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子
在场的人这次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谁都没想到,本来是迎新的酒宴,结果成了杨慎抒发感慨的场所。
而且那首在大明已成为悬案的名词,终于在杨慎的肯定下,告诉在场众人,就是朱浩所作,并对朱浩表达了一种羡慕和推崇的情绪。
朱浩无奈道:「用修兄,你如今已经是侍讲,又加上你父亲的关系,仕途可谓一路坦途,前途无量啊!」
「别说了。」
杨慎道,「我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以后诸位给我面子,能听我说上两句,不胜感激,若是不给面子,不听也罢!身处朝堂迷局中,不由自主,但有一颗心就够了!」
旁边的人都在嘀咕。
听听这都在说什么?
肯定是喝醉了,难道说在家中遇到什么糟心事?他老爹给他气受了,跑到我们面前来发牢骚?
因为杨慎在酒桌上失控,这场酒宴稍微变了味,不过好在后面杨慎基本都坐在那儿喝闷酒,一语不发,迎新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
……
……
酒宴结束。
在场有一半人喝多了,下午都不打算回翰林院,而是准备直接回家睡大觉。
徐阶却喝得很少。
他跟朱浩一起往翰林院走,路上好奇地问道:「那位杨侍讲,为何……这般模样?」
朱浩笑道:「他平时酒量很不错,从来不会说这么感性的话,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一时间想不开吧。」
「啊?感性?想不开?」
徐阶尽管笑盈盈,但笑容怎么看都有一抹尴尬的意味。
朱浩脚步不停,前面不远就是翰林院的大门。
多少人向往的地方,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能踏足其中。
徐阶道:「那首《临江仙》,真是出自朱兄的手笔?故乡时便时常听人传诵,外人都道是杨用修所作,真是孤陋寡闻,原来……竟是出自阁下之手。」
「没什么,偶然所得,不值一提……其实是谁写的有那么重要吗?」
朱浩随和地道。
本来徐阶已把朱浩当成不可接近的怪胎,但只是跟朱浩去参加了个迎新宴会,便对朱浩大为改观,反而觉得朱浩是这群翰林中最正常的一个。
最起码朱浩有什么说什么,占了一个耿直的人设,非常人所能及。
锦衣状元 第七百八十六章 无声的博弈
自从杨慎在翰林院的迎新宴上当众透露那首词是朱浩所作后,朱浩的名声瞬间炸裂。
之前朱浩已算小有名气,但更多是因为他考中状元,乃当世罕见的少年英才。
这次直接声名爆表。
最近朱浩是人在家中坐,邀请他参加京师各种文坛聚会的请柬如雪片一般飞来,好像谁都想认识朱浩这个能创作出当世最好的词牌,同时又能隐忍到现在都不去追求名声的豁达之人。
就连唐寅都知道了这件事。
「……出去钓鱼的时候,听人提及,别人不知我唐某人是谁,却知道我唐某人收了个好弟子,我这个当先生的都大感颜面有光。」
唐寅这天跑到思贤居,跟朱浩一起批阅奏疏,却忍不住恭维了朱浩几句。
唐寅是被朱浩勒令必须要来思贤居干活。
闲人一个,想天天躲在家偷懒?就算让你赋闲,也是让你调理身体,避免早早嗝屁,却没说让你避世当散人。
没事就去钓鱼?
这种好事,我朱浩都还没轮上,凭什么让你享受这种悠闲惬意的生活?
张佐笑眯眯道:「这下子,谁都知道朱先生的名望了,以后再说出去,便说是认识朱先生,脸上也有光彩。」
「话说得没错。」
唐寅懒洋洋的附和,「但就怕有些人,不屑于承认认识我等啊。」
朱浩瞪了唐寅一眼,道:「少阴阳怪气,唐先生,让你来是做事,不是听你在那儿随口消遣。咱是不是先把这堆积如山的奏疏给批完?开春后,很多积压下来的政务,该得到解决了。」
唐寅叹息道:「也不知怎的,以往就算多,也没多到这地步吧?还是说,最近司礼监或是你小子,天天偷懒呢?」
张佐听了这话,神色拘谨。
不单纯是因为唐寅攻击了司礼监的人,更因为……这种偷懒的事,就算是做,那也是皇帝干出来的。
批阅奏疏,名义上不都是皇帝应该做的么?
朱浩正色道:「内阁有意放缓了票拟的进度,以往当天必须要送到司礼监,现在有的上奏在通政使司就能过夜,到内阁更是要延迟个一两日……以往陛下留中不发,现在内阁则是尽量延缓上报……你有地方说理吗?」
张佐急忙问道:「那朱先生,这样做,是不是意味着内阁出手了?」
内阁本来充当着皇帝顾问的角色。
但在弘治朝后,内阁实际上已经拥有了宰相的权力,当朱四登基后,内阁更是实际上掌握了朝中主要衙门,就算目前尚不为杨廷和染指的户部和工部,其实更多时候也必须要在内阁的规范之下做事。
也是因为最近奏疏朱批上,朱浩多以皇帝的名义发一些诏令,对于京师、地方上的事务多不采用内阁的票拟,让内阁觉得皇帝是想拿奏疏批阅做文章。
杨廷和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立即就做出反应,故意给小皇帝出难题。
奏疏也不全压着,而是分批给你,以往什么事重要什么事不重要,由司礼监或是皇帝来决定,现在内阁就给你做好决定,就看你皇帝有什么咒念。
「出手了吗?」
朱浩笑了笑,「内阁几时不出手?只是现在把事做到了明面上,可是咱也不能落了下风。他们用手段,我们更是要把手段跟上,这叫无声的博弈,看看谁先撑不住!」
唐寅问道:「所以你又想整出一些事出来,让内阁那群人团团转?」
朱浩笑道:「还是先生懂我,这次他们反击的方式可不太光彩,臣子本就没有决定奏疏轻重缓急的职责,内阁也没有裁断权,但现在内阁已把自己凌驾于六部之上,甚至干涉陛下对朝中
事务的掌控,这要是我们都不加理会的话,那可就太过弱势了。」
唐寅道:「此时难道不应该示弱吗?」
「示弱?那时以前的事,若到了今时今日,我们还要处处示弱,就会让人觉得好欺负,这么说吧,杨阁老在朝,也算是最后拼死一搏了!」
朱浩把事说得很严重。
就像杨廷和随时都要从朝中退下来一般。
唐寅本想多跟朱浩探讨几句,但他观察了张佐的反应后,便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朱浩应对的态度。
……
……
杨廷和最近的确做出一些改变。
但跟皇帝直接交手却很少。
最后一次正面交锋,还是在馆选事情上,杨廷和让人去请示张太后,让张太后帮忙说和,结果又碰壁,这下杨廷和只能从其手头上最直接的权力,也就是奏疏票拟上做文章。
内阁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当天处置好的。
每一份奏疏到京的时间不一样,通政使司交过来的时间也不相同。
很多事,内阁需要斟酌,几名阁臣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应付每一件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专长,若是碰上谁病休或是不轮值,那归入此阁臣处理的部分,就要稍微延后些。
虽然名义上都是由杨廷和负责,大事上票拟,也需要杨廷和首肯,但实际上很多事并不由杨廷和直接过问。
但正如朱浩所说。
现在杨廷和感觉自己在朝中最大的危机已到来,他只有尽可能把所有事都掌握在手,有一些明知道皇帝可能会整活儿的奏疏,他就要适当做一些延后处理,在票拟方面也更加谨慎,让皇帝挑不出毛病。
若是皇帝什么事都要跟内阁的票拟唱反调,其实也会动摇朝廷稳定的基础。
在杨廷和看来,只要在票拟时,尽可能不给皇帝机会,基本就可以做到内阁对朝事的绝对把控。
但即小心应对,杨廷和最近还是有点焦头烂额。
涉及皇帝朱批的细节,其余几名阁臣,也只有蒋冕有资格跟杨廷和探讨其中的得失,就连内阁排名第三的阁臣毛纪,对这些事发言权都不大。
「……介夫,情形恐怕愈演愈烈,陛下已暗中多次派人到六部,在不经内阁照准的情况下,以私谕等传令做事,此有违于朝廷规制,不合法却合情,现在朝中人多已不当我内阁是回事……」
蒋冕很担心。
之前的朱批,并不是每一件都是皇帝说什么就照办什么。
皇帝朱批后,其实上还有一道审核程序,那就是内阁和翰林院,内阁对皇帝批复中有违体制的地方,可以进行封驳和封还,这也是为何之前朱四册封兴献帝和兴献后的诏书屡次被驳回的原因。
但现在皇帝为了政令不受内阁裹挟,批复后的诏书许多直接就发到六部衙门去了,不给内阁重新议定的机会。
虽然对内阁来说,还有朝堂议事这个窗口。
但因现在杨廷和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有意避免跟皇帝起正面冲突,再加上朝议时间毕竟有限,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去跟皇帝争论,也使得皇帝的意见多直接用在了朝政上,内阁的票拟等于说白搭。
这跟以往皇帝若是认为票拟不当,会让内阁重新票拟不同,皇帝直接把票拟加朱批的权限一把抓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
内阁票拟,看起来是在实行宰相权限,但因为上面尚有朱批这一道程序,自然皇帝就站在了制高点上,让内阁对于朝事有点无计可施的意思。
不然为什么是内阁票拟后由皇帝来决定,而不是皇帝提意见让你内阁来决定?
谁有决定权,谁就占
据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皇帝那边还有个妖孽级别的朱浩,专门针对杨廷和及内阁成员的票拟做文章,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杨老头不会以为内阁拥有票拟大权,皇帝就要什么都听你的吧?
杨廷和对此颇感无力。
他闭上眼问道:「先前西北军务奏,可有结果?此等事,若是陛下任意妄为,必要在朝堂论个公道。」
蒋冕道:「陛下最近并未有多少留中的奏疏,但对西北……从朱批来看,多是不痛不痒,西北如今除了总制是否保留的问题,多涉及到钱粮,而陛下现在多倚重户部,只不过……户部那边最近做事效率不高。」
西北最大的问题还是缺钱。
干什么都要花银子,当然也需要粮食,这些奏疏朱批的结果,都是让户部酌情处置。
等于说是把难题抛给孙交。
你孙老头不是喜欢出风头吗?东南海防拨款问题上让你风光了一把,现在事关西北调度的宣府巡抚,还是你推荐的人,西北跟朝廷要银子,当然要由你这个户部尚书来负责,难道什么事都让朕亲力亲为?
这其实就是朱浩给孙交找事做。
你孙交先前不是有很多精力来女儿夫家论家长里短吗?那就多给你找点事做,让你焦头烂额,看你还有什么心思去跟皇帝争论博弈。
想在朝中单独造出个皇帝和杨廷和派系之外的第三派系?
门都没有。
朱浩代表皇帝给孙交出难题。
但孙交可不是省油的灯。
孙交所用的手段就一点,那就是,彻底贯彻「拖字诀」,做事不积极,哪怕西北十万火急催讨盐税的收成来购买粮食,户部也权当没这回事,朝堂上若是有人提及,孙交也能推诿说还在筹办中。
杨廷和道:「孙志同此举,既不是为陛下谋,也非为天下谋,而是为他自身谋!」
锦衣状元 第七百八十七章 这个靶子很稳健
连杨廷和都看出来了,孙交所代表一批守旧派的文臣,正在形成朝廷的第三方势力。
内阁中就有刘春倾向于孙交,连费宏都算是这派系的人,朝中有很多不愿意投靠杨廷和,或是在杨廷和看来有些阳奉阴违的人,也在逐渐往孙交身边靠拢。
可以说。
若是杨廷和倒台,蒋冕、毛纪、乔宇和林俊等人会因为跟杨廷和的关系,未来一两年时间内都会相继离开朝堂。
到时真正主宰朝局的人,就会成为这些守旧派大臣。
皇帝对于孙交等人的崛起,好像并没有干涉的意思,大概就是想以孙交和刘春等人来代表文臣,进而取代杨廷和派系在朝中的影响力。
杨廷和心中对孙交的忌惮愈发加深。
但处在漩涡中的孙交自己,却好像仍旧懵然未知。
他之前做出一系列的事,看起来是在抗拒皇帝的自作主张,却不知被杨廷和看作是「擅权」,孙交无端被人扣了个屎盆子,自己明明时刻都想离开朝堂回家颐养天年,结果被当成新派系的魁首?
还能这么冤枉人的?
倒是刘春这天去拜访他的时候,当面提出了这个问题。
「……志同兄难道没发觉,最近内阁对户部之事,多有敷衍?正如户部对西北的事务,好像也不着紧一般?」
刘春的话,让孙交一怔。
孙交连忙问道:「你是说,杨介夫对老朽有看法?」
刘春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一般的看法,那时成见,是我跟蒋敬之私下交谈时,他隐约透露,让我不要跟志同兄走得太近,听他言语中的意思,你孙志同如今想在朝中另辟蹊径,走一条不容于臣僚的道路。大概的意思是……你已被他当成外人甚至是对手了吧。」
孙交摇头苦笑:「老朽最近所为,不过是想核算户部府库钱粮,怎就成了另辟蹊径?我做那么多事,倒还有错了?」
孙交很是气愤。
他到底不是官场新人,仔细一想就大概明白过来,现在杨廷和已经把他孙交党成立政敌看待。
如果说以往他当骑墙派,杨廷和多是对他不加理会,放任他做一些事,因为那时谁都觉得他很快将会退下去……
但现在杨廷和则是时刻提防着他,把他当成是最直接的威胁。
「唉!」
刘春叹道,「因为我跟志同兄你走得近,搞得现在我都不好在内阁立处。弄得好像我要对杨中堂取而代之一般。」
「呵呵……」
孙交摇头苦笑。
不过仔细想了下,孙交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最近皇帝对他做事放任自流。
明明他代表的户部,是在给皇帝出难题,但皇帝却一点都不着急,还任由他这么做,其实他等于是被皇帝无形中当枪使了。
他以为这么做会让文臣觉得他倾向于杨廷和,却没想到因为他的激进,令杨廷和觉得他想要自立门户。
如此一来,孙交反而不得不往皇帝那边靠拢。
他不由在想,这不会是朱浩那小子设下的圈套吧?
……
……
孙交跟刘春见过面后,明白了自己在朝中的处境,心下有些气恼,便不顾先前朱浩的提醒,直接跑去翰林院找朱浩说事。
翰林院突然来了个户部尚书,事情还是挺大的。
有的人想去跟孙交攀关系,结果被告知孙老尚书是来找女婿说家事的。
翰林学士石珤亲自安排,给孙交找了个僻静的书房,让其跟朱浩会面。
朱浩见到孙交时,孙交正坐在那儿皱眉苦思,似乎是在生闷气。
「孙老,这是作何?」
朱浩问道。
孙交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朱浩坐下来。
孙交道:「仁仲来见我,说是最近杨介夫对我多加提防,可是你所为?」
朱浩摇头不迭:「孙老,您不能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觉得是晚辈在背后做过什么吧?这……怎会跟我扯上关系?」
「呵呵。」
孙交冷笑中带着几分自嘲,瞪着朱浩,「先前老夫没想明白,为何在东南、西北两处钱粮用度上,陛下直接放权给户部,户部提交的方案,无论是否符合陛下所想,居然都照准通过。感情这是让人觉得老夫想自立门户,与杨介夫作对,把老夫当幌子呢?」
朱浩笑道:「孙老多虑了……没人会这么想,孙老本就是户部尚书,对钱粮拨付做出决定,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孙交道:「敬道啊,老夫轻视了你,没想到你做事还追求滴水不漏,陛下在你的指点下,丝毫不像是初登大宝的新君,更像是坐在龙椅上几十年、城府很深的帝王。这可都是拜你所赐。」
朱浩道:「孙老,这么说,怕是不妥吧?」
孙交冷笑不已:「不妥吗?那你去状告老夫,说老夫对陛下出言不逊啊!」
这就发脾气了?
孙老头你可真是蛮不讲理!
也有可能是孙老头发现自己被皇帝利用当枪使,还是他自己铁了脑袋往前钻,等于是自投罗网,于是乎……在大彻大悟后,孙老头开始闹起了情绪。
「敬道,这就是你让老夫留在朝中半年的原因?你当时说,要确保杨介夫走了朝堂不会乱,需要老夫来坐镇,稳定大局,可你也没说,在杨介夫致仕前,就把老夫推出来当靶子吧?」
孙交情绪有些失控。
朱浩道:「孙老息怒,整件事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有关杨阁老的态度,外人实在难以揣度。如果孙老跟杨阁老之间有何误会的话,为何不当面说清楚呢?」
「哦?当面说清楚?这还能说得清楚吗?」
孙交先前一股脑儿对女婿发怒,但听了朱浩有关跟杨廷和当面说清楚的建议后,他的怒气稍微回落了些。
就在于,他也觉得这是跟杨廷和之间产生误会所致,并不是说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有误会,那就要想办法解释,而不是坐视不理,让误会愈发加深。
朱浩道:「孙老,这么说吧,如今杨阁老自知在朝时日无多,他已在为离朝之后的事做打算……当孙老如今强势崛起时,他自然而然就会认为,孙老是想趁他危难时,来个落井下石,等他退下来后,便正式取代他在朝中的地位。」
「可户部尚书,始终不是内阁首辅,杨阁老的误会,在于误解了孙老为国为民的心思,所以孙老不应该太过担心才是。」
朱浩的意思,你孙交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只是个户部尚书而已。
又不是阁臣,将来费宏或是刘春都有资格出来主持大局,唯独你孙交没有。
就算你孙交跳过户部尚书当了礼部尚书又怎样?
在大明中期,拥有宰相之权的始终只能是内阁首辅,就算是六部尚书加个左都御史也形成不了对内阁首辅的限制。
一切就在于,六部属于执行层面,相当于一个人的四肢;而内阁首辅则是决策中枢,相当于一个人的大脑。
手跟大脑叫板,怎么可能会赢?
孙交听了朱浩的话,怒气自然也就消了大半。
现在仔细想一想。
好像自己还真是有点多虑。
除了可以解释为杨廷和小肚鸡
肠,也可以解释为他孙交有些神经质,明明不会发生的派系争斗,只因为刘春在他面前说了两句,就这么担心,继而跑来翰林院跟女婿发牢骚?
自己这一辈子官场的经验,竟然都不如女婿看得透彻?
朱浩再道:「现在的情况是,即便杨阁老要退,他也想退得光彩些,并想在退下来之后,将朝中从内阁到六部,再到下面的衙门,全都布置上他的人,形成一股可以继续跟新皇对抗的势力。」
「但因为现在户部有孙老在,而孙老最近做事又得到了陛下的默许,才会让他觉得孙老是他必须在退之前必须要解决掉的***烦,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而不在于谁利用了孙老。」
孙交气息粗重,道:「你小子真不是故意的?就算你不是有心,无意中却推动了老夫跟杨介夫间的对立,你责无旁贷。」
朱浩心想,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样?
还不是你非要找存在感?
本来你低调些,继续跟以往那样当个无忧无虑的墙头草,别人想利用你都没机会,结果你自己非要强出头。
你说在如今新皇跟杨廷和派系争得不可开交时,你一个自诩中立的人主动冲出来,那两边不找你当靶子,找谁当靶子?
现在还是因为我帮你,,才没有让皇帝对你出手,杨廷和那边会有我这么好心?
你想出头,自然要先把你摁住!
朱浩道:「孙老,现在还是先想想如何缓和矛盾为好。」
孙交皱眉:「你什么意思?」
朱浩叹道:「晚辈也没想到,让孙老留在朝中,会给孙老带来如此多的困扰,若是孙老的确觉得力不能及的话,不如就……」
「你让老夫请辞?」
孙交皱眉。
朱浩道:「一切都要看孙老的意思。」
孙交一时间有些犹豫。
在他回朝当官的头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早点回安陆过清净日子。
但现在这节骨眼儿上……
朱浩说他可以走了,他却有点放不下。
现在朝局这么热闹,他正找到了当官的乐趣,甚至他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派系的魁首,逐渐有了当权者发号施令的畅快,就这么轻易把我打发走了?
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老夫还是想跟杨介夫冰释前嫌,现在也没到老夫非走不可的地步,再议吧。」
孙交在朱浩面前也不装了。
老夫就是赖着不走,能把我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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