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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郎的童养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朕微萌
殷铁三说着说着就哑了声,史翁的脸也越来越黑,比黑炭还黑。
名闻天下的清虚真人现下的确就在南疆,而且在苍梧郡的谢家旁支。
清虚真人乃谢家九郎的忘年交,这一次比九郎还要先一步到达苍梧那是为了郎主的病情。建业城中尚书府家的老祖宗病了都请不动的人,殷铁三竟然痴望他给这来历不明的异族娃娃看病,简直痴心妄想,滑了天下之大稽。
殷铁三也知道他是在做梦,可是却希望这梦能做下去……
众所周知殷铁三是个孤儿,因为天生神力才被郎主招入玄衣骑卫中的。可是没有人一开始就是个孤儿……
十年前关中大早,殷家没落,后又遭受了疫情,存者十之一二。殷铁三的妹妹就死在其怀里,死时年纪虚不过五岁。
所以一开始银铁三才会对娃娃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今时今日他再不能接受娃娃就这么在他的怀里没了。
“此去三百里,一匹千里良驹一夜也就到了……”
“到了又如何?到了,那清虚真人便会给娃娃治病么?就算治了,就一定能治好么?清虚真人说是真人可也到底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史翁又气又急,抓着殷铁三坚实的胳膊,恨不得将其一顿军棍伺候。
“再说了,你可忘了当初郎主的训诫?”
当初,九郎曾嘱咐,凡跟着他南下的部曲私兵皆不可显于人前,更不能暴露他们在十万大山中所做之事。违者,以性命交代。
今日,殷铁三竟要带着娃娃去往苍梧郡中找那走到哪儿都不乏前呼后拥的清虚真人。他是生怕他不被人注意到吗?
更何况他身上那股子沙场武将的彪悍血腥味儿,有见识的人闻都能闻得出来……
他还想回来吗?
他是想死吗?
“史老你不懂,我殷老三从来了无牵挂,如今……如今……”
殷老三狠狠抹了把脸,身体一侧便摆脱了史翁的抓拽,转眼便咕咕囔囔地走进了娃娃的那间矮屋。走时的背影伟岸又孤独。
那夜,殷铁三跟玄衣骑卫中的每一位兄弟都喝一杯酒,一个拥抱,相约来世还做兄弟。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去以命换命的,而且那命还不一定换的回来。
那夜,大山中的霜雾格外的厚重,没有星星,更看不见月亮,娃娃蜷缩在殷铁三的怀里温暖得像是回到了她早已经忘了的阿姆的孕床。
次日,当第一缕暖阳穿透雾霭扫在苍梧郡古老巍峨的城墙上时,守城的士卒刚刚哈欠连天地打开城门。
城门外驰来一匹神驹,四蹄翻飞,长鬃飞扬。马上一位玄衣黑壮的汉子,铁臂一晃,留下个镂刻着谢氏族徽的牌子,转眼已不见踪影。
九郎将手里的狼毫一放,长眉微蹙:
“怎么了,谁还能欺负你不成?”
“你有……有最喜欢的人了,以后就……就不喜欢我……我了。”
阿宝真真是伤心到了极点,仿佛天都塌了。
九郎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掏出手巾扔在阿宝的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嫌弃。阿宝小胖手一接,又是抹眼睛又是耸鼻涕的糟蹋个彻底,到底是对得起他的这番嫌弃。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好了再说。”
阿宝认真地想了想,一边抽泣,一边道:
“嘤……你不让我拿那个粉色的小鹿玉枕,因为那个是你正妻送给你的,你最喜欢她不喜欢我,所以不给我……嘤嘤……”
九郎更加莫名其妙了,疑惑道:
“正妻?哪来的什么正妻?还最喜欢?”
阿宝一愣,又重重的‘哼’了声,然后上前拽住九郎的袖子,大有一种你不老实交代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那个庚……庚就是你的正妻,是你最喜欢的人。”
终于听明白阿宝在说什么的九郎,突然释然一笑,然后躬下身来正对着阿宝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道:
“那个庚不会是我的正妻,更不是我最喜欢的人。”
“真的吗?可是那个瘦高老叟是这样说的。你不能因为我小就哄骗我。”阿宝的哭声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但九郎的话还是让她有些不放心。
九郎无奈地揉揉她的小脑瓜子,只好接着道:
“我从不骗人,叟会那么说是因为叟弄错了,人有时候难免会出错的嘛。”
阿宝蓝眸子转了转,算是暂时相信了九郎的话。很快她又带着莫名的雀跃问到九郎:
“你没有正妻,也没有最喜欢的人,那你最喜欢的就是我了,对不对?”





谢九郎的童养媳 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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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低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全然没有往常的灵动活泛。
九郎又道:
“阿宝也是有父母的, 阿宝的父母也和全天下的父母一样, 他们爱阿宝甚深。”
阿宝终于抬起头来, 一扫先前的困倦,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无比的清亮又懵懂。
这让九郎突然有一种‘他怕是想多了, 阿宝大概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不懂’的错觉。
钝重地胸口轻了轻,周遭那让人无法忍受的凝重也消散几分。
九郎飞快道:
“阿宝的母亲来找阿宝了, 以后阿宝将要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
九郎终于说出了他最终想要说出的话, 却不曾想并没有引起预期的波澜,反而只有他和阿宝长时间的相对无言。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 阿宝终于小声的,闷闷地问了一句:
“那你呢?”
九郎干巴巴道:
“我自然也要和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
阿宝用她那小小的脑袋很努力的想了想,整个人向前移了移,一只手抓着九郎的衣袖一角:
“那……就是以后你和我都不再生活在一起了吗?”
九郎无声地点了下头。
“可是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阿宝放在九郎衣袖上的手已经由抓改拽。
九郎反手捞起她的一双小胖手, 捧在手心宛若珍宝。
他道: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生活在自己家中,阿宝以前是不小心迷了路,所以才暂时不得已才和九郎生活在一起。”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呢?”仿佛憋了太久,阿宝的眼泪和鼻涕倏然间齐齐落下,污了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九郎心头一悸,赶紧将她抱过来,掏出手巾小心翼翼地为其擦拭, 然后道:
“若是有机会, 九郎会去看望阿宝的, 或者等阿宝长大了,阿宝自己来找九郎怎么样?就像好友之间互相拜访那样……”
话虽如此,可是九郎却知道他大概是没有那个‘机会’的,而长大后的阿宝谁知道会是怎么样呢?还会不会记得他,记得这段并不算好的经历?
“真的吗?”
阿宝的脸望得高高的,娇俏的鼻头刚好抵着九郎微微颔首的下巴。
九郎用他的下巴爱怜地蹭了蹭她,肯定道:
“真的。”
可是阿宝‘真的’没想到一切都来的那么快……
次日一早,阿宝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已经凉透。
婢女说郎君有事外出,让阿宝不要等他。
午后,远在南郊外马场的殷铁三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和一个瘦弱的叫做大石头的男孩从偏门进了栖梧院。
大石头留在了阿宝身边,别扭着并不敢上前,只远远的跟着阿宝。殷铁三却去了一间不为人知的暗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刀。
那刀裹在粗布里,暗哑的色泽,道口似钝,并未开刃,仅凭肉眼是绝对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的。
此刀正是当初被剿杀的那批山匪的匪首所持,算得上是把稀世宝刀。
九郎对宝刀并没有什么兴趣,当初留着这刀不过想要在找到那个叫做谢大石的马奴后送给对方做见面礼。
在九郎的前世,在天下大乱,士族被胡人残害得只得慷慨就死或者忍辱偷生的时候,苍梧谢家马奴谢大石之名却在整个西南之地如雷贯耳。
他领着一群由奴仆和家将临时组成的乌合之众不仅救出了被胡人劫走的谢家女眷,还一刀抹了当时一个胡人小头目的脖子。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谢大石不仅从了军,还在南疆王刘峪的手下从马前卒做到了让整个北方胡人唯一不敢正面对敌的‘鬼将军’。
鬼将军,擅长以少胜多,以弱敌强,用兵奇诡,神出鬼没让人不可捉摸,因而得名。
此人算得上是汉人中的一代豪杰,为乱世之下南方汉人的保存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这一世,九郎是真的想要找到他,慕其才华,赏其忠肝义胆,并不因他的马奴身份心怀半分轻视。
可是他暗下里只差将整个苍梧谢家掘地三尺,始终都不曾找到一个叫做谢大石的马奴。
如今,九郎大概也要不得不离开这里,既然还是找不到,那便只得放弃。
而曾经的玄衣骑卫殷铁三现在要跟着阿宝去往万里之外的西域龟兹,这一去便是一生一世,从此再不归故乡。武将爱刀,九郎便将这刀送给他,算是全一场主仆之情。
这夜灯火昏黄时,阿宝果然没有等回九郎。
直到她在迷糊中被人抱上了马车 ,出了城,在一个叫做‘行复坡’的地方见到了一队又高又大的骆驼。
一个身形高挑,面容明艳的女子,将她抱上了正中间装饰最豪华的那匹白骆驼,还要与她共乘一骑。
阿宝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她,虽说不出有多亲切,但她说她是阿宝的母亲,阿宝是相信的。
她说她是来带阿宝回家的,阿宝也愿意跟她走,因为九郎说过每一个人都要回自己的家,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
可是阿宝不愿意就这样走,在一个黑漆麻乎的夜里,在她等了九郎一天,还没有跟九郎道别的时候……
奴婢说九郎外出有事。
九郎时常外出有事,但无论多晚他总会回来的,有时已是半夜,有时甚至到第二日凌晨。
今夜九郎也会回来的,他只是还没有赶到……
阿宝又哭又闹地不愿意走。
阿宝等啊等……
等到驼队里时不时的有其他长相、穿着均怪异的人来到她们的白骆驼前,和她的母亲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等到殷铁三出马来哄她,说再不走就不能在天亮之前赶到一个叫做‘鹿儿敢’的小镇,那里的赤汤鹿肉微辣细腻,吃一次想三年;等到她的母亲,那个叫做帛英的龟兹皇室宗室女说真的不能再等……




谢九郎的童养媳 92.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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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在这边。”
小厮大叫一声, 尔后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娃娃的鼻子下方试探……
慢慢的他长吁一口气, 白净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
“怎么样?人还好吧?”沙月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在确定娃娃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以后,她又突然‘呀’了一声,哭丧着脸道:
“刚刚敛秋见湖边无人, 怕阿宝已被珏小郎君带回‘褚玉院’, 这会儿估计人已经快到那边了。可是阿宝明明还在这里, 敛秋却去讨要,这……这要是那边计较起来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那瘦薄的双肩已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手捂着唇, 仿似怕极了。大小适宜的黑眸半含着秋水,泛起淡淡的红……
那模样说不出的欲语还羞,楚楚可怜。
清秀小厮并不敢怎样看她, 只垂了眼, 柔声安慰道:
“敛秋向来持重聪颖, 就算以为阿宝已在褚玉院中,也不会贸贸然便去要人的。她定有什么周全之法。不过以防万一, 我现下便过去一趟,若有什么事, 我是郎君的贴身近伺, 他人总能看在郎君的面子上亦给我几分方便, 也能搪塞过去。”
听此, 沙月脸上的愁容瞬间云开雾散,直对着清秀小厮连连鞠躬。
小厮后面的那句话才是她的目的,才是她真正想要听到的呀。
“不过……”
小厮语气陡转,沙月刚刚才浮上面的浅淡笑意瞬间凝固,心下忐忑不休。
小厮见了,反而会心一笑,别样俊美温雅。
沙月看得为之一愣,从耳根处悄然生出几许红晕,这次倒是真的欲语还羞了。
“虽说这孩子福泽深厚,现下无伤性命,然毕竟也不过幼龄娇弱之躯,在这深冬时节落了水,又晾了这么一会儿,还请沙月姐姐先带了阿宝回去,找巫医过来瞧瞧,恐受了湿寒,遭致病灶,在郎君面前也不好交代。”
“是是是。”
沙月连连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尔后,两人便各自离开了。
这时,从一条逼仄小径的转弯处传来几声衣料拂过衰草的‘沙沙’声,一个高挑的身影又重新走了出来。
那人望着沙月抱着阿宝离去的方向神色莫测,竟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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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褚玉院去的敛秋最终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九郎的贴身小厮也没有因为九郎的关系,得了方便随意搪塞过去。
因为落了水的珏小郎君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另外同去的两个半大少年亦被罚跪在院中,他们的父亲谢元意,一身油腻脂粉气,醉醺醺地提串白玉葫芦,对其一会打,一会骂……
秉性耿直的苍梧谢家嫡长子谢之显,焦急地在儿子的屋外转圈 ,探着头却又不敢进去 。屋内她的妻子正对着这个最小的儿子那张烧红的小脸,一边哭,一边骂屋外的谢之显……
总之敛秋和清秀小厮俱被‘留了下来’,据说同样落了水的罪魁祸首,那个正倚在沙月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的阿宝必然也逃不过为她的‘以下犯上’付出代价。
这种情况下,阿宝的仅有低热、精气虚损,便更加让人不可饶恕了。
“阿宝还好?”
送走贵客,沐浴更衣之后,九郎抿了一口随从递上来的热汤,随口问道。
随从垂眼默了默,据实回答道:
“据说落了水,受了些寒气,已看过巫医,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下了。”
“下去吧。”
九郎揉揉额,一副倦容,转身往榻边行去。
他坐在榻上,随手捞起一本昨夜还没有看完的古籍,半响,竟一句话也读不进去。
身边空荡荡、冷冰冰的,没有那个小小的让他又是嫌弃又是温暖的小身体。那么胖,那么圆,那么软,又那么炙热。
她总是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过来。一旦他有所反应,又迅速弹离开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然后等到他沉睡以后,又悄无声息的贴过来……
他很是怀疑,她把他当作了她爹。
可是他却是生不出这么大个闺女的。
总而言之,九郎对她的情感及其复杂,复杂到写不出来,说不明白,想起来都头疼……
九郎也懒得去想。
可是今夜,娃娃那胖乎乎的小脸总是出现在这泛黄的古籍书页上。
又大又圆的灵动双眼,比汉人长而密的黑睫,挺俏的鼻梁,樱红的唇,一颦一笑都生动入画。
最后出现了娃娃苦着脸,哭兮兮的模样,委屈到九郎的心坎里……
“罢了,且去看看她。”
九郎无奈一声叹息,翻身下床,取了云雁紫貂斗篷,咚咚下楼。
等到他到了阿宝所在的小厢房的时候,躺在睡榻上的阿宝正和沙月无声对峙着。
阿宝瞪着沙月,眼神里写满了委屈和倔强。时不时悄悄动着的小胳膊小腿,显示了她不安在床的决心。
沙月瞪着阿宝,神色严肃认真,明摆着的不认同。
“阿宝怎么样了?”
九郎的声音突然在这静谧的屋内响起,一如白水涧溪般,极润,极清。
沙月身子猛地一抖,迅速转过去,躬身一福:
“郎……郎君?”
躺在榻上的阿宝却是眸子一闪,亮晶晶地看着九郎欣长挺拔的身影步步临近。
时人常说琅琊王家十郎双目灿灿,灼灼似午之骄阳,不可视也。
此时此刻,九郎却觉得娃娃望向他的目光却是另一种极端。它像揽入了满天的星辰,像全月之皎皎,它不激烈炽热,却柔亮清幽,又皓洁,又迷蒙。眸光如水,一波一波荡过来的时候,任人不舍离去……
“阿宝可有什么不适?”九郎又问了一遍。




谢九郎的童养媳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你看到这一章证明亲购买比例不足百分之五十哦) 身形比寻常女子要稍微高挑一些, 骨骼却纤细,遗传了汉人的柔和雅。
唯一不同的就是,胸前和臀后实在饱满坚实,远远不像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子。
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上点缀着小指头大小的珍珠,从胸前一直垂到腰下。
大红色的及膝长裙服帖得宛若第二层肌肤,半边窄袖,半边裸露,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的凝白……
别人看了会怎么想,九郎不想知道。
反正他此时此刻却是莫明的恼怒,想走过去,拿条厚实毯子遮盖起来,然后找个温暖隐秘之处, 再掀开来细细欣赏……
呸,九郎在心中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然后默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同谓之玄。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
“阿宝, 来见过大旭国的太子少师——谢少师。”帛英发话了。
阿宝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双目炯炯地望着一身青色道袍,头发高束,手里还捏着个白玉柄的浮尘的谢九郎。
嗯, 这是位清瘦俊美却没有半分烟火气的‘仙人’, 和现在在雀离大寺讲经的国师罗什几乎有得一拼。
不过……
阿宝黛眉微蹙, 小嘴张了张,淡淡的疑惑后,便朝着九郎的方向躬身福了一福。
礼行得怪模怪样,果真是个没怎么受过约束的。
可是九郎的心突然间哇凉哇凉的,这一路来受过的苦、遭过的累通通都像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压得他几欲直不起腰。
她不记得他了。
阿宝把谢九郎给忘了。
“阿宝,谢少师远道而来,明日起由你带着谢少师在王城里好好转一转,让谢少师也了解了解我们龟兹的风土民情……”
“可以让石头哥哥也一道去吗?”
……
帛英和阿宝还在商议着什么,不过九郎都没有去听。
九郎的心中一直反复在想‘五六岁的小娃娃你指望她能记得多少?能有一个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印象,能有片刻的疑惑或迟疑都实属正常……是他太过苛责了……不能怪她没良心……’
夜里,谢史扛着一大筐子的银鳞花来到了九郎下榻的驿馆。
九郎随手取来一朵,花身硕大而肥,通体银白色,叶子却很小,也少,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九郎还闻了一下,没有什么香味,反而隐隐散着淡臭。
“把它送……”九郎话说到一半又突然顿住,然后将手里的银鳞花扔了回去,语气淡然道:
“花开不败、盐渍不软是吧?那就用火烧。”
“谢史把它们都烧了。”说完,九郎大袖一甩,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施施然往内室中走去。
谢史低头“是”了一声,望着那满筐子的银鳞花脸上难掩不舍之意。
不知道今夏会有多少龟滋的少男少女在成亲时,少了一样聘礼……
他还想带一朵回洛阳,给家中的阿妹呢……
现在却只能都烧了。
那夜,九郎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阿宝还是一个五六岁大的胖娃娃模样。她抱着他的腿,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对他说道:
“你要等我长大,我长大了要做你的童养媳。”
他没有应她,只是心里在想,即然都已经长大了哪里还叫做什么童养媳。
“你答应我。”阿宝嘶吼着。她那大嗓门果真名不虚传,震得他从耳朵到心肺俱都止不住地颤抖。
“你答应我……”
阿宝越来越崩溃,他看着心疼,却不敢应她,他怕他做不到。
他对阿宝有情却非男女之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喜欢上长大后的阿宝,他更不确定阿宝长大后是否还是会喜欢他,像男女一样的喜欢,而不是因为他是谢家九郎,能给她不亚于帝王一般的珍馐美肴,一个奢华贵重的安乐窝……
可是阿宝哭得太伤心了,小小的人儿抽搐得像一只跟丢了群,又被群狼环伺的小羔羊。
他终于不忍,捧起她脏兮兮的小胖脸,温柔回应:
“阿宝,我答应你。”
阿宝瞪圆了大大的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尔后大笑出声地扑进他的怀里,见牙不见眼。
他抱着她胖嘟嘟的小身子,轻柔地,很是珍视。可是抱着抱着怀里的身子就变了样,变高了,有的地方更鼓,有的地方更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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