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网游竞技

晚庭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赫连菲菲
她提足踏着那碎掉的玉,细细的玉屑嵌入鞋底。“您长在宛平,每十日才回来,有时忙着应酬,甚至多月不归家。我日日叫人在二门上候着,给您留着门,夜里有个风吹草动便惊醒,长日睡不安生,生怕是您来了,时刻准备着出迎……那时我待二爷,难道不是一片赤诚……”
她在他眼底看到惊愕,看到他软化下来又故作愤怒的表情,她唇边凝着笑,可那笑是那般冷。
“二爷,咱们这日子,冷在我即便如何无助您都视而不见,……冷在我无比难堪您却口不择言,冷在遇到任何事您首先想到不是商量而是瞒骗,冷在您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从来未曾予以半分尊重,冷在我永远一个人为这个家拼命而您却与外人一并站在那个指责我的对面……这么多年您和我……”
“够了!”梁霄握拳坐起,胡乱踩着鞋站起身来,“爷日日在外辛劳,回到家中要的是伺候不是唠叨。你这般满腹牢骚又与怨妇有何区别?说到底是你不想伺候罢了,我难道非在个死板女人床上吊死不成?争着抢着伺候爷的人有的是!”
他声音太大了,窗里窗外,她的狼狈无所遁形。
可出奇的,她并没有觉得十分伤心。他所有的反应和言语她都不觉奇怪。
这就是他。与她夫妻八年,口口声声说爱重她的他。
他一旦讲道理占了下风,一旦觉得理亏难堪,便一定这般胡搅蛮缠。
他拉开门走出去。
熏人的晚风从门厅直吹入帐内,拂起淡青色帐帘一角。
明筝抬手抹了下眼睛,一滴泪都没有。
她轻牵唇,露出一个苦笑。早知是这个结果,她从来不会抱有幻想。得不到温暖,便挺直脊梁,绝不俯就。
这世上,早就没什么能打败她,击垮她。
安如雪不能,那个孩子不能,梁霄也不能。
**
梁霄发泄一般,疯狂又残暴。安如雪护着肚子,嘴角早就落下细小的伤口。她哭得不能自已,不时泛酸欲呕。梁霄没了往日的耐心,他翻身坐起来,斥道:“哭什么?你也不情愿是不是?若念着那西夷蛮子,爷这就送你回去!”
她跪起来抱着他,“郎君在说什么,如雪心里只有您,只有您一个,您若不信,如雪唯有一死……唯有一死才能证明清白……郎君不要说这样的气话,如雪好害怕,若您也不要如雪了,天大地大,再也没有如雪的家……”
外头不知何时飘起雨丝,淅淅沥沥总没个安宁时候,屋中娇声浅唤,渐渐低了去。梁霄满腹纷乱被一声声哀求和剖白抚平。
他怀抱温顺如奶猫般的佳人,心中想道:“阿筝,你看见了吗……”
**
一夜嘈杂过后,清晨的承宁伯府归于平静。
梁霄凑上来道歉,说昨晚说了胡话,要明筝不要计较。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提那些不快。清早的膳食做得极佳,对坐无言各用了一盏碧粳粥。回事婆子们早侯在外面,明筝把梁霄送到门前,开始自己忙碌的一天。
梁家的帖子递到陆筠案前。
郭逊道:“昨儿才耍了那姓梁的,不知这回邀侯爷过府是憋着什么坏呢。如今他在军营带姘头同宿一事已盖不住,多半这几天就有处置,侯爷此时上门,惹一身腥怕不值当……”
陆筠瞥了眼帖子上那金灿灿的梁字,缓声道:“不必跟随,本侯自行前往。”
郭逊霎时怔住。
**
四月末,梁府家宴。
邀动了如今御前最得宠的三品卫指挥使嘉远候陆筠,梁家很是面上有光。
承宁伯梁少轻亲自作陪,四个儿子以梁霄为首分坐下首,末席另陪着梁芷萦的夫婿等人,陆筠着便服束玉冠,被众人簇拥着让到上位。
因是家宴,礼仪自然从简。隔着屏风,背后花厅里便是女眷。
梁芷薇满脸通红,坐听那边父亲正恭维着嘉远候,她事先得了消息,待会儿二哥梁霄和三哥梁震会为她安排一场“偶遇”。
能不能叫嘉远候瞧上自己,能不能顺利嫁入虢国公府,就在今晚。
她心砰砰乱跳,连饭都没心思吃。
那边牙板声起,伶人唱一曲“贺新郎”,灯残酒酣,宴已过半。
梁霄在后窗处露出半边脸,朝屋内打了个手势,梁芷薇脸色更红,站起身说要去更衣。
此刻明筝正站在内外院衔连的穿堂外甬道上,听前厅伺候的婆子向她回事。
“在角门抓住的人,手里还攥着纸包,里头东西早就用完了,只余点渣子,……因是姨娘的人,不知如何处置,好叫奶奶知道,先请个认得的人辨一辨是什么……”





晚庭春 第 26 章
第 26 章
明筝蹙眉。安如雪在伯府日浅,根基有限,手上不过零星几个从外带进来的婆子侍婢,都在她眼皮子地下掌管,若前院无人接引,根本翻不起浪来。
今日来客中,最打眼的便是嘉远侯,最出不得意外的也是嘉远侯。
此人刚回京中委以重任,上有太后时时关怀,下有百官无数双眼睛看顾,他在梁家赴宴一事,怕是早就传遍,若当真出了岔子,梁家根本担待不起。
梁老太太等人自诩圣眷正隆,可今朝早比不得贵妃在时。太后有意抬举她,句句不离明氏而非梁家……
思及此,明筝忙吩咐:“把人带到前头望春阁,即刻去寻二爷,请他过来。”
“不论如何,要把湄轩中茶水点心一应入口之物尽数换下来。着人守在外,便以贵客暂歇不宜叨扰为由,一个人都不要放入。”
她回过身来,目视那婆子,“尤其是四姑娘,盯好了,明白么?”
誉毁犹如丧命,未嫁女子冒不得这样的风险。前番那落水的杨姑娘,就是前车之鉴。梁芷薇是她亲手带大的女孩子,多年情分做不得假,她实在不想看到她步那杨姑娘后尘。
婆子快步离去,着手办差,明筝径直朝着望春阁去。
不远处的大厅传来阵阵丝竹之声,主宾席上落空,但宴上气氛仍是一派和乐。
梁芷薇身边伴着梁霄,侍婢护卫一应支开,此刻前院通往湄轩除他二人再无旁人。走廊空寂而幽暗,明明灭灭的灯色照着梁芷薇发烫的脸,她不是不知羞耻的姑娘,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该,可几番遇上嘉远侯,她早就芳心暗许情根深种,她想嫁给他,越早越好……做了嘉远侯夫人,她就是京城最令人艳羡的女人。况且,梁霄是她亲哥哥,她相信他不会害了自己。
“待会儿我进去,你在外不要吭声,等我借故出了来,你再去给侯爷奉茶。大大方方的,什么都不要怕,他要说什么做什么,顺着他就好……”
梁霄毕竟是个男人,吩咐姑娘家这种话,他也觉得稍窘,握拳凑唇咳了一声,含糊道:“听懂了吗?”
梁芷薇羞得抬不起头来,若此刻是嫂子教她这些,兴许她心里还有些着落。她不敢问,甚至不敢点头。
前头屋檐下挂着四盏橙红的灯,屋中有人说话,梁芷薇依稀辨出是三哥梁震,另一把声音清润,正是她心系之人……
梁霄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温热的风抚在耳畔,吹起腮边细小的绒发,梁芷薇才刚及笄,正是最活泼俏丽的年岁。大户人家的姑娘懂事早,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前路要怎么走下去。竞争对手太多,论家世背景,论容貌才情,她未必是最出众的,论交情更及不上刘郑等……要亲近嘉远侯,她几乎只余这么一条路。她得捷足先登,得先下手为强……
两颊越发燥热,适才为了壮胆她饮了两三盏酒,年轻姑娘不胜酒力,此刻眼眸含春颊染飞红,她有些忐忑的猜想着待会儿嘉远侯看见自己会是什么模样表情。
就在这时梁霄和梁震并肩走出来,前者给梁芷薇打个眼色然后提高音调道:“给侯爷奉茶。”
梁芷薇望见敞开的门内,左侧矮几上摆放的茶盏和烧滚的热水,她脚步虚浮地朝里走去。
门在背后阖上,发出令人心跳的吱呀声。
她抚了抚前襟,却按捺不住那心跳。前后珠帘、屏风,再朝里,等着她的便是嘉远侯……
她张了张嘴,想要低唤一声,由于太过紧张,却发不出声响。
陆筠背身负手立在一幅舆图前,烛台高挂,将内室照得很亮。鼻端嗅见一缕浓郁的脂粉香气,陆筠下意识蹙了眉头。
梁芷薇拨开珠帘,手里捧着的茶盘悠悠晃动,正欲凑近屏风,忽地伸来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梁芷薇正待惊呼,下一瞬嘴被捂住,她惊愕抬眼,被大力拖出了稍间。
从陆筠的角度,可以看出屏风后朦胧两个影子,窸窣声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缓步踱出来,屏风另一侧,牡丹绣花上溅了鲜明的水点,——茶泼了,奉茶的人被带走了。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过来。
舆图是诱他前来的饵。
明文悯历时二十余载编制的九州行舆志,手稿和拓印本都收在宫里。梁霄娶了明筝,说她陪嫁当中有幅明文悯手绘、外头未曾见过的二十七国海域图。
确实是海域图,可只是残卷,全图应是墙上这幅的四倍大小……
梁霄设下这局棋,难不成还想栽赃他?茶里动了手脚,药物催心,待他发了兽性,外头的人再闯入进来,便是人赃并获辩无可辩。忍气吞声应下这门婚事,虢国公府与承宁伯府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作为西疆主帅,他若出面为梁霄证言,皇上瞧他面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那件事多半轻轻揭过,梁家就能保得体面……
可又是谁,中途坏了他们的计划。
他记得那缕浓郁脂粉香里浅淡的药草味道。特别轻,特别淡,若非极熟悉那个气味,几乎分辨不出。
他拨开珠帘朝外走。门扉轻掩,一切人影皆不见了。
此时望春阁中,梁霄脸色发白,厉色望着明筝。
梁芷薇垂头抹泪,说不清是为丑事被撞破难堪,还是为着没能成功接近嘉远侯而难过。
“二爷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用姑娘家的清誉去换您官职得保?芷薇将来会怎么样,您有思量过半点吗?”
梁霄蹙眉怒道:“阿筝,平素房里的事都听你的就罢了,如今外头衙门的事你也要管?我保不住官职,难道你就面上有光?我梁霄倒了大霉,你能捞到什么好处不成?芷薇能怎么样?今晚伺候过嘉远侯,她就是嘉远侯的人,难道姓陆的敢不认账?”
明筝冷笑,侧过头来望着梁芷薇道:“所以呢,四妹也是这样想?”
梁芷薇双目通红,又窘又恨,她心里不是不怨明筝,只是碍于女儿家的身份,不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明筝如何看不明她眼里的情绪?她嫁入梁家那年,芷薇才七岁,她牵着她的小手,教她做针黹女红,教她弹琴写字,她自己没有孩子,梁芷薇就像她半个孩子。可此刻,那双本该澄明透彻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怼。
大抵觉得她多事,害了她这么一桩好姻缘。
“芷薇,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她抬手抚着姑娘的鬓发,察觉到姑娘的闪躲,她苦涩地笑了,“他若是肯负责任,你固然可以嫁给他,可他若不肯呢?他告到御前,说梁家栽赃陷害,皇上帮他,还是帮咱们呢?”
“退一万步,便是他肯,你们如愿成婚,他娶了你,你这样算计他,谋害他,他会善待你吗?他从来没喜欢你,甚至都不大认得你,你这般强行嫁给了他,来日你能保证他不会怨吗?他本是可以尚主的人,那么多贵女给他挑选,你能保证他没有心上人?”
“拆散了他的姻缘,你们的日子会安宁会长远吗?未婚失贞,未来你在虢国公府,要瞧人家的眼色生活吗?他们会如何轻视你,奚落你,你却百口莫辩,这些你都想过吗?”
梁芷薇明显没想到如此长远的事,她有些愣怔,侧过头瞥了眼梁霄,她是听从二哥的安排才做了这些,难道二哥没有为她的将来打算过吗?
一时之间,梁芷薇无比的茫然。明筝叹了声,抬手抹去她腮边的泪痕,“芷薇,你是承宁伯府的嫡姑娘,你该风风光光、清清白白的出嫁,一辈子干干净净,磊磊落落,你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在阳光下挺直腰杆快乐顺遂的活着,你会成为主母、宗妇,你会嫁给一个尊重你、爱护你的人。再怎么喜欢一个男人,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去接近,他会轻视你的。”
梁芷薇捂住脸,垂头靠在明筝肩上,低低的哭了。
梁霄口干舌燥,像被人打了个巴掌。明筝只是对着梁芷薇说话,并没有苛责他半句,可他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别扭极了,他如何不知,她这是指桑骂槐,在寒碜他。
明筝抚着芷薇的头发,低语几句,然后扬声吩咐人来,把梁芷薇送回后院。
望春阁中只余他们夫妻二人。
梁霄坐在椅上,讥诮地笑着,仰头盯视着明筝,“现在该训我了?”
明筝没有答话,火烛光动,她的脸半数在暗影之中,他瞧不清她的表情。
她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一个婆子被推搡进来,嘴被堵住,望见梁霄,急不可耐地发出唔唔声响。
婆子被人踢的跪下,门敞开着,月色淡然落在门前阶上,像镀了层银霜。
“刁奴何氏,私用禁药,谋害贵宾,按国律家法,皆不可轻饶。”明筝没有请梁霄示下,处置后宅仆役,是她本分,就算梁霄不肯也没用。
婆子抖动着,想扑过来向梁霄求饶,后者垂着头,冷笑听明筝继续发落。
“着——杖刑二十,即刻发卖。其主姨娘安氏,御下不严,犯属从罪,即日起禁足绿罗院四十九日。”
“你……”梁霄站起身,握拳想要为安如雪争辩。明筝转过头来,横眉冷笑,“二爷莫非觉得,嘉远侯即便知道自己被设计,也不会心怀怨怼加倍偿还?二爷甘愿以身犯险,我自是拦不住,可请您不要连累这一家老小,尤其是您盼着平安诞下的那个孩子……”
她不再理会他,处置完毕后,整了整袖子,踏着月色跨了出去。
转过回廊,明筝挺直的背脊松懈下来,她扶住廊柱停下来歇了好一会儿。瑗姿担忧上前,她摇摇头,示意无碍。
“奶奶的头疾又犯了吧?加紧忙完这摊事,回去用香药揉一揉……”
几步之遥处,月洞门竹枝后立着陆筠。
难怪熟悉那浅淡的药香……她何时患了头疾,紧不紧要……
明筝想起一事,正欲吩咐瑗姿,余光忽地瞥见地上印着一个颀长的影。
她下意识望去,略带疲倦的眼睛陡然对上一对幽深的眸子。
刹那韶光回顾,万物退却,她恍然看到昔年那少年关切望向自己的那双眼。




晚庭春 第 27 章
第 27 章
拨开纷纷扰扰那些记忆,明筝思绪回溯到自己及笄前,那个慌乱无措的夜里。
天际朦朦一团幽黯,昏昏沉沉之际,有人在耳边一声声唤她。
血液流失,又冷又饿,她撑不住,最终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再醒来时,伤势已经处理好,肩头披着他的衫,她垂眼看见自己肿如馒头般的脚踝,被他隔帕握在掌心。
宽大的手掌滚烫,指节修长,那温度透过轻薄的帕子传至肌肤,令她惊恐又羞不可抑。
她从来端庄自持,当即白着脸,用尽力气抽回细足。他抬起脸,沉声说:“伤口很深……”
眼泪迸出的一瞬,她扬起手掌,狠狠把他推开。
声名清誉,现在未来,她慌乱恐惧,百般无措……
当时未曾觉察,也未曾深思缘何他会出现在那里。
她顾着周全自己,连他的名姓也没有问起。
后来,再相遇是在宫中,她跪拜在墙后,垂下头只瞧得见他一片衣摆。妆花锦缎粼粼光色耀眼,她只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那时尚不知,当年遇见过的少年就是嘉远侯。
再后来,清元寺外擦身而过。…白桦庄滑坡的山下,他策马奔驰而来冲向那辆倾翻的马车。…其后是胡家大院的酒宴、郑国公府湖心亭风波、慈宁宫外夹道上初次正式见礼问安、临溪亭外廊桥上一前一后的别扭相送、门檐下躲雨说好递帖子上门他定然赴邀…然后直到今天。
她心底一直猜疑着的那个问题。
在这一瞬仿佛就要揭开答案。
她从来不敢朝那个方向去想,此刻心底贸然跃上的那个念头让她整个人都被慑住。
不可能——
她愕然又抬起眼朝他方向望去。
清风明月,细竹斜影,那个人倏然不见,仿佛从没来过,从未出现。
瑗姿见明筝望着月洞门发怔,不免问道,“奶奶,可是忘了什么?四姑娘已经送回梧桐苑,您是担心……?”
“没什么。”她摇摇头,闭眼按下那些荒唐可怕的念头,“走吧。”
**
绿罗院内,安如雪震惊地望着闯入而来的婆子,院落小库房和何嬷嬷的屋子被翻个底朝天,没人理会她,没人告诉她究竟为什么,她扶着梨菽的手,见那些人带着搜出来的东西步行至院中央。
梨菽睁大眼睛质问:“你们这是干什么?眼里可还有主子?惊扰了姨娘,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担得起吗?”
打头的赵嬷嬷闻言笑了笑,领着人行半礼说见过姨娘,“对不住,姨娘别惊慌,老奴等奉命搜查秦妈妈的屋子,如今证据已经有了,特来告奉姨娘。”
又道:“别怪老奴没教过梨菽姑娘,这偌大伯府里,主子都住在各院正房,姑娘小心说话,免在外头贻笑大方。知道的,自然知道只是做奴婢的糊涂蒙昧罢了,可若是不熟识的,还以为咱们伯府里头向来这么没规矩没尊卑,家里主子奴才乱成了一辈。”
“你……你什么意思?”梨菽还待再辩,被安如雪攥住衣角制止。
月色下,身穿淡色襦裙的女人柔美如仙,她峨眉浅蹙露出几分不舒服的神态,声音却是和婉温柔,“赵妈妈辛苦,您素是奶奶身边最得力的,奉命办事,拿问证据,我不敢多问。只是何妈妈自我幼时便一直看顾陪伴在侧,突然犯事,我不论身为她家主子姑娘,还是身为这院里的姨娘,想来都有权利问一句……”
赵嬷嬷含笑福了福身,“姨娘说得是,在这绿罗院里,自是什么都听您的。姨娘伺候世子劳苦功高,又即将诞育二房头一个孩子,素日奶奶常教诲,命大伙儿要敬重姨娘。既姨娘见问,老奴自是不能含糊。”
她挥手命身后婆子们把搜出来的瓶瓶罐罐拿给安如雪瞧,“这秦氏心术不正,常日鼓捣些见不得人的淫药,更胆大妄为,意图用在贵客身上,若给她得逞,咱们整个儿伯府怕是都要葬送她手里头。姨娘冰清玉洁,必然不知这其中脏污龌龊。快把这些东西拿开,别恶心着姨娘!”
安如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那些东西,哪里就全是不正经的了?可她没法辩驳,为正身份,连一个字都不能说。
求情无路,明筝这是要活活憋死她不成?
梨菽见是为此,不免凑前与之争论,“便有什么,也是奉了二爷之命,你们若要问罪,该先问过二爷!”
“姑娘此言差矣。”赵嬷嬷肃容沉声道,“二爷是主,我等是奴,奴顺主愿,天经地义。可姨娘除却是伺候的奴婢,更是二爷亲密的枕边人。若不能在大事上劝谏向善,只能享乐嬉戏,那与外头花楼戏馆逢场作戏的粉头何异?”
她眼皮一掀,眸光如电,盯视着安如雪,“姨娘就在这院子好好想想今日的事,这些日子,不必四处去了。”
她挥挥手,便见一人捧着把大锁上前来。
赵嬷嬷不顾梨菽的震怒和安如雪的惊惶,扬声喝道:“奉二奶奶命,姨娘安氏有过,禁足七七之数。”
安如雪双目泛红,扶着梨菽的手,“不,我要见奶奶,与她解释清楚。我要见二爷,我不可以禁足……”分明和他相约好,过些日子要从西边接了她老娘兄弟来家,她被禁足在院中,他们可怎么办?
她被人死死拖住,制住她步子且护着她不叫她扑跌。
赵嬷嬷冷笑一声,“主母治理内宅,二爷插不上手,姨娘还是安心休养,莫把这么副好嗓子给喊坏了。”
**
明净堂南边稍间,桌上一字排开各种膏霜,药粉,花露,一个通医理的妇人红着脸一一鉴别着这些东西。
“这多是……助兴之物……,这是点春膏,长期搽用,那处色泽便、便粉淡娇嫩……,今日纸包里的药粉,效用不算厉害,若在酒后服用,会更添兴致……”
每个字都令人难堪。
明筝支颐闭目,心想,这就是梁霄喜欢的东西。
她喉腔泛起一重重的恶心,翻江倒海。
无法想象,她那个儒雅俊逸的丈夫,关起门来,如何与别的女人调笑,又如何用上这些东西。
赵嬷嬷道:“凭着安氏院儿里搜来这些东西,狐媚淫逸的罪名跑不了,身为妾侍,用下三滥的手段笼络二爷,伤损二爷贵体,老太太若是知道,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奶奶罚禁足,怕是太轻,等孩子落地,还是斟酌看看,是发卖是处死,是送往家庙还是挪到庄子上去,这等品行败坏心术不正之人,没的坏了咱们承宁伯府声名。”
明筝摆摆手,命人把东西收下去。她心里很清楚,今晚一切皆是梁霄授意,与安如雪关系不大。便是安氏常年用着这些,也不过为讨梁霄的喜欢。
他不愿被她知道自己的另一面。所以今晚的事瞒着她,哪怕梁震知道,梁芷薇知道,安如雪也知道,都不愿给她透露半点。
1...89101112...5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