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冉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镜中影
她两眸秋水盈盈,柔情脉脉注视自己腹际:“有他在,我不可以担心。”
不可担心,不可沉湎,不可多忧多虑,不可多思多忆。每日对镜泛笑,每餐对膳开怀,将诸事向最好处想往,最妙处向往,娱己身心。
“暖晴。”她忽叫出这位朋友的本真之名,“答应我一件事。”
灵枢神情一肃:“你说。”
“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这还用说?”
“不,你不明白。”她探手将好友紧紧握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请你帮我保住‘他’。”
灵枢颦眉。
她眸光紧迫:“答应我。”
“好,答应你。”灵枢不得不点头,“豁出我一身本事,定然保你母子平安.”
今日之后,冉晴暖仍然当食则食,当寝则寝,用药进补严遁医嘱,行走坐卧动静合宜,做着一个母亲能够为腹中孩儿所做的一切。
今日,孕期进入第八个月。
早膳过后,一个完全不在意料之内的不速之客出现于眼前。
“东则王?”
其时,河套平原的阳光终于变得温柔闲适,她正仰躺于摆在院央的一长椅上领略其美,四名立于院内各处方位的女卫蓦地飞身聚集尽立门侧。她抬首,看见了推开院门的男子,讶然低唤。
后者默然片刻,道:“本王奉皇嫂之命,前来护送南连王妃回到嘉岩城。”
她颔首:“有劳了。”
宁姐行事惯常雷厉风行,必是打算将三长老挑起的战局速战速决,才委托东则王走此一遭。如此大牌的护卫,支使得起的,世上也只有宁姐了罢?
她移身厅内,先请东则王落座用茶,而后吩咐藏花、青如往内室整理行李,听得外间门声一响,灵枢背着药箱施施然走了进来。
“晴暖,听说有人前来接你回去,准备几时动身?”脚步声犹在厅门之外,声嗓已然递入。
她应道:“自是越快越好。”
灵枢迈进门槛:“就这么归心似箭么?本大夫真是伤心,以金枝玉叶的身子伺候你这么久,说走就走了?一点也不留恋?不想与本大夫多做缠 绵?”
她莞尔:“正是。”
“王妃大人好凉薄呢。”灵枢仰天长叹,“既然如此,本大夫索性再委屈一次,抛夫弃子做一回你的随行大夫如何?”
她一怔。
“看罢,这里面是换洗衣裳,这是本大夫的药箱。”灵枢大夫将肩头两样东西悉放案上,“你八个月的身子,一路颠簸长途行走,纵算本大夫不太喜欢你,也放下不心我未来的干儿子。不管你喜不喜欢,都由不得你拒绝。”
她从善如流:“多谢神医大人。”
灵枢甚为满意:“这就对了,王妃大人。当年本大夫把你送进那个虎狼之窝的东则王府,现在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锦绣之地的南连王府,权当扯平如何?”
律鄍眉心微紧,眸底疾掠。
呃……
冉晴暖认为自己有责任为这位好友引见一人:“神医大人,这位便是奉宁姐的的命令前来护送我回城的东则王。”
灵枢一双美眸眨巴眨巴,弱声问:“是‘那个’东则王?”
她浅声:“就是‘那个’东则王。”
“晓得了。”神医大人浅应一声,偏过身,向着客位上的男子抱拳行礼,两只大眼直剌剌地盯在对方脸上,“东则王日安,本大夫灵枢是也,前生曾是姓明名暖晴的秀丽公主,真高兴你我错过彼此。”
卿心冉冉 第290章 生死一线
律鄍平静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显然,这是一个与冉晴暖截然不同的女子。尽管衣着平实,布衣荆钗,但那份张扬外放咄咄逼人之气,望之可见。
而冉晴暖,仅仅是坐在那里,一身的清静淡雅即扑面而来。
“真正”的秀丽公主么?这个令人乏味的世界惟一可以期待的地方,便是它的无从预料,以为永远不必见也不会见的人,竟然还是遇上了。
“彼此彼此。”他道,“本王也很庆幸当初进王府的人不是你。”
灵枢两眸大瞪:“果然名不虚传呢东则王,即使是面对女人,没有风度的时候还是没有风度。”
东则王声线淡漠:“怎么?在自己没有风度地对待他人之后,还指望对方因为你是女人而必须忍耐么?”
灵枢不怒反笑,拍掌相应:“有理,有理,极是有理。因为自己是女人即使蛮不讲理也认为天下男人都该怜香惜玉的女人,和因为是男人自恃力量强大去欺负女人的男人没什么两样,都该给予鄙视。东则王和传说中一模一样,犀利得不是一点半点呢。”
“传说?”东则王阁下仍是一脸高冷,“本王居然还有‘传说’么?哪里来的传说?”
灵枢耸肩:“无论这个传说来自可处,你都不必有意无意地去看晴暖。如今的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南连王,不会说与你有关的半个字。”
“……”冉晴暖几乎喷茶:这两位的确是八字不合不宜相见的罢?这一个剑拔弩张算是怎么回事?
她才要说几句话加以缓颊,听得灵枢又道:“听说素问做了贵国国君的侧妃,个中谁对谁错,我这个局外人不做评论。但,因为她曾是我视若姐妹的身边人,需要提醒阁下一句:素问曾经救过阁下的性命,救命之恩大于天,历此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去谴责她,惟独阁下没有这个资格。不过,依着阁下以往的风评,恐怕很难有这一点觉悟罢?”
律鄍眯眸:“作为昔日的一国公主,今日的两国逃犯,自称局外人的灵神医也犀利得不留余地呢。”
“被本神医一语中的而恼羞成怒了么?”灵枢抬指慢理鬓发,好整以暇,“纵使如此,‘两国逃犯’这等罪名,本神医还是担当不起。不然阁下是准备亲自抓捕,还是禀报贵国国君,借此名目向大云国发难呢?届时,索性把晴暖这个弃阁下转选南连王的南连王妃也一并发落,借大云国皇帝的手将其家人羁押下狱如何?”
律鄍无言以对。如果事情牵扯到冉晴暖,无论是因为昔时的伤害,还是当下因为自己令得身怀有孕的她再一次颠簸流离,他都不可能全无顾忌……这个自诩“灵枢”的女子,当真是个狠角色。
“灵枢大夫。”冉晴暖无意激起任何人毫无必要的负疚与愧悔,“两个丫头去了恁久还没有把行李打整完毕,你代我去告诉她们,轻装来轻装走,那些不易带上的东西送给近邻就好。”
“是,王妃大人。”灵枢愉快从命,利落旋身,朝着后院行去。
冉晴暖抬眸,歉然道:“我这位朋友向来快人快语,有任何冒犯之处,请东则王见谅。”
“若你这位朋友不是这样的性情,昔日也做不出那等壮举。”律鄍淡淡道,“她有一点猜度得极为准确,此事牵扯到你,本王自会选择沉默。”
她欠首为礼:“多谢东则王。”
这便是初识时的“秀丽公主”,彬彬有礼,界线分明。即使才经历了那样一场动荡迁徙,仍平和如一湖静水,波澜不惊。这意味着现在的自己于她来说,又成了多年前的那个“陌生人”么?
“这一次能够彻底击溃六国联军,主要赖于皇嫂的奇兵突袭之计。”他突道。
她怔了怔:“哦?”
突如其来的,东则王这是在寻找可供谈资的话题么?
“皇嫂用兵如神,在大氏国众所周知。但是,她并非一个喜欢赶尽杀绝的嗜战之人,除非被真正激怒。”
她眉心一紧。
“这一次,皇嫂便是真的怒了,六国联军该庆幸她成为了一个母亲,换作几年前的‘灭哈托’,一定是全军覆没,悉数陪葬。”
因为话题的主人是遂宁,她专注聆听,也因为这份专注,很快便听出了几缕弦外之音,沉声道:“东则王何必强己所难地说恁多闲话?想说什么,直言无妨。”
“皇嫂派高行等人在原木山搜寻十几日,无果而还。”
她脸色一冷:“所以,东则王想说什么?”
“一味抱着空幻的希望不放,当破灭之际,绝望愈是难以承受,皇嫂已然经历……”
“多谢东则王提醒。”她扶腰离座,“本王妃的事,本王妃自有定夺,不劳阁下!”因为起立过猛,一股眩晕直冲额际,脚下虚晃,倚桌稳身。
我做了什么?律鄍如梦初醒,伸出手去。
“晴暖!”灵枢恰从后方冲来,先一步将她扶住,一手触其脉门,“心气浮动,脉相紊乱……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美目利芒霍霍,倏然扫向惟一在场的男子,“你对她说了什么?”
律鄍唇线紧抿,未予应辞。此刻,他心中的愧意宛若江河泛滥:是什么样的鬼使神差,令自己在那刻丑陋至斯?
灵枢此刻也无暇追究:“晴暖,按我的话,深深地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
冉晴暖靠在好友身上,吐出胸口那团沉霾之气,浅声道:“没事了,方才站得过急,一时有些气息不济。”
“真的?”灵枢将信将疑,“不是因为听了什么不顺耳不顺心的胡话?”
她摇首,不想多说。
灵枢蹙眉:“不管怎样,看来今日都无法启程了,我扶你到后面歇息罢。”
注视着那道从后方看去依然纤细如少女的孱弱背影,律鄍五指紧握,有一瞬间,真想拔剑杀死须臾前那个被魔鬼操纵的自己。平生第一次,如此自我厌弃:如果不经历那样的一刻,怎知自己还有一个如此卑劣的灵魂?
是夜,冉晴暖从梦魇中惊醒,两个睡在旁边榻上的丫头闻声掌灯赶来,吓出两声尖叫。
藏花最先冷静下来,转身冲出门去,重重拍打隔壁门扃,叫来了睡在其内的灵枢。
青如正站在榻前瑟瑟战栗,不如如何是好。
床上,冉晴暖身下一滩血红,赫然刺目。
“你,去烧开水。”灵枢卸下药箱,先推了青如一把,再指藏花,“去把四女卫叫来,两个守在门外,两个进来为本大夫打下手。”
两个丫头嚅嚅连声,撒腿就走。
“晴暖。”灵枢一边取出银针,一边轻声低唤,“不能睡,不能昏迷,无论有多痛,你都必须清醒,听到没有?”
“听到。”尽管疼痛如波浪滚涌,次第袭来,此时的冉晴暖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保住他,求你……保住他……”
灵枢颔首:“我必定尽我最大的努力,相信我,好么?”
“我信你。”一波疼痛袭过,暂获片刻的喘息,她启开苍白的的唇勉力泛笑,“你是暖晴,我是晴暖,我们初见时,你便说过我们交换而生的姐妹……我信你……”
灵枢卸下她的脚袜,将三银银针分别别入“至阴”、“隐白”“三阴交”穴上,止了血势,听得身后藏花声音传来,将袖内一包调配多日的药粉取出:“用温水喂晴暖服下。”
藏花领命。
灵枢转头看着两名女卫:“你们是习武之人,当熟知人体穴位所在,等下我会施针催生胎儿,你们务须看好你们王妃脚间各穴上的银针,倘有掉落,须当即补上。”
两女卫点头。然而,
纵然她们是习武之人,也是未嫁之身,第一次面对这等不同以往的“血腥”,难免骇惧。当催生药粉生效,催生针别入穴位,一声声痛呼从主子口中传出时,看管左足的女卫不敢直视,惶惶别开了脸。
就是这时,冉晴暖左足小趾“至阴穴”上的银针因为她的挣扎踢打掉落下去。
“怎……怎么?”正专心接生中的灵枢见得血流不止,下意识回头,登时勃然变色,厉叱一声,“把银针刺进‘至阴穴’!”
好在看管右足的女卫眼疾手快,拾起落在血渍间的银针迅即别入。
纵如此,仍是晚了一步。
方才瞬间的血势崩涌,令得冉晴暖失血过多,虚弱难济。
灵枢紧咬下唇,双眉困锁,。
“灵枢大夫,您快点救救我们王妃啊,求求您~”藏花跪地叩头,涕泪交流。
“别吵!”灵枢瞪着她,“把手腕伸过来!”
藏花当即忍住哭声,探出手腕。
灵枢先从药箱内拿出一只银碗,再从床上血渍间采了一滴血珠滴入其内,而后以一银样式特异的金丝细针在藏花腕上取血浸入,须臾后,摇首:“你的血不能用。”转指女卫,“你们两个过来。”
两女卫当即将腕献上。
藏花扭头跑出,不多时,带着青如与另两名女卫返回。
但,包括灵枢自己的血在内,尽数不合。她面色愈发青冷:“你们谁的脚力快,去外面叫人,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本王在外面。”正当此际,律鄍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需要任何东西,算本王一份。”
灵枢一个箭步蹿出:“亮出你的手腕!”
过了片刻,一声欢呼响起,东则王的血液经由一根羊肠制成的软管,输入冉晴暖血络之内。
眼见好友面间开始浮起些微红意,灵枢心臆一宽,命两个丫头:“去隔壁把我行囊里配好的药取上一付,按上面所写的方法煎了拿来备用。”
“暖晴~”床上人细微低唤。
“晴暖?”灵枢一震,弯下腰去,“你醒着?”
“我不能睡……”冉晴暖手指抓紧身下床被,“我……准备好了,帮我迎接他……”
灵枢目内血丝崩现:“你当真选择要他?”
“必须是他。”她声音薄如游丝,却字字清晰。
“你……”
“他在,我一定为他拼命留下。”反之,不难想象。
灵枢切齿:“好,我这条命今天就算扔在这里,也一定把你们都留下!”
帐帷之外,律鄍坐在椅上,盯着自己的血沿软管汩汩输进帐内,听着其内那道微弱声线,内心似一团烈火焚腾:律鄍,你真真令本王憎恶至极!
卿心冉冉 第291章 勿牵勿念
虽然九死一生,一个小生命还是到来了,在灵枢如有神助的回春妙手之下,母子俱安。
当那一声“呱呱”儿啼划地耳际的刹那,耗尽气力的冉晴暖连一个欣慰的微笑也难以完成,即进入沉沉梦境。
梦中,那个白衣少年,披着一身温暖在阳光下玉身而立,向她张开和煦如春的怀抱。
“冉冉,冉冉花明岸……我初见冉冉,那一句诗便跃然心头,那时我还不晓得冉冉是‘冉冉’,由此可见,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他拥着她在花丛中旋转,眉目璀璨生辉,笑意灿烂跃动。
她攀附着他,紧握住他:“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不见回来?”
“我?”少年垂首莞尔,“我哪有去哪里?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
“可是……”明明不见了很久,明明……她思不得解,有几分眩晕,几分迷茫。
“本王爱冉冉,冉冉知道的罢?”他一双清澈如春阳下湖水的眼内,漾浮深情,声嗓宛若醇酒般醉人。
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爹爹,他便是最爱自己的那人,也是自己最爱之人。
他在她耳边喁喁低语:“冉冉若是知道,便一定要爱自己,哪怕是为我,也要爱自己,晓得么?”
“嗯?”这是什么意思?她才要追问,眼前却只剩虚无,早不见了那张俊朗面孔。
似乎是一早便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真实的,她没有太多惊慌,怔忡片刻后,即抬起双足向前行走。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我总会找到你,就如之前你锲而不舍地随在我身后,不知疲倦地追寻着我一般,在我们共同拥有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之后,在我们共同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小生命……
对呢,小生命,他们共同缔造的小生命在哪里?
“晴暖,要醒了么?”坐在床边的灵枢起声低唤,“你已经睡了两个日夜,醒就醒了罢,你也想快点看到你的孩儿罢?”
孩儿?是,她的孩儿,她与遂岸生下的孩儿……她强力挣扎着,掀开艰涩双睑:“他……在哪里?”
“在这里。”灵枢臂间托着一个新生的襁褓,眉目含笑,“我一直想看到如你与南连王那样的俊男美女生出怎样的孩子,如今总归如愿,果然是个漂亮到令人发指的孩子呢。”
她定定注视着那个尚未看到面目的生物,一动未动。
“看看他罢,是个男娃,”灵枢将襁褓放在她枕侧,“黄疸已经退了,肚子也吃饱了。虽然这个小生命来到世上的日子提前了许多,但有本神医在,定然保他健康长大。”
她低声道谢,转头去望,当那张犹在酣眠中的粉色小脸进入眼帘,世上万物遽然退却,之前所曾经历的一切磨难亦不复存在。
“咱们的故乡不是有一个民俗?为了孩子好养活,叫一个狗儿猫儿之类的贱名。这个孩子能来到世上有我一半的功劳,我为他取个儿名如何?”灵枢问。
她伸出一指,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拿指腹去触碰那张小小脸上的小小嘴儿,口中道:“无论什么,你都可以做主。”
“嗯……”灵枢稍作沉吟,“就叫愿儿怎么样?”
她一怔:“不是要取个狗儿猫儿之类的贱名么?”
灵枢叹息:“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南连王世子,未来的南连王,如果自幼带着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名字长大,将来有一日岂不要恨煞我这个不解事的义母?”
“‘愿儿’么?这个名字很好,带着每一个爱他之人的祝愿降临于这个世界,愿他平安,愿他快乐,愿他无忧无虑的长大。”冉晴暖触着儿子鲜嫩的唇儿,心臆暖暖融开,“谢谢你暖晴,把愿儿带给了我。”
灵枢嫣然:“我这个‘愿儿’,可是‘但愿’之愿,‘愿意’之愿,但愿他愿意做我的干儿子,但愿他愿意做我家胖小子的好兄弟,哪有晴暖你那般的诗意情怀?所以说,我们两个人中你更适合做一位精致纤细的公主,而我适合做这个粗疏外放的乡野大夫。”
冉晴暖目光一径在那张小脸的贪恋:“看他睡得香甜,想来当真是吃饱了……对了,”她倏地想起至关紧要之事,“他吃什么?我的身子能够喂养他么?”
“莫说你如今的身子状况自顾不暇无法喂食,纵然可以,堂堂南连王妃也不可能如我这介农妇一般亲自喂养。”说到此处,灵枢不禁有几分得意洋洋,“这又要提到当大夫的好处,对三村五镇的新科母亲了若指掌。我在附近村子里为他找了一个身体壮实家世干净的奶娘,管保不出十日,便能将他喂得白白胖胖。”
大恩不言谢,细忖这几日间所发生的种种,她忽然失语。
“怎么了?”灵枢观她面色有异,“有哪里不舒服么?在你醒前的半个时辰才喂过一次药,可是药效过大了?”
她摇首,低喟:“冉晴暖何其有幸?得爱侣如遂岸,交挚友如暖晴。救我性命,赎我心灵,赐我爱子,予我新生。”
灵枢听得受用非常,咧嘴:“晴暖真的如此感激本大夫么”
“无以言表。”她发自由衷。
“那么……”灵枢大夫眼珠滴转,计上心头,“对你来说,作为被你视作与南连王同等分量的挚友所说的话,是不是也有着与南连王的话同等的分量?”
她颔首:“你说。”
灵枢面色丕地一正:“带着这个孩儿好生活着,无论将来发生什么。”
她唇角紧抿。
“昨日,东则王主动向我说起你惊胎的缘由。其人其行固然令人鄙弃,但也使我晓得,无论你此前伪装得如何开怀洒脱,尽是建立在你对南连王尚在人世的坚信不疑上。但是,沙场是一个最为无情的地方,你怀着最好的期待,也须做最坏的打算。而当那一日来临时,你必须活下去。”
灵枢眸光深沉,声语坚定,字字句句锥其心,入其腑,终是无法逃避。冉晴暖微掀起身,在儿子鼻尖上落下轻浅一吻。
“晴暖……”
“我会好生活着,无论发生什么。即使面临世上最为残酷之事,也会带着我的愿儿好生活下去。”她道。
灵枢宽慰释笑:“这才对,不枉本大夫拼出一身医术把你从阎王手中夺回。”
她亦笑,凝视着那团泛着晶莹光泽的人儿,眸心盈盈,柔情涌动:有了你,为娘自是要好生活着,用一生的时光陪伴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以及……等待我的夫君你的父亲归来。
南连王妃既然已经生子,满月来临前自是不宜挪动。
东则王领受皇嫂托付来到此处本是为将她平安护卫回城,如今情形下,身为北疆主帅,无法长久滞留。且南连王妃诞下世子的消息传回嘉岩城后,遂宁当即派顺良嬷嬷带着一支百人精卫前来,接下了护卫之责。
律鄍回程在即。
这一日,他向提供自己下榻之处的王烈辞行,命卫随牵出坐骑,正准备踩蹬上马,见得顺良飞身而来。
“东则王阁下,我家王妃有请。”
他微怔:“她……南连王妃要见本王?”
“是,我家王妃听说东则王阁下即将离去,特命老奴前来邀王爷一叙。”
带着满心的意外,东则王应邀前往。
冉晴暖头裹覆额,身罩披风,坐在外厅一张宽大软椅间,耐心等待。
“东则王。”待客人到来,落座上茶之后,她浅启朱唇,“今日请东则王来,一为道谢。”
他眉心蹙成川字。
“灵枢说,若不是王爷的血液供应及时,无论是我,还是那个孩儿,此刻都不可能安活于世。”她扶椅起身,浅浅一福,“晴暖多谢东则王的仗义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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