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超越这个时代的线膛枪,仅仅是第一次挥起镰刀,便轻松收割了一千多条年轻的生命。
吕策看着战场上那些逐渐远离的背影,知道不需要拿辛苦练出的步枪手拼刺刀了,终于放下了紧张的心情。舒了口气,吕策狠狠扬起了马鞭,喝道,“全军反击!”
牛角吹起,令旗摇摆,两翼苦候命令的新兵如猛虎出闸,冲向了前面那群待斩的羔羊。野战的胜利已经没有悬念,吕策希望能够把攻城的时间也省却下来,他看了看远处的澄迈县城,又呼喝道,“膘字旗,随我去抢门。”
赵益可不喜欢做打扫战场的事情,听见这声号令,满脸欢喜地回到了吕策身边。膘字旗五百骑兵在吕策率领下,看也不看那些狼狈奔逃的明军,追着逃得最快的几个明军将领,直直向澄迈县城西门冲了出去。
澄迈县城西门城楼上的守将正凝神听着远方战场的声音,猜测着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烟尘滚滚中,几个明军高级将领骑着马,夺路向西门逃来。守将赶紧下令,“打开城门!”但城门刚刚打开,却见那还没消散的烟尘里,竟又冲出来了一支骑兵队伍。
那守将定眼一看,那黑色的旗号上,分明写着一个大大的“吕”字!
明将一入城,守兵便试图将城门关上,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城楼不过两米高,上面守军吃了一阵扔上来的手榴弹,还差一点才关上的城门便一动不动。五百个骑兵仗着钢盔和胸甲,顶着弩箭挤进澄迈县城。吕策指挥着骑兵沿几条大道四散开来,像扔蘑菇一样像城墙上扔着手榴弹。赵益则带着一百多精兵跳下了马,用手榴弹掩护,从楼梯冲上了城楼。
城外正在溃逃的明军主力本来是朝着澄迈县城跑的,但好不容易逃到城墙不远处,却见到澄迈县城城墙上,此起彼伏地出现了手榴弹爆炸的景象。毫无斗志的逃兵们失去了最后的向心力,不敢再往澄迈县城里逃,纷纷四散开来向树林野地里奔去。等到最后面的两千火枪兵,也出现在城墙上守军的视线內时,所有的抵抗停止了。
城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吕策狠狠地把五源谷五色旗,第二次插到了澄迈衙门前,又转身喝道,“两个火枪旗,留下来接收澄迈县。其余所有人,随我出城,追杀逃兵!”
一六二二 八十二节 我们是海盗
崇祯二年十一月,当吕策率领火枪队驰援琼州府,和大明讨伐军绞杀在一起时,在文莱以西的雅加达-广州航道上,一支不大的舰队正在海面上巡逸着。
这是庞宁的舰队,旗舰上的庞宁此刻很烦躁,站在低矮的艉板上指画呼喝着,大声指挥三个水手把那个脱离位置的火炮拦下来。
庞宁的新旗舰,一艘满载一百二十吨的二桅斯鲁普船,风浪里颠簸得太厉害了。一个大浪,把一门八磅炮从复位滑车上撞了下来,形成了一场小型的灾难:没有系牢的大炮拉断了铁链,在甲板上横冲直撞,随着没有规则的浪花的力量,在甲板上忽东忽西,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公象,用坚硬的身体四处撞击着大海里的脆弱木帆船。庞宁见那四百多公斤的东西又撞上了主桅杆,然后又往右一滑,把另外一门四磅炮打翻在甲板上,不禁恨恨的咒骂了一句,喝道,
“狗n养的!再来两个人!所有的被子都拿上来!挡在前面!”
但是这是在赤道附近的航行( ,没有人会想到为了驯服一门不受控制的钢炮,在船上准备足够厚的被子。一个海浪打在舷门上,那些试图阻拦住大炮的薄毯子被轻易地撞开。脱困的钢炮毫不留情地碰上了船艏,主桅杆和船艏的连接索被生生的扯断。庞宁对几个笨手笨脚的水手失去了耐心,准备自己跳下去处理,但看到李邺把备用的帆布饱了出来,他停下了脚步。
三个勇敢的水手在李邺的指挥下扑了上去,像捕猎野牛的西部牛仔,用叠成绳状的厚实帆布,拉住了这门失控的八磅炮。这个动作有点危险,四人几次都差点被突然变向的炮身压伤。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控制住了这个庞然大物,船艙里传来一阵欢呼,不管怎样,这首二桅的斯鲁普快船,逃离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海难。
这是庞宁的新舰队,六艘斯鲁普快船,庞宁用六艘福船,在会安港和佛朗机人换的。会安港是阮家开的贸易港口,现在驻扎着佛朗机商人。这种斯鲁普船很小,是欧洲人惯用的三流船只,满载也只有一百吨的排水,比庞宁原来的三百吨福船小多了。因为船身又尖又矮,这种斯鲁普船的远航能力也不足,对暴风雨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
会安港那个佛朗机总督,或者说那个葡萄牙人,明白庞宁愿意用福船换斯鲁普船后,立马解散了一个小型船队,给庞宁凑齐了六艘斯鲁普船,这种廉价的快速小帆船。
不过这种小船,是庞宁知道的,这个时代最快的海船了,再过几十年便要出现的飞剪式,可以说就是斯鲁普船的军舰改良版。实际上,习惯了现代轮船航速的穿越者,站在十七世纪初的帆船上,是很难分辩船支是否在前进的。得益于斯鲁普船的速度,在浪尖上剧烈颠簸之余,庞宁终于能以肉眼分辨出,座舰的确划破海浪在动,这的确让人心里舒服了不少。
实际上,庞宁是来打劫的。
今天庞宁运气很好,当他的船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尽可能修补了损伤的时候,一个中型商船队就在薄雾里跳了出来。庞宁举起了他的“荷兰筒”,从这种原始的单筒望远镜里,庞宁振奋地看到前面有一艘盖伦船,护送着三艘双桅商船慢悠悠地朝马尼拉开来。
那艘盖伦船逐步降低的炮甲板让庞宁扬了扬眉毛,长长的撞角鸟嘴形头,足足有两三百水手。庞宁仔细看了看,终于看清了那面小旗,果然是荷兰人的舰队。
庞宁嘿嘿笑了笑,他的发烧已经痊愈两三个月了,被郑芝龙赶到了南海,失去了职务和工作的庞宁在越南会安港待了半个月,就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海盗头子。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语,上帝也没法奢求庞宁在东南亚开展正经贸易。庞宁不是个喜欢武力的人,也许是占领了儋州、琼州后轻松得来的大把银子,让庞宁习惯了用枪炮获取财富,接受了成为一个海盗的可能。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渺茫的南中国海上,几大势力竞争激烈。庞宁没有从广州购买丝绸的渠道,他甚至被郑家驱逐得不能接近海南岛附近,想发展做大杀回海南,唯一现实的办法就是落草为寇,做一把杰克船长了。
庞宁敢对凶残的欧洲殖民者大叔开刀,所倚仗的,就是他新得的快船,以及史班的小炮。他有充分的信心,凭借超越时代的火炮横行这片海域。
出于新职业的职业操守,庞宁已经开始想象那艘盖伦船宽广的肚子里,有多少丝绸和瓷器了。脸上越来越阴险的笑容,以及这几个月在海上晒得黝黑的皮肤,让这个海盗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
“准备战斗!”
旗语通过小旗传递给了其他的船只,水手们杂乱地在甲板上忙碌起来,每艘船上的六门大炮都被推到了发射的位置,炮弹和火药被装进了炮筒。雾气越来越浓,海浪已经打上船,剧烈的颠簸让作战准备工作更难完成。庞宁看到舵手转了一个漂亮的弯,顺着风向朝前面的船队贴了过去。六艘斯鲁普小船散开来,依仗着远优于对手的速度,以半圆形向荷兰人的船只开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六支小渔船,或者称为小商船,敢用战斗阵型接近这艘二十门火炮的巴达维亚号,以及这个总计五十六门炮的舰队。船长很快发现了那个黑底骷髅旗,他问向经验丰富的大副,
“你明白这种旗帜吗?”
大副接过五倍的单筒望远镜,透过浓雾看到了那个白色图案黑色底布的骷髅旗。拥有三十年航海经验的大副也不明白这种旗帜的意义,遗憾地耸了耸肩膀,但是大副的眼神更好些,很快算出了敌人的火炮数,答道,“三十六门,您该毫不犹豫地击沉他们。”
普灵斯经历过多场海战,在大多数的时间,他更喜欢用接舷战结束战斗,那样可以缴获足够的船舶和货物。但是这次,敌人显然没有多少价值,他对缴获这六艘小船没有兴趣。命令很快下达了,出于稳健考虑,荷兰人的船只调转了方向,将侧翼的火炮对准了逐渐接近的怪异船队。
普林斯船长已经五十岁了,过于丰富的经验让他有些神经质,他开始怀疑这是西班牙人的阴谋,或者是葡萄牙人干的,附近有没有其他船只?老人并没有离开巴达维亚号的甲板,而是和炮手站在了一起,大声地宣传着公司新的分红制度,鼓舞着阿姆斯特丹水手的士气。他是一个老船长,拥有四十岁的精力,却有八十岁的威望,很快不明真相的水手们就被那些空头支票击败,满怀热情的搬动着炮弹。
但老人却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因为他看到呼啸的炮弹划过了雾气,从一千码外破空而来。炮弹没有击中盖伦船,落在了二十码外的海面上,却让所有荷兰人如陷冰窟。
为什么一艘二桅小船上可以装上射程一千码的舰炮?
而且是整整三门!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火炮刚刚成为海战的主角,西方战舰更喜欢配置的,是可以近距离大规模杀伤敌人士兵的短炮。即使配备了大型加农炮,也没有超过十二磅的,这种动辄几千斤的十二磅加农炮,有效射程在八百码左右。而如果试图提高到一千码,需要把炮管做得更粗更长,那大概是三十六磅的要塞炮了。总之,那绝不可能是一艘斯鲁普小船可以装备的。因为那种大炮发射时候的后座力,会把脆弱的小船撞翻。
颠簸的海面上,荷兰人的笨重船舶重新转过了方向,试图靠近庞宁的船队。庞宁骂了句“不讲卫生的红毛地精!”,便兴奋地发出了和敌舰控制距离的命令,他发现现在斯鲁普逆风能开到三节,而顺风能达到九节,这速度几乎是对面船队的两倍。
让你靠上来,用近千的水兵把我淹没吗?
荷兰人悲剧了,海盗船划起了圈圈,无论笨重的盖伦船、以及更加笨重的荷兰商船将多少复杂帆具挂上,也无法缩短这九百米的距离。地平线燃烧了,炮弹发射的火焰,如海中火山喷发一般。在水面上,幽灵般的六艘斯鲁普在波浪间时而隐没,时而出现。红光闪烁间,炮弹向荷兰人倾泻而来。
浪很大,命中率不高,很浪费炮弹,一个商船队是不会这么使用有限的炮弹的。但是庞宁现在是海盗,炮弹管够。六艘海盗船的船舱里,除了炮弹,什么货物也没有。
船头的波浪打湿了庞宁的衣服,但没有改变海盗头子的好心情。庞宁微笑着观察这远处的敌舰,这种我可以打你,你不能打我的感觉妙极了。战斗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巴达维亚号的主帆,已经被链弹撕裂成了独立的二十七块。巴达维亚号失去了动力,几乎只有一节的速度,静止般地停在了海面上。
如果说巴达维亚的主帆还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么也只有“它没有倒下”这个意义了。
其余三艘商船,一艘的水下甲板被不小心打穿,船被打沉了,水手和船长一起跳下了海,抓着漂浮的木板在波涛间挣扎着,试图游到最近的两艘商船去。但是在大浪里游动太难了,好多荷兰人一不小心,就被海浪和淆乱的洋流打进了水深处,再也浮不起来。
其余两艘被打断了桅杆。两艘载满了丝绸的商船失去了桅杆,像两个孤单无助的巨大棺材,随着颠簸的海浪,在黑灰色的大海里起伏着,再也挪动不了一分距离。四面的黑灰色大海从来不曾这么狰狞,习惯了乘风破浪的水手们失去了桅杆,便失去了所有自信。浪很大,水手们发现失去了帆的船舶还在挪动,没有规律地在海里摇动着船头。恐惧的水手们聚在商船甲板上,维持着最后一丝秩序,却不自觉满眼血红地盯着唯一一艘逃生小船。
所幸的是,炮弹并没有向失去了动力的他们招呼,而是集中在了旗舰上。巴达维亚号上可怜的荷兰人终于失去了理智,在最后一根桅杆倒下前拉响了他们的舰炮。
荷兰人船上的舰炮射程短,炮弹为了射到更远的目标,只有抛出高高的弹道。在波涛起伏的海上,这样的射击方式完全没有精度可言,摸不到庞宁舰队的影子,落在了八、九十米外的海浪间。引起五源谷水手的一阵得意大笑。
这种无谓的反击行为很快遭到了报复,夕阳逐渐在云层里看不见的时候,最后一根桅杆被链弹打断。普林斯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看到六条海盗船,嚣张地绕到了巴达维亚号船首仅仅一百多码处,而失去了桅杆的巴达维亚号甚至无法调转船身,用侧弦炮进行还击。
巴达维亚号遭到了海盗船最严厉的惩罚。散弹,像从地狱逃出魔鬼,汹涌收割着甲板上水手的生命。
夜幕降临时,荷兰人选择了投降,装满了丝绸的荷兰商船队,成为了庞宁荣耀的战利品。
…
太阳彻底转过了地平线。海面上很黑,比一般的夜里黑的多,乌云挂在雾气很重的海面上,甚至不让一丝星光落下来。庞宁心情好极了,庞宁喜欢这种毫无风险的打劫,不禁吹了吹口哨,满意地看着八百名荷兰水手蹲茅坑一样抱头蹲在海滩上,笑着和旁边的军官说,
“太好了!这地方太好了,文莱真是一个扔下战俘的好地方啊!”
那个军官不会说话,没想出这句废话的含义,硬着头皮附和道,
“庞爷高见!”
赵如乘坐的小船摇到了旗舰边上,赵如举着火把,红色火光照得漂亮的斯鲁普船一闪一闪。还没爬上来,就欣喜地大叫着,
“师父!有两个倭寇,会说汉话,熟悉吕宋到日本的航线!还有一个西班牙人,比划着说他会磨玻璃!”
庞宁笑了笑,冲赵如道,
“好,有本事的都抓上来,关到基地里去,严刑拷问,尤其是两个倭寇!”
庞宁想了想,又朝赵如交待,
“把测量员和操帆手抓出来!以后要用。”
赵如听得一头雾水,喃喃地问道,“什么是测量员?”
一六二二 八十三节 你中计鸟!
庞宁解释了好久,终于让赵如明白了如何找出会使用直角仪的测量员。|文学船队挑出俘虏中拥有各种技能的水手,关在了船上,拖着三艘战利品回到了婆罗洲北部的小渔村。
这个隐藏在一个小港湾里的渔村,是庞宁的基地。
婆罗洲岛上有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穆斯林人,本地土著,华人,甚至英格兰人也有,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不过这不要紧,因为这个岛很大很大,是世界第三大岛,足足有二十个海南岛这么大,所以谁也找不着谁,谁也不碍着谁。
现在这里已经不能称为渔村了,庞宁把村子扩建了好几倍,建了堡垒、码头和水兵的住宅。所有的渔民都被庞宁雇佣,成为了码头工人。薪水相当不错,附近居住的好多华人闻风聚集过来,要求入伙。甚至还有富有的华侨,拖家带口到这个村子里建了酒店,引来了几个风骚的女人,每日在酒馆里拉拢生意。
小小的码头上,本来就停着四艘缴获的大小荷兰船舶,``加上今天拖回来的三艘,足足有七艘需要修理的船只停靠在海边。六艘出海“捕猎”的斯鲁普船上只有一百五十个破海营水兵,还有一百五十个水兵把守着村子的进出要道,看管着各次“捕猎”掠回的荷兰“奴隶”。
二十多个荷兰木工带着三十多个雇佣工,正在临时搭建的船坞里修补一艘三层甲板商船,码头墩上则堆满了附近砍伐的铁樟木。这些荷兰木匠被庞宁剥夺了人身自由,被迫帮助修理船只,一旦逃跑就会被绞死。当然,如果老实干活,薪水也还不错。赵如看了看蹒跚着走下船的十六个新木工,苦笑道,“师父,木工是多了,但船也多了,还是不够。”
庞宁看了看那些忙碌的木工,苦着脸道,“船上的木工,终究不专业!”庞宁试图把这些船只修复,然后驾着他们冲破郑家的封锁,开回五源谷。斯鲁普虽然快,可以玩弄荷兰商船队。但郑家的船队却比较麻烦,郑家杂乱的船队里配有大量的小型快船,斯鲁普未必能冲过那些轻便鸟船、广船的包围。斯鲁普船水兵少,一旦被接舷肉搏,必输无疑。安全起见,庞宁希望有更多的大炮巨舰,把敌人打得稀烂,然后安全地回琼州。
显然,由于修理进度的进展缓慢,短期内,这个回归计划是无法实现了。庞宁瘪了瘪嘴,看了看从旁边巴达维亚号运下来的丝绸,笑道,“这东西不错,运到马尼拉,可以跟雷耶斯换二十万两银子。”雷耶斯是西班牙东印度公司马尼拉城里一个贸易收购商,专门收华人海商的走私货物。得益于庞宁便宜的赃物货源,雷耶斯最近赚了不少。他还卖火药、铅甚至要塞加农炮给庞宁,他不知道这种交易会扩大庞宁舰队的海盗行为,恩,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不知道。
庞宁没有西班牙的私掠许可证。荷兰人的,却也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东南亚向来就不是个平静的地方,西班牙乐得看见有人和荷兰人过不去。实际上,如果不是害怕挑起战争,西班牙总督恨不得亲自参加针对荷兰人的海盗活动。这是荷兰人的鼎盛时代,一直有传言,说野心越来越大的荷兰人,试图攻击马尼拉和马六甲。
死的荷兰佬。
庞宁走向丘陵顶端那个乳白色的别墅,那便是他的总督府了。这个村庄被命名为科劳港。和五源谷失去了联系,庞宁一个人在南洋打拼,现在他以不存在的渤泥国婆罗洲总督的名义统治这片土地。这次出海劫掠,在海上过了大半个月,庞宁觉得很疲惫,下了船便直接走向自己的别墅。想念着别墅里两个漂亮女侍的柔软身体,渴望着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没出海的,每人一个比索。出海的水兵十个。当官的三十个,赵如、李邺和几个船长五十个,拿着钱找乐子去吧。”
一个比索差不多有八钱银子重,自从和西班牙人打交道,村子里的货币单位就变成了比索。一百多个水手发出了欢呼,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村子中间的酒馆。在南海生存不易,庞宁做了两个多月的总督,或者说海盗头子后,越来越习惯于爆粗口了。看到手下们有些兴奋,庞宁撇了撇嘴,喝道,
“不准出村子!李邺你管着港里秩序,谁给我惹出事情,我把他的头拧下来,挂在桅杆上。”
水手们相信现在的庞宁说到做到,他们都亲眼看过庞宁把一个偷懒的荷兰俘虏一刀砍了脑袋。李邺赶紧敬了个礼,喝道,
“得令!”
…
庞宁没有实力打破郑家的海上优势,五源谷在琼州府便还是被明军封锁着。不过最近皇太极打到了北京城下,各地兵马纷纷勤王,郑家除了又给陈廷对运来七、八门红衣大炮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增援。
陈廷对攻城不下,又听说澄迈被击破,失了气势,派了一万两千人依地势扎营,堵在先锋营救援琼州府城的必经之路上,又派使者到先锋营帐里,说要和五源谷首领商议招抚之事。
吕策见明军兵马众多,一时有些犹豫,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就把明军招抚的消息飞马通知了山前港的董学普和史班。
信使花了三天赶到了山前港,董学普听了气喘吁吁的信使汇报,不禁有些兴奋起来。他清楚地记得,历史上崇祯二年年底,皇太极绕到围攻北京城,他早就猜到这件大事会让朝廷政策会有变化,却没想到这个外部压力直接让朱明朝廷选择了招安五源谷。
史班皱了皱眉头道,“这招抚了,是不是以后我们就要听明朝官员的?”
董学普摇了摇头,道,“史工啊,你不知道了,张献忠谷城受抚,还是控制着原来的部队。郑芝龙厦门受抚,还占了台湾,只要手上有部队,昌化还不是听我们的?”
史班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从鼻子里吐了一股气,说道,“这样倒是可以,只要军队还在,到时候火枪配齐了,什么都不怕。”
董学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去府城和他们谈,给你搞个守备官来当当。唉,庞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是官瘾最大的。”
史班想起了庞宁,不禁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说道,“我是无所谓的,只要秦明韬能回来,昌化还在,就不怕。你们看吧,我回谷里去了。”
董学普知道史班的性子,想来对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兴趣的,笑着摇了摇头。董学普把史班几个送出了山前港,转身就把各地大小政务都交给了赵武,自己带着两个文吏赶到了前线先锋营驻地。
四天后,先锋营驻地中军营帐里,董学普、吕策二人和明军使者沙定洲分宾主坐了。沙定洲一屁股坐在雕花红木椅子上,也不见礼,就粗声粗气地大声道,“皇上不愿再起战端,琼州府生灵涂炭,开恩准两广总督大人招抚尔等,尔等可有何言?”
董学普看了看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彝族汉子,总觉得他要把那把红木椅子压坏,笑着拱手道,“归顺朝廷倒是可以,但是要给我们什么政策,可要说清楚了。”
沙定洲似乎没明白“政策”是个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天,一拍桌子道,“尔等可免一死,还敢说什么政策不政策?”
吕策见这蛮人跋扈,想来心里有傲气,想必要让他见见五源谷的实力,才能谈拢。吕策手一挥,外面的传令兵令旗招展,账外二十多门火炮对着野地里齐声发射,顿时隆隆声响个不停。火炮的声威传到营帐里,沙定洲脸上神色几变,咧着嘴坐了下来,却道,
“这里面细节,我做不了主,但想来守备的官衔,总督大人是给你们留了五个的。”
吕策和董学普听到这话,对视一笑,董学普乘胜追击,又道,“官位是其次,有两条是要紧的,第一,三日内撤掉围攻府城之兵,我们从琼州府城里退出来,府城、澄迈都可以还给总督大人。第二,五源谷改为五源卫,儋州、昌化、临高三个州县,是我们五源谷的驻防之地,撤掉知州、知县,改为五源谷卫所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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