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忆流年
宇文渊点头,离开了。
殿内只剩一人,变得更静。泪烛摇摇,光晕温柔,像在眨动的眼波。
光晕笼在宇文清脸上,那种惨白已没了,黯然也没了。他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看着,神色如止水一样。
蜡烛高燃,红泪一滴又一滴,不停滴落,像是代他流下的泪。
身为九五之尊,人在最高处,但高处不胜寒。他只能接受,不能逃避。面对突来的大变,他很惊慌、很难过、很无措,却都不能流露。他几乎用尽全力,才压抑住情绪。
殿内漆黑,最后的光也没了。蜡炬成灰,泪已干。他仍一动不动,枯坐黑暗中,注视着残烛,像看呆了。
长夜漫漫,他注定无眠。
但对别人来说,今夜并无不同,大家照样入睡,照样美梦。在左相府内,人人都睡了,江连天也不例外。
他打着鼾,睡得正香。
忽然鼾声停了,他只觉一阵闷,几乎喘不过来。他用力呼吸,但口鼻都不进气。越闷越狠,他终于迷糊地睁眼。
登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床边有人!一个黑影坐在那里,正盯着他。
“刺……呜……”他才说一个字,嘴就被捂住,接着,他听见黑影的话。
“嘘!左相大人,是我。”
这个声音……江连天赶紧点头。那只手立刻放下。他大喘几口气,借月光看清了那人。
“佚王殿下,你……你这是……”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吓死人了!他还当是刺客。半夜三更的,突然出现在床边,这殿下疯了么?!
“啧,不愧是盗卖军器的主儿,稳得住。左相大人,你胆子果然大。刚才若是右相,怕已吓死了呢。”对方笑眯眯,居然还说这话。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他哭笑不得,赶紧爬下床,摸去点灯。
“别点灯。”
他一愣,不明所以。
“真正的夜谈,无须秉烛。”宇文初微笑,拍拍床边,“相爷,坐。”
他只好过去坐。
“之前相爷曾说,愿唯我马首是瞻,可还记得么?”
“铭记不忘。”
“如今是时候了。”
他一惊,忙问:“殿下,出了何事?”
“没什么,只是摊牌的时候到了。”黑暗中,宇文初的声音很平静。
江连天了然。
终于到了这一步。新皇才刚登基,先皇尸骨未寒,他本以为,至少还会拖一阵。没想到,动作竟然这么快。
“殿下已准备好?”
“相爷,你弄错了。不是我先发难,是陛下准备对付我。”
他大吃一惊:“这么说,殿下已暴露?”
“算是吧。不过,先机仍在我手中。陛下与洛王,只是自以为抢先。”宇文初轻笑,笑得意味深长。
江连天点头。在经历许多事后,他对这位殿下的心机智谋,已深信不疑。
“殿下深夜驾临,不知有何吩咐?”他问。
“陛下在动手前,一定会先摸清,哪些大臣为我所用。”宇文初看着他,目光闪烁,“我相信,以相爷的本事,定能让陛下深信,你是忠于他的。”
“殿下放心。”江连天笑了,老眼也闪起光,“左相江无私,清廉耿直,当然忠于陛下,断不会与乱臣为伍。”
“很好。”
“老臣还应做些什么?”
“除了几位重臣,陛下会关注的,还有执掌要务的人。相爷门生众多,在朝中盘根错节。我相信,值此变幻时节,相爷必能耳聪目明,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当然。”他再次微笑,低声道,“谢殿下信任,老臣明白。”
“以陛下的个性,谨细有余,果决不足。乍遇如此大事,他绝不会妄动。”宇文初忽然起身,悠悠道,“待他自认摸清我的底,可以动手时,已经太晚了。”
“是。”江连天应和。虽然他并不清楚,殿下在打什么算盘,不过他相信,只要殿下说行,就必然行。即使陛下与洛王联手,也难挽回败局。
“今夜有扰了,相爷去睡吧。”宇文初走到窗边,回头冲他笑,“夜还长,我先告辞,再去扰扰别个。”
他失笑,躬身相送。再抬头时,人已不见了。只有窗棂微动,吹进阵阵夜风。他过去关好,又爬上床。
殿下说去扰别人,他希望是右相。他与右相之间,一向不对付,希望殿下此去,吓死那老乌龟。
他阴阴一笑,拉上被子,睡了。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第43章 左右二相
翌日,早朝如常。
江连天肃立着,暗暗观察其他人。没有半点异样,每个人都很正常,与平时绝无不同。原来,大家都很会装,他心里冷笑。
朝议很快结束,无非是些散事,不关痛痒。暗中已剑拔弩张,明面上,却还这么平静。他意外地发现,陛下竟很稳重,有些至尊的风范了。
看来,他要小心应付。
大臣们已下朝,陆续出宫而去。他独行于最后,远远望见右相,那老小子与往常一样,喜欢靠边走,像只胆小的老鼠。
他很不屑。这时,有人靠近那只老鼠,是洛王。
他立刻留上心。那二人边走边谈,不知在说什么。他正想赶几步,离近些听听,一个内侍忽然拦住了他。
“相爷请留步。”内侍喘着气,显是从后面奔上来,低声对他说,“陛下传召相爷。”
果然来了,不出佚王所料。
他立刻奉召,随内侍返回,临走时,他又回头一顾。洛王与右相还在谈话,右相侧着老脸,笑得似乎很谄媚,很开心。哼,老匹夫!他暗啐一口,走了。他并不知道,在右相的心里,现正打着鼓。
“右相大人,之前破获军器盗卖,劾奏佚王一事,相爷秉公仗义,令我钦佩。”宇文渊一边走,一边微笑说。
在他看来,右相仍是自己人。
当初,决定与他劾奏佚王,右相的立场就已明确。如今,距上次劾奏没多久,右相的立场应该不变,起码,绝不会倒向佚王。因为他实在不认为,右相有什么理由倒戈。
“殿下过誉了。上次的劾奏无果,老臣不能挽回圣意,已很惭愧。”右相摇着头,遗憾道,“殿下一心为国,用心良苦。无奈陛下不信,实在令人叹息。”
“相爷不必失望,奸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好。”宇文渊忽然冷笑,看了看四周,凑得更近,“相爷,陛下现已相信我们。”
右相一惊,也看看四周,低声问:“此话怎讲?”
“相爷可还记得,当初你曾提议,让给我情报之人出面,指证佚王?”
“记得。”
“相爷的确高见。”宇文渊看着他,赞赏道,“这一次,我正用了这个法子,令陛下终于相信。”
右相恍悟,不由问:“可殿下曾说,那个人不会出面,为何忽又肯了?”
“人人都有软肋,即使厉害如她,也不例外。”宇文渊一笑,语意深长。
右相点点头,追问道:“陛下既已相信,那今日早朝上,为何不见动作?”
“因为陛下谨慎,不欲打草惊蛇。”宇文渊四下看看,忽然拉起他,转入僻静处,“相爷,陛下已准备对付佚王,此事绝密,佚王还未知晓。这一次,我们占了先机。”
“太好了!”右相一拍额,立刻说,“陛下与殿下,可有用老臣处?”
“陛下所担心的,无非佚王党羽。多年来,佚王假作逸乐,遍结群臣,也不知这些人中,哪些已被拉拢。万一轻率行动,怕难斩草除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陛下的意思是,先摸清佚王党羽,然后一网打尽。”
“陛下圣明!圣明!”右相大叹,大赞,老脸都在放光。可他的心里,却不停嘀咕。这真是陛下策划?陛下从小到大,一直宽仁柔和,才刚登九五,就变得这么狠厉?八成又是洛王怂恿。
旁边,洛王仍在说:“但对一众大臣,陛下若亲自排查,不免让佚王起疑。相爷,你乃当朝元老,广有门生。由相爷来暗中排查,最为合宜。不论获得任何消息,均可直达圣听。陛下对相爷,十分倚重啊。”
真是个好活儿。右相心中痛骂,脸上却很严肃:“陛下如此信任,老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宇文渊点头微笑,很满意。
宫门已不远。
“相爷,我先行一步。你我前后出宫,免惹人疑心。”宇文渊说完,对他笑笑,“陛下与我,静待相爷佳音。”
宇文渊走了。
右相的老脸上,忽然闪过冷笑。好个洛王,果然两面三刀!之前还勾结梁人,想谋算自己,当他不知道么!如今,又回头来找他,想再对付佚王,简直拿他做耍。
哼!一介小子,嘴上还没长毛,就想算计他老人家?做梦!
右相冷笑着,慢慢走出。
自己从政几十年,别的不会,明哲保身还不会么?他可不蹚这浑水,尤其牵扯那个佚王。想到佚王,他眼皮一跳。
昨天半夜,佚王突然出现,就站在他床边。他几乎吓死,现在心还没安。这让他更坚信,佚王绝不能惹。不说别的,万一哪夜又来,随便戳个一刀,他就死了!他可不想死。
何况,佚王的要求很简单,只有四个字:阳奉阴违。
这还不好办么?这是他的绝活儿!陛下让他暗查,他慷慨领旨,至于结果么……嘿嘿,哪有那么容易。佚王伪装多年,向来毫无破绽。他一时查不到什么,也很正常,谁也不能怪他。
他暗暗思忖,出了宫,坐上软轿。
如今局势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站错队。万一站错,就成千古恨了。他可不想遗恨,所以最保险的法子,莫过坐山观虎斗,择胜追随。
他想着想着,笑了,抬手轻捻胡须。
那些人们,尽管去争个你死我活,到头来,不论谁赢谁输,他仍是右相大人,稳居庙堂上,冷眼看风云。
谁说只有相争的双方,才能论断输赢?在他看来,自己才是赢家,一个沙场外的赢家。所有参与争斗的人,谁也休想赢他,包括左相那老匹夫。
此刻,左相正在后殿。
“陛下传召老臣,不知有何圣训?”他躬身问。
宇文清端坐在上,看着他说:“左相可还记得,之前盗卖军器一案?”
“臣记得。主犯畏罪自尽,军器已缴存府库,陛下钦定结案。”
“不,还没结。”宇文清忽然一叹,缓缓道,“我错判了。”
他抬头,愕然道:“陛下何出此言?”
“此案另有主谋。”宇文清紧盯他,一字字说:“主谋正是佚王。”
“佚王?”他迷惑了,不解道,“陛下可有证据?”
“有。”
“莫非就是上次,洛王所呈的郢人供词?”
“不错。”
他一听,皱起了眉:“陛下,恕老臣直言,那是一面之辞,不足采信。陛下当初既已否定,为何许久之后,忽然转念?”
“只因我也觉得,单凭死的两人,还不足以犯下这事。必有高位之人,于幕后操纵。”
左相沉吟片刻,说:“陛下睿鉴,确有这种可能。老臣会重审此案,若有幕后,务必将其查出。”
“不必了,我自有打算。”宇文清一直盯住他,继续说,“幕后就是佚王,毋庸置疑。若重审此案,佚王必然警觉,会打草惊蛇。趁他现在没防备,我要立即动手。”
“如何动手?”
“即刻派人将其密捕,打入黑牢,再派最有手段的人,去撬开他的嘴。”宇文清一挑眉,冷冷说,“佚王很诡诈,对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左相,这是我的密诏,你回去尽速办妥。”
左相愣了,愣了半天后,忽然跪下,沉声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佚王贵为皇叔,岂可为了一面之辞,就抓捕入狱?遑论严刑逼供!此举不遵人伦,不合国法,万万不可!”
宇文清不由眯起眼,声音更冷:“左相,你要抗旨?”
“臣不敢。”他跪伏着,叩头道,“陛下一向仁厚,不知何人进谗,蒙蔽了圣聪,竟兴如此想法。老臣愿以死谏,求陛下三思!”
“左相,你在维护佞臣?”
“臣非维护何人,而是维护人伦,维护纲纪,维护朝廷法度!”
“抗旨不遵,你该死!”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宁可一死,也绝不奉诏!”
片刻死寂。
二人都沉默着。一个高坐在上,一个跪伏在下,各各坚持己见。一时间,气氛紧张得吓人。
忽然,宇文清长舒口气,悠悠说:“很好,不愧是江无私,我放心了。”说完,他竟走下来,亲自扶起地上人。
左相愣了,怔怔道:“陛下,这……”
“这是个试探。”宇文清看着他,目光已不再冷,反似有些歉意,“因为,我必须要确定,左相是否为皇叔党羽。”
“党羽?”
宇文清叹息,苦涩道:“其实,皇叔真正的罪名,与军器案无关,而是谋害先皇,意图谋反。”
“什么?!佚王怎可能……陛下,这罪名极大,若无证据……”
“有证据。”宇文清打断他,拿出一张纸,苦笑,“若无证据,我岂会怀疑皇叔。要知道,我宁愿怀疑任何人,也不愿怀疑他。”
左相接过纸,越看越震惊。
“昨夜洛王派人,将秦枫密捕,这是他的供词。”宇文清淡淡道。
“臣该死。”左相又跪下,肃然道,“佚王如此大逆,老臣竟还维护,简直愧为人臣。”
“但正因如此,我才敢信任左相。”宇文清却微笑,看着他说,“若是皇叔的党羽,必定心虚有鬼,断不会抗旨,更不会当廷死谏。左相心怀坦荡,清正耿直,才能有此一举。”
他一边说,笑容更欣慰。只有当朝砥柱,骨鲠之臣,才会犯颜直谏。卫廷能有江无私,是国家之幸,是天子之幸。
“谢陛下信任。”左相再叩首,问,“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暂不打草惊蛇。皇叔太聪明,如果一击不中,就再无机会了。”宇文清顿了顿,忽然很严肃,“左相,我密召你来,正为此事。”
“老臣万死不辞。”
殿内又静了。但这一次,有低低的密语,在安静中隐约。良久后,左相才离开。
外面,日头当空。
左相走出宫门,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刚才那一幕,还真是惊险。亏他洞悉先机,应对得十分正确。
陛下真的成熟了,比他做太子时,长进了许多。但可惜,他的对手是佚王。佚王的心机城府,绝非他能匹敌。纵使他登上九五,有了些觉悟,也还差得远。
他们的这一仗,也许会激烈,也许会诡谲,但不论如何,结果只有一个。
左相想着,不由微笑。面对这种时候,自己的选择也只有一个,永远选择赢的那个。
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第44章 无心无情
是夜,左相又没睡,因为佚王又来了。
“如此会面,只怕劳动殿下。”江连天苦笑。这一回,房内仍没点灯,他俩仍坐在暗中,就与上回一样。虽说密谋大事,再三谨慎不为过,但这也太特别了,这成何体统!
“无妨,无妨。”宇文初不以为然,反取笑他,“我说相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不用你飞檐走壁,摸黑夜谈而已,无伤大雅,别一股子酸腐气。”
“是,是。”他就知道,在这位殿下心中,礼节什么的,根本狗屁不如。
“陛下有何打算,相爷可知晓了?”
“正如殿下所料,陛下要先暗查同党,摸清底细后,一网打尽。”
“他给相爷的密旨是?”
“挑选可信的大臣,各委重任,待命肃清逆党。”
宇文初点头,说:“择人委任一事,既已交托左相。想必排查党羽一事,已交给右相了。”
“既如此,右相那边,殿下作何对策?”
“无须对策,我已跟他说好。”宇文初摆摆手,悠悠道,“右相不比相爷你,他为人怕事,最懂中庸之妙。我已让他阳奉阴违,打马虎眼。”说着,他忽然笑了:“其实,就算我不去说,他也会这么做。右相别无大才,唯独这一手,是他看家本领。”
江连天一听,也笑了,赞同又得意:“殿下慧眼如炬,识人甚明。”
“相爷可知道,陛下现在信任的人,都有哪些?”
他想了想,说出几个名字。宇文初听了,问:“没有孔义方?”
“目前还没有。大将军孔义方,才从边镇回来,在卫都住了半年。这人久处在外,又广交豪爽,陛下未经深查,还不敢轻信。”
“那很好。”宇文初一笑,看着他说,“相爷,你要让陛下相信,孔义方在我一边。”
江连天点头,问了句:“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久处在外,我也没时机结交。”宇文初有些无奈,一顿又说,“对于皇宫禁卫,陛下可深信么?”
“深信不疑。”
“嗯,那就好。今日有劳相爷了,请安歇吧,我也该告辞。”宇文初起身要走,临走,又留一句话,“相爷既蒙圣眷,近来必然入宫频繁。对于禁卫中一干官员,相爷不妨多多亲近。”
“是,老臣谨记。”
佚王走了。左相却没睡,他在琢磨佚王的话。可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他不由一叹,这位殿下的筹谋,总让人捉摸不透。
但他明白,在未来数日内,卫国会很平静。那是一种刻意为之、令人心悸的平静,正如暴风雨的前夕,不知在它背后,隐藏着多大危机。
夜,继续平静。
佚王府,夫人馆内漆黑。宇文初已回来,但他没点灯。他正倚着屏风,看着屏风后的床。兰床空空,那个睡这里的人,已被送走。
他神色复杂。
这是下策,他并不想这样。但形格势禁,他只能如此。她设计逼他,只因她深恨他,恨他帮了楚煜,害了卫皇。她想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尝尝痛苦。但她不知道,他对宇文清,绝不似她对楚煜。即使有不忍,也不会痛苦。血脉相残这种事,已伤不了他。
他的心已冷。早在六岁时,就被皇室亲情冷透,这么多年过来,越发的冷,越发的硬。甚至连他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心。
这样的他,才拿得下卫皇,拿得下天下。
她该和他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像他们这种人,不应有这软肋。以他们的心计、智谋、手段,在这个世上,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伤害他们。
可惜,她不够无情。
他想着想着,不觉轻笑。也许,她有情更好。这样她就有软肋,就斗不过他。若她也无情如他,会变得更厉害,万一哪天敌对,他怕吃不消呢。
比她无情,这是他的优势,务必要保持住。他摸摸鼻子,转出了屏风。
屏风外,一窗明月。
他在软塌坐下。屏风内的人已不在,但他仍睡于屏风外,似乎成了习惯。月照软榻,清光朦胧胧,正如她走那晚。
忽然,他一挥袖,窗棂立时大开。他身子微晃,已穿窗而出。
有人夜入王府。
满院月光下,一个人影独立,正冷冷看他。宇文初笑了,斜倚在廊下,闲闲道:“白衣神术光降,蓬荜生辉啊。”
夜入王府的人,竟是陆韶。
“主上呢?”
“在睡觉。”
“你撒谎。”陆韶看着他,目光冰冷,声音冰冷,“主上两天没联络,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太忙而已。”他笑笑,悠然道,“暗部那么厉害,又非三岁孩子,一天没有主上,就转不动了?”
“佚王殿下,你废话太多。此刻我没耐心,你的话若有用,就赶紧说。话若没用,你就永远不必说了。”陆韶冷冷道。
月光清冷。
白衣映衬月华,无风自动。衣袂飘举间,一股杀气流淌,比刀锋更利,直迫宇文初,将他紧紧包围。
他竟无动于衷,看着对面的人,忽然一拍手:“对了!当初我就猜,你是夺命公子,她还不承认呢。”
陆韶没作声,杀气更重。
“杀了我,你主上会不高兴。”他笑微微,不慌不忙,“陆先生,你知道她的脾气。就算我要死,也要死在她手上。你杀了我,她不能亲手泄恨,怕会怪你一辈子。”
“主上在哪?”
“她已离开,去帮我个忙,事毕即回。”他慢条斯理,杀气已迫眉睫,纵使隔了衣衫,肌肤仍如刀割,他却似不觉,含笑道,“陆先生,你在怕什么?怕她被我害了?怕她一去不回?难道在你眼中,她如此无能?”
他轻哂,神情十分微妙,似嘲讽又似遗憾:“原来,暗部不过如此。对自家主上的信心,还不如我。不妨与你说,我想害她,绝非易事;别人想害她,更非易事。她是什么人?是令四国忌惮的端阳公主。她今日的一切,是靠能力得来。对她,暗部只该服从,不该呵护。倘你认为,她是万金娇女,不当在这乱世中,披荆斩棘。那只说明一事,若非她不合格,不该为暗部之主;就是你不合格,不该为暗部中人。”
四下寂寂。
他不再说话,陆韶也不说话。二人静静对峙,静静对视。皓月当空,两个人影一动不动。只有流动的杀气,流动的风。
终于,杀气淡了。
陆韶默然垂眸,再抬眼时,神色极凝重:“佚王殿下,你太自以为是。暗部中人的事,非你可以理解。对主上,我们绝对服从,也绝对保护。所以,我希望殿下记住,如果你敢妄动,暗部会是你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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