之举,我必定要让此子狼狈返乡!”
“玉大人息怒!让我等瞧瞧,这策论有何不妥之处!”
于是,那份卷纸便在众人手中传阅,看过的人基本上都如那个玉大人般难掩心中愤怒,皆呼狂生,皆喊该杀!
夏新权是最后一人接过那份试卷的,瞧见试卷上的字迹后,他心往下一沉,眨了眨眼睛,收敛心神,从头到尾看了下去。
先前的那些策论,立论皆平平无奇,谈到经义,简明扼要,谈到圣上,必呼英明,谈到对策,则含糊其辞,虽然言词瑰丽,文采不凡,然而,通篇都没有说出什么实在的见解,就算有什么看法,也是人云亦云,毫无自己地特色。
这一份试卷则恰恰相反。
文采算不得了得,字句更是毫不出奇,没有波涛汹涌般地排比,也没有高低起伏的叠嶂。有地只是平淡到了极点地文字,以及一项一项的阐述,有关于怎样解决大明帝国财政匮乏的各种方法的阐述。
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收税,广开税源,无税不收。
最初瞧见这文,夏新权也甚为愤怒,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这文章毫无风骨可言,完全是赤裸裸的拍圣上的马屁。
谁都知道圣上喜欢收税,喜欢与民争利,这家伙便从经义出发。盛赞圣上的收税之举,认为这是千古明君的作为,而且,还在策论中大言不惭地表达了对圣上的不满,认为圣上只派内侍出宫收取矿税,此举甚是不妥,不仅矿税。就连那些商税也要大大地收起来,贩卖之辈需要收税,开办工厂之辈亦须收税,总而言之,此策论从头至尾都散发出一股赤裸裸的铜臭味来。
在策论中,那名士子论述了收税的正当性。
他在文章中指出,大明朝的赋税来自于农税,然而,因为藩王勋贵。官僚士绅集团地扩大,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真正承担帝国赋税的自由民越来越少,他们的田地同样越来越少,于是,每一年的国家收入都在逐步下降。加上灾荒不断,国家又要大力赈灾,支出颇多,这就像做生意一样,进的钱少,出的钱多,自然要亏本了!
这个问题,还怎么解决呢?
官僚士绅乃是帝国的统治基石,自然是不能随便乱动地。如此。唯有扩大税源方是长久之计,他也拿做生意来打比方。若是生意人的进账多了,能够达到收支平衡,或是略有盈余,这便是一门好生意了。
在他看来,如今,北方灾荒不断,但是,江南之地却依旧富庶异常,江南的土地大多掌握在当地的士绅手中,因为土地不够,所以无法继续兼并,于是,这些士绅大多开办了工厂,店铺,以此来继续捞钱,然而,现在的朝廷却没有什么正式的商税,无法从法理上来收税,所以,他恳请圣上,希望能让内阁立法,公告天下,正式收取商税。
策论写到这里,已经非常过分了,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这个士子隐隐提到了海禁,说是海禁禁得了平民,却禁不得士绅,于是,沿海走私成风,如此,倒不如开放海禁,专门设立几个市舶司,由他们来负责征收赋税,这样一来,又是一大笔收
以上这些策论虽然让户部的那位官员感到震惊和愤怒,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愤怒的地方。
在策论地后面,那位士子建议万历皇帝,以内侍,锦衣卫,再加上官员为基础,组建一个专门负责收税的部门,由圣上亲自监管,这个部门独立对圣上负责,就连内阁也无权插上一脚,之所以如此,是为了三方监督,尽量避免贪腐的行为。
这段话一出,夏新权基本可以断定这份策论没有出头之日了。
那个部门若是真的建立,不仅户部被排斥在外,就连内阁也无权监管,如此,又怎能得到在座诸公的认可呢?
就算那人说得有理,就算他的办法可以缓解帝国财政地困难,就算这个专门部门可以建立,但是,这部门也必须由官僚集团控制,让那些内侍和锦衣卫加入其中,对文官们来说,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啊!
殊为不智!
殊为不智啊!
夏新权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认得这笔迹,这笔迹的主人曾经做过几份文章给他看,他认为对方是难得的少年老成之辈,不想,竟然激进如斯!
看走眼了啊!
要想解决国家的财政困难,这策论提出的建议或许是一个办法,若是让对黄白之物甚是喜爱的圣上老人家瞧见,或许会大为激赏,只是,这份策论多半没有进献到陛下眼中的那一天!
“末等!末等!”
一干官员皆高呼末等,夏新权自然也随波逐流,赞同了事。
虽然,这科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不过。其中也出现了不少英才,大部分人地策论中规中矩,却也有些人地策论才华横溢,精妙不凡,就算提到了自己地建议,也语多隐晦,不像头先那狂生大逆不道,让人难以接受。
这一日,众读卷官便完成了任务。拣了几份他们认为出类拔萃地策论送到了内阁大学士方从哲手中。
说起来,那份狂生的策论却是第一个得出名次的,从这点来说,这些一甲之选也是大大不如啊!
方从哲的侄子方文也参加了本科殿试。按理来说,方从哲该回避才是,不过,整个内阁只有他一人,他若是回避,又该让谁来决定一甲人选呢?
似乎交给任何一个人都不合适,所以。方从哲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当然,也有言官上疏弹劾他,不过,万历皇帝皆一一驳回,斥其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十七日。
文华殿。
方从哲躬身站在殿门前,他神态恭敬。站立的姿势可谓无懈可击,然而,他那不时游移的眼神还是表露出了此刻的他心情多少有些不安。
在他怀中,是今科一甲人选的试卷,一共有五份,其中。这试卷地主人有三位会从午门的中门行出,有两人则只能掉落二甲。
方从哲之所以不安,乃是因为这五份试卷中有一份属于他的侄子方文,若是方文荣登一甲,自己恐怕又要被言官们的口水所淹没了!
只是,方文若真能荣登一甲,甚至中了状元,也算是方家列祖列宗显灵了,自己就算是身陷百官千夫所指。又有何妨。
深吸了一口气。
方从哲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大殿地屋顶,那里。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正展翅飞过。
他将手探入怀中,悄悄地将方文的试卷放在了第二位,到了这个地步,他终究还是有了决定,私情战胜了公心,既然,当初张居正能如此,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从大殿走廊那头传来,方从哲抬头一看,见朱常洛和朱由校父子带着一干内侍行了过来。
他忙整理官服,想要下跪行礼,这时,朱常洛已经瞧见了,忙高声说道。
“方大人,免礼!”
方从哲做过朱常洛的老师,那时,朱常洛还年幼,所以,两人的关系不错,既然朱常洛叫免礼,他也就不再矫情,借坡下驴站起身来,躬身向朱常洛行了一礼,说了声,太子千岁,皇长孙安好!
“方大人,这是拿今科殿试一甲的试卷来此朱常洛在方从哲身前站定,然后说道。
方从哲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父皇叫我来陪他一起听听,希望这次方大人能为大明朝找出几个人才来!”
说罢,朱常洛便带着朱由校进入大殿去了,不一会,有内侍出来宣旨,召唤方从哲进殿,于是,方从哲便再次整理自己的官服,诚惶诚恐,后背略显佝偻地踏入大殿。
进入殿中,行过大礼之后,殿上高坐在龙案后地万历皇帝叫人端来了一张锦凳,让方从哲就座,然后,随身太监将内阁拟定的一甲人选的试卷呈了上来。
万历皇帝今年五十六岁,因为久居深宫,不见阳光,他的肤色极其苍白,双颊瘦削,微微泛着潮红,身体方面似乎有一些问题,还算高挺的鼻梁两旁,一双小眼睛,眼皮耷拉下来,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
此时,他正斜斜地靠在龙椅上,懒洋洋地注视着龙案上摆放的试卷。
朱常洛在在龙案附近的锦凳上,正襟危坐,神情恭敬,朱由校站在他身后,他的目光有些活泼,四处张望,最后也落在龙案上的那几分试卷上。
万历帝瞄了方从哲一眼,懒懒地说道。
“方爱卿,这便是今科一甲地人选?”
方从哲忙站起身,点头应是,万历帝挥挥手,示意他坐下,随后,万历的目光在大殿内游移了一会,在朱常洛脸上停留片刻。他皱了皱眉,很快移开视线,落在朱常洛身后的朱由校身上。
“由校,你过来!”
“是!皇爷爷!”
朱由校恭敬地行了个礼,来到龙案前。
“由校,你也读了好几年的书了,今儿个,朕便考考你,这些才子地策论便由你读出来吧?然后。尔和尔父在从中选出优劣来,排定座次。”
“是!”
朱由校点点头,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随后。便从龙案上按照顺序拿起试卷朗诵起来,起初,因为紧张地关系,朗读起来还有些磕磕绊绊,到了后来,便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滞地念了下去。
万历帝眯着眼睛。斜躺在龙椅上,若不是他的脑袋偶尔会上下点一下,旁人都会以为他睡着了,至于朱常洛,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自己的父亲的身上,不时抬起头来观察万历的表情,虽然,他也告诉自己要好好听朱由校朗读地策论,但是。他很难集中精神到那上面去。
五份试卷,不多会便念完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候万历发话。
万历沉默了一会,稍微换了换坐姿,斜斜地瞄了朱常洛一眼,说道。“太子。听了这几位才子的策论,有何见解?”
朱常洛犹疑了一下,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这几位士子地策论都是老成之言,其中也有独到之处,大臣们之所以将这几人选出来,也还是有一定地道理!”
“是吗?”
万历帝不为人察觉地扁了扁嘴,他望着龙案上已经拆开了封条,露出姓名地卷宗。扫了两眼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望着方从哲。
“方爱卿。我记得这方文似乎是爱卿地亲戚啊!”
“圣上圣明!”
方从哲慌了,只觉身后冷汗猛地一下便涌了出来,他忙离座而起,跪倒在地。
“臣惶恐,但是臣绝无半点私心,绝对没有徇私舞弊之举!天理昭昭,臣此心可鉴日月!”
“哈哈!”
万历笑了笑,坐正了身子,他笑着让方从哲起身说话。
“方爱卿,何须惶恐,朕可没有说你方某人有徇私之举,举才不避亲,甚好!甚好!”
说罢,他不顾仍然战战股股不敢落座的方从哲,转头对站在龙案旁的朱由校说道。
“由校,以你之见,今科的一甲属意哪三人?”
朱由校低着头沉吟片刻,随后,他抬起头,面向万历,正色说道。
“以孙儿之见,若是从这五人中取一甲之名,未免太过偏狭了,在孙儿看来,这五人的策论虽然都文章工谨,才华出众,在策方面却没有独到之言,若是二甲,自然没有异议,若是以一甲取之,则未免太过!”
“哦!”
万历面露讶色,不禁坐直了身子,朱常洛则担忧地望着朱由校,显然,他并不知道朱由校会说出以上那番话。
“由校,若由你决断,又该如何选出这一甲人选呢?”
朱由校笑了笑,答道。
“若以孙儿之意,便将这两百多份试卷全部拿来,细细观看,就算遍地河沙,想必一定能找出遗漏之珠!”
“哈哈哈!”
万历大笑起来,转身望向方从哲,正色说道。
“方爱卿,皇长孙的话你可曾听见,还不快去将那些试卷拿来文华殿,让皇长孙亲阅,今科士子地名次,便由皇长孙一言而决吧!”
“啊!”
方从哲张大了嘴。
他很想劝谏皇帝,这样做未免太过儿戏了,这样做又置阅卷的臣工们为何地?然而,当万历冷哼一声后,又想起自己刚才被万历抓到了辫子,于是,他只能跪拜在地,高呼万岁,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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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二卷 京城风波恶 第六十二章 和殿试有关的风波(今天第一更五千字,求月票)
“不行!绝对不行!”
夏新权坐在角落冷眼旁观,在大堂正中,一些读卷官正来回走动,高声叫嚣,他们叫嚣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大人方从哲。
方从哲坐在堂上首座,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下属的无礼而愤怒,在他面前,摆放着一盏清茶,茶盏上腾腾冒着热气,袅袅上升,时而浓密,时而稀疏,方从哲的脸在气雾之后忽隐忽现,面无表情。
“方大人,尔是首辅,百官之首,面对圣上的无理绝对,尔该据理力争才是啊!”
一官员过于激动,他冲到了方从哲身前,手指险险指到了方从哲的脸上,无礼之极。
方从哲仍然没有生气,他抬头瞄了那人一眼,伸出手,端起茶盏,举到嘴边,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小啖了一口,缓缓将茶盏放下。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元大人,稍安勿躁,如此心浮气躁,岂是三品大员的气度,我等读书人,养气移体,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该面不改色才是啊!”
将万历帝的话带给这些读卷官之后,方从哲便晓得会出现这种群情汹涌的场面,为此,他已经有了计较。
那人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方从哲,见方从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坚决,他悻悻地退了下去,与方从哲同殿为臣也有好几载,这人非常清楚,这个内阁首辅表面上看去非常软弱,然而,他一旦认真起来,同样心狠手辣。
“各位!暂且归座,安静一会,听我一言。可否?”
方从哲站起身。将双手平举在身前。在他地目光扫视下。刚才那些闹腾腾地官员停下了吵闹。各自回位坐下。
“圣上要我等将试卷呈给皇长孙。将考生们地名次最后交给皇长孙定夺。并非荒唐之举。而是有着深意。诸位臣工。细细想来。便会明白了!”
众官员纷纷蹙眉。寻思起来。
这里地官员。不管分属哪个党派。他们都是正统派地维护者。就是在他们前赴后继。拼死拼活地维护下。太子朱常洛这才保住了太子之位。没有被万历宠爱地儿子福王朱常洵夺去。万历在和这些臣子地对抗中。不得不败下阵来。隐于深宫不出。不理朝政。采取了软对抗地策略。
面对万历皇帝地无赖举动。臣子们无计可施。现在。他们唯一地指望便是太子朱常洛了。反正皇帝一年比一年老。臣子们虽然也是如此。但是他们有地是后继者。皇帝地后继者却只有一个。一个目前看来是站在文官集团这边地太子朱常洛。
万历皇帝虽然不理朝政。却也不许太子朱常洛涉足朝政。然而。在这次殿试地时候。他允许太子朱常洛代替他问策。虽然。策问地内容是皇帝亲拟。太子只是照本宣科地将问题说出。只是一个象征性地仪式罢了!然而。对这些大小臣工来说。这象征性地仪式乃是最为重要地。它表明了万历皇帝已经彻底放弃了用福王来取代朱常洛太子之位地想法。它表明了在这数十年地争斗中。臣子们终于取得了最后地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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