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看泉听风
“你着急什么,还不快坐下!”宇文豪呵斥女儿道,丝毫顾及女儿已经是太妃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长进?这宇文太妃是他最小的庶女,性子暴躁易怒,非常不得宇文豪喜欢,他最喜爱的是自己嫡长女。
他嫡长女和陆皇后是差不多时间入宫的,入宫就被册封为贵妃,聪颖大方、姿容出众,深受先帝宠爱,只可惜一直没有身孕,后来就选了这个看起来好生养、好控制的庶女入宫。原本是想借腹生子,却不想宇文贵妃还没等庶妹生下儿子,就病死了,倒是这丫头命好,最后居然被她熬成了太妃。
宇文太妃脸色微变的坐下,心中却暗暗冷笑,她不过只是家中庶女,在家族一向没什么地位,入宫后品阶也不是太高,伯父和自己生父都一向不怎么看得上她,她也习惯了。可如今她好歹是太妃了,皇帝的生母,他们果然还是没把自己当一回事,不过这样也好,宇文太妃垂目不语。
“大兄,你说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置?”宇文豪可不会在意女儿的想法,他正被现在一封封**宇文家的奏折弄的头都大了,“难道真要圣上下罪已诏?”
“下什么罪已诏?”宇文雄瞪了弟弟一眼,“让陛下说什么?陛下的皇位是先帝遗诏,光明正大得来的!”
“那怎么办?”宇文豪烦躁的直抓头发说,“大兄,这么多蝗虫,把春麦吃光不说,连草都吃光了,没了草我们怎么养那么多马匹牛羊?”
宇文雄沉着脸看着那些**宇文家的奏折,一个个文采斐然,显然都是出自汉臣之手,宇文雄神色阴晴不定,“陛下,请您下旨招陆大人、长孙大人入宫。”
“唯唯。”魏帝呐呐的应道,在看到宇文雄听到他的话皱起眉头后,忙改口道,“喏喏。”
宇文豪看到外孙这模样,心里暗暗摇头。
“皇上,平日无聊的话,可以多和皇后一起玩玩。”宇文雄吩咐道。
魏皇困惑的望着宇文雄,之前也是外伯祖父不让他和皇后玩的,宇文太妃伸手揽过儿子,轻轻拍他的背,安抚着他,对他慈爱一笑,魏皇偎依到了母妃怀中。
“大兄?”宇文豪不解的望着宇文雄。
宇文雄神色不动的摩挲着一块水润的玉佩,他的确之前太心急了,陆家那头老狐狸果然够狠,但是想要好处,就看他们能拿出什么来吧。
不对宇文太妃宫中一片愁云惨淡,太后宫中却是一片其乐融融。
“十七皇子,这边!”
“哈哈,十七皇子,这儿!”
宫女们手执鲜花,逗着正趴在软垫上,流着口水、满地乱爬的小胖娃。
陆太后已近知天命的年纪,可眉目依然皎美动人,除了眼角隐隐的一些细纹外,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她满脸笑意的望着宫侍们逗弄着小胖娃。
“十七皇子这些天身体似乎越来越好了。”刚从中书令升职为太子太傅的陆震捻须含笑望着以前病怏怏,如今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的十七皇子。
“小十七原本就没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先天不足,细心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慢慢补回来了。”陆太后道,这十七皇子是先帝最幼的皇子,还是遗腹子,一出生母亲就死了,陆太后久居深宫无聊,就让人抱过来养着玩。
十七皇子似乎察觉到陆震和陆太后在说自己,回头对两人咯咯一笑,吐了吐舌头,小眼睛一眯,小胖手举到了头顶,可爱的样子逗得陆太后和陆震莞尔。
“小孩子果然还是活泼些更可爱。”陆震微笑道。
提起孩子,陆太后微蹙了精心修剪过的蛾眉,“阿兄,阿耀还是没动静吗?最近怎么不见她入宫了?”
“她最近和娄家新媳妇处的好,这些天都玩疯了。”提起长孙女,陆震也是一脸无奈,“随她去吧,反正阿浩也不是没孩子。”陆震对孙女成亲三年都没有身孕很淡定。
陆太后道:“这孩子也太任性了。”不过没孩子也好,有了孩子也是麻烦,“明天让她入宫陪我说说话,她前几天送我的香油,我很喜欢。”
“你派人给你**子传话就是。”陆震道。
“好。”陆太后将接过宫侍手中的一个琉璃瓶,将瓶中的液体缓缓的倒了一滴入一碟盛满清水的银碗中,而后合上香炉,片刻后让人精神一振的凉爽之气从香炉中缓缓传出。
“这是银丹草的味道?”陆震挑眉。
“这就是阿耀给我的香露,说是从汉族商人手中得来的,有些类似大食的蔷薇花露,但大食只有一种蔷薇花露,可这汉人却有很多不同的味道。”陆太后说,“银丹草和柑橘的香味,是我最喜欢的两种。”所以整个大魏也只有她宫里有这两种味道。
“这汉人就是聪明,连这种花露看了几次,都能自己琢磨出来。”陆震感慨道,“我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陛下曾说过,汉人能有今天这般成就,也是几千年发展出来的,我们大魏立国才几年?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学,我们看不到,我们的子孙后代总会强过汉人的。”陆太后口中的陛下,并非如今魏帝,而是先帝。
“只可惜陛下一走,就有很多短视的人,就看不到陛下的苦心,让陛下十几年的经营都白费了。”陆震淡声道,“难怪会天降横祸。”
陆太后将一盏茶水递到陆震面前,缓声道:“这清茶原本宫里谁也喝不惯,可也就五六年功夫,宫里每年清茶的用量,都和奶茶差不多了,陛下常同我说,凡事慢慢来,能忍到最后的,才是胜者。”
陆震望着澄静的茶汤,微微颔首,“陛下英明。”
这时候宫侍前来禀告:“大人,陛下请您去议政厅议事。”
陆震和陆太后相视一笑,陆太后再次给陆震冲了一盏茶水,“阿兄,清茶的滋味还需要细细品才是。”
“太后所言甚是。”陆震悠然的品完了一杯茶水,才款步往议政厅走去。
魏国民间因蝗灾已经民不聊生,可在京城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贵族们依然有着享不尽的华服美食,炎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贵族们吃喝玩乐的心情。屋里摆放着的冬日存入冰窖的冰砖,此时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抵消着夏日的酷暑。
高二娘居住的院子里冰块不多,但院里绿树成荫,枝繁叶茂的绿树将如光牢牢的遮住,屋檐廊角上都摆放满了一盆盆小盆栽,屋里没有放冰柜,也凉爽无比。
“蓁蓁,你这里还真不错。”陆耀喝着消暑的绿豆汤,朝着二娘戏谑道:“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高二娘抿嘴笑道:“行啊,就怕你夫君找上门来。”陆耀的生活和高二娘想象的完全不同,陆耀平时极少出门,她来魏国这么久,就见陆耀除了偶尔去宫中给太后请安外,就只来找她说笑,而每次她来的时间稍稍久了一点,宇文浩就会亲自上门来接,夫妻两人看起来非常恩爱。
陆耀听了轻笑,见二娘点起了一株线香,香味清淡平和,且没有线香的烟火气,“这是什么香?”陆耀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二**送我的,她说不舒服的时候可以点上一柱,有顺气的作用,但有了身孕就不能多闻。”二娘说。
“你二**对你可真好。”陆耀双目微合品鉴着这线香,“这似乎是放了五六年的老香,有甘松的味道,剩下的就猜不出来了。”
“阿耀,你真厉害,可惜你和我二**离得太远了,不然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二娘认真的说。
陆耀一笑,“能跟你成为好朋友也不错。”
两人正说笑间,陆耀的侍女悄悄的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望着陆耀,陆耀眉色一冷,二娘忙笑道:“这些天朝中那么多大事,他都能抽出时间陪你,可真体贴。”
陆耀起身道:“蓁蓁,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送你。”二娘说。
“不用了,你有了身孕,好好休息才是。”陆耀婉拒道。
二娘知道陆耀不是嘴上客气的人,也就拖着腰坐下了,她比陆希要早怀孕两个月,如今已经快七个月了,身体沉重了很多。
陆耀走出娄家的二门,车帘刚掀开,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陆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阿耀,你冷?”宇文浩穿着单杉,身后还有两个美姬给他打扇,见妻子打了一个寒颤,他咧嘴笑道:“跟那汉女待久了,你都快成汉人了?”
陆耀瞥了宇文浩一眼,不说话,宇文浩早习惯她的冷淡,大笑的一把搂住她,“来,我给你捂捂。”
陆耀避之不及,被他搂个正着,因在马车上,身边也有下人,陆耀不愿意作态给下人看,也低着头让宇文浩搂着。宇文浩见她不拒绝,大喜道:“阿耀,给我生个儿子吧。”
陆耀脸色一变,“你不是有孩子了吗?”
“不过是些奴婢生的贱种罢了,你还真吃醋了?”宇文浩不以为然道,“给我生个嫡子吧,我也该有后了。”
陆耀不置可否,宇文浩道:“没有孩子,阿耶永远当我是长不大的孩子。”
陆耀瞄了他一眼,嘴角一晒,她生不生孩子,和他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就他那样,这辈子都别想长大了。
“郎君、女君到了。”低沉略哑的男声响起,那声音让宇文浩脸色一下子沉下了。
陆耀奇怪的瞄了宇文浩一眼,先下了马车,一下马车才注意到,驾车的一名三十岁左右、容貌比宇文浩还要像宇文雄的男子,陆耀知道这男人是自己家翁的庶子,但他似乎常年在军营,怎么这会成他们的车夫了?陆耀因心中疑惑,多看了那人一眼,却不想那人突然抬头,目光正对上陆耀,陆耀不由一怔。
“阿耀!”宇文浩不满的声音传来,他冷冷的望着那车夫,“贱――”剩下的一个“种”字还没有说出来,那人深不见底的黑眸,不带任何情绪的扫了一眼宇文浩,宇文浩顿时失音了。
陆耀见宇文浩如此,径直往内院走去。
那人见陆耀离开了,也转身拉着马车走了,宇文浩对着那人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赶上了陆耀,“阿耀,你等等!”
陆耀瞄了他一眼,有意套宇文浩话,“那人是谁?”要知道宇文浩平时根本不把这些庶子放在眼里的,今天怎么大火气?
“一个贱种而已!”宇文浩不屑道。
“他以后就是你车夫了?”陆耀问。
“什么车夫!这次好容易有立功的机会,阿耶居然让他当主将,我做副将!”宇文浩怒道,“不过是个贱种,凭什么让我听他的!”
“你要去那里打仗?”陆耀问。
“当然去――”宇文浩突然停下,一把抱起陆耀,“阿耀,这种公事有什么好谈的?你看,我今天都洗过两次澡了,你不会嫌我臭了吧,我们去生儿子!”
“宇文浩,放我下来!”陆耀没好气道。
“哈哈――”宇文浩朗笑,“阿耀,你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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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101、烽火起
101、烽火起
残阳如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伫立荒凉群山间的羊肠小道中,那些人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杆长矛。
霜风凄厉的刮过路边的几棵高高耸立的白杨树,树枝被风吹出哗哗的声音。
高严调整着千里眼的距离,千里眼目及之处,似乎有一道黑**的云快速的涌来,那边的天色似乎也暗了……
高严看了片刻,将千里眼递给身边的人,王直调整好千里眼,抬头一看,居然来的那么快!王直脸色神色不动,可心中蓦地沉了下来,他们一开始接到来信,说是羯族有蝗灾了。郎君就绕过了羯族的守兵,带一小队人深入查探,却不想蝗灾居然来的这么快。
“回去。”高严策马往驻地奔去。
亲卫们策马跟在他身后,马蹄猛烈地踏着绿意盎然的草地,声如狂风暴雨……
“羯族真有蝗灾了?”就算有了心理准备,施平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还是一沉。
“施先生,怕什么?又不是没和他们打过?来一个,我们打一双!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一个亲卫嚷嚷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直听他们说的不像话,瞪了他们一眼,亲卫门见郎君冷着脸不说话,也呐呐的低下了头。
“这次羯族应该和以往不同。”施平道,“这羯族的新汗王,一直想在国内推行农桑,可一直有部落首领反对,去年刚除掉了两个大首领,保证今年顺利推行农桑,却出了蝗灾……”
施平摇了摇头,若是在大宋,陛下定是下令免税减租,安抚民众,可羯族这样的民族,“若是那汗王聪明些,想让自己位置坐的更稳些,肯定不会反对羯族的大举进攻的。”施平放了一个杯子在桌上,“这就如一个水杯,要是杯中水太多了,与其让它溢出来,还不如倒到别的地方去。”
“施先生的意思是说,羯族会大举进攻?”高严的一个幕僚问。
“那也不好说。”施平摇头,要是他能预料战事,那他就是真神仙了,“即使没有羯族,蝗灾出不了几天也会来我们这里,冬麦我们是收获了,可今年的粟米还在地里,江南的米粮也不知道今年能运多少过来。”
大宋每年都会和羯族打上几场,就算羯族真倾族之力攻打,众人也不怕,所以施平更担心的是蝗灾,从羯族探到的情况,似乎这次蝗灾很严重,也不知道大宋会波及多少地方?唯一庆幸的是,涿县附近很多县市,都没有种粟米,而是改成种蝗虫不吃的绿豆,应该能减少不少损失,说不定能熬到江南的军粮送来。北地粮食收成远不及江南,他们每年的军粮都是不远**的从江南运来的。涿县比其他地方好的地方,就是他们在京中有高威、有陆家,但凡军部、户部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肯定是往他们这里送。
“先把羯族的蝗灾的消息上报。”高严说,他们不怕羯族,可也不会轻视这个敌人。
“唯!”
三天后,陆希见到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最可怕的场景,当然这种场景对于今后的她来说,仅仅是个开始。
那是一个炎热的傍晚,随着怀孕月数的上去,陆希愈发怕热,但众人不敢给她用冰,只能让她每天多洗几次澡。陆希在傍晚,例行用温水简单冲洗了过后,就由春暄和烟微两人陪着在屋里散步,从前天开始,高严就不让她外出了,没说是什么原因,陆希也没问,就让春暄和烟微陪自己在客厅里散步。
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孕吐也比之前好转了,肚子也显怀了,看起来比相同月份的阿漪还要大一圈,大家都在猜测她是双胞胎,问疾医,疾医也说不准,到底肚子里有几个,还是要等生下来了才知道。陆希也担心自己会是双胞胎,每天更是努力的锻炼身体,照着疾医的食谱进食,不然生产时就没力气了。
突然她听到了“嗡嗡”的声响,一开始她和春暄、烟微都没有在意,可不一会声音就越来越大,三人面面相觑,走到了窗前往外望去,就见一片黑云朝这里迅速飘来,陆希定睛一看,才看清这片黑云居然是一片虫云。除了在电视上,陆希从来没真实见过这么一**虫云!春暄和烟微更是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三人一下子全呆住了。
就在三人愣怔的时候,那片虫云突然降了下来,然后“嗡嗡”声就变成了“嚓嚓”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不一会地上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失,很多农户用麦草搭建的屋顶,也被虫子飞快的吃完了,嚎哭声震天。
而陆希也清楚的看见,除了天上飞的那些虫子外,地上还有无数灰黄的虫子在地上蠕动,农庄里一条条的开垦出来的深沟,被蝗虫们填满,仿佛潮水般,一**的袭来,更有许多蝗虫抱成一团团的蝗虫团,在田里滚动着,滚动着……
陆希张了张嘴,她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些虫子不吃人的,只是吃草,但是……
“皎皎,别怕!”陆希蓦地被人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双眼也被人捂住,高严低声在陆希耳边不停的重复,“皎皎别怕,那些虫子不吃人的。”他一看到蝗灾真来了,就立刻赶了回来,皎皎自小娇生惯养,怎么能见得了这样的场景。
陆希闭了闭眼睛,可还是觉得无数虫子在地上蠕动,她推开了高严,捂住了嘴,勉强压下自己的反胃。
春暄忙给陆希到了一杯大麦茶,陆希喝了半杯茶水后,胃里才舒服了一点,春暄和烟微迄今脸色还是惨白的,陆希舒服些后,对高严说:“阿兄,我没事了,你去处理事务吧。”蝗灾来了,阿兄肯定有很多事要做。
“事情已经交待下去了。”高严稳稳的抱着她,“大家都会做好的,我陪你一会。”
“阿兄,我真的没事。”陆希将半开的窗户完全的推开,强迫自己直视这些蝗虫,“有没有什么法子把这些虫子给灭了?”
“这几天大家挖了不少沟,等火堆点燃,这些虫子会扑到火堆里去的。”高严说。
这时陆希看到有不少人头戴]离,将地上的蝗虫扫入挖好的深坑中,然后点火烧蝗,可人力毕竟有限,比不过这么千万蝗虫大军……
“郎君!”王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高严沉声问。
“庄太守领了不少人,不去灭蝗,而是摆香案,要求大家,祈求上天宽恕,还说要诵经三天。”
王直的话,让陆希惊了,她知道有些人会认为蝗虫乃天生天养的,发生蝗灾是没有修德的缘故,可说是这么说,历史上治蝗的皇帝不在少数,怎么这庄太守――“阿兄,你快去吧,我没关系的。”陆希抬手替高严整理了衣领,推着他离开。
“我一会回来。”高严戴上]离,跟着王直大步离开。
“姑娘,这蝗灾能治理好吗?”春暄和烟微颤巍巍的问。
“不知道。”陆希摇头,据她所知就是现代,面对蝗灾也没什么根治的法子,泼洒农药?治标不治本,唯一的法子就是多种树,靠生物链消灭蝗虫吧?
高严赶到县城的时候,就见庄太守摆了香案,就在求天地宽恕,身后还有不是民众,高严挑眉,“庄太守,您这是为何?”
“高郡尉,蝗虫乃上天所生,因人怨上闻,天灾下降。但凡天灾,都是上天有意为之,岂是人力可消除?况且杀虫太多,有伤天和,高郡尉年富力强,自然不怕,可也要顾及子孙福荫……”庄太守如意算盘打得精,这次蝗灾来的严重,他来涿县十余年都没有遇到如此蝗灾,高严却只来了三年,若是引导得宜,说不定能一吐被高严压制这么久的怨气。庄太守早就听说,陆县主这胎怀得艰难,高严二十二岁还没子嗣,肯定在意。
庄太守的话,无疑戳中了高严最深的疼,皎皎现在的身体,是他最担忧的,高严眉色一冷,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
“庄太守此言差矣,《诗》有云:‘秉彼蟊贼,付舁炎火。’前汉武帝,一代天骄,亦下诏曰:‘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贼。’先人早有灭蝗之举,又谈何人力不可为之呢?”清柔的声音响起。
高严和庄太守回头,就见春暄和烟微扶着陆希走来,庄太守见陆希来了,心里冷笑一声,摇头道:“陆娘子家学渊源,想必定知《论衡》曰:‘世称南阳卓公为缑氏令,蝗虫不入界。盖以贤明至诚,灾虫不入其县。’可见蝗是天灾,乃由德政不修所致,若是有违天意,陆娘子难道不怕遭天谴。”
“希只知子不语怪力乱神;只知民为贵,若今日放任蝗灾横行,不出三天,涿县将寸草不生,日后百姓饥荒,太守又该如何处置?蝗虫、百姓之命孰轻孰重?”陆希淡声道,“古之贤人,能让蝗虫避境,而今太守为郡之长,蝗虫极盛,便是太守无德所致,太守既要修德,还是从此处先做起。”
庄太守还要反斥,却被别驾拉了下,他怔了怔,别驾抬手指了指,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高严的亲卫已经包围了他,看着高严已经拔出了一小截的长刀,他咽了咽口水,他怎么忘了这个煞星根本不是讲道理的人。
王直听女君和庄太守的辩驳,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他听不懂,但他知道女君暂时说赢了庄太守,很多跟着庄太守的百姓,对两人的谈话也是云里雾里,可一见庄太守被陆希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些已经停止了磕头,犹豫的看着军士们,王直忙大声喊道:“连孔圣人都说,蝗虫是要治理的!不是天灾!大家不用害怕,跟我们来!大家想自己的庄稼都被这些该死的虫子吃光吗?”
但凡庄稼人,没有不在意自己庄稼的,听王直这么一喊,又见庄太守迟迟不说话,也急匆匆的跟着军士们一起去烧蝗虫了。
“皎皎,你不用跟他说这么多。”高严冷着脸道,对付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费太多的精力。
“阿兄,我不喜欢他造谣你。”陆希道,在官场上就要按照官场的法则,以阿兄目前的实力,固然可以依靠暴力手段解决,但弄不好就会引起文官们的同仇敌忾,该用软刀子的时候还是该用软刀子,“你去忙吧,我今天就住城里了,等你回来。”陆希对高严道。
高严微微颔首,“好,你早点休息。”
蝗虫在涿县肆虐了足足十二天,离开的时候,涿县已经是一片荒芜了,地里哭声一片,施平让高严的几个幕僚,鼓动大家立刻翻种绿豆,好歹能赶在种冬小麦前,收获一批绿豆。
之后的两个月,不出施平所料,不仅涿县附近常有羯族攻击,甚至从各处的运来的运粮队伍,也时有听闻羯族来袭,沿县各路军士时常会接到运粮队的求救消息。涿县除了军户和普通百姓外,还有不少是商人,商人们敏感的察觉到了最近山雨欲来的气氛,有些人窝在了县城里不出门了,有些则去了更南边些的城镇,万一有战事爆发,也要见机先逃。自七月起,涿县每个城门都有一个屯长把守,严查出入,晚上宵禁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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