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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赫连菲菲
似乎疏离了些,又明明思恋如狂。心口堵着,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听着太后问陆筠这一路的情形,他声音很低,简缓的答着,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愿老人家太过忧心。
也不愿她太过忧心。
明筝坐在旁,静静听着,他偶然望过来,打量她清瘦的脸。
从慈宁宫出来,宫墙下谁也没有开口。
地上两个影子,走在浮着白霜的石板道上。
马车等候在那。
陆筠掀了车帘,伸手来相扶。
明筝怔了一瞬,缓缓递出指尖。
她手指冰凉。
被他手掌接住,攥紧,一瞬间仿佛电流击过,她不能自已地打着颤。
帘幕垂下,灯影隔绝在外面。
黑漆漆的车厢里,她稳稳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明筝。”
这把声音。
这个臂膀。
这个男人。
她展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将嘴唇贴了上去。





晚庭春 第 72 章
第 72 章
突然主动的献吻, 令被抢了先的陆筠怔了一怔。
但很快,他就沉溺下去。
手掌扣住她后脑, 另一手钳住她腰身, 将她抱起,然后倾身挤过去。
她背脊贴靠在车壁,手腕被扣在窗边。
男人身上带着从酒宴上染来的龙涎香味道, 叫她觉得有点陌生。
混着酒意的呼吸是滚烫的。
他覆着她的唇, 缓慢的捻着,衔着, 探过, 盘旋, 而后越来越急, 分不开。
明筝心跳极快, 呼吸乱得快要窒息了。他有点粗鲁, 身后那车板生硬,她不舒服,却不想把他推开。
她抱住他的脖子, 一次次将唇轻启, 笨拙的回应着。
不需要说话。不必问答。
黑暗中只听得见他燥而乱的呼吸。
唇齿相依, 十指交握。
可回程太短, 连一吻都不足完成。
不舍分离, 他仍抱着她不放。
她眼眸如浸满了秋水,气喘吁吁地靠在车壁上。
外头传来陆老太君发颤的声音, “筠哥儿?”
他松开她, 抬手抚了抚她微乱的头发, 深深望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车里一瞬只余下她一个人。
她闭眼抚了抚自己微肿的唇瓣。
**
夜很深了。
从宫中到府里。
陆筠在上院陪老太君说话。
明筝先回院换了衣裳。
衣领上的珠扣迸掉了, 不知滚落到哪儿去。
她在宫里多日,起先是为了侍疾,后来是走不脱。
皇后亲自交代,“太后娘娘身边不能没有嘉远候夫人……”
其实是软禁。
以为有她在手,陆筠才不会带兵围城。
才会乖乖卸去战甲入宫,臣服跪拜。
他本就没有那个心,可他们不肯信。
**
烛花爆裂开,发出微弱的声响。
瑗华用剪刀剪了剪灯芯,里间,明筝刚沐浴过,换了衣裳坐在妆台前,用梳子缓缓梳顺湿淋淋的长发。
瑗姿和小丫头在铺床,赵嬷嬷里里外外忙着,交代厨上进水酒小菜,交代炕桌上摆果子点心。
“奶奶,您在宫里吃了吗?侯爷才来家,多半老太太要多留阵子说说话,您要不先垫垫肚子?眼看都二更天了。”
赵嬷嬷端着只玳瑁果点八角盒过来,明筝摇摇头,“嬷嬷,我没什么胃口。”
她不觉得饿。只是煎熬得厉害。
她想见到陆筠。
只想见他。
**
天边泛起了淡淡的灰蓝。
寅时初,天就快亮了。燃了一夜的白纱灯笼在梁下摇摇曳曳,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阶前一个淡青色的影子。一步一步踱上石阶。
门前早迎着人。等了半宿,眼底发青,可脸上带着笑,“侯爷……”
打帘子的瑗华才吐出两字,就被陆筠抬指比个手势打断了。
屋里很静。他放缓了步子,染了轻霜的靴底踏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印记。
明筝伏在妆台上,等候太久,终是被多日来心力交瘁的疲累击垮了。赵嬷嬷都不忍唤醒她。
桌上摆着酒菜、果点,分毫没动。已冷透了。
他目光掠过,心内是愧疚的。
他先安抚了长辈们,然后才能来瞧她。
他沐浴过,新换的衣裳熏着她熟悉的浅香。
他立在妆台边望着她的睡颜。
在宫里他就察觉到了,她瘦了。衣裳显得宽大不合身,瘦削得太厉害。
适才马车里拥着她,触到背上嶙峋的蝴蝶骨,本就不盈一握的腰更纤细了。
她这一多月,实在过得太不好。
他心知肚明,却不能带来只言片语给她。
瑗姿上前奉茶,被赵嬷嬷挥手制止,打个眼色,一众侍婢都退了出去。
浅淡的晨光透过窗格打在她沉静的侧颜,他想伸指触一触,又不舍,怕惊醒了她。想必这些日子,她一直没能睡个好觉。
正想着,就见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微蹙眉,半睁开眼,而后看清了面前的人,她立即睁大了眼睛,正要起身,嘴里刚喊了个“侯”字,就按住肩膀,她仰头望着他。
他俯下身,一手绕过她的肩,一手勾住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明筝顺从环住他的脖子,眸子明明因疲倦而泛着红,可眸光盈亮,尽是喜色。
“侯爷……”她小声喊他,抚着他线条硬朗的脸。
“嗯。”他回应。并不多言,将她轻轻放置在帐中,垂首蹭了蹭她挺翘可爱的鼻尖。
“侯爷。”她搂住他不放,一声一声喊他。
“嗯。”
他只是应,没去纠正她的称呼。
明筝忽然有些不安。“您……您怎么不说话?”
他开口:“我……”
声音沙哑,有些哽咽。
他不敢开口。
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筝掩住他的唇,脸颊贴在他脸上,“别说了,没关系……”
他点点头,握住她的肩膀。
明筝被推到枕上。
她湿润的长发在珠粉色锦被上铺开。
他倾身吻她。
细细的,怜爱的。从额头到鼻子,到唇上,耳珠,下巴。
他粗粝的指头划过她优美修长的颈。
不知出于紧张还是兴奋,抑或是长久不曾,更生疏了。他对付不了那几条系带,指头稍用力些,索性扯断了。
他顿了顿,抬眼目视她的眼睛。
“困……困不困?”
知道自己问的是句废话。怎么会不困不累不倦?
眼见她红着脸,眸光羞涩地闪躲了一下,她听懂了。
陆筠笑了笑,心里软的不像话,俯身亲亲她的发鬓,“睡吧?”
她指头绕在他后颈,小心搂着他的脖子,柔软小巧的唇贴着他的耳朵。
“我、我不困……”
陆筠耳朵着了火,火星子一开始只是哔哩啪啦地乱跳,随着这声意味太明显的暗示落下,那火再也压不住,呼啸着烧成了火海。
晨露清新,蹿着初冬特有的寒凉,赤红的炭条投到白茫茫的霜地上,瞬间把那一层轻霜都化成了温润的水雾。
赵嬷嬷打发人换了新炭,这会儿却不便闯进去更换炭炉。
见门边有个扫洒的小丫头困得坐在美人靠上打瞌睡,她叹了声,上前拨醒了丫头,压低声音道:“别睡这儿,仔细着了凉。回屋去。”
隔窗轻浅的呼吸声。
明筝像海上沉浮不定的船。
她咬着被角,肩膀沁在微凉的空气中,却不觉得冷。
背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汗意。
他滚热的唇在落在那片雪背上。引得她只能微微扬起头,长发贴在汗湿的脸颊。
已经数不清,多少沉浮。
思绪早就断的连不成线。
她什么都无法想。
她知道他在。
感受着他坚定而强悍的力量。
他在就够了。
“想我吗?”他咬着她的耳尖,喘着。
“想的……”她答的很快。
巨大的欢喜,心脏承载不了的那么多。他按耐住呼吸,整个人贴上来,掌心扣着她的手,紧实的肌肉挤在她背脊上。小心翼翼地问出那个他从来不敢提及的问题。
“明筝。”
“嗯……”
“你……爱我吗?”




晚庭春 第 73 章
第 73 章
明筝张开满是春意的眸子, 怔住了。
陆筠想要个答案。
可又怕迫得她太紧。
下巴埋在她发间,闷声道:“不要紧, 以后再答也成。”
“不。”明筝道。
她脸颊贴靠在滑凉的枕套上。
滚热的肌肤得到一丝片刻的松缓。
“我的意思是, 不必等以后。”她有点急切的解释,适才那个“不”字实在容易引起太大的误会。
陆筠笑了笑,俯身亲了亲她的眼角。“嗯, 所以……?”
“我对您……”她避着他的盯视, 红着脸认真地解释,“对您是倾慕的, 喜……喜欢的。”
陆筠闭了闭眼, 把这句淡淡的喜欢记下。记住她此刻的表情, 继续这把声音, 记住这一声喜欢。
哪怕他问的是爱不爱。她答的是喜欢。
喜欢也很好。
他已知足。
收紧臂膀, 把她拥得更紧了。
明筝被调换了位置, 无助地伏在上。
天光微淡,云霞如雾,隔帘也只瞧见一片混沌的模糊。最好看的景致在他眼底。
慵懒地靠坐在枕上将她扶稳, 明筝为掩住自己不得已朝他倾去, 紧紧抱住他的肩膊。
“侯爷……”
无助地喊他, 她从没试过如此。
陆筠抚着她披散在背、柔软丰茂的头发, “别怕。”
他声音暗哑, 微眯着眸子打量她。
“你既说喜欢,明筝, 这辈子不能反悔的了。”他掌心扣在她腰, 手收紧了, 将她死死定在上面。
明筝以为已历过了最狂猛的风雨。原来不是。
小舟颠簸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沉荡无休。打来的巨浪将那舟子卷起又覆灭, 它如一叶飘摇,在可怖的海上打着旋儿,行进不得,风雨太猛烈,它早就失了航向,只能随波逐流,被一重又一重的浪头抛高又下沉。
等海面上的风雨止息,天色也透亮了。
明筝头一次没能按时起身。
她偎在陆筠的臂弯中,睡得很沉。
他却半点睡意也无。
月余殚精竭虑,便是深夜也只是浅眠,有时甚至只是一阵风拂过,也能让他握住刀柄惊醒。
这会儿是在自己的地方,守卫重重,他原该沉沉睡个好觉。
可他舍不得。
近距离打量着妻子,指尖在她鬓发旁,虚虚描过她曼妙的轮廓。
她生得极美。从头回隔墙瞧见她时,他就觉得惊艳。
还记得那回她在树下荡秋千时的笑容,面色莹润如玉,扬起长眉,笑得那般无忧无虑,他当时便想:真好,这一定是个没经受过任何苦难的姑娘。
这样美丽的人,又有什么人舍得她吃半点苦呢?可他到底是错了。
过往烟云皆散,余下的日子里她由他来爱护呵宠。抚平她的伤,慰藉她的痛,补偿她受过的苦楚。
这一个月来,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也不过为此。她还没跟着他过过几天好日子,他死不得。
他有责任让她幸福。
必须幸福。
**
午后明筝才起身,在家时尚不曾如此,遑论出嫁后。但没人来指摘她的“无状”,连赵嬷嬷也未曾劝上半句。都知夫妻俩相聚一场不容易,几经生死考验,历尽艰难险阻才得重逢。
陆筠穿戴整齐从外走进来,撩开帐幕一角,让明媚的光线渗入,“醒了么?吃过饭,咱们回明府?”
明家暗中派人找寻他的行踪,试图营救,对明思海,该有个交代。
明筝也想到这一重,他说的是“回”明府,叫她蓦然觉着有些窝心。轻挽长发,探出一只雪白的玉臂,“什么时辰了?”
声音里还有疲倦的慵懒。
陆筠笑了下,“还早,别急。睡足了么?若还觉着累,再躺一会儿。”
他声音温柔如水,低沉醇厚的嗓音熨帖着她的耳朵,连一声一动都是叫人心悸的激荡。
她脸色微微红,敛住襟带起身,不等跨出帐子,就被陆筠捞过抱了起来。
坐在他绣云纹的锦服上,她有些窘,侍人们就在外间,门虚掩着,珠帘也遮不住什么。
只在腮边落了一吻,不等她剧烈挣扎,他就松了手,俯身将脚踏上摆着的绣鞋拾起一只,握住她的脚踝,替她穿妥。
瑗华一进来,她就飞速逃进了净房。
等夫妻俩用过饭出来,未时已过半,先在上院请了安出来,乘上车陆筠才问,“这些日子,家里可还平静?”
问的是老太君,他向知祖母为人严肃,怕她受委屈。
明筝笑了笑,“都好,祖母还常赏我点心吃。”她笑得明快,让他也跟着受到感染。其实上午家里已有人向他回报过,他知道她付出了很多,听她亲口说一切都好,他才觉得真正安心。
陆筠揽住她,轻声在她耳畔道:“谢谢。”
明筝觉得他未免太郑重。他们是一家人,而有些事是她身为晚辈应当承受的。但他不这样认为,他是承情的,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着他。纵使她的感情来得迟了十年,她为他付出的牺牲也并不少。
瞧她抿唇含笑,他注意到她施了淡朱色口脂的唇。
瓷白的肤色衬着这样一张小巧可人的嘴。
他眸色深了,垂头吻去。
轻轻贴合,分开。再贴附上。
她仰头闭上眼,陆筠发觉了她的纵容。
他也便不再客气。
明筝被抱起来,侧坐在他膝头,被他勾住下巴,缠吻在一处。
外头风声呼啸而过,吹得窗帘烈烈作响。车子在行进中晃荡着,内里温暖如春。
前方就是明府,明筝费力从他腿上爬下来,翻出小镜子打量自己的模样。
桃花泛水,杏眼横波,钗环尚还齐整,唇脂全都乱了。
用帕子沾了茶水,抹干净溢在下巴上的淡红印子,一垂眼瞧见敞开的领子深处有朵颜色鲜艳的梅花。
她忙把领子抚平整,心虚的掩住衣襟。
陆筠瞧见她的小动作,靠在车壁上抿唇笑了笑。
**
陆筠去了前院,和明思海交代这一路的情况。
明筝被簇拥在百景阁南窗下的大炕上,每个人都带着笑,她心里发虚,不时掩一掩领口。
妇人们的话题从陆筠说到老太君,说到后宫,半晌才散。
挥退了其余人等,明太太身边儿只余下明筝和林氏,明太太打个眼色,林氏起身去把门闭了。
明筝心知有事,不免郑重起来。
明太太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你忧心侯爷,难免心烦,不敢说与你知道,怕你更乱。”
明筝抿抿唇,见她从炕褥下抽出几封信笺。
“李大奶奶已送了十几回拜帖和书信,依着我的意思,该打出去,叫她死了这条心。先前当真撵了几回,后来索性她亲自来,瘦得一把骨头,迎风站在咱们门前哭。”
明太太说得气恼,把信摔在案上。“梁家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不要脸!”
“娘叫人撵,她摔跪在石道上连脸面都不要。”林氏续道,“旁边有人经过指指点点,娘还是怕,怕传出去影响了你的名声。”
依着明太太的脾气,怕是没少回绝,什么难听话难看事也不怕做,当娘的岂会不考量女儿的幸福?嫁了侯爷还跟从前的大姑子有牵扯,陆家会怎么想?
可这世道人言可畏,那李大奶奶诚心豁了脸面给她难堪,若是闹得大了,反倒传扬出去,明筝的立场更难。




晚庭春 第 74 章
第 74 章
明筝没说话, 展信看了两眼。
确是梁芷萦亲笔所书,没提找她是为什么, 只很深情地回忆了一番他们从前的“情谊”。
离开梁家后, 她没再过梁芷萦,昔年旧谊是有的,只是再没甚见面的必要。
过去那些日子, 梁芷萦待她也算和气, 梁老太太自私难缠,爱子如命, 梁霄行事莽撞幼稚, 冲动起来不计后果, 母子俩少不得给她受委屈, 梁芷萦常常私下里劝说, 要他们待她更好一点。她和梁霄婚后头一次争执, 便是梁芷萦劝和的,同为高门宗妇,她知道对方是个要脸面的人, 若非被什么事难住了, 实在没法子, 多半不会出此下策。
可她和梁家没关系了, 不管梁家多难, 多惨,她都不会动容, 连唏嘘都不会了。
那个家伤她辱她太深, 她不会再凑上去, 去给人做,走路子, 当牛做马。她过去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她不欠他们什么。
她展开第二张信纸看完了,面上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第三封信她没继续看。将桌上这一叠信纸和帖子推得远些,淡淡抬起头来,“替我烧了吧。”
明太太握住她手,“阿筝,是不是叫你想起不开心的那些事了?”
林氏亲把东西捡了下去,投在炭盆里烧成了灰。
明筝摇摇头,微笑道:“免着娘瞧见添堵,下回她再来,告诉她,别强求了。我不会见她,连一个字也不会与她说。为他们,过去八年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安如雪的陷害,梁霄对其的纵容,梁芷薇的恩将仇报……如果以前只是为着生活中的琐事失望难过,那么现在就只觉得可笑。
她余下的每一天都要幸福的过下去,那么宝贵的时光,为什么还要填在梁家这口泥潭里?
明太太连连点头,“你说的是。咱们又不欠他们,她这样咄咄逼人,哪里存了好心?不过……”
明筝知道她忌讳陆筠,闹起来,过去的夫家来纠缠,生怕陆筠多想,以为她和他们还有什么牵连。
明筝想到他,心里就品出一丝甜,眉头舒开,挽住母亲的手臂枕在明太太肩上,“不会的,娘您不用怕,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林氏掩嘴笑道:“瞧咱们阿筝的神色,就知道小两口感情很好。从进屋起就带着笑,一脸的喜气,可见侯爷回来,咱们阿筝是真高兴呢。”
说得明筝有点儿不自在,她一向正经,不大乱开玩笑,当着长辈的面被这样打趣,一时觉着有点窘,话音才落,就听外头一道男声,“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跟我也说说?”
抬眼就见明轸笑嘻嘻走进来,身边跟着葛氏。两人牵着手,帘子掀开葛氏才慌忙把明轸的手甩开了,惹得屋里都望着他们笑。
林氏道:“正说着侯爷回来,大伙儿都高兴呢,轸哥儿来了百景阁,爹跟大爷在陪侯爷说话儿吗?”
明轸虚扶着葛氏小心落座,才走到炕前抓了一把案上摆着的果点,边朝嘴里塞,边苦着脸抱怨,“爹跟侯爷俩,一个比一个脸板得难看,俩闷性子凑一块儿,只苦了陪在旁的大哥。爹的脾气您也知道,侯爷说起西北十城的战况,爹就感叹权力倾轧苦了百姓,这话叫人怎么接?爹抨击时事,说那些个权臣一个个吃着爵禄不干事,就差直言天子罪过,侯爷可是皇上外甥。我瞧气氛不对头,忙从里头溜了出来。还是娘这儿好,有吃有喝,还能陪嫂子三姐你们说话儿。”
他转头递块软糯糯的点心给葛氏,“你尝尝这个,好吃。”
明太太笑道:“是你三姐带过来的,宫里赏的雪糍丸子。”
又回身跟明筝抱怨,“你爹这些日子担心得睡不着,这人最是嘴硬,你知道的,当着侯爷,又不肯说个好听的,脸拉得老长,——你别怪他。”
明筝又怎么会不理解父亲的用心。陆筠身份比他高,手里有兵权,是个跺跺脚能叫四九城抖三抖的人物,明家再是底蕴在,家世也比不过他去,可明思海不愿叫他觉着,仗着势就能随意对待他闺女。
“我知道的,爹为侯爷暗中筹谋那些事,我与侯爷说了,侯爷很是感激。今儿来家,还是侯爷提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话题转到了明菀的婚事上头,明太太道:“过了年就要进门儿,日子早定好的,只是那大奶奶忽然有了,大夫瞧过,说怀的是俩,身子日渐沉重,不能理事,等到婚期,刚好离产期不远,生了下来,不免又调理身子,又是小一年儿,怕是莞儿一进门,就要替她嫂子接管着家里。这些日子没进宫,拘在我身边儿学瞧账本。”
明筝讶然:“我记着那家的奶奶,前年刚生过个闺女,这么快?”
她不过一句寻常感叹,明太太就多了心,沉下面容抚了抚她的手,“三丫头,你别急,这不就是缘分没到么,咱们原先瞧了多少大夫,可没一个说你是怀不了的,体寒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注意着温补总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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