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狼骑
赵楚目眦欲裂,只想呼喝,早哑了嗓子,快马杀回时候,唯那呼者,教他取将出来,情知活命不得,心中悲痛。
那呼者却面色如笑,委顿马前,奋起最后一口气,问道:“只问哥哥,俺可算得好汉?”
赵楚看他拭了面上污血,登时认出,正是以家小为念离了清风寨的,却不知他何时归来。
当时点头,道:“上不负爷娘老小,下不复弟兄义气,百战而死,自古英雄好汉,皆如兄弟一般,如何算不得?”
那汉荷荷做声,大笑三声,掉转刀口往脖颈里一扑,登时气绝。
赵楚心痛,却目无点泪,缓缓道:“今日,兄弟既去,明日,底下相逢,俺却不悲伤,有如此弟兄,苍天不负俺来世间一遭!”
那官军里,有来抢功的,当是这汉也是个头领,却挥刀将这汉首级枭了,欢喜往腰间要悬,正是个偏将。
这一番,赵楚炸裂了肝胆,催动战马,往那人身处便杀,厉声叫道:“贼子休走,还我头来!”
那将大骇,慌忙便往人丛里便走,一面喝令部下阻挡。赵楚只看著他,那大旗卷在手中,右臂挟了大枪,但有挡路的,一枪刺死,挑在上头,如扬灰尘般,望定天空里一丢,连丢十八人,那将身前,已挡住了一员大将,青袍金甲,大刀关胜。
赵楚哪里管他,一心只要那一颗首级,一旗卷去,却落了空。
睁睛看时,便将那枪,并了火焰驹,再添勇气。
那马,奔腾如虎,蹄刨半壁风烟;
那枪,迅猛如雷,劈开一轮红日。
这一马一枪,化作一道红影,只听当一声响,关胜闷哼出声,背后里郝思文骇然叫道:“堤防短兵!”
关胜也瞧地清楚,红影里赵楚一手丢开那大纛,背后掣出金鞭,望定天灵盖落下。慌忙让开要紧处,后心里护心镜砰然破碎,一口甜腥不能阻挡,五脏六腑移了位,眼前金星四溅,若非马快,又一枪早丧了命去。
那大纛,本丢在空中,这迅雷一击已毕,仍尚未落下,赵楚带了金鞭,单臂一卷,又复落在手里。
这一合,伤了关胜,再不能战!
便这一番,那好汉里,又返身杀回数十条来,挥刀见人便杀,厉声高叫:“贼子休走,还我头来!”
关胜威名,军中盛传,竟一合伤败,几丧命枪下,那抢功的将,看呆了眼,教赵楚飞马赶上,喀嚓枭了首级,又俯身取了那好汉首级,低声念道:“好弟兄,险难处,便同死,有生路,辄同生,倘若就死,愿以青山一处,再复聚首!”
那数十条好汉,步行杀入军里,劈手揪住官军里骑者战马,再复一刀,砍断两截,飞身上马,啸聚赵楚身前。
当此时,寨里聚义千许好汉,只五百余生在,眼见官军心胆俱裂,趁隙往东再退半日,前有乱山,急切钻将入去。
且不问花荣如何回身杀来,也不问李忠怎生赶得及到,且看这清风寨里,火势将土木也燃着了,本是极骇人的,却张叔夜并不多看。
教他心冷的,这青天艳阳,灼灼如花,满地通红一片,非是火燎,也非光亮,那舍命以一当十的草莽汉子,虽生者已远远去了,他眼前,却似千百倍蜂拥而出,化作桀骜骁勇的鬼影,尸山血海中,便在这寨内外蹈舞。
这正是:
虽有上将满腹计,奈何好汉有强颈。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剪国 第七十三回 谋夺青州府
诗赞:
暮雨萧萧入夜天,州府华灯未初眠;奋勇砥砺壮士在,平明擎到出五关。
且说赵楚引残军五百余,眼见暂且脱了官军的困遁入深山,好是一片去处。
正是这山,本是赵楚命人探查明白,林茂峰险,连绵百里,纵然官军搜索,不有三五日不能过。
此山中,绝无行道,只草地里参差绿草,遍行踏过,狼藉满地。
赵楚身有重伤,本在厮杀时不曾觉出,如今行动,浑然一身骨骼散了架子,虽是咬牙前行,一身冷汗,潺潺而下。
石宝断后归来,语与之道:“哥哥,只怕人踏马走,一路痕迹,教那官军追将上来,脱身不易,当分散而行。”
赵楚嘿然笑道:“倒是无妨——他在寨里一把火,倒也干净利落,如若这深山老林不可遽然而起火,只消挨过半晚,明日便可离开。”
石宝吃了一惊,忙问:“计将安出?”
赵楚摇摇头,叫过花荣问道:“兄弟如何来此?”
花荣道:“自出了寨往东而来,半路里眼见彼处早有埋伏,心知寨中人手甚少,自知倘若人在,便也都在,舍却打探,专在等候,沿路杀了官军斥候,因此待喊杀声起,便就转身回来。可惜人手不足,只好看他坏了根据。”
渐行山中,赵楚只是不讲个去处,众人虽明知他定有计较,难免心内焦躁,正不知所处时,邓飞自后赶来,引了一行人马,面有火色,难掩疲惫。
众人看时,正是孙二。
孙二道:“眼见厮杀正起,本要引弟兄杀出接应,只看人少,又见哥哥引了众家弟兄退走,当时暗地里潜藏,待官军分出精锐追赶,半路里设伏截杀,将那一拨人马,将领杀死,余众尽皆杀散,于是赶来。”
又有山林里行走汉子,将那草药取来,略略将伤者敷了,看那天色,已入夜里。
赵楚乃命众人歇息,教众人聚拢了来,手指东方道:“眼见青州府便在眼前,众家弟兄可在此歇息一夜,待明日时,尽遣人马杀出,待入官军营里,冲突不可怠慢。”
众人吃了一惊,阮小五忙问道:“却非要去青州府么?如今只这五百余弟兄,倘若再陷重围,只怕脱身不易。不如便往青州府里,也好将养,待重振旗鼓,不愁张叔夜不破。”
赵楚解开衣甲,军里颇通医理的,合那女军几个,剪开创伤,内腑挤压整齐,敷以伤药,片刻整齐。乃道:“正要取青州府,因此声东击西——且看如今你我弟兄,虽败于清风寨,毕竟不曾折了根本,朝廷里如何安心?青州大地,并非十分广大,却非张叔夜区区万人可搜捕得完,若不教慕容彦达那厮作个帮手,青州府内也有军马整齐待发,如此取青州府易,倘若坚守数日,却非你我能得。不若调出他心腑,陡然袭击,城内歇缓些时候,再有去处。”
此时,张叔夜军也已疲惫不堪,张乃知兵之人,也知这半日厮杀,麾下已破了胆,又有前数日里,青州军马为他所挤压心怀不满,当时不敢胁迫,只好教整军,便在这清风寨东门外安下营寨,一面教精细干练之人往山内探查消息,又教擂鼓升帐,要安排吩咐。
待点查了上下,张叔夜乃道:“一面令飞马往青州府去,休教慕容知州怠慢,这一行反贼,一身是胆,倘若州府失却,朝廷面目无光,也教那三山五岳的居心叵测之徒蠢蠢欲动,只管教他安插人手,固守州所便是。另遣一支小军,传令各处州府,无论军马多寡,必定遣出人手四处探查,画影图形,休教反贼零散逃脱。再教三军整齐歇息一夜,明日时分,遍搜山野,倘若无功,放火烧山。”
青州将领,霍然而动,他些本是当地的,火烧清风寨,不知几家贤良命丧其中,又若烧山,便断许多人家活计,如此行事,教土人知晓,青州内行走,怎生见得了人?又若那猎户之家不能存活,又行造反之事,罪责便又他等身上着落,彼时张叔夜自有功劳,可怜青州将士,平白再落劳苦,难不成再教折损死伤?
宗泽知晓这些心意,颇为张叔夜行事狠辣不耐,便道:“山林,本乃许多人家活计所有,一把火倒或可掠夺功劳,倘若逼迫贤良人家从贼,张太守倒累功遣上,此处军民,莫非再担干系?如今贼众,只数百而已,满山遍野,也无处藏身,何必强取本地土人活计?”
张叔夜怒道:“便是这等纵容之心,方有贼人横行,何必复言?”
宗泽挑起眉目,遽然而怒,便是青州将领,犯了上下纲常,拂袖喝道:“既是太守行事有策,我等不复阻拦,青州之事,都劳太守一心,就此告辞。”
张叔夜勃然大怒,喝令帐下军士:“贼人未曾剿灭,你等先生离心,欺朝廷法度乎?欺下官刀无锋乎?但有敢言退却者,以贼众视之,圣上面前,也当得住分说!下官既负皇命,自当尽心竭力,剿灭反贼,翻覆之间耳!”
宗泽毕竟老迈,又非清流里中坚,眼见张叔夜心意已定,只好道:“只好就此整军歇息,待明日时分,倘若不见斥候回报踪迹,再行商议不迟。”
待众将去后,张叔夜闷闷不乐,半晌叹道:“竖子安知大势,深山老林,许多人家活口,我安能不知?”
一厢里小将岳飞便问:“既如此,太守怎地行此下策?先教青州众人心怀不满,又逼迫民众从贼,此非无智也?”
张叔夜长叹苦笑,手抚岳飞后背,道:“鹏举,良将之才,只是汝毕竟年幼,又非朝廷里重臣,安知天下大势。我非心怀歹毒之人,如此害民之举,安能不知?”
岳飞迟疑道:“既如此,愿闻太守高见。”
张叔夜目视岳飞良久,默然点头,忽地道:“鹏举,山东反贼剿灭,你若情愿,可随我往彼处去,这行军之策,我无一计可教,却这大势,非是要学便可得。倘若不弃,往我帐下,三五年可成栋梁之才。宗太守垂垂老矣,却不减坚韧豪迈之心,此非是不好,毕竟于大局无补。你且看如今朝廷,奸党当道,不知内外。如今朝廷既联络金贼攻辽,想这辽国,百余年来,日渐消弭,早不能成大事,倘若要灭国,只管十年生育,十年训导将领,二十年可成事,何必与金贼勾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汉家天下,肥沃繁华,自秦汉来,记有匈奴,又自唐以来,突厥如狼似虎。更遑论诸胡作乱,中原生灵涂炭。如此观知,这等虎狼之心者,焉能不图我汉家天下?大辽病入膏肓,只这金贼一国,便可灭之,何必与我朝廷联手?”
岳飞吃了一惊,遽然而惊,忙问:“既如此,彼所图者,何也?”
张叔夜冷笑道:“燕云之地,早无汉家风骨,彼处人马,如蝗贼一般,纵然童贯有许多手段,取了这一处地带,鞭长莫及,如何能得?金贼里,也有远大高见者,知晓他国里,虽有悍将精兵骁勇十分,怎奈兵甲不能备足,更有我朝虚言数百万军马,他必不敢果然长驱而下,如此燕云战事,一则图我精铁盐米,二则探看我朝精良兵马战力,倘若此二事尽为他所知,中原之地,只怕又复晋唐之后,生灵如刍狗,坏我大好河山也!”
岳飞毕竟年幼,不知这等大事,只是不解。
张叔夜叹道:“如此,我朝内有反贼,外有胡虏,内外交困,如之奈何?只朝廷里,自许清流,夸夸其谈者十之七八,又有无谋奸党乱政,我虽一方太守,无可奈何。只好任凭这一身功名,哪怕万人唾骂,急切剿灭这山东反贼,伺机弹压江南方腊,如此,备军河北,以防金贼。非是无有爱民之心,眼见汉家天下,又添烽火战乱,倒教下官怎生个计较是好?”
岳飞慨然而拜,道:“太守苦心,俺自知知,愿为太守前驱,日后驰骋燕云,不辞马革裹尸。”言罢又甚迟疑,道,“只是宗太守与他众人不愿,莫非果然要弹压不成?俺看这一拨反贼,骁勇无双,更有知兵之人,如若教他得知我军里纷乱,反为所图,只是不好。”
张叔夜笑道:“他等无谋之人,只要成事,那慕容彦达贪婪之心,又有禁中贵妃相助,青州府,必不能长久驻之。此人不知兵,也不知治民,我若以大半军功酬他,青州府,当入贤良手中。彼时,以钱财付那山民猎户,区区卑微愚民,能济甚么大事?如此,青州安,日渐京东两路安,徐徐图谋燕云,困剿金贼,教以王化,不有数十年,大事可成。”
言罢,无限惆怅,又语与岳飞道:“此事说来翻覆般容易,却要许多时候,只怕两路方定,我已不在人世。鹏举贤良方正,大好快事,当负你等之辈。须谨记,只为我汉家天下,大宋朝廷,便是毁誉一身,有何俱之?大丈夫行事,只求无愧,成大事者,有美誉赞之,也有毁言污之,若计较这斤斤身外之物,无非一介妇人耳。”
岳飞不能甚解,却觉此言甚是有理,当时心内存住,道:“虽不能一时得解,却觉太守之言,暮鼓晨钟一般,俺自徐徐习之,缓缓知之,定不负太守苦心教导。”
张叔夜心内大定,教他先行歇息,自家静坐半夜,黯然叹息不已。
待天明时分,张叔夜也不升帐点将,只教左右传令,埋锅造饭,一时间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半日厮杀,那破了胆的官军,方缓缓收心,正讨要了干饭,忽有东方烟尘卷来,一彪人马,不过二三百人,却挟怒而来,当先三个凶汉,当头的黄马大刀,势不可挡,挑开了营寨,直冲横撞,眨眼间杀入中军帐外,再复一把火,登时纷乱。
众人视之,此人十分有名,便是那石宝。
又他之后,一人持铁链长枪,悍不畏死,只求杀敌,虽无石宝十分本领,奋勇尤有过之,一言不发,斩将夺旗,也不可挡。
此人众人也知,唤作火眼狻猊邓飞。
再后又有一人,烈马红袍,面如冠玉,飒飒英风,一见倾心,一把长枪,纷纷落如梨花,又有长弓,腰悬箭壶,俯拾灵捷,本是将门后种,青州良将,人称小李广,神射举世无双的花容便是。
这三人,引轻伤一行骑军奋勇杀入,趁了官军不备大杀一通,临去又添一把火,休说那辎重折损,便这口边的干饭,再也饮用不得。
待去后,张叔夜着实不知怎生个安排,他不曾料想这反贼一众半日厮杀尽皆带伤,如今尚仍能厮杀,如此悍勇,着实平生仅见。
“如此好汉,不能为朝廷所用,甚憾!”宗泽目视这一骑未损的骑军扬长而去,由不住怅恨交加,黯然摇首叹道。
张叔夜见一顿饱餐不得,只好又命安排,再吩咐将士,四面撒出斥候探子,好是不易好歹将口边的吞食,急令三军起行,浩浩荡荡往山内杀去。
行不半路,后头辎重后军陡然大喊,不片刻又有烟火起,传令兵疾驰而来,迎面报道:“那反贼,俱在身后,趁了我军不查,将粮草焚烧十之二三。”
张叔夜道:“往西去,便是广阔大地,无处可藏身,贼必有所图。更有贼首不曾出面,彼既中伤,安能反复再三寻衅?当是要乱我军心,只管警惕慢行,不必复言!”
又行不数里,半山道里,一声喊,杀下数百人,张叔夜视之,当是反贼全部,大喜便教合围剿杀,不防那军只侵略接触,山头一声鼓响,缓坡上冲出数骑,乃是石宝等众,竟一个不少,便是女将琼英,也在其中。
待要合围之后,这数将并不分兵,合在一处,自东杀入,自西杀出,穿凿而过,又复扬长而去。
如是再三,张叔夜点查辎重,折损不浅,又看粮草,教那反贼抢劫许多,要合围时,不知这贼众落脚,便如狼群,进则凶狠,退不流连,休说捕捉,折损一个也不曾见,反倒将军中将领,带伤者不知凡几。
这一日,眼见天色昏黄,那一行军马,便有伤在身的,歇缓大半,又自西杀来,入了东山。张叔夜毕竟不能安心,不见赵楚,他心有忌惮,有将来贺,道:“那贼酋几日不见,想是早已崩亡,待寻他尸首,正好请功。”
张叔夜心有不悦,却灵机一动,命三军齐声高呼,道是贼酋已亡,降者可面杀身。
以张叔夜猜测,这等草莽里人,意气用事,安能忍受此番作难,当时命三军各自警惕以防夜半劫营,却不防天色将将晚时,营外火起,却不入来,火光里一将跃马持枪大笑,道:“张叔夜老儿,可见肆虐京师的赵大郎?”
本他军令下时,那官军里将士,自有当真的,只当那凶神早已丧命,如此火光里看的清楚,便那一身伤痕,也不见了影踪。
登时军心哗然,一身疲惫的,骇个半死,终究不曾杀入,方略略安心。
又不片刻,东首里行来一行人马,打了青州府军马旗号,迎入内里问时,引军大将笑道:“只听这数百反贼,太守竟奈何不得,知州乃命来援。”
张叔夜心内大怒,又不好拒绝,只好教安排歇息,道:“正好依靠,天明时分,四面埋伏,就此不动,待他三五日,且看这贼自投罗网来!”
只他等哪里知晓,赵楚伤势颇重,哪里能片刻便好,强自装束了,方按捺疼痛归来,孙二自外间里来,道:“青州军马,大半俱已来援张叔夜,以俺看来,这州所里人马,如今不过千余。”
赵楚大喜,急命上下点查,整束兵马,便往青州府里走。
石宝道:“这里有了变故,那州所里,安能大意,只怕这些许人手,便是入城,当不起外头张叔夜合围。”
赵楚笑道:“念奴入城,已有十数日,入城不难,待三五日后,众家弟兄一身伤势痊愈,方是行大事好时候。”
众人虽知崔念奴手段,只是不信数日之间能取一城,只是赵楚心意已决,只好暗自吩咐俱各警惕,撤开左右斥候,恍如山野里风,卷往青州府里来。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剪国 第七十四回 小儿牵牛
诗云:
山有狂风野有湍,浪子哪个对愁眠?古来女儿多壮志,飒飒流芳赋人前。
又云:
雄心不分女和男,一朝平计看花垣;妙手取得乾坤漏,鱼目混珠谁可怜?
却说赵楚一行,席卷而东来,正是夜半时候,林静野寂,偶有风枭桀桀,也有楼鼓声声,随风袭来,入耳可怖。
这一行人,马衔环,俱无声,眼见眼前影影憧憧,灯火在望,知是青州府,乃止步郊外,彼此商议,石宝道:“何必计较,看他州内人马,俱都离开,正与那张叔夜一处,不如予我三百人,衔刀登城,旦夕可下!”
孙安似略略知晓赵楚心意,也道:“石宝兄弟悍勇,路人也知。只是要取青州府,只我弟兄一处数百人,便是取得,如何守得?以洒家见来,只消平明时分,趁虚而入,莫教慕容彦达知晓,歇息几日,待各自痊愈伤情,自内杀出,却非最好?”
倒是花荣,来问赵楚,道:“只看哥哥四处布置,当知归路却在何处,也好过如今惶惶无措,也教弟兄们安心。”
赵楚不答,反问阮小五道:“五哥此来,二哥处有甚么妥当计较?”
阮小五道:“水泊里探听仔细,那白衣秀士王伦,眼见林教头上山,又将家眷搬取,不知怎地,十分不待见。有闻教头与哥哥交好,左右为难,如今林教头,后山里小头领,手中并无大权,若要上山,不须内应,且看花荣兄弟手段,一箭杀了那狭小肮脏之徒,拥哥哥做个寨主,并不十分为难。哥哥不问,俺也不曾细说,放着有二哥在彼处,水泊梁山,管可长驱直入。”
众人方知赵楚计较,原来却在那闻名已久的水泊梁山里。
孙安忧心不已,道:“洒家也知王伦那厮,十分不是个好汉。杀他容易,以我等兄弟在,要破官军围剿,也不十分难。只是客不压主,倘若无端杀却那白衣秀士,平白于哥哥清名有损,往后招兵买马,江湖里好汉侧目,不能便宜。”
阮小五发作焦躁,叫道:“大丈夫行事,左也顾忌,右也忧心,莫非只图个名声,倒要众家弟兄奉王伦那厮做主?如今,事危急,取青州府当是要紧,后有追兵,前有拦挡,眼见天明,计较这许多作甚?!”
正此时,野风过林,陡然花荣一声低喝,扬手掣弓搭箭,只看黑暗里幽森森林间便是一箭,脱口喝道:“哪里来贼子,敢有觊觎窥探之心?!”
那一支箭,无声无息,众人均不知要落何处,只听那树梢里一声惊呼,坠落一团黑影,隐没黑暗中,恍如一体。
花荣吃了一惊,不想世间竟有这般躲闪得了他有心算无心的一箭,待要掣弓在开,那厢里慌乱声叫道:“莫开弓,都是自家兄弟。赵家哥哥,时迁在此!”
花荣尤不肯松开弓弦,羽箭平指发声处,目视赵楚。
赵楚笑道:“诚然便是时迁兄弟,这厮也忒胆大手快,花荣兄弟箭下,只怕他是头一个可脱身的。”
那厢里讪讪蹩出个精细汉子,众人大都不识,只看他滴溜溜一双眼眸乱转,形容如猿猴飞燕,又见竟能自花荣箭下脱身,便添倾心。
这时迁,虽堆出一脸的笑,毕竟将花荣那羽箭盯著不敢有须臾快慢,待挨近时候,众人方见他额头冷汗如雨,分明果然骇然至极。
至此,花荣方将那羽箭下弦,拱拱手已示歉意。
赵楚问他:“兄弟如何至此?”
时迁惊忙未定,搓手叹道:“自那日与哥哥失散,俺便觉这般行事,倘若随了哥哥只怕处处添乱,便想这青州府一处繁华,倘若哥哥于彼处事成,俺在这里放火烧城,也是个出力气的。若事不能成,俺也在这里一把火,号称数千大军已入城,最少牵扯官军不能全力来攻。哪想自入城后,内里懈怠防备,虽有万余人马,却无征战之心。本无策时候,哥哥曾说有个娘子,十分了得。因此便在城内做起老本行,招惹来引,前几日里,便是哥哥于清风寨外厮杀时候,教这娘子设个圈套,正将俺一把钩挠拿住,分辨俺言语,托以要事,告以哥哥行事,便在此处等候。”
赵楚忙问众人周全,时迁笑道:“俺平素不肯服人,如今见这三山五岳的弟兄,各自倾心。只这一位娘子,青州府内好是行事,先以剿功挑拨慕容彦达那厮心腹,教他整日分说谗言,又不知哪里来许多人手钱财,勾连城内好汉,便是牢城营里死囚,也教她许以重事,只待哥哥入城将养几日,偌大青州府,好行一处大事。”
问他仔细,他却便不知了。
赵楚沉吟片刻,道:“念奴计较,正得我心。青州府,只可作将养之地,如今不宜攻取,时迁兄弟机敏,当知城内往张叔夜处粮草辎重,几日运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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