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看泉听风
“我们是崔家的人,哪家这么大胆,敢拦崔家的车?”城门口一名貌似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车头,扯着嗓子喊道,“你们里面是谁吗?是我们国舅爷崔家的三夫人!”
“三夫人?”另一同样坐在车头的管事,听罢冷笑一声,“崔府大夫人现在好端端的在宫里陪着崔太后呢?哪里又来个三夫人?”崔家能称得上的夫人的,仅崔振之妻一人而已,余下女眷极少身有诰命,“崔家怎么样?崔家就不讲理吗?明明是我们先到的,凭什么要我们让行?”崔家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外戚而已,哪里比得上他们高家?不过这句话那人是不会说出口的。
“你——”崔家的家仆恼怒之下,卷起袖子就要同那人动手。
高家的管事眉眼不抬,几个身强力壮的部曲往他前面一档,就吓得崔氏的家仆抖了几下。高家本是军功起家,家中的部曲,都是他们精心训练的私兵,崔家的那些家仆哪里比得上。
城门口的守门的甲士头都大了,一个是崔家、一个高家,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你看!”同伴突然撞了撞他肩惊喜的说道。
“什么?”甲士茫然的问。
“你傻啊,快看前面啊!”甲士顺着同伴的指向望去,只见城门口不远处停着一队车队,一眼望去,足足有七八辆犊车,周围护卫着起码百名劲装彪悍的骑士,为首的一辆犊车有四匹健壮的牛犊牵着,整个车体都刷了一层清漆,垂下的幔帐虽是深色,但也可以清楚的看出是锦缎,甲士顿时来了精神,“你等着,我去问问。”这架势不是皇亲贵戚,也是士族豪门啊,等闲人哪敢用四匹牛犊驾车?更别说身边的护卫全是骑士了。
同伴点头,甲士的一溜烟的跑至车队旁,也不敢上前,只对着一名离犊车最远处的一名侍卫拱手道:“不知哪位贵人在此?”
“我们是齐国公府的。”那侍卫简单的说。
齐国公府!甲士更来精神了,“车中是齐国公,还是府上女眷?”
那侍卫冷冷瞪着甲士,甲士问话一出,也知自己失言了,忙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看你多嘴!”又点头哈腰的对侍卫连声道:“小的不敢让贵人等候,贵人快请!”崔家、高家都不是士族,寒门给士族让行,名正言顺。再说看这车队的架势,也知晓车上乘坐的绝非普通人。不像那两辆骡车,嘴上口口声声说着是家里的夫人、娘子,若真是崔家的夫人、高家的娘子出行,怎么可能去坐骡车呢?
那侍卫望向阿景,阿景不敢擅自做主,让烟微禀了陆希。
车里点了安神香,陆希在春暄的按摩下昏昏欲睡,听得烟微的回报,她想了想才道:“那就先过去吧。”不用看车外的情形,陆希就知道自己算是被这几个守城的甲士利用了,但陆家不会主动挑事,可守门的甲士都上前亲迎了,她也不会示弱,这可不是低调的时候。在这个时代,寒门庶族给士族让路天经地义,哪怕那寒门如今正喧嚣赫赫,而士族已经败落了,而他们陆家如今还没败落呢,放眼建康,能和他们家做对的还真没几个。
阿景得了陆希的允许,示意甲士前面领路,驾着车往城门口驶去。
城门口甲士的同伴接到暗号,连忙气的同崔家、高家的管事道,“两位管事,有贵人亲至,麻烦让行!”
那高家的管事看到缓慢驶来的车队,一声不响的示意车夫移开犊车,他是待惯建康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仗着高家的权势作福作威,什么时候需要避让。
而崔家管事犹自不休的叫嚷道:“什么贵人,要我们崔家的人让行——”
“啪!”一条粗长的鞭子狠狠的将他抽下了车头,巡城的军士怒喝道:“何人如此张狂,敢堵城头,扰乱众人出行!”
那管事被一鞭子抽下车头,半天没回缓过气来。
一旁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的嘲笑,他们两家这么一堵,耽搁了不少人进出城门,要不是看着两人是豪门仆役,早有人抱怨了。这军士的一鞭子,让大家心头大爽。在建康纨绔有,可嚣张的纨绔还真少见,建康是什么地方?随便一块招牌砸下来,说不定就是个皇亲国戚、高门显贵的地方!想要横行霸道,还要掂量看看家里到底达没达到这个水平!
阿景照着陆希的吩咐,先让人将一张公文递给巡城的军士,那军士不认字,却认得文公上那个印章,他示意手下的军士将城门大开,朝陆希的车厢行了一个军礼,恭敬道,“参见县主!县主请——”
陆希当然不会回应那军士,不过阿景还是趁着同军士交接公文,递了一个小银锞子给军士。用银子打赏,是大娘子的习惯,据说大娘子从小就喜欢用银子打赏下人,为此老夫人还特地让人给大娘子做了各式的银锞子。阿景心中暗忖,不愧是陆家大娘子,出手大方,随便的打赏就用银子。
那军士会意的收下,送走陆希的车队后,先让高家通行后,方让崔家的骡车入内。
“你给我记住!”崔家的管事色厉内荏的丢了一句话后,匆匆钻进骡车,下令车夫赶快离去。
军士不屑的哂笑一声,转身又去巡逻了。守门的甲士不敢得罪崔家,他却不怕,他本身就是高大少君手下的军士。
“五叔,之前那车队上坐的是县主?”高家的骡车传出少女娇柔的声音,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秀美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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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16赵王宴会
车厢中,高严揭开了食盒盖子,六碟精致可口的素食整齐的摆放在食盒中,上面还罩了一层保暖的芦花毯,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小酌怡情、大饮伤身”高严嘴角止不住扬起。
陆家的万松寺曾收留了一名身世可怜的妇人,那妇人无旁的手艺,就做了一手极为精致可口的素食,而万松寺离陆家温泉别庄也近,那别庄除了种了一片桃林外,各处种满了各色菜蔬瓜果,陆家冬季每日的蔬果都是温泉别庄供应的。
高严因小时候的一些事,最不喜的就是吃瓜果菜蔬,平时饮食非大鱼大肉咽不下饭,旁人对他饮食习性早已习以为常,唯有陆希总是叨念着,不许他多吃荤菜,每次同他一起进食,非让他吃些菜蔬才罢休,后来高严在陆希的纠正下也渐渐的好歹肯进些素食了。
万松寺的素斋是高严以前夸过的,也是他唯一肯多吃点的素食,陆希后来也就养成了习惯,每次去万松寺,回来总会给他带些素斋回来。高严没想到自己一走快两年,皎皎还没忘了这小习惯。他也懒得让人把斋菜取出,直接舀了一双食著挟起里面的菜就往嘴里丢。
一旁的侍童看的目瞪口呆,他何曾见过郎君如此无礼的举动了?除了那些不讲究的人家,有哪家郎君、娘子会直接用食著进食?
高严见侍从错愕的表情,想起他当初在雪地捡到皎皎的时候,她不过才三岁,就跟玉捏的娃娃似地,粉团团似地小手里还握着比她手更大的石头,一下一下砸着他农庄的大门。等他从屋里走出来,就见她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瞅着他,一声不吭,小手小脚上全是磨破的伤痕,他心一下子软了。
等他抱着她回家后,才发现小丫头除了知道自己叫皎皎,家里有祖母、父亲外,其余一概不知,平时起更是连衣服都穿不好,可把自己折腾的够呛。偏吃饭的时候,一双食著使得相当顺溜,也正是这个缘故,他当时只当这丫头是某个富户丢失的小娘子,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当时农庄上,旁人都怕他惧他,唯独这小丫头整天跟在自己身后,阿兄、阿兄的唤着,自己凶她,她也不走。他气急吼她,她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要哭不哭的瞅着自己,直到自己心软又让她跟着了,她才会破涕为笑的重新拉住他的衣摆,糯糯的叫着阿兄。那时候高严就想,干脆他就不给她找亲身父母,反正能弄丢自己儿女的父母也不是什么好父母,他养她一辈子好了,让她一辈子叫自己阿兄,永远跟自己在一起。
等陆家找上门来,他在知道她有何等显赫的出身,而他的人生也因为救了她,而彻底的改变,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异想天开,堂堂齐国公府的嫡长女怎么和他这种五毒俱全的人在一起?可真正到了陆家后,他才知道那个一直软软叫他阿兄的小娃娃,处境是何等艰难,令人忌讳前朝皇室后裔的身份、恶毒的公主继母,疼惜的她的大母身体又不好;真正可以教导她的亲姑姑常年在外游历;先生宠她,可平时大部分时间不是忙着公事,就是专心修道……
“郎君——”侍童小心翼翼的打断了高严的回想,“赵王府到了。”
高严淡淡的扫了那侍从一眼,侍童打了一个寒噤,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了。高严手下食著不停,快速的将食盒中的素斋吃个精光,连菜汤都被他喝得一滴不剩,高严嘴角一弯,若是皎皎在,定要说喝菜汤如何对身体不好了,这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高二少郎君。”赵王府的管事站在犊车前,殷勤的迎着高严,心里暗暗奇怪,怎么还有高家人会坐犊车来。高家以军功起家,家中弟子无一不从武,除非是天气不允许,不然出门一样是骑马,绝少见乘坐犊车的。
“二哥。”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一名俊秀文雅、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翻身下马,惊讶的望着自己二哥,“你今天怎么乘犊车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高严神情已经变成一如既往的冷峻,哪怕是见到自己的弟弟,也没有丝毫的缓和,王府管事躬身迎两人入大厅。
大厅内已经一派欢声笑语,大厅正座一名身材硕壮的中年男子,正在十几名美姬的簇拥下喝酒,赵王是先帝的堂叔。此人辈分颇高,年纪却和今上相当,先帝微寒之时,得赵王之父庇护,赵王父亲早亡,先帝登基之后,就册封其为赵王,对其恩宠有加。此人在朝中并无实权,封邑也是虚领,甚至不需要他去其领地,但不可否认,先帝和当今圣上,对其都恩宠有加,每年宫中赏赐无数。
赵王生平有三好——好财、好色、好酒,故赵王府几乎十天半个月就要举办一次酒宴,每次都会邀请不少官职不高不低的官员赴宴。不过此人生性豪爽,又远离朝政,同朝中官员们,关系都不错。这次临近元旦,高威和高严长兄高囧事务繁忙,脱不开身来,就让高严带着五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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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哈哈——我们的小将军来了!”高严刚踏入大厅,就听到赵王豪迈的笑声。
“赵王。”高严朝赵王行军礼,大宋君臣关系较前朝要相对严谨许多,但除了朝堂之上,身为臣子即使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行大礼。
“哈哈哈,不用多礼,来人!给二郎君看座!”赵王举杯,同时示意美姬给高严满上,“来,本王先敬你一杯!”说着他一口气喝完杯中美酒。
高严也不推却,等美姬斟满酒有,也仰头一饮而尽,同时想起了皎皎那种字条,不由莞尔。
“好!不愧是虎门将子!”赵王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看他亢奋的模样,就知他已经喝多了。
高团目瞪口呆的望着二哥同赵王在几息间,喝下了三大碗酒,心中直打鼓,这个喝法二哥会不会马上醉了?要是喝醉了,出丑了怎么办?二哥第一次来赵王的宴会,要是在这里大发酒疯,那就出大丑了!须知之前就有一位年少入仕的寒门少年,就因在赵王宴会出丑而羞愤自尽呢!不过又见高严喝下三杯酒后,依旧神色自若,而赵王又同其他人闲聊起来,才稍稍放松。
“咚咚——”皮鼓声响起,数名身着雄装的美丽少女,随着皮鼓声起舞,手中各舀了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这是赵王府上最出名的剑舞——《剑器》。赵王生性豪爽,府中舞姬跳得也不是那些娇柔宛转的舞曲,基本都是健舞,这《剑器》正是赵王最得意之作,此舞一出,众人连说笑声都压低了,专注着欣赏着这曲剑舞。
“啧啧,这柳大娘舞技越发的出众了。”
大家指着大厅正中,一名身礀如柳、形如疾风的美丽女子说道。
“不过王爷也是好功夫,然能教调出柳大娘这等舞姬。”旁人赞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一人貌似对王府之事极精通,捻须道,“这柳大娘十岁初入王府之时,王爷听其莺声呖呖,便让曲师教她唱曲,教调了足足一年,这柳大娘都唱不出一个好调,气得王爷直嚷浪费了一副好嗓子。凑巧那时元澈先生在场,只看了柳大娘一眼,便道此女虽听似莺声呖呖,实则嗓音虚浮,绝非唱曲之料,倒是其身礀如柳,若能好好教调,说不定将来又是一上官大娘。”上官大娘在二十年前,是前梁出名的剑舞姬。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纷纷夸道,“元澈先生慧眼品人,绝无看错。”
“哼!就看清了一舞姬而已,有什么好夸的!”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响起,“他也只会看看这些舞姬罢了!”
众人听了脸色顿时一变,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高严都抬眼顺着发音处望去,只见末座一名青年男子正满脸不屑望着厅中诸人。
“又是想惹赵王注意的人!”大家见惯不惯的移开了视线。
那人却不顾同伴的阻拦,蓦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赵王,“殿下,剑乃百兵之君,古之君子所佩,乃上阵杀敌之用,焉能被这些贱婢玷污!”
此人话音刚落,厅中歌舞顿时一寂,舞姬中除了柳大娘外,全部停下了舞步,战战兢兢的望着赵王。
赵王睁开了朦胧的醉眼,“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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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17礼物
武直得意洋洋接过赵王亲赐的美酒,豪爽的一口干完,那爽朗的做派,更得赵王喜欢,直接安排他坐在自己下方。厅中诸人见赵王对武直青睐有加,也开始奉承他起来。
赵王举办这种宴会,请来的人官职大多都不高,很多还是白身,就指着哪天赵王看上了自己,抬举自己入仕。武直舞了一回剑舞,就能让赵王看中,他们自然不服气,城府浅些的,一个个沉着脸,鄙夷着武直,他这样同舞姬献媚有和区别?有些却不以为意的上前,给他敬酒,恭维他剑术高超。
武直几杯黄汤下肚,就有些飘飘然了,果然自己早该来这里了!拼命结巴一个过气的老女人有什么意思!武直想起陆止今天下午同自己说的话,怒气就从心头涌起,除了长相他有哪点比不上文瓒?凭什么他就可以去当陆琉的门生,他只能当个门!门算什么东西?好听点叫宾,不好听就是奴,难道他堂堂大宋官员,还要给他们陆家干活不成?他郁闷之下,干脆策马跑到了城里喝酒解愁,却正好遇上一故人,见他无事就拉着他来赵王府了。
宴会越来越气氛热烈,这回上来的舞姬也不跳剑器了,一个个身着白衣,长袖飘曳生礀,如白云上下翻飞,那些舞姬衣着素雅,可头上却戴满了珠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两相对比,更显妖艳妩媚,尤其那些舞姬秋波频顾,眉角眉梢媚态,让人色授魂与,不少人已经冲动的搂住了身边的美姬,武直怀中也搂了一个赵王刚赐下的美姬。
宴会中,唯二与众不同的就是高严和高团,高团是苦着脸坐下二哥下方,身体一直不同声色的往二哥身边靠,以躲避几次欲贴上来的美姬。高严身边的美姬倒是没动,而是乖乖的捧着茶盏,给高严倒茶水。高二少君风礀的确世间罕见,可他的名声也不敢让她轻举妄动,美姬偷偷的抬眼瞄了高严一眼,注意到他那双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美姬手一颤,手中的茶盏差点落地。
“走吧。”高严对高团说,已经和赵王叙旧过了,他对接下来的曲目不感兴趣。
“好!”可怜的高团已经被美姬们调戏的小脸涨得通红,但怎么都摆脱不了那一双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而高严不过只说了两个字,众人都乖乖的放开了高团,高团脸一下子黑了,为什么大哥如此、二哥也能如此,她们就欺负他一个!
“高二少君,我敬你一杯!”武直突然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高严身边,举了一杯酒。
高严目光都没有看武直一眼,只对赵王拱了拱手,“王爷,时辰不早了,严家中尚有事,暂先告辞。”
“这么早就走了?”赵王嘴上说的惋惜,倒也没有留高严,高严身份不同,又是少年,脸皮薄些也无可厚非。
武直见高严丝毫没理会自己,他冷笑数声:“早就听闻高二少君,风礀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来元澈先生几个亲传弟子,倒是各个都是风华绝代,清微观主和陆大娘子果然好眼光!”
说来也巧,陆琉目前收的三个寒门弟子中,除了高严,余下两位都是陆止推荐的,这三人也的确都是少年俊杰,所以大家都戏称陆家人都有一双慧眼。但武直这个场合,提起陆止和陆希,分明不怀好意。陆止是女冠,有些风流韵事也无碍,陆希到底是还未出嫁的小娘子,大宋对女孩子名声没那么严苛的要求,可婚前就和一个未婚男子传出什么韵事,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何况高严还是寒门弟子。
武直说话声音不大,可听见的人也不少,大家都不是傻子,听他这句话,就知道他应该是在陆清微面前吃过亏,不然不会这么挑衅,可他们想不通他又怎么牵扯到安邑县主了,要不是武直说起,众人都快忘了,陆元澈除了阳城县主外,还有一个长女。
武直没见过陆希,原本对陆希也没什么想法,可今天陆希一走,陆止就提出要推荐他去当陆琉的门,思及舞剑之时,他隐隐听到陆希和陆止说起“阿兄”、“高严”之类的话,他就认定是陆希认为他不及高严,才让陆止不要推荐他去当陆琉的门生。今日一见高严,他就觉得此人和文瓒一样,除了容貌一无是处,个性还那么高傲,他心里当然不服,不就是凭借容貌上位嘛!
高团脸色一变,时至今日,敢在他们兄弟面前嚣张的人,还真不多见。倒是高严不怒,反而微微一笑:“连先皇都说,在先生身边,如珠玉在侧,我们这些徒弟,如果不长得好些,岂不是污了先生的眼睛?”
大家一听笑了,“珠玉在侧”是先帝夸陆琉的话,先帝年轻时也是相貌堂堂的好男儿,人近中年依然英礀不减,可自从见过当时尚不满十岁的陆琉后,就对陆琉之父陆说叹道,“每见阿琉,便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而当今圣上也曾对近臣戏言,“孟子赞子都,吾却道:‘不知元澈之姣者,无目者也。’”
“二少君,你若是还污了元澈先生眼,那吾等都不敢凑到元澈先生面前了。”一人笑着附和。
高严朝着众人拱手道:“严尚有事,先行一步,诸位慢慢享用。”高严官位不高,但出身不凡,又是少年英雄,众人见他如此谦虚,大为受用,一个个上前笑着同他告辞。
武直还想说什么,却被同伴狠狠的拉住,压低声音,“你还想不想要前途,真要和陆家对上不成!”
武直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酒意一下子清醒了,原本对陆家的怨气,也因为这一句话给消散了!他真是晕头了!陆家虽目前远不如前梁时那么权倾天下,可也是如今大宋的第一世家,吴郡陆氏自先汉起就是累世官宦的江南大族,承传千年,历经数朝不倒,历代高官名士辈出,素以“经史之学与诗文风流兼美”著称,陆家历任当家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文坛领袖,这等清贵显赫家族,想要弄死他还不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思及此,武直脸色有些发白,心虚的环顾四周,旁人都一副谈笑风生,似乎都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胡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在同伴的劝慰下,乖乖的坐回原位,继续陪着赵王喝酒。
“二哥,这武直太过分了!”高团等出了赵王府后,才缀缀道,“这人是什么来路?我一定要给他好看……”高团为自家二哥义愤填膺了半天,才注意高严压根没理他,径直上了犊车,高团不理会侍从牵来的马匹,跟着高严一起上了犊车,可怜兮兮的眨着凤眸对高严说,“二哥,外面冷。”
面对高团必杀卖萌技,高严压根没有给与任何回应,他一上犊车,侍从就奉上了一个木匣,高严尚未打开木匣,高团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蔷薇香味,当高严打开木匣的时候,高团差点被一阵珠光宝气闪晕眼,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这木匣似乎分了三层,第一层摆放了一套做功极为精细的金镶珠玉首饰,其中一对金凤耳珰最惹人注意,那金凤是累丝工艺,整只金凤不过拇指大小,却制作的精致之极,金凤眉眼、华羽都纤毫毕现,层层叠叠的金丝渀佛云雾般,下方还各缀了一粒大小一致、足有龙眼大小的珍珠。
高团惊叹,他平时嘴甜乖巧,很得嫡母喜爱,也曾见过母亲不少首饰,能比得上这套的寥寥无几。
高严指着那对耳珰道:“以次充好,你们以为找个巧匠,就能看不出来了吗?”他又将一对金镶玉镯子丢到侍从面前,“难道让你们找一只羊脂玉镯就这么困难?”
那对金镶玉镯,大部分都是毫无瑕疵的羊脂玉琢成,只有首尾处镶嵌了一条金龙,金龙双目和口尾衔接处,还嵌了三颗红宝石,一对手镯,一共有四颗小红宝、两颗稍大红宝,大小各一致不说,那色泽也完全无差,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六道星芒,可以看出这六颗宝石肯定是出自同一块宝石。高团心中暗忖,光是这副耳珰、这对手镯,就抵得上继母所有珍藏了,可二哥似乎还不满意。
“郎君恕罪!”侍从跪在了高严面前,郎君要他们找极品羊脂玉做成玉镯,可极品的羊脂玉何等的难寻,更别说玉镯要求的玉料大,要寻那么一大块极品籽料是何等的艰难。就算寻来了,做成玉镯,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玉不琢不成器,但这不适合用在和田玉极品籽料上,极品籽料是上天赐予苍生最珍贵的礼物,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都不需要任何打磨,哪怕是最挑剔的巧匠,都舍不得在上琢一个小孔,基本都用包金裹起来做个玉佩。他还记得陆大娘曾惋惜过自己手上那只手镯,说可惜了一块好料,但侍从也不敢为自己辩解,没做好就是没做好。要是辩解,他下场会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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