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忆流年
每人都很沉重,脸色都很差。至于真正的原因,则各自不同。太医还在里面,他们只能等。等是个焦心的事儿,尤其这种时候。
太子扶着栏杆,不住地咳。宇文初走过去,轻拍他后背:“殿下,你没事吧?”太子摇摇头,咳得泪都出来。但他已分不清,这泪是咳嗽所致,还是伤心所致。
重臣看看他们,又互看几眼,都垂下头,谁也不敢乱动。
此时,只有宇文渊在动,他走来走去,很焦躁。父皇撑了这么久,偏在这时撑不住!万一父皇晏驾,太子就会登基,而他刚联络上梁人,还没来及动手!
他徘徊于殿门,几乎想冲进去。该死的太医,一定要拖住父皇的命!
夜更深。
太医忽然奔出来,急说:“请两位殿下入内。”
外面站着的,一共三位殿下,可他只说了两位,也没指明是谁。他还没说完,宇文渊已奔进去。太子拭掉泪,立刻也进去了。
宇文初却恍若不闻,仍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左右相看他一眼,又对望了下,都没出声。
殿内。
卫皇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目光几近涣散。床边,太医秦枫手执银针,躬身退后,小声道:“两位殿下,陛下尚有意识,可以听见。”
太子大恸,跪俯在床畔,刚叫一声‘父皇’,就哽咽得说不出话。卫皇看着他,眼皮动了动,似乎很欣慰,艰难地张几下嘴,却没任何声音。
宇文渊一旁见了,不由眯起眼,忽然转过身,一把揪住秦枫,厉声道:“你不是国手么!难道就没办法?!”
秦枫任他揪着,并不惊慌,只低声说:“殿下,人力不可违天。趁陛下仍清醒,殿下请勿耗时于微臣,免留遗憾。”
遗憾?谁懂他的遗憾!宇文渊大恨,忿然推开秦枫,在床边来回转,像一头困兽,焦躁不安却无能为力。
秦枫被推开数步,静立一侧,垂眸不语。
“父皇……”太子握住卫皇的手,哽咽道,“儿臣……不敢怠惰,定以江山基业为重,请父皇放心……”
卫皇眨眨眼,似乎想微笑,但已难有表示,只是嘴角抽了一下。
“殿下保重,勿太过伤神。”秦枫走上前,看着卫皇,问,“陛下,可要宣召辅政重臣?”
卫皇又眨了眨眼。
二位殿下退出,大臣们入内,眼见太子悲痛欲绝,心里都已了然。宇文初走在最后,与太子擦肩之时,拍了拍他。
床前,重臣跪了一地。以左右相为首,说出的每一句话,无非披肝沥胆保新皇。宇文初远远站着,远远看着,嘴角有一丝讽笑。
重臣也退出了,左右相走在最末,都看一眼宇文初。他并没上前,似乎也没要走,仍站在那儿不动。
眨眼间,殿内只余三人。他这才一笑,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了。
“他能听见我么?”
“能。”
“让他听清楚些。”
“是。”
秦枫上前,手起针落。顿时,卫皇一个激灵,大喘几口气,眼神似乎亮了些。秦枫又退下了,这次退得很远,远到听不见这边说话。
“皇兄,是我。”宇文初看着床上,笑眯眯,“你能看见我么?”
卫皇眨眨眼。
“皇兄,世事真是无常。”他悠悠一叹,笑容中,竟似忽然有了锋芒,“你没能看着我死,我却能看着你死。会有这一天,皇兄想不到吧?”
卫皇的眼皮一颤。
宇文初仍在笑,笑中的锋芒更利,像变成了毒:“皇兄,看看你如今,形同槁木,生气渐无。这么可悲的样子,你没见过吧?”说着,他一伸手,拿过个铜镜,对准床上的人。
明鉴无情,映出一副形骸。像被抽干了精魂,老朽、颓败、行将就木。
卫皇瞪大眼,嘴唇发抖。
“很吓人,是不是?”宇文初放下铜镜,看着他微笑,“死得这么难看,你会不会后悔?后悔没和你的兄弟一起,死在风华之年?”
“唔,不对。皇兄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哪怕杀死再多手足,我也没见你后悔。”他一边笑,一边俯身,凑近卫皇耳畔:“我想此刻,皇兄一定后悔了。后悔没在当年,一并杀了我。”
卫皇一震,嘴哆嗦着开合,呼气有声:嗬嗬——“你想说什么?唉,皇兄你累了,还是我说吧。”他的微笑带冷,冷入骨髓,“你的两个儿子都不如你,太子优柔,洛王浮躁。想当年你暗害手足,那种城府,那种狠毒,他们半点也没继承。没了你,他们能做什么?也许,我该让他们陪你去。”
手上忽然一紧,他垂眸。
卫皇竟动了,从被底伸出手来,紧抓住他。那只手很干枯、很无力,似乎凝聚了所有生机,才堪堪抓住他。
他笑了,轻轻一抖。
那只手被抖落,落在床上,再也动不得。就像抖落一片枯叶,轻而易举。
卫皇仍看着他,但眼神已涣散,没有聚焦。
“皇兄,其实你该欣慰。一登九五,六亲情绝。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令我十分敬佩。你一生狠绝,让我不敢不避。临了,也该镇得住,莫低了格调,让我笑你。”说完,他站起身,俯视床上人:“我其他几位皇兄,早在地下等你。见了他们,请代我问候,就说,素未谋面的幼弟,送他们一份大礼。”
卫皇大睁两眼。
他已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呼吸终于断绝,时间在他身上凝滞。
夜深沉,殿内昏黑。
他的一生,就这样永远休止。
宇文初冷冷一笑,离开床边,走出福平殿。从六岁那年,他就在等这一天,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第37章 天之骄子
六岁之前,他得天独厚,无忧无虑。
皇宫内,所有人都疼他。父皇、母妃、众嫔、还有皇兄,他们都喜欢他。父皇夸他聪明,母妃夸他俊美,众嫔夸他可爱。
但是,皇兄没夸他。
皇兄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阿初,你是我唯一的皇弟,我不疼你疼谁?”
他觉得,这比夸奖更真。就像他对皇兄,唯一的皇兄,是他唯一的信赖。不过,有时他也会奇怪,为什么皇兄只有一个,皇姐却有许多。
他问父皇,父皇却叹气,不回答他。
他问母妃,母妃也叹气,但回答了:其他的皇兄,都死了。
死了……小小的他只觉可惜。因为他很幸福,其他皇兄若活着,也会这么幸福。忽然间,他懂了惜福。这一年,他四岁。
于是,他越发努力。努力读书,努力习武,努力做个好孩子,为了不让别人失望,也为留住这种幸福。
父皇更喜欢他了。
他也喜欢父皇,但更喜欢皇兄。因为,皇兄很宠他,有求必应,比对自己儿子还好。皇兄的长子,比他还大一岁,每次见了他,都很乖地叫‘皇叔’,让他很得意。
他喜欢这个皇侄。常去太子府,找皇侄玩。
那一次,他们玩捉迷藏。
太子府内,皇兄的书房是禁地。没人敢进去,皇侄也不敢,但是他敢。皇兄最宠他,在皇兄这里,没什么是他不敢。只因他深信,皇兄不会怪他。
书房的角落,有一个小柜子。他躲在里面,眼看皇侄走近门口,趴在门外瞧,然后失望地离开。
他偷笑,继续躲着,想等皇侄去远,再溜出来。可他还没走,皇兄就来了。他暗暗吐舌,缩在柜内不动。
虽然他不怕,但还是躲躲好。
这时,他听见皇兄说话:“阿初那孩子,越大越不让人放心。”
在说他?他好奇了,竖着耳朵听。
“佚王还小,殿下担心什么?”另一个人的声音,很陌生。
“观幼小,可知成年。”皇兄在笑,像冷笑,“阿初才几岁,已如此聪明。昔年的三皇弟,惊才绝艳,幼时也还不如他。”
皇兄在夸他,他不由开心。原来,皇兄从不当面夸他,却在背后与人夸。可下一瞬,他的开心没了。
“聪明如三皇子,仍为殿下所算,终究难逃一死。佚王小小孩子,何足为虑?”另一人说。
他愣了,这人说什么?
“凡事不可大意。父皇老年得子,对阿初的喜爱,更胜其他。”皇兄又开口,声音冰冷陌生,“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皇权之下无兄弟,我已连除五个,何妨再多一个!”
“殿下谨慎。”
“近来,阿初正学骑马。”皇兄忽然笑了,慢慢道,“待我再看看,他若果是祸胎,绝不能留。小孩子顽皮,偶尔跌下马背,跌死了,也不足为奇。”
话落入他耳中,落入他心中,心似都冷透,他紧捂住嘴,打了个寒噤。他最信赖的人,满心在想如何杀他。
他该怎么办?
告诉父皇?父皇会信么?之前五个皇兄,哪个曾被庇护?终究都死了,只在他们死后,得到父皇一叹。他如告诉父皇,怕会死得更快。不行,不行……告诉母妃?父皇都不管用,母妃更不消说。他如告诉,必定连累母妃,怕会母子皆死。不行,也不行……还能告诉谁?他蜷缩着,不停地想。无数面孔闪过,又被一一否定,最终,没有一个能说。瞬间,他心灰意冷。
不为有人杀他,却为无人可说。
他曾以为,他是天之骄子,这偌大的皇宫,就是他的依靠,这里的每个人,他都信任有加。可是,他错了。
在生死关头,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那些平时爱他的、疼他的、宠他的、护他的人,其实没一个能相信,没一个能依赖。
能保护他的,只有自己。
他蜷着,想着,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
已死的五个皇兄,就是太信别人。他们信太子,被太子陷害;他们信属下,被属下出卖;他们信父皇……父皇却不信他们。
他不会学他们,不会步后尘,他要活下去!靠自己活下去!
外面,皇兄已走了。
他悄悄溜出书房。皇侄还在找他,如今,他要另寻一个地方,掩饰曾躲在这里。然后,皇侄找到了他,他佯装生气,回宫了。
那一夜,他片刻未眠。
自那以后,佚王殿下变了。先是懒惰,不再好学。渐渐地,越来越顽劣、胡闹、不听话。被关起来读书,他就烧书,几乎烧了整座殿。被关起来面壁,他就装病,打晕守卫跑出去。
母妃流泪劝导。他心里难过,却什么也不能说,越发胡作非为。
父皇一气,迁怒母妃。
母妃被打入冷宫。其实,如此反倒安全,他这样想。可惜母妃不明白,三尺白绫高悬,抛下了年幼的他。
他痛极,心口压得窒息。他很想抱住母妃,大哭一场,说出他的苦衷。可是不能,因为他看见了皇兄。
皇兄远远站立,正看着他,像在审视什么。顿时,他一咬牙,生生没落半点泪,扭头扬长而去,留下母妃冰冷的尸体,和一群惊骇的宫女。
他已没有退路。
走下去,可能会死。但停下来,一定会死!
母妃死了,已无法疼他。父皇虽在,已不再疼他。他失去了太多,几乎失去一切。所以,他更要走下去!更要活下去!
他再不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今日逼他至此的人,异日他会加倍奉还!
父皇气病。
年仅七岁的他,被赶出宫外独居。离宫的那一天,皇兄来接他。
“阿初,你还太小,自己住在府邸,我不放心。”皇兄看着他,十分忧伤。
但在皇兄眼底,他却读出了得意。于是,他笑笑,满不在乎:“皇兄如不放心,就多给我些钱吧。”
“你这孩子。”皇兄轻拍他,也笑了。
他笑得更开心。一条靠人养活的米虫,还有什么危险?从今后,他会好好伪装,让人忘记过去的他,忘记他的聪明,忘记他的可怕。
他会继续放纵,直到时机成熟,取回他的一切。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第38章 大赦之人
卫皇驾崩了。
正殿的两楹之间,梓宫已安置。
百官着白单衣,白帻不冠,随典丧官引领,入正殿各就位次。太子、洛王伏哭,大鸿胪传哭,群臣皆哭。
哭临毕,凶礼转吉礼。
三公奏《尚书·顾命》,太子即天子位于灵柩前。读策毕,太子受玉玺,即皇帝位。群臣皆跪伏,山呼万岁。
新皇颁诏令,大赦天下。
即位礼已结束,先皇的丧礼则继续。在梓宫下葬前,百官五日一会临,持续着吊祭仪式。卫国上下,似乎都在哀痛,但每个人的心底,不知各自想什么。
都城的街头,游荡着乞丐。对他们来说,皇帝驾崩有多重大?或许,还不如人丢半块冷馒头,来得重大些。
墙角里,蹲着个乞丐。他很脏,比别的乞丐更脏,头发胡子很长,都结在一起,遮住了整个脸,连眼都看不到。
他缩在角落,垂着头,不游荡不乞讨,倒像在那里等死。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牢中。不料新皇大赦,又被放出来。
被赦免的囚犯,都可以回家,但他没有家。他的家,已再也回不去了。他静静蜷缩,看上去像死了一样。
咚!
怀里一沉,有个东西落入。居然是个包子,居然还热乎。他看着包子,有点愣神。对这些乞丐,都城人没这么好心。
丢包子的走了,他没看见是谁,也不关心是谁。对他而言,已没任何事值得关心。
包子还在,他干看着,似乎不打算吃。一旁,有乞丐忍不住了,忽然冲过来,探手就抢。手还没触到包子,又缩回去,伴随一声叫。那乞丐滚在地上,抱着手哀嚎。
别的乞丐呆了,都看向他。
他没反应,仍盯着包子。终于,慢慢地拿起来,开始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想死。他一直没自尽,反故意生事,进了大牢。也许正因他恨自己,才想要找个地方,虐待自己,作践自己,以此赎他的罪。
可他的罪能赎么?
他咬着包子,一口,两口……忽然,他停住了,吐出一个东西。
东西已被咬烂,一片片渣滓中,裹着个纸团。包子里,竟有个蜡丸。他捏出来,捻开纸团。顿时,整个人像僵住,僵了良久后,居然有些颤抖。
他深吸口气,忽地团起纸,连同包子吃下,吃得干干净净。而后,他抹一抹嘴,起身走了。
穿过几条街,他拐入一条小巷。
小巷僻静。
在他走入时,有户人家开门。他立刻进去,门随后关闭。门里有个人,看他一眼,没说话。他看那人一眼,也没说话。
那人在前,他紧随于后,二人谁也不出声。直到穿过院子,进了一间小屋。小屋内,又有两个人。那两人看见他,都叹了口气。
他仍不说话,却脱下衣服。
在他面前,有两只大木桶,都装满了水,正氤氲着热气。他跳进其中一个,用力搓洗自己。洗到水色污浊,又跳进另一个桶。
这时,旁边二人过来,手执剪刀梳子,为他整理。
他的真容渐显。英伟、精悍、目光锐利,才只有三十多岁。洗沐毕,净衣已备好。他换上衣服,居然气宇轩昂,挺拔不群。
旁边看着他,都点头欣慰。他看看自己,却只觉惭愧。
“随我来。”
他立刻跟上。出了小屋,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下,有一条密道。对此,他似乎并不奇怪,默默跟随在后,走了很久。
直到一扇门前,带路的停下,示意他进去。他深吸口气,小心敲了敲门。
门开了。
里面很大,有人坐在上座。
他忽然跪下,一路膝行过去,拜伏在地:“罪臣向野,叩见端阳公主。”
上座的人,是楚卿。
“向统领平身。”
“罪臣不敢。”他仍跪伏着,头也不敢抬,“罪臣一身,罪孽深重。陛下没有赐死,已是天恩浩荡。罪臣已被逐出陈国,在公主面前,万不敢放肆。”
“唉……”楚卿长叹,忽然说,“向统领,你可怨父皇么?”
他大惊,伏得更低了:“罪臣罪该万死,绝不敢怨陛下。”
“父皇律人甚严,尤其他看重的人,信之深,责之切。”楚卿看着他,眼中流出悲伤,“如今,父皇已不在。向统领,过去的就忘了吧。”
“公主……”他猛抬头,一脸震惊。
“楚煜谋逆,父皇皇兄罹难。”
他睁大眼,难以置信。楚煜?庆王?在他记忆中,庆王温和可亲,一向人缘最好,怎会谋逆?
“很难想象是么?”楚卿说着,淡淡苦笑,“若非亲历亲见,我也不信。”
他愣了片刻,忽然重重叩头,不停地叩,直到额角出血,仍不止歇。他曾任禁卫统领,守护皇宫内外,因失职犯错而被陛下逐出。他本希望,那个接替自己的人,能守护好皇宫,守护好陛下。可没想到……“向统领,你不必自责。”楚卿走下来,亲自扶起他。
他已泪流满面,血泪混在一起,也遮不住眼底的光,那是愤恨的光。
“向统领,父皇将你逐出,不许回陈。这我都知道,但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楚卿神色严肃,凝视着他,缓缓道,“你可愿为了陈国,为了父皇,为了皇兄,甘冒抗旨的罪名,重返故土?”
“罪臣……万死不辞!”他叩拜,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一个早就没用的人,还能再被信任,还能在有生之年,为自己赎罪。他强压满腔激动,深深叩拜:“罪臣愿追随公主,肝脑涂地,以报先皇。”
“向统领,一旦追随了我,一切都会不同,你明白么?”
“罪臣明白。”
“暗部就像影子。成了影子,你便诀别过往一切。暗部中人没有声名,没有官职,没有厚禄,没有荣耀。哪怕牺牲再大,也没人知道,没人纪念,没人了解。这是最深刻的孤独,最艰难的付出。这些事,你真的明白?”
“罪臣明白,很明白。”他抬起头,也凝视对面的人,一字字说,“禁卫统领向野已死,他的过往一切,都追随先皇而去。”说完,他郑重一拜:“属下向野,叩见主上。”
楚卿看着他,终于点头:“好,你起来吧。”
“谢主上。”向野起身,恭敬地问,“主上派我回陈,不知有何部署?”
“我与陈国的暗部,已失联太久。暗部中人潜伏,有深有浅。埋藏不深的,怕已归附新皇。埋藏够深的,必定还在蛰伏。你回去后,先联络蛰伏的人。”她顿了顿,又说,“之前,我曾派人潜回,寻找保护皇长孙。此人叫南姑,待你安稳下来,再设法联络她。”
“是。”向野领命,又问,“属下此去,陈国可有接应?”
“没有。现今陈国的暗部,若非归附楚煜,就是潜伏不动,无法先接应你。不过……”她忽然笑了,笑得高深莫测,“倒有一些卫国人在,可供你差遣,也更加安全。”
向野不由一愣。
他任禁卫统领时,曾听过许多传闻,关于暗部,关于主上。传闻虽纷纭,但终归不出两个字:诡秘。
没想到,竟有一日,他会走入诡秘的核心。一念及此,他忽然心潮澎湃。
“属下谨遵主上指令。”他躬身说。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第39章 秘密交易
月余后,大葬。
关于谥号的议定,礼官几经讨论,依谥法‘临照四方曰明,不隐无克曰贞’,定谥号为‘明贞’,以彰显卫皇的一生,光明普照,坦然无私。
对这个谥号,不同的人,看法各异。
但不论如何,在卫国史册上,明贞帝是个好皇帝,正如他的谥号,光明正大,为人坦荡。两个字,盖棺定论了他一生。
至于真相是什么,那已不重要了。真相只存在于当时,存在于个别人心里,渐渐地,会随时间消失。于是,留给后人的真相,惟有史册上的评语。
“这世上,谎言无数。最厉害的一种,叫史册。”楚卿喝着茶,悠悠道,“一本流传千古的谎言,被人读了又读,深信不疑。”
“如此方为真谛。”宇文初笑了,笑眯眯说,“谎言一道,其实精深无比。当时戳破的,为下等;一时不破,为中等;永远不破的,为上等。能让子孙后世深信,千秋万代不疑,才是谎言的极致。”
楚卿轻嗤,瞥了他一眼:“殿下精通此道,自不必说。”
他脸皮极厚,非但坦然接受,竟还很得意。对此,她已见怪不怪。欺世之人脸皮若薄,如何装得下去?
让她有点奇怪的,是最近的平静。
最近,所有人都没动作。宇文初没有,宇文渊也没有,大家就像商量好了,在吊祭期间,各自休战。
以静制动常有。但以静制静……则要很大耐心。经过几次交锋,洛王元气大伤,军师没了,卫皇驾崩,太子登基,每个变故都是打击。种种打击后,洛王忽然安静了,让她略觉意外。
“洛王近来很老实。”她说。
“我也很老实呢。”他眨眨眼,看着她笑,“是不是我太老实了,公主不习惯?”
她冷下脸,冷冷道:“只怕殿下不习惯,老实不久。”以静制动,动者败。以静制静,先动者败。如今,他与洛王都在等,等对方先动。
“公主放心,该老实的时候,我会很老实。”他悠然地笑,笃定道,“先不老实的人,必是我那皇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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