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当皇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康保裔
刘承佑也开始后悔了,当初谋划诛杀大臣的时候,既不愿意咨询各位宰相,又不愿意听听太后的意见,这时候却又向宰相窦贞固抱怨当时的事情做得太草率。
至于前两天军议决定的御驾亲征澶州?对不起,变化比计划快,澶州已经没了,大河天险也就没了,这计划自然取消。前面派出去的先锋侯益等人,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好了。
侯益也不傻,前锋斥候一碰到郭崇威的斥候,情况就清楚了,于是讨伐军全体人员立定、转身,向东京方向前进。这天黄昏,他们就回来了,不过没敢彻底退进城,而是屯于北郊赤冈。
十一月十九,郭威率军来到东京城东北七十里的封丘,京师震恐。
先遣军侯益部不够给力,被人像赶鸭子一样赶回来了,先前将北军视作蠛蠓、誓言生擒郭威的慕容彦超也有些萎了。因为他发出狂言的时候连北军都有哪些将校都不知道,而现在他通过跟随先遣军转进的聂文进知道了,于是态度骤转。
无奈何,刘承佑加派左神武统军袁鳷、前邓州节度使刘重进率禁军增援,与侯益部合屯赤冈,慕容彦超在率禁军主力驻扎于七里店,掘壕自守。
是夜,侯益部和袁鳷部又大踏步向后转进,与慕容彦超主力合兵一处。
与此同时,邺都留守府迎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核心是一个二十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十岁的童子,七个壮汉护卫。
这当然就是郭炜他们了。
郭炜在柴家庄待足了三天,杨廷璋等人是不知道东京与邺都发生如此巨变,所以一直在顺理成章地应酬当地人的邀请;而郭炜则是无力把握局势,只好以静制动,柴家庄的乡亲们盛情难却自然是个好理由。
一直到十一月十六晚间,郭威的部直小将袁彦带着他的两名部下刘光义、马仁瑀昼夜兼程赶到了柴家庄。
袁彦,河中河东人,四十出头,早年应募入奉国军,却一直不得志没有升迁。直到郭威奉命平三镇,袁彦才转入郭威帐下,一直追随至邺都成为部直小将。这次郭威派人接应郭炜一行,就是因为其老成持重而选择他主持。
刘光义,二十出头,涿州范阳人,祖父刘守文不算出名,不过刘守文的父兄则是鼎鼎大名——刘仁恭和刘守光。当年刘守光囚禁刘仁恭,刘守文因此出兵讨伐,却兵败身亡,刘光义及其父刘延进仓皇南奔,也是一出有声有色的豪门恩怨。刘光义成年后投效郭威帐下,隶属袁彦,如今因为勇武健斗且善射而被选为扈从。
马仁瑀,年方十八,邺都附近的大名夏津人,自小喜欢军阵游戏,挽强善射,以此投入郭威帐下,也以此被袁彦选中。
三人与郭炜一行见面,也不曾细说端详,只是讲郭威反复叮嘱,京师与邺都情况有异,要他们从速赶回邺都。
郭华、杨廷璋等人还在懵懵懂懂,尤其是杨廷璋更奇怪,为何在派了自己接应郭炜以后,还要加派袁彦,毕竟袁彦怎么也不可能亲厚可靠超过自己的。
郭炜却是在见到袁彦的这一刻,就知道东京的一家人已然不幸,心中有悲痛,有遗憾,甚至很诡异地有一分释然。
所以郭炜很配合地忍住劳累,不借助驿传系统,也几乎是昼夜兼程地向着邺都赶路。
直到进入邺都留守府,兄妹、父子相见的那一刻,东京事变及郭威率军南下的过程才由郭荣亲口讲诉,众人又是一番相对而泣。郭华自不消说,与所有家人都很亲近,在这意外的消息打击下是几欲晕厥,哭得稀里哗啦;杨廷璋想着青哥和意哥这两个没娘的亲外甥,也是黯然垂泪;郭荣听到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原先也哭过,这时候又要做出主心骨样子,总算是忍住了,只是红着眼圈安慰众人;郭炜本来早有心理准备和心理建设,原打算忍住了让郭荣刮目相看的,结果没扛住整体气氛的影响,与郭华哭作了一处。
十一月二十,郭威领军拔营继续南进,刘承佑率大批扈从军往慕容彦超军营劳军,慕容彦超率军北进,刘承佑随军行动,南北两军相遇于刘子陂。
两军既然遭遇,郭威便下令扎营,却并不主动上前挑战。刘承佑本待整军发起攻击,无奈没有指挥能力,诸将只是列阵,却并不向前。两军由日至暮静默对峙,却都不向前一步,也都不发箭,这天奇怪的静坐战争持续到日落,以两军各自回营结束。
第二天,刘承佑继续出城监阵,因为慕容彦超昨天说了,反正陛下你在宫中也没什么事,明天再出城来看我破贼,今天是时间匆忙没有准备,明天都不用出战,我呵斥一声,北军就要四散回东京的军营了。
慕容彦超的这种自信,想必是郭威不主动进攻造成的,虽然郭威有他自己的理由,可是在慕容彦超看来,多半是北军兵无战心吧?那么这仗胜起来就轻松了,到时候在天子观敌料阵的时候挥师破贼,那是何等的风光?
如此可靠而又知兵的大将做出这等胜利宣言,刘承佑更是信心满满,所以李太后的反复劝阻丝毫不起作用。这种信心甚至传导到了文官的身上,枢密承旨聂文进面对太后告诫其小心保护皇上的时候,也是大言但有自己的判官笔在,就是一百个郭威也可以生擒。
慕容彦超既然夸下了海口,又有刘承佑亲临前线监阵,这天自然早早地出兵列阵。
郭威当然也不是来旅游的,他不主动进攻自有他的考虑,却也不可能望风而散,也不曾怕了慕容彦超,于是同样率军出营,列阵与其对峙。
不过郭威仍然不打算主动攻击,看到有些部下跃跃欲试,郭威甚至专门告诫一番:“我是来清君侧的,可不敢与天子对阵,你们不要主动冲阵啊。”
所谓“不敢与天子对阵”那就是场面话,天子就在对面,不敢对阵就撤了回营嘛。不过阻止部下主动冲阵则是郭威的真心,因为他确实很期待慕容彦超的攻势,他也确信慕容彦超一定会沉不住气。当然,有免费的场面话来站住道德高点兼稳住阵脚,为何不用?
沉不住气的果然是慕容彦超,因为刘承佑就在军阵中盯着呢,昨天又夸下了那么大的海口,今天还打一整天的静坐战争?置天子的信任于何地啊?
不过,慕容彦超匆匆而来,说到底是来不及掌握京城禁军的,除了几十骑亲军,也就指挥下暂时的直属部队了。侯益、张彦超自不必说,资格比他还要老,就是吴虔裕、阎晋卿、袁鳷几个资历也不差,都不见得会服气他,况且这些人心中还不知道打着什么小九九呢。
于是,当两军对峙良久,慕容彦超看到本军的阵脚因为无聊而开始松动,感觉郭威的邺都行营军大略也应如此,终于觉得开始把握住胜机。
让旗牌官将令旗一挥,也不管其他部伍是不是配合了,慕容彦超就率领身边几十骑亲兵及亲领的先锋军向北军发起了冲击。
混在五代当皇帝 第二十章 自然的历史进程(三)
第二十章 自然的历史进程(三)()
脆败。
当郭威主阵巍然不动,郭崇威、何福进、王彦超、李荣等各率骑兵如同铁钳一般夹击慕容彦超的冲击锋矢,慕容彦超终于知道,无论是驾驭诸将、统兵,还是临阵观察决断、用兵指挥,自己都差得郭威太多太多。
一次对冲下来,慕容彦超这个主将马倒险些被擒,等到周围亲兵将他仓皇抢回,刚才出击的先锋骑兵已经狼狈万分地逃了回来,只在战场上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而且几乎是南军单方面的。
打赢了前哨战的郭威并未乘胜追击,似乎他是真心在实践“不与天子对阵”的原则,见慕容彦超已经无法重整旗鼓,邺都行营军队居然就此收兵回营,留下少数警戒部队之后,就统统休息去了。
相比北军的军伍严整,这时候的南军已经不成其为一支军队了,南军的营地和列阵的地方,与其说军营和战场,还不如说是菜市场。
整个南军,除了慕容彦超的中军和刘承祐所在的御营,尚有数百亲兵扈从努力保持着秩序,其他部队已经陷入无所适从的境地。
继续主动进攻,慕容彦超已经实践过了,那是送死;就地转入防守,天知道北军什么时候发动总攻,大家其实找不到作战的任何意义,防守既无意义又无信心,那是等死;转身向背后的东京前进?不等北军来了,慕容彦超打仗不行,执行军法未必不行,这是找死。
纷纷扰扰之中,终于有一部分南军找到了一条明路,十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跑到北军营地前投降,这个方向慕容彦超是不敢去执行军法的。
投降这种事情,唐末五代的军人那是做得多了,或许一开始都还有些矜持,可是一旦有人开头,而且又得不到有效的制止,那么这种行为就会像瘟疫一样扩散,直到形成一股潮流。
现在就是这样,投降北军的南军士卒从五个十个发展到一队,又从一队发展到一都,直到整个指挥整个指挥的向北投过去。
到了后来,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鳷、刘重进、焦继勋等主将都走马灯一般轮流去觐见郭威。不过,他们多少还顾点脸面,并没有公然率属下投降,只是混杂在乱军当中,潜入北军营地觐见下郭威,输诚献款而已。
郭威也挺有意思,他并不接受这些大将的投降。这仗既然看着已经是打不起来了,那么投降受降当然也就没必要,诸位大可以回营等着,同时约束部下不要乱起来,事情的解决也就是这一两天了,郭威如是说。
而且郭威挺关心刘承祐的安危,因此特别找来宋延渥商议。宋延渥是刘承祐的姐夫啊,那算是近亲,刘承祐应该信得过吧?所以郭威商量着要宋延渥带着牙兵去御营,这南军眼看着要乱成一锅粥啊,得有人保护好天子,然后恭请他到北军营地来,这里够安全。
可惜,南军还真的就彻底乱了,宋延渥看着那副乱象,愣是没敢过去。
于是南军要么打起北军的旗帜,要么溃乱溃散。于是慕容彦超发现自己已经非常危险,当夜便率麾下十几骑亲兵跑回兖州去了。于是刘承祐和他带出来劳军的三个宰相及其他从官一夜间从御营消失,就这么在乱军中暂时性失踪。
等郭威派人四处寻找,再找到的就是刘承祐和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聂文进的尸体了,聂文进是被乱兵所杀,苏逢吉等三人是自杀,而刘承祐一说死于乱兵,一说是被郭允明所弑,当然,这是后话了。
诛杀大臣的另几个主谋,李业脱身之后,奔往陕州投靠兄长保义节度使李洪信,这李洪信哪敢藏着这等要犯,给点金银细软打发李业去投奔晋阳的刘崇,结果半路上就被劫道了,死在了绛州;后匡赞昏了头,跑去兖州投奔慕容彦超,结果被押解回京,成为慕容彦超向郭威服罪道歉的最佳礼物。当然,这也都是后话。
至于受命杀郭威、王峻和王殷全家的刘铢、李洪建,也在郭威入城之后被捕。这两人是留守东京的,刘铢在玄化门用箭雨堵住了一切试图入城者,包括刘承祐与郭威,最终导致刘承祐走投无路而死亡,却堵不住郭威进城的脚步,因为东京城门很多。
刘铢将郭威、王峻两家灭门,手段极为残毒,自然是要被处死的,不过郭威并未一报还一报,只诛首恶,放过了刘铢的家属;李洪建事实上并没有杀王殷全家,而且算得上保护得力,不过既然算在了清君侧的名单中在,自然是要杀的,王殷百般求情也是无用。
邺都行营军队入城之后,王峻在滑州代表郭威答应的“剽掠十天”就需要兑现了。
唐末五代的军队那就是生意人,卖战斗力,卖将帅,卖皇帝,卖国家……只要能来钱那就没什么不能卖的,所以他们打仗都需要额外犒赏。既然前面刘承祐已经把国库彻底用光了,那么允许士卒剽掠攻下的城池,本来就是军头和士兵之间默认的补偿条款,更何况之前已经形成了口头合同?
当然,所谓“剽掠十天”这个天数是可以打折扣的,只要让士兵们过足了剽掠的瘾,却是可以在恰当时候收一收。但是想在士兵们正激情万分地预备剽掠活动的时候堵住?那是万万不能的,郭威所能做的也就是派何福进领兵守住明德门,使皇宫不至于遭殃,自己则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私第,以免这里也遭遇兵灾。
剽掠整整持续了一天多,一直到第二天。一方面郭崇威王殷等人反映再不制止东京就将变成空城死城,另一方面大多数士兵的兽性也发作得差不多了,于是郭威发布了一条命令,分派诸将在城内斩了几个违令的,东京的一场浩劫便在十一月二十三晡时结束。其间发生了太多的悲剧,不过也有一些正剧、喜剧和讽刺剧。
剩下的事情就是老套的行政宫廷戏了。
小皇帝刘承祐已经死了,这纯属意外。
郭威和众多将领是激于义愤前来清君侧的,本意就是除掉挟持天子擅杀大臣的几个佞幸,结果奸党走投无路之余居然还弑君,真是罪大恶极啊……
不过现实是刘承祐确实死了,而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就得立嗣君,人选当然就是汉高祖刘知远的弟弟河东节度使刘崇、许州节度使刘信和子侄徐州节度使刘赟、开封府尹刘承勋了。
当然,刘崇和刘信年纪大了,又是刚死的小皇帝刘承祐的叔叔,肯定不合适继位,群臣众将自然属意刘知远的小儿子刘承勋。不过刘承勋虽然被封了开封府尹,却还没有出阁,又是缠绵病榻,李太后都说了小儿子继位是不行的,但是众将不肯信啊。一直到李太后抬出卧病的刘承勋给诸将确认,大家才不得不承认,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刘崇的儿子、被刘知远视如亲子的徐州节度使刘赟。
皇帝缺位,准备继位的那个还远在徐州,需要派太师冯道去接来,这宫中暂时要人做决定啊,那么李太后就暂时临朝听政吧。
朝廷连续两场大乱,前面是群小擅杀大臣,后面是朝廷柱石清君侧,不管怎么样,死的重要官员足够多了。朝廷要想正常运转,那就需要一个个坑里面填上萝卜,至少有些缺之不可的坑里面必须及时填上。于是任前邺都行营监军、宣徽南院使王峻为枢密使,右神武统军袁鳷为宣徽南院使,陈州刺史李谷权判三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王殷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护圣军左厢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奉国军左厢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
就在一切似乎尘埃落定的时候,镇州、邢州驰奏,契丹寇洺州,陷内丘县。十一月二十八,河北诸州纷纷驰报,契丹深入国境。
混在五代当皇帝 第二十一章 自然的历史进程(四)
第二十一章 自然的历史进程(四)
这契丹军可来得太巧了。
虽然中国自古就有“防秋”一说(草原游牧部落没有什么精饲料保持马的体力,游牧生产方式对大自然的简单粗暴利用,让其蓄养的牲畜基本遵循“夏饱、秋肥、冬瘦、春死”的循环,所以多半是在秋高马肥的时候才能南下抢劫,而且正好可以抢得中原农民的劳动成果去渡过他们冬瘦春死的坎),契丹军趁着秋季到河北打草谷也是常态了,但是秋冬之交的时候不来,却在邺都行营大军南下清君侧的冬季才来,这配合未免太精确了,消息未免太准了。
若是郭炜现在不是在邺都而是在朝廷的话,并且能够被知会这些急报,那么他就会很明确这是一次迟到的军报。因为郭炜知道,在他所来的那个时空,《辽史世宗本纪》的确记载了契丹的这次南侵——冬十月,自将南伐,攻下安平、内丘、束鹿等城,大获而还。
嗯,看时间就好了,至于所谓的战果,既然辽史可以把高平之战说成“与汉王会于高平,击周军,败之,仍降其众”,那么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新五代史》有一段记载:汉乾祐元年,兀欲率万骑攻邢州,陷内丘。契丹入寇,常以马嘶为候。其来也,马不嘶鸣,而矛戟夜有光,又月食,虏众皆惧,以为凶,虽破内丘,而人马伤死者太半。
而《资治通鉴》是这样说的:契丹之攻内丘也,死伤颇多,又值月食,军中多妖异,契丹主惧,不敢深入,引兵还,遣使请和于汉。
考乾乾祐元年时辽史的记载,耶律兀欲“十一月,驻跸彰武南”,而且其他史书都未记载这次入侵,乾祐年间的月食也未有记载。而乾祐三年恰恰既有契丹入侵和内丘失陷,十一月初一又有日食,十月二十七还有太白犯岁,看来多半是欧阳修等人记错了时间点与日月食等天象。
显然,后汉河北诸州在乾祐三年十一月底上报的紧急军情,实际上是发生在十月。契丹永康王耶律兀欲亲率契丹军进行每年一次的打草谷活动,虽然攻下了内丘并且进行其常态的屠城活动,抢劫有所收获,但是因为后汉军抵抗颇为激烈,契丹军伤亡很大,加上十一月初一的日食(不管是东西方哪里的古人,多以为日食是凶兆),于是就撤军了。
河北诸州这是把十月发生十一月初结束的事情搬到了十一月底来汇报,而且是作为紧急军情,所以契丹军就这么配合地入侵了。
但是这些史书在乾祐三年的十一月底都还没有,既然河北诸州纷纷驰报,朝廷当然要按照程序审议、讨论、决策,于是临朝听政的李太后下令总揽朝政的枢密使郭威率大军北征,朝政暂且交给宰相窦贞固、苏禹珪、枢密使王峻等商量施行,留在京城的军队则由禁军统帅王殷统辖。
十二月初一,郭威领天子旌旗,率大军从东京北上。
不同于南下清君侧时候的其疾如风,虽然这次北上是因为河北诸州的急报,大军却是走得其徐如林,直至十二月初四才走到滑州,然后大军就驻扎下来不走了,有说是等嗣君的使者前来慰劳诸将。
可是真的等了十来天,嗣君刘赟的使者到滑州慰劳的时候,除了郭威,其他将领在受宣时都互相看着,就是不看使者,不行拜礼,而且当场交头接耳嘀咕的。
郭威很困惑啊,就派正好侍卫身边的厅直右番副将赵匡胤去问问众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反正这事郭威是不方便亲口问的。
这个曾经在邺都军事大会前亲自站岗的身材胖大的紫膛脸小军官倒是交游很广,他老爹赵弘殷是从后唐庄宗时就在禁军骑兵服务的老军官了,虽然蹉跎多年没升什么官,但是战友多得很,大家多少还卖他的面子。
然后赵匡胤就回去给郭威汇报:“他们都是在议论,说这次清君侧也就罢了,可是后来导致天子驾崩,攻陷京城还剽掠了一天多,这得罪刘家可是得罪狠了。要是再立一个刘家人,我们还有得活吗!”
郭威一听这话,当时表情就是大为惊愕,然后一言不发,立即下令全军整装出发。
十二月十六,北上大军从滑州开拔,士兵们都走得拖拖拉拉的,一路上都是交头接耳嗡闹个不停,一直捱到十二月十九才渡河到澶州,部队便再也不走了。没奈何,郭威只好让部队扎营,自己宿于澶州馆驿。
第二天一大早,郭威集合军队,试图强令部队开拔。士兵们彻底不干了,大家为了你的家仇,都已经狠狠地得罪了刘家,结果最后你还去请一个刘家人当皇帝,大伙想着秋后算账的可怕都是忧心忡忡的,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那怎么行?难道你就确定了秋后算账不会算到你头上?这可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定得拉你下水,不然天塌下来谁去顶。
当然士兵们的这种小心思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但是总有人能够想得出冠冕堂皇的说法,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一嗓子:“天子须侍中自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
群起响应。
看着集合的诸军将士齐声大呼,甚至有上千人更为勇敢地逼迫过来,似乎就要抓住自己去做皇帝了,郭威扭头就走,匆匆回到馆驿,命令亲兵紧闭馆门。
驿馆可不是金城汤池,更何况身边的亲兵也未必不是与其他士兵一个心思,驿馆这矮墙薄门又怎么挡得住求生心切的武夫?那句话不管是谁喊出来的,确实给士兵们指引了一个方向,一个免于死亡恐惧而且还会有分红的希望。
军士登墙越屋而入,乱军山积,登阶匝陛,扶抱拥迫,乱纷纷中还是强行把郭威架了出来。
但是这还不够,郭威不开口认自作皇帝,士兵们的心是不会踏实的。但是任凭士兵们围着郭威呼喊,眼巴巴地看着甚至目光中都透着祈求,郭威就是不开口。
这个时候,关键角色登场了,他来得是那么的拉风。
这次出征,郭威是以代天子讨伐北虏的名义,所以随军是有天子旌旗的,那面旗子正是和皇袍一个颜色,现在正挂在驿馆门口呢。
就见一个胖大身材紫膛脸的军汉排众而出,向着挂在门边的天子旌旗走了过去,在如此的混乱当中,他是这样的冷静,他知道这面旗子的关键性价值,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哧啦一声,旗裂。周围几个军汉都吓了一跳,赵副将的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撕碎天子旌旗。
赵匡胤排开身边拥挤的军士,稳步走向郭威,他那一脸的郑重,以及躯体力量带来的压迫感,让周围混乱拥挤中的军士纷纷退避。
犹如分水一般,赵匡胤来到了郭威面前,将撕下来的半面黄旗往郭威身上一裹,胖大的身体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以面见皇帝的大礼下拜。
周围还在吵嚷的迷惑的军士们突然安静下来,看看跪拜中的赵副将,再看看满脸尴尬的郭威,还有他身上披着的破旗。
蓦然间,刚刚还在莫名情绪支撑下鼓噪不已的军士们恍然大悟,现在侍中身上不就是穿着赭袍么?这不就是今天大伙一直在追求的目的么?这不就是能够解决几天来大家心中所忧的最佳结果么?
侍中总算是被做皇帝了!
如释重负。
大伙终于成功了,可以松口气了,可以尽情欢呼了。
澶州馆驿外,众军一齐拜伏,山呼万岁,声震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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