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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疏影
杨澜与冯铨对望了一眼,冯铨冷哼了一声。
“狂生!”
两人重新落座,杨澜对那书生颇感兴趣,他和冯铨自然明白那书生吟诵的那首满江红所言的意思,无非是对萨尔浒大败悲愤莫名,故而愤慨狂歌罢了!
“此人,冯兄认识?”
“一个姓陆的狂生罢了,今科落第举子,常做怪言,大言,素未大人们不喜,此等落魄之人,不提也罢!”
虽然,话题没有围着那姓陆地狂生和那首词来打转,他们的交谈却很自然地转到了如今官场上地热门话题,大明萨尔浒之败。
冯铨虽然是文人,却也研究过几本兵书战策,他父辈皆是武将,对于武事,他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算是通晓了,关于大明的兵制等等具体地事宜,杨澜还不如冯铨了解。
“杨领兵,若能取胜,那是老天爷在眷顾大明朝,像今日这般大败而归,方才是正理!”
冯铨面带冷笑地说道。
接下来,冯铨便乘着酒兴,历数了杨领兵以来的几个大错。
一是不该将大军分为四路,给了建奴各个击破之机,另外不该将行军布阵图通过驿站传回京师,就连六部的一个小吏都能瞧见,建奴在京师不可能没有细作,因此,杨大帅此举和通敌无异,另外,杨的军事才能实属一般,当初在朝鲜战役中,便因为指挥部队撤退失当,造成了蔚山大败,此次作为经略指挥辽东战事,因为与手下众将有着亲近和疏远之分,分派任务明显不公,部队的士气低落。\^^^^
杨澜默默地听着冯铨地讲解,对于萨尔浒战事的具体进程,虽然有兵部地邸报,不过,冯铨了解得其实并不多,他只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杨身上,认为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若是换了一个统帅,以我天朝大军的威势,当可以轻易将奴酋擒获。
然而,冯铨的想法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杨澜在后世查看过几篇有关萨尔浒战役的帖子,虽然,战事的具体情况他记得不清楚,但是,关于双方的兵力对比,以及大势走向,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当时,明军虽然号称四十万大军,其实只有八万多人,其中,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各发精骑一万,共约三万人;延绥、宁夏、甘肃、固原四处,各发兵精骑六千,共约两万五千人;川广、山陕、两直,各发步骑兵五七千不等,共约两万人;浙江发善战步兵四千;永顺、保靖、石州各处土司兵,河东西土兵,数量二三千不等,共约七千人;然后,再加上两万朝鲜兵,海西女真叶赫部一万人,一共十一万。
然而,其中的精锐,也就是真正善战的士卒却只有两万多人。
与之相比,建奴可算是全族出动。八旗皆兵,奴酋努尔哈赤以自家地子侄领兵,战后方知,其兵力共有六万人,武器甲胄虽然简陋,然而。因其常年征战,这六万人皆是虎狼之师。又占据天时,地利。因此,与建奴相比,明军地实力其实不占上风。
各地的军队会师辽阳后,明军很快搭起了帅帐,由辽东经略杨镐、蓟辽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巡按陈王庭等四人组成。^^^^总兵杜松、刘、马林、李如柏等人有列席议事资格。但是,他们对军事方略无决策权。只有执行权。
经过商议,明军决定四路进兵,最后围攻努尔哈赤盘踞地老巢--赫图阿拉城。
这四路分别如下:
西路军,即抚顺一路,以山海关总兵官杜松为主将,率保定总兵王宣。原任总兵赵梦鳞、都司刘遇节、参将龚念遂等以下宣、大、山、陕官兵三万余人,以分巡兵备副使张铨为监军,由沈阳出抚顺关,沿浑河右岸(北岸),入苏克素浒河谷。从西面进攻赫图阿拉城。
南路军。既清河一路,以辽东总兵官李如柏为主将。率辽阳副参将贺世贤,都司张应昌,义州副总兵李怀忠,游击尤世功等以下辽东和京营官兵二万余人,以分守兵备参议阎明泰为监军,推官郑之范为赞理,由靖河出鸦鹃关,从南面进攻赫图阿拉城。
北路军,即开原一路,以原任总兵官马林为主将,率开原游击麻岩、都司郑国良、游击丁碧、游击葛世凤等以下真定、保定、河北、山东等官兵二万余人,暨叶赫部盟军一万余人,以开原兵备道金事潘宗颜为监军,岫岩通判董尔利为赞理。开原一路由清安堡出,趋开原、铁岭,从北面进攻赫图阿拉城。
东路军,即宽甸一路,以总兵官刘为主将,率宽甸游击祖天定、南京六营都司姚国辅、山东管都司事周文、浙兵劳备御周翼明等川、湖、浙、福等南方官兵一万余人,暨朝鲜盟军一万三千人,以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为监军,同知黄宗周为赞理。宽甸路由马佃出,会合朝鲜军,从东面进攻赫图阿拉城。
明军企图以东路的刘部吸引努尔哈赤的主力,而以西路地杜松部担任主攻任务,再以南路军和北路军完成合围之势。===明军这个方案,采用的是声东击西、分进合击地策略。这种分进合击的策略曾经在播州之役和万历援朝之役中使用过,其中在播州之役中取得了胜利,但在援朝之役中直接导致了蔚山战役地惨败。
这个方案犯了分兵大忌。前面已经说过,就总体兵力来说,明军相对于六万八旗兵并不占多大优势。明军战术、战斗经验、士气等方面都弱于后金军,只是武器装备领先于对手。这么一分兵,明军很容易被各个击破。针对明军的分兵策略,努尔哈赤采纳了降将李永芳之策,任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先是击溃西路的杜松部,阵斩杜松。
随即北上,击溃了海西女真叶赫部,继而击败明军马林部,马林仅以身免,逃往开原,后来在死守开原的战役中阵亡。
之后,努尔哈赤率领大军急行军,赶到了东面,大明东路军的主帅乃是刘,刘虽然是勇将,无论是播州战役,还是援朝之战,他都立下了战功,不曾打过败仗,但是,刘性格暴躁,一向和文官不和,与杨有过过节,杨因此将朝鲜军和南方官兵一万余人让其统率,南方人本就不适北地地严寒,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更是发挥不出长处,因此,在出发前,刘曾经对朝鲜军统帅发牢骚,说杨与他不和,非要置他于死地。
情况和刘所想地差不多,在监军的催促下,刘一路孤军激进,对北路,西路军溃败的消息一无所知,最终陷入了建奴大军的包围中,南军作战勇猛,曾多次重创建奴,然而,终因寡不敌众,粮草器械供应不上,最终败亡,刘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刘败亡之后,朝鲜军便被建奴包围,不战而降。
南路军主帅李如柏和杨关系不错。因而出发最晚,直到会师地时间已经到了,他仍然迟迟不进,逗留观望。
这时李如柏已通过探报得知西路杜松军全军覆没,北路马林军亦大败。^^^^李如柏听到北线两路尽没,大惊失色。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三月四日,副参将贺世贤向李如柏建议。应火速进军,与刘部会合。然后可以把刘部救出八旗军的包围圈。李如柏没有采纳这个建议。战后有人指责他说“偏师策应,杀入重围,刘当不至死,或夹击成功,未可知也”。
李如柏一直逗留到三月六日。接到杨镐火速撤军的命令,于是南路明军惊惶撤退。沿途听到山上有小股后金兵的鸣螺号角,以为大军杀到,明军慌不择路,自相践踏,死伤达一千余人。
这便是杨澜从论坛帖子上了解的萨尔浒一战的经过,战报从辽东传回来之后,大致相符,只是,在日期上有了偏差,在后世。有地认为这场战争是在三月开打地。三月中旬就结束了,有地则认为这场战事是在四月开战。四月末才结束。
在杨澜所处地这个时空,萨尔浒战役乃是从三月开始,三月中旬结束,四月初,战报由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京师。
冯铨虽然是一个一心想往上爬地人,但是,对大明朝的这场战役的失败,他仍然心有戚戚,恨不得自己能取代杨去指挥这场战役,他坚信,断不会如此结局。
发了牢骚之后,他向杨澜传播起了小道消息。
“听说我们的首辅大人曾经发信催促杨大帅速速决战,以至于大军这才轻敌冒进,被蛮夷所败,首辅大人的门生兵部给事中赵兴邦大人曾经派发红旗给杨大帅,催促其用兵,某些大人们手中掌握着这个把柄,看来,这几天朝堂要热闹了,我们地首辅大人又要焦头烂额一番了,说不定位置不保啊!”
说罢,冯铨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杨澜同样笑着,他摇了摇头,断然说道。
“我们的首辅方大人也许会焦头烂额一番,但是,他地位置依然会屹然不动,别人莫想要动他分毫,或许,这次萨尔浒大败的事情,某些人是利用不上了!”
“真的?”
冯铨睁大了他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凤梧贤弟,莫非你有什么小道消息?从皇太孙处听来的?”
杨澜笑着,摇头不答,不管冯铨如何追问,他都是如此,见他态度强硬,冯铨也就不再强行逼问,瞧了瞧时辰,午休的时间快要过了,于是,两人结伴,回了翰林院。
刚刚来到翰林院门口,他们便见到朱由校的随身小太监梁小前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翰林院门口来回走动,瞧见杨澜行来,他面上露出喜色,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杨大人,你可来了?皇太孙都已经在藏候你一个时辰了!”
说罢,不等杨澜和冯铨告别,他急匆匆地带着杨澜疾奔而去,冯铨一脸羡慕地站在原地,瞧着杨澜离去的背影出神。
到得藏,朱由校一反常态地坐在楼下的小桌旁,目光毫无焦点地落在虚空中,就连杨澜和梁小前进来了,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瞧见朱由校这模样,杨澜和梁小前皆放缓了脚步,梁小前朝杨澜使了个眼色,留在门口,杨澜缓缓行了进去。
杨澜也觉得很纳闷,平时坐不住老是像个猴子一样蹦蹦跳跳地朱由校今儿个为什么这样安静呢?
“哎!”
朱由校叹了口气,他转过身瞧着杨澜,懒懒地说道。
“凤梧,你来了?”
不待杨澜问话行礼,他摆摆手,示意杨澜坐下,他再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当日,凤梧曾说,此次大军出关作战,准备并不充足,将帅不和,兵丁皆来自四面八方,各部之间没有配合作战地默契,此乃人和不足;现在,时值春季,关外还是一片严寒,我军有大部分来自南方,不耐寒冷,此为天时不利;蛮夷久居关外,熟悉地形,我军前期的准备功夫不够,山川地形图谬误甚多,此乃缺乏地利;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大军出关,很难获胜啊!若是稍有差池,凶多吉少!”
朱由校停了下来,他盯着杨澜,杨澜神色自若地回望着他。
“当初,我还以为是凤梧你危言耸听,满朝上下,包括皇爷爷,父亲,还有我都认为区区蛮夷,何足挂齿,大军一到,便化为齑粉,又怎知?……”
朱由校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
“事实证明,凤梧你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明见万里啊!事实证明,满朝文武,皆是妄自尊大地井底之蛙!”
杨澜诚恳地望着朱由校,沉声说道。
“皇太孙,你也无需这般忧虑,蛮夷即使获胜,也只是一时苟延残喘罢了,我大明朝地域宽广,人口众多,底子始终在那里摆着的,只要我们不急功近利,而是稳扎稳打,积蓄国力,不战则已,要战就做好充分的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边塞蛮夷,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蹦不了多久的!”
听完杨澜此番话,朱由校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皇爷爷不开心,父亲也不开心,所以我也无法开心起来,多亏有凤梧你在啊,能够解我心忧!日后,等我长大后,能够帮助皇爷爷和父亲处理政事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去担任辽东经略,为我将那奴酋的脑袋提来,把它当做球踢!”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就像努尔哈赤的脑袋摆在了面前似的,杨澜自然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笑声从小楼传出,惊起了歇息在树丛中的一群雀鸟,它们扑腾着翅膀,飞出树丛,展翅高飞,想着又高又远的蓝天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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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二卷 京城风波恶 第七十七章 暴雨将至
四月中,因为大明辽东萨尔浒一战败北,朝堂上暗潮汹涌,各个党派借着这件事情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攻击敌对势力,很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翰林院中也是有着不同派系的,他们分别以同乡,同年,同党为根基,集结为各个小集团,上下串连,左右勾结,那些才进入翰林院的庶吉士们也没能逃过去。
他们有的在未进翰林院便有着各自的背景和依靠,进了翰林院之后自然在各自党派前辈的率领下,挽起袖子,伸出手臂,准备作为马前卒向敌对势力发起攻击。
那些入翰林院之前仍然没有自己归属的庶吉士便成为了各个党派人士拉拢的目标,纷纷以同乡,同年等关系前来拉拢,为本党积聚力量,壮大势力。
乡试的时候,杨澜的授业师傅乃是舒小婉的父亲舒城,舒城在京城为官的时候,奉行君子不结党的处事方针,因而算是个无党派人士,这也是他轻易便被魏好古的父亲弹劾去职的原因,因为,魏好古的父亲后面有着一大帮人支持他,而他只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人帮他出头。
所以,杨澜也算是个没有背景的人。
不过,在保定府乡试的时候,与东林党关系亲近的主考官周进选了杨澜为解元,顺理成章,他也拜了周进为第一个座师。之后,在周进的介绍下,他拜访了同样和东林党走得很近的礼部左侍郎夏新权,得到了夏的赏识,介绍他认识了一些东林党的要员。会试的时候,主考官乃是出自东林地翰林大学士韩广,韩广也就成为了他的第二个座师。\
故而。杨澜身上其实带着很深的东林党的印迹。
然而,殿试的时候,杨澜的那份策论引起了包括东林党在内的大多数官员的不满,虽然,凭借那份策论,他得到了万历帝地赏识,被钦点为状元,却几乎将所有的文官都得罪干净了。这种情况下。才进入翰林院,他便被打发去了藏当一个图书管理员。在这件事上,应该算是他靠山地东林党人士不仅没有出言帮他说话。甚至,强烈建议将杨澜冷处理的偏偏是他们。像韩广,夏新权这些和杨澜走得很近,甚至在他写出那份惊世骇俗地策论之后仍然对他寄予厚望的大人们也就不好为他多说什么。
所以,从某种角度出发。杨澜相当于被东林党人士放弃了,这个时候的官场党派并没有什么政党纲领之类的。否则,杨澜或许会得到一张**通知书吧?
和杨澜不同,冯铨乃是一个真正的无党派人士,在未考中进士,入翰林之前,他几乎毫无背景可言。
当时,朝堂诸公皆为南方人士,其子弟也多出自苏杭浙等地,冯铨地父亲冯盛明也是进士出身,却因出生北地。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最后被派去担任武职,成为了被文官鄙视的武将。所以,冯铨虽然出自官宦之家,在整个文官系统中,却也算是没有什么依靠。
在这紧急关头,不是更上一步,就是堕入深渊地紧急关头,各党派的低级官员们比以往活跃了许多,四处拉人以壮声势,冯铨自然也成为了那些人的目标。\\
面对那些人的拉拢,不管是哪一个党派,冯铨都微笑应对,左右逢源,在没有看准之前,他还不想贸然落注。
面对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杨澜视若无睹,他并没有借这个机会窜出来,寻求东林党或是其他党派的注意,借他们的力跳出藏这个清水衙门,相反,他更加沉默了,绝不主动前去和别人交流,一早到了翰林院,便躲在藏内,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到了下班时间,便准时离开,有时候去巧夺天工,江南春看看,大多数时间却是径自回家。
除了周延儒,冯铨等少部分人偶尔回来藏来和他谈话聊天之外,很少有人会特地前来拜访他,他就像被众人遗忘了一般。
当然,那些人并不是真正将他遗忘了。
因为,朱由校隔三岔五便会前来翰林院和杨澜一聚,一个和皇太孙的关系如此亲密的人物,只要稍有政治抱负和野心地官员又怎会将其忽视呢?
那些其他党派地人之所以不来拉拢杨澜,主要还是担心他身上的东林党背景,既然,他愿意在藏中度日,不想出来淌这趟浑水,那便由他吧?如果真地将他拉拢过来,他却暗地里为东林党通风报信,那便不妙了,所以,一动终究是不如一静啊!
而东林党那些人之所以不来拉拢杨澜,自然也是有着他的原因的。
东林党虽然名为党,实际上,他们和后世的那些党派不同,没有严格的政治纲领,没有完善的党章制度,其实,只是一个以地域为主的松散的团体而已!
在如今的东林党内,大致有着两派。^^^^
一派是以闲,因为他非常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的他只能暗中积蓄力量,不能太过出风头,现在,因为朱由校的因素,他已经够树大招风了,若是还上蹿下跳,积极钻营,必定会受到众人嫉恨,到时候,明枪暗箭,他躲都躲不过去。
还是要等到朱由校,也就是天启帝登基之后方才有上位的机会啊!
那个时候,内有姥爷魏忠贤作为奥援,又有天启帝的信任,何愁大事不成?
现在?
还是低着脑袋做人吧!
然而,杨澜虽然不想找麻烦,麻烦却自动找上了门。
四月二十三日,申时时分。
冯铨带着一个人来到了藏,那人五十多岁,身形瘦长,长着一张狭长的马脸,颧骨高高耸起,双眉疏淡,双眼细长,注视人的时候,总像眯着眼睛一般,显得颇为狡黠,那人名叫谬昌期,翰林院的同僚。
谬昌期据闻有蒙古人血统,为人性烈,在翰林院中,若是与人一言不合,便会口出恶言,甚而动手,他虽然年岁比较大,却经常锻炼,打架很有一手,众人皆惧之,不敢与其争辩,他也是东林党人。
在杨澜看来,所谓谬昌期性烈,不过是笑话而已!
准确地说,这家伙是在破罐子破摔,五十多岁,接近六十岁了,还在翰林院担任一闲职,再怎么升也升不上去了,因为年岁在那儿啦!所以,干脆自暴自弃,样样以义理为先,与人一言不合,便说那人不知义理,将其饱以老拳。
这样的人,在后世的官场上比比皆是,当没有前途的时候便捞钱,那个职位无法捞钱,便牢骚满腹,做起事来三心两意,时时和同事领导闹矛盾,谬昌期的表现和这些人其实并无不同。
冯铨之所以将谬昌期带来见杨澜,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决意投靠东林党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很简单,因为以方从哲为首的浙党,基本上都是身居高位的要员,他们是既得利益的获得者,自然要维护现有的官场秩序,冯铨就算是想投靠他们,也找不到门路,那些人不会为了冯铨这样的无名小卒剥夺自家人的利益。
所以,冯铨只能投靠那些想打垮浙党,自己取而代之的党派。
齐党的首领元诗教乃是方从哲的门生,所以,齐党基本上也是站在方从哲这边,准确地说,方从哲和齐党的关系还要密切一些,只是因为齐党势弱,毕竟朝堂上的大臣多为南人,他才不得不依靠浙党,当初的首辅沈一贯留下的政治势力,来对付东林党人的攻击而已!
所以,冯铨虽然是北人,却一心投入东林党的怀抱。
在东林党内,有叶向高这样做过首辅的重臣,有担任皇太孙老师的孙承宗,也有杨涟,左光斗这样的激进的下层官员,还有像谬昌期这样郁郁不得志的无前途人士,冯铨觉得自己若是投入东林,必定能如鱼得水,风生水起。与冯铨接触的东林人士便是谬昌期,当冯铨表露出自己愿意成为东林人士时,谬昌期希望冯铨能带自己去面见杨澜。
谬昌期想见杨澜,究竟所为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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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二卷 京城风波恶 第七十八章 针锋相对谬昌期
见面之后,谬昌期却未提及自己的来意,而是随着杨澜和冯铨一起在藏巡视起来,重新整理过的藏让他耳目一新。
“啧啧!”
谬昌期瞧着书架上刻着的铭牌,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道。
“状元公果真有大才,就算是在藏这样的地方,也能做出一番事情来,书架经过这样修整,书籍如此编排,便方便了许多,做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只是非常普通的改变,然而,没有见到之前,却谁也想不到可以这样做!”
说罢,他极有深意地瞧了杨澜一眼,向他拱拱手。
“呵呵!”
杨澜笑了笑,还了一礼。
“谬世兄谬赞了!凤梧愧不敢当!”
很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三人重新回到楼下,在小桌旁坐下,刚一坐下,冯铨突然站起身,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发出一声惊呼。
“两位世兄,冯某突然想起身有要事,不敢耽搁,就此告辞了!日后有时间,我请两位到江南春去吃淮扬菜,以此谢罪。”
说罢,他起身匆匆离去,杨澜将他送到了门口,站在门前瞧了瞧外面晴朗的天空,望着院中的树木枝桠在风中轻舞,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小桌前。
落座之后,两人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院外,传来了报时的杂役微带沙哑的嘶喊声。
申时已过,酉时将至。
酉时三刻,乃是翰林院诸公下班回家的时间,翰林院这样的单位,忙的人非常忙,有几个大学士基本上都会延迟半个时辰下班,闲的人却非常闲,这个时辰,已经有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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