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子
听说是朱浩的主意,孙交瞬间没脾气了。
本来他提过,让唐寅和朱浩多提携一下敬德这个没功名在身的年轻后辈呢,现在朱浩做到了,马上就把人提拔为师爷。
做朱浩这个「隐相」的师爷,未来前途肯定不错,这不就算是听了他孙老头的吩咐?
有什么理由怪责人家?
「孙老请坐。」
唐寅招呼道。
孙交没有着急就坐,先来到桌前仔细看了唐寅刚写下犹自带着墨香的字,不由带着几分感怀。
他终于明白为何唐寅能成为当世书画大家,就这书法造诣,就非一般人能比,连刚刚过世没多少年的沈周,跟唐寅相比最多只能算半斤八两。
「敬道应该没到吧?」
孙交回过头打量唐寅,发现唐寅已到了茶桌前,茶桌上摆着一种不知名的茶茗,香气浓郁。
唐寅无官一身轻,除了在家里练习书法,就是出去踏青,走走看看,欣赏京城风景,偶尔还爬爬山钓钓鱼,再就是在家里研究茶茗,不时去朱浩的戏园子听戏。
总之小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时不时就会被叫去思贤居,充当皇帝的幕僚,再或是被拉去批阅奏疏,总之现在的唐寅,是那种进能当朝堂辅弼重臣,退能当乡野散人的资深自我矛盾结合体。
唐寅拿起紫砂壶,给孙交斟满一杯茶水,随口道:「三四天行程,要是到了,会立即传信回来,就这两天的事情吧。来来来,孙老,尝尝,这是西湖边所产龙井茶,乡人来拜访,特地捎来的。」
孙交过来,到软垫前盘膝坐下,拿起茶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最近拜访你的江南名士不少吧?」
唐寅笑道:「富在山间有远亲,更何况唐
某身处京师闹市?如今有了点虚名,自然来见的人不在少数……其实鄙人在江南时,也多与地方士人来往,眼下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唐寅别的不行,交际能力却一流。当初没当官的时候,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现在他「飞黄腾达」,即便不在朝堂,别人也都觉得等杨廷和退下来后,唐寅至少是当侍郎的料,曾经跟唐寅有过一面之缘的,纷纷以老朋友的身份跑来京城拜访。
孙交饮下一口茶水,只觉鲜爽甘醇,唇齿留芳,好像喝酒一般,让茶水在嘴里回味良久才咽下肚,慢悠悠将茶杯放下后,发出感慨:「好茶……不过伯虎你最好还是少见外人,否则恐对你前途不利。」
「呵呵。」
唐寅笑得很洒脱,「敬道有一句话说得正合我心意,这世上之人,或为情所困,或为功名利禄所扰,如履薄冰进退失据,却都只是红尘俗世牵绊,不及那方外人之万一。」
孙交皱眉:「敬道说过这话?」
唐寅笑问:「听起来,是不是很有禅机?」
孙交简直想把刚喝进肚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你唐寅还真是臭不要脸,学生说过的话,你这个老师怎么拿来当人生座右铭一般?说得好像你要超脱红尘,要出家当和尚了一般。
孙交实在理解不了唐寅的心态,自然也就不去纠结,继续问道:「最近朝廷正在商议东南海防事务,涉及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处备倭事宜,不知陛下作何安排?」
唐寅双目圆瞪,惊讶地道:「孙老是在问我?」
孙交打量唐寅,好似在说,我不问你问谁?
唐寅摇头苦笑:「此等事,朝堂上自有定夺,我一不在朝,二不参与谋划,从何得知?」
「你不知情?」
孙交自然不相信唐寅的鬼话,「你可知眼下兵部在商议增设浙江备倭总制人选,你可是大热门,甚至连兵部中人对你都推崇有加,此等事陛下怎会不与你讨论呢?」
唐寅无奈道:「孙老,我赋闲在府中,不会参与朝堂纷争,再说敬道也未跟我提过半句要我去浙江领兵之事……孙老多心了。」
孙交不满道:「别什么事都把敬道挂在嘴边,难道你唐伯虎,遇事只听敬道的?你自己没主见?」
唐寅一看,你孙老头居然急了?
要不是朱浩的关系,你没事跑我这里来拜访,我稀罕见你?你不知道我这府门多难进是吧?
现在居然怪我没事把朱浩挂在嘴边……
不过想想也是,有什么事,我不听朱浩的,听谁的?听你孙志同的吗?
「孙老,你应该很清楚,陛下很多事都出自敬道谋划,陛下对于东南海防提前有所防备,也是因为得到敬道提醒,如今敬道人是不在京师,但涉及东南海防,没有他拍板,怕是……呵呵。」
唐寅不在其位,自然不需避讳。
反正你孙老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也不妨对你直说。
这事,还真非听朱浩的不可。
孙交皱眉问道:「你是说,有关东南海防,涉及备倭事宜,都需要朱浩首肯?」
唐寅笑道:「话是不好听,但大致如此,当然最后拍板的必然是陛下,但没有敬道的意见,别人说的话,陛下不会听也不会采纳。」
「孙老一定以为敬道擅权?其实想想便知晓,敬道能提前数月将还未发生的争贡之乱斗能预测到,这般远见卓识令人折服,由不得陛下不信。」
孙交本来还想说,你们就这么把朱浩一个少年郎推倒前台,难道内心就没有一点歉疚?
可当听完唐寅最后半句话后,突然没了脾气。
想想也是。
整顿沿海军备,是皇帝提出来的不假,但其实是朱浩跟皇帝提前通过气,皇帝正因为对朱浩的绝对信任,才会在朝会上说出来,如今朝贡之乱不幸被皇帝言中……你让皇帝怎么选择?
听杨廷和的?听兵部的?还是听唐寅的?
必然还是得听朱浩的。
设身处地想想,其实皇帝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
而且皇帝听朱浩的,对孙交来说没什么损失,急个球啊!
唐寅又给孙交斟满一杯茶水,继续道:「敬道算是能者多劳,在王府时,兴献帝便多采纳他的意见,临终托孤时,敬道也在其身旁。」
孙交问道:「那时就没人提出,其实敬道不适合留在王府吗?」
「怎么没人提?当时袁长史健在,王府上下谋划多出自于他,我跟敬道在王府里受到排挤,王府遇到大事束手无时,只能靠敬道相助于我,出面斡旋才能得到解决,久而久之兴献帝便委以重任。
「更加重要的是,敬道平时还教授当今圣上课业,天文地理历史生物等等……可说是海纳百川,有时候敬道的见识,让我都觉得他非这世上之人,更像是天外来客。」唐寅由衷地发出感慨。
孙交道:「他的启蒙恩师是谁?不是你吗?」
唐寅摇头:「敬道一直不肯说明,在我之前,他其实有过先生,我本以为是王伯安,可后来王伯安去安陆时,与他见面,我还单独问过伯安,他表示未曾见过朱浩这般有气度和见识的少年。可见伯安与他,只是萍水相逢。」
孙交不由吸了口凉气。
王守仁如今在士林中的名气,他是知道的,如果说唐寅是书画成名的大家,王守仁就是以学术见长的意见领袖,各地士子追随其的如同过江之鲫,而王守仁回乡守制后,多开设讲坛宣扬心学,现在已形成一股独立于理学外的强大儒家派系。
连王守仁都称赞朱浩的学问,既说明朱浩才学不错,也让孙交觉得朱浩际遇不凡,不过是少年郎,便有唐寅和王守仁二人提携,更是考中状元成为皇帝身边最受器重的政坛明日之星。
「孙老,东南海防之事,您若有疑问,可以来找我,我帮你去信永平府,帮你去向敬道试探和打听,但请不要过多干扰敬道在永平府做事,毕竟眼下乃多事之秋,朝中未定。至于在下……您还是让我当个大隐隐于市的浪荡子,容我过几天安稳日子。」
唐寅笑道。
锦衣状元 第八百零七章 老唐很忙(求月票)
这天朝议结束,朱四将杨廷和、蒋冕二人叫到乾清宫。
以往皇帝有大事,都只叫杨廷和一人,以体现出杨廷和跟普通文臣的不同,也让人知道杨廷和就是大明实际的宰相。
但眼下,朱四有意开始拔高蒋冕的地位,似也在表明,朕明白未来首辅大学士是谁,杨老头你就安心的去吧。
等君臣礼数完毕,朱四将一份兵部奏请拿出,让张佐转交二人。
「……这是有关西北裁撤三边总督、宣大总督的上奏,朕批准了裁撤宣大总督,以宣大总督臧凤回部添注,三边总督暂且保留,仍旧是以兵部左侍郎李钺为三边总督。」
朱四说出了拖延日久的西北军政要务安排。
只裁撤宣大总督,保留了三边总督,并不影响到杨廷和的利益。
乍一听,杨廷和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杨廷和跟蒋冕都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皇帝行事的诀窍。
反正皇帝裁撤不裁撤三边总督,三边事务一向都不是皇帝的人打理,陕西、延绥等地的巡抚也都是彭泽的人,既如此皇帝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三边总督继续留给你们,只把宣大总督给撤了。
这样做有个好处,就是让皇帝站在舆论最高点,让那些不明就里的臣民以为,朕是被迫裁撤宣大总督,你们看内阁那群人蛮不讲理,说裁撤宣大总督和三边总督,结果却把三边总督给保留下来,只把朕安排的宣大总督给撤掉!朕是受害者!
蒋冕道:「陛下,若是宣大总制裁撤,按道理来说,三边应当一并裁撤才是。」
朱四道:「朕如此决定,是怕西北军情有变……今年鞑靼人异常安静,到现在都没有大规模扰边的迹象,也未听闻草原有何变故,或是在酝酿新的叩边之事也说不定,所以朕的意思是,三边总督先留下来看看,等必要时再做决断。」
合情合理。
既满足了你们文臣对于西北军务的要求,又兼具防止鞑靼人突然犯边的戒备,朕这是在为你们着想。
蒋冕打量杨廷和一眼,见杨廷和没有特别表示,蒋冕退回一步,就这么接受下来。
「西北纷争,也该告一段落了,朕现在想提的是,把永平府知府朱浩调回京师,继续到翰林院为修撰,甚至可以提拔为侍讲,以后让他常进经筵日讲之事。」
朱四此话一出,蒋冕听了有些发懵,杨廷和脸色则显得很淡定。
皇帝突然提到朱浩?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居然劳烦皇帝一直挂牵?
杨廷和道:「陛下,朱浩为委命为永平府知府,才刚赴任,此时调回,只怕是……于理不合。」
换作以往,杨廷和听到皇帝这么说,一定会觉得皇帝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朱浩的怀疑会加深。
但现在朱浩当官已经两年,若有隐秘的身份早就应该暴露了,到现在都不见朱浩为皇帝做事,却总见朱浩给皇帝找麻烦,皇帝还惩罚朱浩去西山矿场当了两个月苦力……就这样还有什么必要去怀疑朱浩暗中为皇帝做事?
杨廷和只能认为,皇帝这么记挂朱浩,不是因为真的重视朱浩,而是朱浩占了永平府知府这个重要的职位,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朱四面色不悦:「一个少年状元,哪怕现在也不过跟朕同龄,以他的能力,何以能治理一方?给他哥县令当当就算不错了,上来就当知府,会不会引得朝野非议,让人觉得只因为他是安陆州出身,才会得此优待?」
果不其然,皇帝就朱浩是否能胜任永平府知府之事,挑起刺来。
杨廷和道:「陛下,有关永平府知府的委命,虽为吏部做出,却是陛下钦准,岂能朝令夕改?」
不跟你谈朱浩是不是能胜任的问题,杨廷和自己也觉得朱浩或难胜任,但现在事已经定下来,还是听杨廷和拍板决定让吏部往上推荐的,这事就不能变。
朱四一脸迷惑望着旁边的张佐道:「是吗?」
张佐略显尴尬,却还是跟朱四汇报:「陛下,是……的。」
说是,其实也不是。
吏部的官员委命,最终只是由司礼监以皇帝的口吻进行批复,因为吏部上请的官员调度名单已是第三稿,属于加急类型,以当时的情况,只要这一稿问题不大,司礼监有权力直接批复,毕竟吏部改到第三稿,都是以皇帝的意思在办。
现在皇帝之意,明显后悔了,却在这里装不知情?
朱四闻言皱眉:「就算是,也可以适当变更一下嘛,朕觉得,最近朕的恩师唐寅,人在京师,没有官职上的安排,打算让他去当这个永平府知府,两位阁老以为如何?」
皇帝要让唐寅去当永平府知府?
那岂不是说,唐寅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刚卸任永平府知府的张璁?
唐寅回朝,正儿八经的能当个五寺少卿,连杨廷和都可以妥协同意,而张璁那边当少卿则属于破格提拔……怎么到了永平府知府这个位置上,皇帝却分外着紧,直接让唐寅降两级外调?
宣大总督已是左右布政使之上的职位,调任地方知府?
听起来就很扯!
足以说明永平府知府这个职位,皇帝极其看中,不惜让身边最能做事的唐寅去担当!
杨廷和道:「陛下,官职一调再调,不合规矩啊。」
朱四道:「怎么又不合规矩了?朕就是想让唐先生有点事做,他在京城都快闲出病来了,若是朕让他在京城当官,难免会被人说闲话,这才想到永平府有个知府可以让他当当,杨阁老就卖朕个面子,同意了吧。」
皇帝挺客气,有商有量求杨廷和妥协。
杨廷和却不给皇帝面子,直接说出他的看法:「如今东南海防有缺漏,兵部商议要增设浙江备倭都司衙门,至少要以右副都御史前去督抚备倭之事,兵部内议铨选时,便提到由唐寅提领此差。老臣认为,唐寅当得此任。」
杨廷和也不是说完全不给皇帝面子,反而提出一个更为妥帖的方案,让唐寅去东南领兵平倭。
而且言明,要给个右副都御史的职位,这可比唐寅以右佥都御史去当内三关总督、宣大总督时,职位高多了。
至于权限是不是有宣大总督高……当然没有,去了东南,新开个衙门,连人手都没配备,给你个***当,也是去当花瓶摆设,真以为是让你去统调一切?
想统调东南海防,有本事就去沿海各卫所走一圈,看谁愿意跟你出兵。至于钱粮?对不起,没有!自行筹措!
「哟吼,朕没听错吧?杨阁老觉得唐先生居然能胜任东南备倭督抚?等等,这职位是新加的吧?就算是右副都御史,唐先生去了后能成吗?」
朱四倒也不笨。
听起来给唐寅安排了个好差事,但其实就是把唐寅发配到东南当个空头将军,身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要跟倭寇海盗拼命,这不是折腾老人家吗?
杨廷和道:「既然东南海防有缺漏,以有实战领兵经验的唐寅前去调度,实乃安定军心,成就抗倭大业的必要基础。」
朱四道:「嗯,听起来不错。但问题是,现在只是倭国两伙人内斗,出了这么档子事,等唐寅到了浙江后,怕不是事早就解决了吧?」
蒋冕在一旁提醒:「备倭乃长久之计,并非朝夕。」
言外之意,把唐寅派过去不是临时委派的督抚,而是长期买卖,他在东
南可以挂着不挪窝,死也可以死在东南,反正京城没有唐寅容容身之所。
朱四连连摇头:「不妥不妥,既然议的是增加备倭都司,那就派个都指挥使前去,最多加个备倭勋臣和内官嘛,至于派个督抚,实在是大可不必!唐先生身体不太好,朕一向关系他,让他去当个知府,坐一下堂事,倒还行,距离京城也近,他身体有何不测,朕随时能调御医前去诊治,若是去东南……朕就怕他有命去没命回来。」
蒋冕与杨廷和不由对视一眼。
大概在说,小皇帝不蠢嘛,没一听说是给唐寅安排个职司要害的***,就乐得接受,看来想糊弄小皇帝不容易啊。
「两位阁老,现在朕跟你们谈的,是永平府知府的人选问题,你们能不能回到正题上来?不要再谈什么浙江备倭之事行不行?要谈,也放到朝会上去谈,朕对此不太了解,还是让朕做足功课再跟你们谈!」朱四面色不虞。
似乎是被人强行岔开话题,让他心里极为不爽。
杨廷和很想问,你跟我们谈事,还要先做功课?谁给你做功课?你都求教哪些人?
张佐笑着提醒:「两位阁老,陛下对朱翰林非常欣赏,想调他回来,侍奉经筵日讲。还请通融啊。」
张佐的意思,咱先不谈谁来当永平府知府,至少朱浩去当不行,先把朱浩调回来,至于谁当的事,咱后面慢慢谈。
杨廷和道:「陛下,如今春讲已结束,就算真要调朱敬道回翰苑,是否等到秋讲开始以后?至于永平府知府,他已领命赴任,是否能胜任,还是先试试为好。」
锦衣状元 第八百零八章 心神不定(求月票)
无论皇帝怎么说,杨廷和都坚守住底线,那就是永平府知府的人选不变。
管你皇帝做什么妖呢,若是你没什么图谋,就不会单独叫我们来商议,现在但凡是小皇帝你坚持的,那就是我要反对的,以不变应万变。
最后君臣间别的事都没有提,就这么不欢而散。
杨廷和与蒋冕往内阁值房走,蒋冕不解地问道:「陛下为何对召敬道回朝,如此费心?莫非真是敬道在宣讲方面,颇有建树?」
杨廷和打量蒋冕一眼,语气略带嘲讽:「一个初出茅庐的稚子,即便是状元之才,你觉得学识方面有多高的造诣?再说,是否有建树,是陛下看重的东西吗?」
「呃……」
一语中的。
在杨廷和跟蒋冕看来,朝中比朱浩有见识,学问比朱浩强的,讲课比朱浩优秀的,比比皆是。
就算朱浩真的很优秀,皇帝找谁来日讲,完全是随心随性,反而是谁讲得好,皇帝反而会疏远,因为皇帝找人进侍日讲,那也是看派别不看才能。
杨廷和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宫闱,叹道:「以我所知,最近陛下的人,在造那种名叫火车的东西,推进还很快,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陛下想要调换永平府知府人员,便是为促成此事。我们得防备陛下派人去威逼利诱敬道……年轻人,不知官场险恶。」
蒋冕道:「介夫你的意思,是陛下软的不成,会来……硬的?」
「嗯。」
杨廷和重重点头,「否则陛下先前为何会同意让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去当这个永平府知府?这是要挑软柿子捏……」
「不过以老夫所知,敬道有勇有谋,若是陛下全都明处使力,未必能占到便宜,可要是使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招数,就怕敬道难以防备。」
蒋冕叹息:「那是,现在永平府涌入不少锦衣卫,他们办事可不讲规矩,绝对不能因为如今厂卫消停下来,就觉得他们不敢乱来。那……应当如何派人相助敬道?」
杨廷和道:「我会让用修去安排,此事上,你就不必担心了。」
……
……
目送杨廷和跟蒋冕离开,朱四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模样。
「跟他们提两句敬道的事,他们定会以为朕要对敬道出手。」朱四提到杨廷和、蒋冕,脸上犹自带着轻视。
张佐忧心忡忡道:「就怕引起怀疑。」
朱四道:「怕什么,他们对敬道的怀疑,早就过去了,敬道有本事的地方,就是可以悄无声息为朕做事。可惜了啊,朕其实真的想把敬道调回来,没有敬道在,最近你看连处理朝事朕都力不从心。」
在朱浩走后,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光是批阅奏疏这一项,朱四的短板便提现出来。
在大事上,会有朱浩安排,但一些小事,诸如地方上报的日常琐事上奏,朱四便只能让张佐采纳内阁的意见。
当然先前朱四已经多次在朱批事上,收紧或是放松,这次突然又开始放松,杨廷和等人压根儿就没怀疑到朱浩头上。
但如此,却让朱四有种丧气的感觉,因为对朱批的放松,意味着对内阁票拟的过多采纳,会突显内阁在朝堂上的作用,而他作为皇帝则难免有一种权力旁落的挫败感。
能选择的话,朱四宁可让所有事都出自朱浩决策,最好内阁的意见丝毫不去采纳,架空内阁。
这显然不是朱浩或是张佐等人愿意看到的一幕。
张佐笑着提醒:「朱先生到永平府,距离京师不远,有大事的话,传话让他知晓,一来一回快马用不了一天。」
「一天时间也很长啊,再说了,有大事再找敬道,那小事呢?朝堂上最
多,也是最复杂的,反而是小事,朕总不能每一件事都要等上一两天,要敬道批复好奏折再送回来吧?也不知敬道怎么想的,难道他就不能想个对策,不去永平府吗?」
朱浩去当知府,始终是杨廷和派系集体意志的体现,最后朱浩也没想办法化解,还在吏部三催四请后选择同意。
朱四此番找内阁二人来,并不担心朱浩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一是朱浩曾跟他说过,现在杨廷和对其怀疑已逐渐减轻,况且这位首辅即将离朝,不会再去考虑身边是否有内鬼的问题。
二就是朱四真的想通过一些手段,让杨廷和把朱浩给召回来,诸如利用把唐寅派出去主政一方之事,让杨廷和觉得可以顺利剪除皇帝身边一个重要幕僚。
但谁知,杨廷和的计划是把唐寅派去浙江,而不是永平府,而且杨廷和觉得永平府知府位置安排上自己人,比让唐寅去更放心,也就不同意在永平府知府职务上,以唐寅换朱浩的主张。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