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郎的童养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朕微萌
他艰忍而无奈地对阿宝说道:
“阿宝,你知道吗?我后悔了,后悔让你阿母将你带到龟兹抚养长大。”
“嗯?”
九郎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由不得阿宝不奇怪。她转过身来用大大的灰中带蓝的眸子疑惑的盯着九郎。
谁知九郎却傲娇的把脸侧向了另一边,摆出他要欣赏这旭日东升的样子。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他道。
然后阿宝就更觉奇怪了。
突然,阿宝发现他两边衣袖上的颜色有些不一样,一边深一些,一边浅一些。
九郎昨夜匆忙起身穿的是一袭青衣,不管是沾了水,还是沾了血,都会颜色加深。
不过阿宝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是血浸过后的样子。
“你受伤了?”阿宝小心问。
九郎略带委屈道:
“全身都是伤,反正阿宝也不在意,就让它伤着好了……”
阿宝望天,天没变啊,为什么气质高华的太子少师谢九郎他就变了呢?
不远处,终于恢复一些体力的黑鬃马瘸着腿重新站立起来,蓬松的马尾甩呀甩,表示‘它也不知道呀’?
谢九郎的童养媳 46.第四十六章
自汉以后, 随着士族的兴起和繁盛,在整个社会的中上层阶级一度重文轻武。
所谓‘赳赳武夫’不过是没有书读的贫寒庶民, 或者低等落魄士族为了搏个前程的无奈之举。
真正的贵族子弟他们推崇的是像孙叔敖和管夷吾那样的出生高贵不凡,少读书, 长大后心中藏经纬,辅助天子内修国政, 外图霸业的盛服先生。
即便生在动荡的乱世,即便不得不走上战场, 也当做琅琊诸葛亮和庐江孙瑜那样雅量高致,以智谋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儒将……
特别是到了前朝, 士族子弟更被要求要像鹿一样的优雅和文弱,你若是长的五大三粗,再像殷铁三那样一拳能打死一头狼, 不好意思你就会被冠上一个低俗粗鲁的称号。
就算是出身不凡, 只要被冠上这样一个称号, 品评自然就不好, 朝廷中的官位, 但凡是前途光明或者名声清贵待遇好的,基本上跟你无缘了……
所以这个时候的士族子弟基本上都是不习武艺, 出门坐马车,走路要人扶,穿着打扮比女子更考究, 长相也不女子更俊秀, 再加之嗜酒和食用五石散, 体质嘛,也比女子好不了多少……
九郎前世也是这种典型的士族子弟,直到后来因为政事的繁多棘手彻底拖垮了身子,再加之慢*性*毒*药的侵蚀,很快就亡故了。其实他当时身体若是再好一些,在查出小雅皇后的问题后,及时让御医根治,未必不能再多活些年岁……
所以这一世,即便他不能像那些‘赳赳武夫’般舞刀弄枪,但也跟着清虚真人学了些道家强身健体的拳法。故而阿宝才会在第一次撞进他怀中时,发现这人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清瘦,虽然没有壮汉虬扎的肌肉块儿,但也算精实。
这一天,明明早上还是霞光万丈,可是一过午后,天就变了,不仅太阳躲进云层里,整个天空都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墨,黑沉得令人窒息 。
过了申时一刻,温度慢慢降至呼气结冰的程度,今年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才终于姗姗来迟……
一直等待着别人救援的九郎和阿宝只得躲进一个小山坳里,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早已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若非那瘸腿的黑鬃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九郎认为阿宝大概会连人带马一块儿抱。
此时她就像根藤蔓似的紧紧地缠绕着他,哆哆嗦嗦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好……好冷……”阿宝磕巴道。
九郎把脸也贴在阿宝脸上,也哆哆嗦嗦道:
“不……不冷……”
不过到底冷不冷,苍狂的大雪和凛冽的北风时时刻刻无不在告诉你,什么叫做的冷?还可以有多冷?
九郎胳膊上的箭伤已经被阿宝用裙摆上的布料‘结结实实’地胡乱包扎起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庆幸,庆幸他这一辈子的身体比上辈子强多了。
否则像昨夜被折腾了一夜,受了箭伤,后又被摔下马,然后再被阿宝磕了后脑勺,他早该不省人事了。然后等待他俩的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狼吃。
还有这小山坳还是他抱着阿宝找到的呢……
不过九郎还是太看的起自己了,从小金尊玉贵的身体,即便是比前世康健许多,但也比不上真正风里来雨里去饱受磨砺的谢史和大石头。
这不,在阿宝彻底昏迷后不久,九郎也光荣的失去了意识。
两个人缠成了一个人,头挨着头,脸对着脸,就像庶民家草棚里蜷成一团的两只狗。
俗称,冻成狗。
谢史和大石头后半夜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这副造型。若再晚上个把时辰,估计装进棺材里的也是这副造型。
谢史和大石头直到现在才找到他们还要得益于阿宝精湛的马术,以及她那一跑起来就完全不管方向的毛病。
他们竟是往西南方向跑六百多里,几乎进了大荒原扎尔木。
昨夜,谢史是在天快亮时,被赫连祁的府兵用车轮战逼得不得不仓皇逃遁的时候才发现他家郎主已经被阿宝拐走的。
反正他是这样认为的。
他家郎主是谢氏最重要的嫡子,是黎太子的少师,就凭这些赫连祁是万万不敢伤他性命的。他只要好好呆在院子里,等到天一亮援军赶到的时候,也就重获自由,还是从前如站云端的高华名士。
谁知他家郎主竟然脑子发热带着阿宝,或者被阿宝带着,玩了一出苦命鸳鸯的‘私奔’戏码。
郎主不怕混乱之中反被人给误宰了么?白白丢了性命。
知道这个消息的谢史当时脑子‘轰’的一声响,整张脸一下子全白了,胸前背心,以及脑门上全是冷汗。
在这偏远的北方小城晃惚城里还没有人能够伤到他性命的,可若是郎主出了意外,做为贴身随从的他来个全家皆灭都不够抵罪的。
洛阳城里有个传说。传说‘王家十郎是人间风流种,谢家九郎是天上真谪仙。’
直到在扎尔木荒原里找到缠得比蛇紧的九郎和阿宝的时候,谢史差点当场给他家郎主竖个大拇指。
他家郎主哪里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沾凡人之欲的‘真谪仙’?
他家郎主一般不风流,一旦风流起来命都可以不要。
这才叫真风流。
哪里是为了爱人吃点土都不干的王十郎能够比得上的?
这天夜里,被救回去的九郎和阿宝至始至终都缠在一块儿,分都分不开,最后只得同安置在一张暖榻上由巫医诊治。
中间九郎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次,看了看阿宝的小脸,唇勾了勾,搂得更紧了,更分不开了。
最后还是最先恢复过来的阿宝自个儿用喝牛乳吃羊肉养出的一把子力气挣脱了九郎的怀抱。
不过,小姑子的小脸难得一见的红了,眼神有些躲闪,动作也莫名扭捏……
作为情场老手的大石头,当时心里咯噔一声脆响,默念了声‘完了’。
这是少女开了情窍的节奏。
大石头突然有一种自己看护多年的小白菜怕是要被别家的猪给拱了的恐慌感……
莫名的,他就和旁边谢九郎的随从谢史突然对了几眼。
谢史看着大石头那张又黑又冷的脸,努努嘴:咋地?都这样了,你家阿宝不嫁我家郎主还能嫁谁去?
大石头眸色加深,鼻子喷气:我家阿宝可是在开化的西域长大,没有你们汉人小姑子的保守认死理,抱就抱了,缠就缠了,过段时间就忘了,谁说就得把自己搭进去了?
谢史皮笑肉不笑:可是你家阿宝红鸾星动,由不得你……
大石头捏起沙包大的拳头:小白脸要打一架吗?
谢史乐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打就打,请问你打得过么 ?
大石头:……
所以,大石头vs谢史:谢史wins。
大旭皇宫,宣文殿。
御前太监赵贯手里拿着一封加急文书,提着袍角,跑得满脸红胀如紫。
旭皇夏侯詹放下手里的螺钿漆器茶具,锋利的眉微微蹙了蹙。
“圣上,从凉州发回来的急报。” 赵贯走到近处,跪在夏侯詹的御案前。
夏侯詹声音浑厚威严:
“直接报来。”
“奴才遵命。” 赵贯打开急报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用自己的语言组织道:
“凉州刺史尚蒙大人急报说,从龟兹而来的使团和太子少师谢大人在晃惚城借宿时,遭遇晃惚城城主赫连祁勾结一些胡地流民抢劫残害,期间谢少师和龟兹郡主受重伤,龟兹送往汉地的财物损失十之二三,乐人舞姬、手工艺人、传道的僧人等死伤过半……现下西凉驻军已经进入晃惚城,杀胡人两百余人,活捉晃惚城主赫连祁囚于狱室,还请圣人裁决。”
夏侯詹听后呼吸顿重,尔后右臂猛的一挥,满桌的奏折和茶具都被扫落一地。
赵贯浑身一抖,瞬间双臂前伸跪趴在地。
夏侯詹气道:“国之叛贼比之异族土匪还要可恶。说什么‘以胡治胡’,端的是狼子野心。”
其实晃惚城主赫连祁并非汉人,而是世代聚居胡地的一支贵族,因为素来与当地汉人交往甚密,在北地颇有些声望。
大旭建国后不久,北地与胡人交接之处素来混乱,当时的北军中侯桓珩建议,用在胡汉皆有些声望的赫连氏来做当地长官,以胡治胡,反而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些年,晃惚城由一个小部落变成了近两万人口的中等城池,不得不说桓珩当时的建议是极好的。
如今出了这种事,只能说是人心易变,或者说赫连氏过去太会伪装做戏。
可是现在的旭皇夏侯詹却想通过这件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然后重处。
恒家和庚家还有崔家,三大家族向来同气连枝,皆有族中子弟在朝廷中官居要职。
这些年,旭皇夏侯詹被这些传统大士族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次事件恰好便是个敲山震虎的契机……
旭皇夏侯詹神情激动得在宣文殿中打转。过了好久才想起还趴在地上的御前太监赵贯,然后温和道:
“赵贯起来罢。”
赵贯起来后揉着膝盖小心翼翼的提醒夏侯詹道:
“龟兹郡主和谢少师都受了重伤,这事是否要先告知瑞王爷和谢家?”
夏侯詹猛然转身,笑了:
“赵贯说的对极,是得先告诉王弟和谢家,特别是谢家说的越严重越好。”
说完又微微沉吟:
“就是不知道当年的小阿宝现在长成什么样了?记得小时候跟阿贝倒是极像的,不知道如今还有几分相像?”
谢九郎的童养媳 47.第四十七章
其实, 凉州刺史尚蒙和晃惚城主赫连祁本身就不对付,发往洛阳的急报自然也是尽可能的往严重里说。
然后又经过旭皇夏侯詹别有用心的夸张渲染一番, 等到九郎和阿宝在晃惚城遇袭的消息传遍洛阳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九郎被赫连祁虐待至性命垂危, 而阿宝就更惨了,失了清白不说, 还被胡人当作婢仆使唤……
其中又有谁在推波助澜,出于什么目的竟是不得而知。
这不是旭皇夏侯詹的初衷, 或者说他不知道事情会误传成如今这般程度。
谢家自然是愤怒至极,扬言要与赫连氏不死不休, 就连赫连祁当初的引荐人桓珩亦要向其讨要说法。
瑞王夏侯息父子一个气得病倒在床,一个跑进皇宫中,在皇帝面前又是掀桌子, 又是哭得仿佛当年起事时老父母在后方轰逝般伤心。
毕竟对于瑞王夏侯息而言, 他的闺女还没到家呢, 就被人故意污了名声, 想当初他写的那一长串的女婿人选, 如今要怎么办?
总之,这一次皇帝和士族之间的博弈各有胜负。
而远在凉州,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理的九郎和阿宝,自然不知道洛阳城里因为他们一时间起了多少风云。
很快,他们便在凉州刺史尚蒙的府中迎来了这一年的春节。
这是阿宝十年后第一次在汉地过新年, 挂灯笼、熬糖瓜、剪窗花……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既新奇又莫名亲切。
不过十来日, 阿宝便和尚蒙家的一众小辈们混熟了, 收获了各种珠钗首饰和襦裙若干,还得了尚蒙幼子的一套月牙白的男装,再加上一顶白狐皮做的帽子,腰间挂着块婴儿手掌大的狮子纹玉佩,这一身走出去,阿宝终于体验了一把九郎当初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阿宝的五官轮廓本身就比寻常汉人要深邃精致些,肌肤雪白,身形又高挑,脊背挺直,几尺绑胸布再遮遮曲线,冬天又穿得厚,一副勋贵小郎君的扮相简直可以和闻名大旭的‘洛阳双姝’王十郎和夏侯嘉贝媲美。
更何况阿宝自小喜欢骑马弄鞭,比之洛阳的门阀子弟更多了几分爽朗……
总之自从阿宝误打误撞的穿了回男装,她发现刺史府的女郎们更喜欢她了,她冲她们一笑,她们都能面红耳热了去……
她和尚蒙家的幼子出门,街上的少女们跟在他们后面一路,扔香帕,送香囊的无数,就连捏个面人,买串糖葫芦,做生意的老妪老叟们不仅不收她钱,还关心她吃的好不好……
刺史府外每天都有很多小姑子的‘顺道路过’,因为人多了,卖梅枝,卖针线胭脂的小货郎们也都到这里来摆摊……
明明都是同一张脸,阿宝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是女子的时候,大家的对她的态度冷冰冰甚至偶有嘲讽,可当她是‘男子’的时候,用酒肆老板娘的说法,就是小姑子想要被‘他’抱在怀里宠,妇人们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宠……
只能说这是一个绝色美女不稀罕,却独爱美少年的时代。
只要是美少年,管你德行好不好,只要够美就行了,美即真理。
对此,阿宝心中常饱含着愤愤,然这种接近于恶趣味般的女扮男装却被她玩儿上了瘾。
特别是她自认为她成功地抢走了太子少师谢九郎的风头,那些小姑子都爱她不爱九郎了,竟有一种‘大仇得报’或者‘一雪前耻’的畅快感……
每次经过九郎身边时,她还故意抬起小下巴,‘哼’一声,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那傲娇样儿和洛阳城里的夏侯嘉贝如出一辙,惹得九郎手心发痒,恨不得把她抱过去,放趴在膝上,揍她屁*股。
有一天,两封从洛阳发出来的急件送进了凉州刺史府。
一封是皇帝对晃惚城主赫连祁的处决圣旨,一封是瑞王夏侯息对他闺女的担忧和关心。
特别是瑞王夏侯息写给刺史尚蒙的私人信件更是洋洋洒洒,足有五页银光纸那么多。
其大意是:我闺女到底怎么样啊?有没有被人欺负啊?你可要给我好好虐下赫连祁那厮,那厮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的闺女都敢动。还有你要伺候好我闺女,等着我来领……
然而这段时间正被阿宝连累得连门都快要不敢出的尚蒙,看过之后只觉得憋闷得胸口发痛,取来鼠须笔愤而急书:令媛极好,常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白话的意思就是:你闺女好的不能再好了,好得都快作上天了……
因为阿宝最近时常女扮男装出门‘勾搭’小姑子美妇人,然后很快整个凉州城都知道刺史家来了位如妖似魅的绝美少年,有些当地的望族,以及稍有底气的家庭纷纷遣人上门,要给美少年阿宝做媒,然后把美少年阿宝弄到他们家给他们家的女郎做夫君……
反正这个时代,只要少年足够美,今后无论是做官还是交际那都是无往不利的。
美少年他有前途啊,更何况还是能够住进刺史家,并被待之以上宾的美少年,其出身能差到哪儿去?
最近被各种打探,各种托付,各种想要通过他来给美少年阿宝做亲的刺史尚蒙只要一出门就会被骚扰的不厌其烦,很多人还是相交多年的老面孔,呵斥不得,应付不得……
可是尚蒙能说,‘你们都上当受骗了,那美少年就是女扮男装的西贝货’?
肯定不能,他要是这样说了,下次阿宝出门继续‘招摇撞骗’的时候能被人当场给活撕了……
更何况,真要有这样一位美少年,他家还有好几号没有出嫁的女郎呢,近水楼台先得月,能轮得到别人?
总之,尚蒙对上阿宝,有一种想死的颓败感。
最后,险些崩溃的尚蒙找上了博学有辩才的少师谢九郎,九郎找到了阿宝,道出刺史尚蒙这一段时间的为难,谁知阿宝不仅不反思悔改,反而在短暂的沉思过后,好不要脸的来了句:
“这么多人都看上我了呀?看上了就看上了呗,通通都打包带走,反正我不是在洛阳还有个龙凤胎的阿弟么?都说我俩长得像,那就通通说给阿弟。”
说完,阿宝还满意的点点头,表示这个主意实在不错。
九郎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心里想着‘你阿弟有多傲娇,多别扭,你知道么?你这么坑他,他知道么?’
总之,就在阿宝的胡闹中,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除夕。
谢九郎的童养媳 48.第四十八章
凉州是西北商埠重镇, 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称, 同时也是军事重地,在凉州, 过除夕一般有两大件事。
第一大件事是整个西凉驻军将在这一天举行大傩之礼,以达到耀兵示武的目的。
其仪式是, 步兵在南方布阵,骑兵在北方布阵。步兵阵中分别展示‘函箱’、‘鱼鳞’、‘四门’等十余门阵法, 各种兵器周回转易,有飞龙腾蛇之变。
布阵毕, 南北两军皆鸣鼓角,然后北军遣骑将六人往南方阵中挑战,步兵迎战。三次过后, 若北军不能破阵便算南军胜。若能成功破阵, 便算北军胜。胜了的那一方将一整年在输的那一方面前趾高气扬……
第二件大事便是除旧布新和驱邪避厉。
除旧布新指的是在吃过年饭后将炊具丢弃, 并在窗户上贴上‘神燕’和‘宜春’的剪纸。
驱邪避厉则是在住宅的四角各埋一块石头, 取镇宅之意。
等到了晚上, 则要准备好消夜果儿,男女老幼共聚一堂, 饮酒,投壶,下棋, 弹琴, 举杯共舞……直到过了午夜子时, 方才散去。
这夜,阿宝曾有两项绝技震惊整个刺史府,一是投壶,百发百中,谁跟她比那就是找虐。二是下棋,棋技烂得无与伦比,简直和闻名天下的臭棋篓子瑞王夏侯息一脉相承,谁跟她下,那也是找虐……
大概是尚蒙家的一众小辈们被阿宝实在虐得惨无人道,后半夜不仅不散,反而吟诗作赋、谈古论今的虐起她来。
这是名士谢九郎的主场啊,阿宝自然又到了‘明明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到一起我就不知道它是个啥’的时候。
再加之尚家三娘所奏的靡靡之言实乃催眠利器,后半夜她几乎是趴在独(卖)领(弄)风骚的谢九郎的膝盖上,睡得口水横流……
于是就出现了,九郎一边之乎者也的清谈玄谈,一边不忘时不时地回头拿着手巾给阿宝擦擦嘴角……
那神情既嫌弃又无奈,随意中还带着本该如此的自然。
那情形宛若老父亲身边带着一个小智障。
最后人人都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绝非纯正的革命友谊,它有猫腻……
突然,琴音高亢局促,‘锵锵’几声吓得阿宝的小脑袋突然从九郎的膝盖上滑落,差一点就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了。
得亏九郎反应快,顺手一捞,堪堪捞住阿宝的半边脸蛋儿……
“嗯……怎么了?”
阿宝嘟着嘴,半睁开迷蒙的睡眼,又长又密的黑睫在九郎的手心处扫啊扫,扫得九郎的心肝儿颤动个不止。
“醒了?”九郎的声音低哑中带着丝丝不稳。
阿宝就着九郎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里面清澈地倒映着另一个小小的九郎,既不说她醒了,也不说她不醒。
九郎看着看着,突然整个人都散发出融融春意来,他温文尔雅的笑笑,然后身子稍侧,另一只手也补了上来,也放在抬着阿宝脸颊的那只手的下面。
动作别扭归别扭,由九郎做来,无端让人赏心悦目。
更何况那个被九郎捧在手心里的阿宝,脸上有淡淡的绯色,一身月牙白的小郎君广袖长袍,头顶白玉冠,因为过年,还在额间贴了个红梅花钿,雍容中带着媚色,矜贵里又不失纯真,如美玉无瑕,如瑶台下殿被人偶然撞见的走失了仙家贵子……
这副模样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周遭一群年轻小辈,也俱都衔着笑意看着不知道到底醒还是未醒的阿宝。
其实阿宝早就醒过来了,只是又被九郎高华的气质和温柔给迷惑了,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没人知道,她的小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着呢。
若在内室,若是身边没有旁人,她怕她会扑上去,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九郎也是在等着她去扑的……
在广阔的大漠长大的儿女,喜欢谁,从不藏着捏着,直接扑上去就好,不是你扑我,就是我扑你……
阿宝总觉得她会是个很会扑的人……
可是在顶级门阀中长大的九郎却和阿宝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想起了夏桀为妹喜造的以象牙为长廊,以美玉做台阶的‘倾宫’;想起了商纣王为妲己修建可引来神仙聚会的鹿台;想起了汉武帝幼时在永巷说的那句“若得阿娇为妻,必以金屋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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