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陆离流离
王传喜道,“管住你的嘴。临渊侯是多好的兴致才教你一句少说话。你还记不住吗?”
小顺子连忙跪下应了,又替师父加了些热水搓着脚,“徒儿就是没本事,临渊侯才说,让我凡事多问师父呢。徒儿也不用长本事,只要凡事听师父的,自然飞黄腾达。”
王传喜轻轻摇头,“飞黄腾达,靠本事,也靠机会。师父不能保证你飞黄腾达,不过,只要你凡事循规蹈矩,我必定保得你平平安安。”
“是。”小顺子嘴里应着,心下却另有活动。王传喜也看出这个徒弟不是个安分的人,如今让他攀上了晋枢机,就更加不会满足只做个服侍皇上盥洗更衣的小太监。只是,人各有志,他也不点破。他们这种去了势的人,已经没什么盼头了,若是拼着挨了那一刀还换不来一场富贵,也枉费当年受的那些苦。晋枢机是个好主子,可跟着好主子未必就有好前程,只是这种道理说给徒弟听他是断然不会信的,平白让他觉得自己忌讳他往上爬,是以,王传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脚从热水里拿出来。
小顺子却是不懂师父的心思,手上利利索索地替师父擦了脚,心中盘算着该找谁替小侯爷洗刷毯子,栖凤阁的地毯可不好收拾,晋公子养尊处优的,哪能干来这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奴才也有奴才的想法,这一章不是闲笔,算是为以后打个伏笔吧
小晋不是简单的人,他这些年早在朝里埋下了引子,如今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如果重华公子只是靠着美色为家乡要一点福利,那他也不配称作晋重华了。
槐杀 103一百零三、惊情
晋枢机肃整了面容,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张了几次口,才发出一个声,“宜——宜”,晋枢机伸手摸了摸商承弼的脸,冰凉的指尖贴着他锐利的轮廓,“对不起,我都要去了,宜华,却还是——叫不出来最新章节。”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重华!重华!”商承弼紧紧搂住他,发疯一样地咆哮。描金绣龙的大红披风扬起,风声猎猎,连龙辇御座都被他喷薄的内力打翻了,四周服侍的奴才们倒了一地,商承弼怀中抱着晋枢机,半个身子折在倾斜的龙辇里全文阅读。他身中一镖一箭,今日已是勉力出行,如今急怒交加,胸中的怒火发不出来,**天劫的反噬却已郁结五脏之中,商承弼半跪在地上,心肺烧得像是要爆掉,全身却又冷得打抖。突然间觉得面上流下一股凉意,就像一丛血从眼角淌下来,商承弼半晌不觉,等风将脸割得生疼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流泪。他将晋枢机团在胸前,自己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脸,“重华,我的重华!”
他的手握着晋枢机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晋枢机的身体,晋枢机像是呻吟了一声,却又完全没了反应。
“太医!太医!楚衣轻呢?不是八百里加急叫人送信了吗?他弟弟都快死了他在哪里!有这样当哥哥呢吗?重华!”商承弼再次用功,晋枢机后背升腾起一股白气。商承弼心头一喜,再渡真气给他,晋枢机却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重华!”商承弼吓了一跳,可见他能动了,却又仿佛看到了希望,一只手抱起他,另一只手上依旧用功。
“皇上,太医来了。”王传喜是个极精细的人,今日商承弼吩咐了要来浣衣局就连忙叫人请了太医,果然,冯太医半路就被拖来了。
商承弼犹自不敢放开为他渡气的手,只是将晋枢机身子扶正。那冯太医跪在地上看了一会儿便皱起眉头。再搭脉时,忧色更深。
王传喜在一旁伺候着,此刻也不敢贸然说话。冯太医一抬手,他便连忙送上药匣,冯太医拣了一枚金针,犹豫了一会儿,“皇上,请暂收真力。”
商承弼眉心一皱,面上略带犹疑,目光却始终落在晋枢机脸上。王传喜知道他担心一收功力晋枢机立刻就会没命,虽知此刻不该多口却不得不劝,“皇上,冯大人敢开口,想来必有几分把握。”
商承弼此刻心焦如焚,虽然自己的内力注下去好像是有帮助,可是此刻,他体内真力流失的速度委实快得不可思议。他为救晋枢机性命,倒也不怕耗损功力,只是想到他刚才说的血脉逆行之事,自己的**天劫太过霸道,若是反倒害了重华——想到这里,商承弼立刻撤掌。
晋枢机身子没了他内力支撑,当即软下来。
冯太医对王传喜递了个眼色,王传喜早都吩咐小太监们脱了袍子铺在地上让晋枢机平躺,商承弼也解下披风,甚至脱下了十二章纹的罩衣垫在地下。他小心地扶好晋枢机,半侧身子,目光如炬,“救回他!”
冯太医此刻也来不及谢恩,只是用拇指深按晋枢机人中穴,又叫身边随侍的太监将金针烧热,连刺内、外关,大陵、曲泽等穴,又命小太监烧热酒来揉搓他脚心。
“朕来。”商承弼亲自替晋枢机脱了鞋袜,将他双脚放在自己怀里。他胸口的伤口早绷开了,自己却丝毫未觉,伸手一摸,见晋枢机脚上染血,竟吓了一跳,“重华!”这一次,竟是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商承弼自幼心计深沉,以弱冠少年之身,于父亲遇刺母亲殉情之际,从天下归心的靖边王手中夺走大位,一朝登临,南面称尊。九年来,外退强侮,内屏权臣,何其专断强横,何等雷厉风行,如今,竟被自己的血吓到涕泗横流。
王传喜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皇上,看他白了脸色小声提醒道,“皇上,您的伤口绷开了。”
商承弼这才意识到晋枢机脚上的是自己的血,他一抹泪痕,竟然孩子般的笑起来,“重华,重华。”他将滚烫的烧酒倒在掌心,一国之君,便跪在浣衣局冰冷的青砖上替晋枢机搓着脚心。
四面的宫女太监全都背转身回避,各个跪着身子,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地里去。
小顺子得了王传喜脸色,带着十七八个太医疾奔过来,驾前失仪本是大罪,如今却谁也顾不得。
商承弼望着一溜的御医,“谁能让他醒过来,朕赏他黄金千两,白璧十双。”
五年来,太医们早都习惯了这样的阵势,也知道晋枢机绝对死不了。如今,一个个找到自己该在的位置,各司其职,各显神通,大概是看久了,也懒得再为商承弼又一次上演的情深似海震惊。
君不似君,臣不像臣,太医们是习以为常,奴才们却吓得大气不敢透。浣衣局向来是宫里最低贱的地方,虽说人人都听说过宠冠后宫的临渊侯,但到底耳闻不如眼见。如今虽是人人伏身贴地,五体俱拳,可这阵势就算听也听明白了,就是没长耳朵的,也能感觉到四周攒起来一样的气息。什么都是压着的,连树的影子都是闷着摇的。
奴才们各个屏气凝神,恨不得将眼睛耳朵关起来,见了皇上这么狼狈的模样,各个都不知道将来是什么下场。听说,沾着这位临渊侯的能活下来的不多,尤其是那王公公,原以为晋枢机失势,堂堂一个世子被贬到做最下等的奴才,可谁能想到,皇上竟然对他——这哪里还像对一个男宠啊,前朝的男妃也不少,太上皇也是好这口的人,可是,看皇上刚才那阵势,若是那个人不行了,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死法了。王公公想到晋枢机曾经的那些手段,不觉冷汗直冒,满身的毛孔都像灌进了凉风,刺的骨头吱吱的叫,急欲一头撞死,却又不敢引人注意,努力咬了几次舌头,四肢百骸全是软的,竟连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跪在王公公旁边的小太监也感觉到了身周不同寻常的寒意,偷眼看时,却见王公公的脸已经变成了蓝色。
太医们各自忙碌。晋枢机所躺的半尺见方,小太监们临时搭了帐子挡风。商承弼擦掉了血渍的手背抹上流着泪的脸,脸上也带着血。
晋枢机终于醒转过来。
他张开眼睛的那一刻,商承弼整个人都是发亮的,他的眼睛仿佛最暗的天空升起的最亮的星星,“重华——”
晋枢机微微抬了抬手,商承弼顾不得站起身,跪着挪到他身边,握住他手。王传喜早用厚毯子盖住了晋枢机腿脚,商承弼跪坐在脚上,将晋枢机扶着靠上自己肩头,眼睛又一次红了。
晋枢机虚虚张了张手,手指滑过他脸,笑了,“真好,又摸到你的脸了,我还活着。”
“重华!朕再也、再也、再也不伤你了!”他一下将晋枢机裹在怀里,“传朕口谕,封临渊侯为瑞王——”
晋枢机突然摇头,“你的伤!太医,快,快帮皇上裹伤!”他抓住商承弼肩膀,“你伤得这么重怎么把披风脱了,昨天才——”
王传喜躬身道,“侯——王爷劝劝皇上,皇上一直顾着您呢。”
晋枢机对太医们点头,“快!”一面说着一面从他身上挪过来,旁边小顺子早垫好了厚垫子。
商承弼这才抬起手来叫太医们重新上药,又将绷带绑好。商承弼一双眼睛一直望着晋枢机,“对不起,是朕害得你这样。”
晋枢机面色苍白,“你的真气——”
“谁在乎这个!”商承弼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刻扑到晋枢机身边去,哪耐烦太医们慢慢诊治,“朕会下令,恢复你父亲的爵位,还有,加封你为瑞王,你若是想上朝议事,朕再封你为尚书令——”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升太医冯卢为正四品提点,赏黄金万两,白银两万两,白璧十双、明珠一斛,《黄帝内经》一本,《神农本草经》一本,《千金方》一本。其余人等,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谢主隆恩。”山呼万岁,四海升平。
晋枢机轻轻咳嗽,“我——”
商承弼打断他,“你是不是不喜欢瑞王这个封号?”他顿了一顿,虽然朕也不喜欢,但是你若一定要,“就封你做临渊王也好。”
晋枢机轻轻摇头,“本朝不封异姓王,皇上忘了吗?就连我父亲,能保留楚王的封号,已是皇上仁慈了。”当年商衾寒带兵南下,直捣黄龙,楚王被迫请降,商承弼为示优容,并未撤除王爵,却收走了各项权柄,甚至连祭祀也不能。虽然称王,却是有名无实。
“你在怪朕?”商承弼心里突突的,“朕知道对不起你,朕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常欺负你也就罢了,可是昨天,朕恨你居然真的如此心狠,可是朕更恨就算你做出这样的事,朕却还是舍不得你,就算为你受伤,只要你没事,朕就——”商承弼一着急,竟顾不得一地的太医奴才,诉起衷肠来了。
晋枢机连连摆手,“不是的。我父骄横,行事不足。他的野心太大,这次那一百二十万两黄金——皇上不追究,我已心满意足了。本就是降臣,这些年又多有优容,您封他个楚子也就是了,以防他再生不安之心。”晋枢机咳嗽着,“至于我,降梁以来,全无半点功业。一日之内,几番起落,街头巷末难免诸多猜测。世人口舌不堪——”他咳嗽不止,面上带着些病态的红。
“皇上,请王爷先回宫里去吧。”王传喜小声提醒。
商承弼这才回过神来,也不顾太医不要再度使力的劝告,将晋枢机抱在怀里,“你不用在意这些,朕叫武德司盯着,谁敢乱说,剪了他的舌头!还有那些编戏文的,含沙射影,最是可恶,朕叫京安令把他们圈出来,全拴在牢里,给你出气。”
晋枢机躺在他怀里,再一次坐在稳稳当当的龙辇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自然希望你壅塞言路,激起民变。民心生变,便大事可成。可是如今外有赫连傒虎视眈眈,内有靖边王名正言顺,我又不能真的学祸国殃民的妲己让百姓徒然受苦,如今也只能希望你做个好皇帝,以谋后动。他握住了商承弼的手,“不要为了我受万人唾骂。你是九五之尊,心里想的应该是天下万民——”他伸手划着商承弼心的位置,“这里,若全是晋枢机,那大梁千千万万的子民,你又放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商不能没有小晋,小晋的心里却全是算计,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却不知是谁的悲哀
槐杀 104一百零四、小商的剖白
“重华,喝药了。”商承弼捧着八瓣莲花的云纹玛瑙碗,小心地吹温了药汤喂他。
晋枢机喝了一口便蹙起了眉头,“你也有伤,别照顾我了。当心胸口疼。”
商承弼又喂了他一口,才道,“不碍的。叫朕记着这是你刺的,每疼一下就提醒我以后再也不能辜负你。”
晋枢机含笑咽了,商承弼用绢帕替他蘸了蘸嘴角的药汁,晋枢机一咳,却将一匙药都吐出来。商承弼放下药碗,再替他擦,却见唇边还留下一点,贴过去用舌头卷走了,轻轻试了试味道,道“倒是不太苦。”
晋枢机微笑,“还好。喝得药多了,也辨不出什么是苦什么是不苦了。”说了这一句,又开始咳。
商承弼皱着眉,“怎么咳个不住。”他扬起声音,“叫太医们琢磨些止咳的方子,这样咳下去,转成肺痨怎么办?”
晋枢机向后靠了靠,“我若得了痨病,你就把我化了,用过的东西都烧干净,别沾染了自己的身子。”
商承弼突然凑过来深深吻住他,晋枢机身后有伤,被他压过来痛得一身冷汗,商承弼这才放开他,“早都跑不掉了。你若真有什么,朕和你一起死。”
晋枢机自己捧了药碗将一大碗药全喝了,“你快歇着吧,遇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为了安朝臣的心,每日都勉强着上朝,已经太辛苦了。”
商承弼却道,“是不是压着你了?身后还疼吗?我替你上过药再睡。”
晋枢机知道他性子,索性由着他,趴在枕头上。四周服侍的内监送上祛瘀止痛的药膏,又摆好清水,这才识相地退出去。
商承弼扶着床柱站起来,弯腰替他褪小裤,一低头,背上的伤口仿佛要裂开来。晋枢机忙道,“怎么了?”
“没事。”商承弼皱眉,“那个贱人呢?”
“啊?”晋枢机一愣,想起他是问熹和,“皇后命人运送她的尸骨回去了。”
“哼!朕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商承弼拧开了药盒,手指轻轻滑过他臀上的伤,“疼得厉害吧,这起黑心的奴才,朕已命王传喜将他们杖毙了。”
商承弼净了手,在指尖匀了些药膏,小心地涂在那几道伤痕处,“这药怎么样?”
“很好。”晋枢机抱着枕头,“你有这种好东西,从前怎么不拿出来。”
商承弼没说话。
晋枢机微微挪了□子,商承弼以为他痛了,柔声抚慰,“这药已是所有的里面最好的了,朕在自己身上试过了,才敢给你用。”
“嗯?”晋枢机偏过了头,小鹿样的眼睛望着他。
商承弼提起袖子,胳膊上果见一道笞痕,抽得极深,显见是刚才的伤。
“这又是何苦?”晋枢机握住了他手。
商承弼只是沉默。
晋枢机与他十指交扣,“你不必如此待我。”
商承弼五指拶子一样箍住他,“朕对你有太多不好,可是——”他用拇指指缘轻轻摩了摩晋枢机山根,“重华,你也这样对朕了。朕这些天,有太多的失望,太多的不甘心,可是——唯独没有恨,即便有,也只是对自己的恨,恨我为什么那么爱你,恨我为什么明明那么爱你,却总是让你失望。”他将晋枢机拉过来,吻住了他发心,“朕想过了,朕现在依然无法原谅你,可是,却再也不会折磨你了。你这么对朕,是不是也恨朕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
晋枢机没有回答。他可以骗商承弼无数的次,可是要他说他绝他子嗣是因为不能容忍他和别的女人,他真的说不出来,他没有那么计较,他又何必那么计较。
商承弼揉了揉他脑袋,就像他平时爱抚桃儿一样,“朕是想过千秋万代,如今,也依然做此想。”
“蛩宫之毒,无药可解。”晋枢机偏过了头。他知道,在他深情款款地时候说这句话实属不智,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没有什么毒是无药可解的,朕富有天下,自然会想法子。”他的手掌托着他后脑的反骨,“这件事,你不必再想了,朕也可以当没发生过。只是,重华——朕会对你始终如一,可是如果有一天,朕的毒解了,我希望你能成全。”
他究竟是帝王,居然折节对他说了成全两个字,晋枢机还能说什么。原来,是找到了能解毒的法子吗?难怪这么快就不和我计较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怕你发觉,分量下得更重一些。晋枢机阖起眼帘,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将身子藏进商承弼怀里去,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失望和怨毒。
商承弼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浑然不觉,甚至因为他的亲近而有些暖意,他顺着晋枢机长发,“重华,朕封那四个才人不是要和你制气,只是,后宫连着死了两个妃子,皇后说得没错,总该有些新气息才对。”
晋枢机突然一把推开他,“皇后!你现在还是相信皇后!你知不知道她害得我差点没命了!她是你诏告天下,北向绶玺亲自册立的结发妻子,我不敢求你废了她,可是,也请你把你的伉俪情深放到朝上给那些御史去看吧!”
商承弼一怔,“什么伉俪情深?”他突然一笑,“重华,你心思也太小了,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女人。虽然有时候不识大体,但也不算多事。”
晋枢机冷笑。
商承弼吸了口气,“是,是她揭破你——的事。可是,她毕竟是皇后,也到底希望朕能有自己的孩子。后宫九年空虚,朕膝下无子,她也有她的委屈和难处,发现了这样的事,她若是不说,那才奇怪吧。”
晋枢机回头看着商承弼,“是,她有她的委屈,但是这份委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进宫五年,就算是做手脚,那之前呢,你跟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四年,怎么也没有宫妃能为你生下孩子?你恨我,我诡计技穷,动手被别人看出来,你怎么不恨她呢,难道她就真的比我干净吗?
商承弼沉下脸,“重华,越说越过分了!”
晋枢机咬住下唇,“我过分?我说了几句你的皇后你就觉得我过分,她指使朝臣天天骂我倚色欺主你怎么不觉得她过分?”
商承弼不愿和他争辩,“好了,上药吧。”
晋枢机脸颊抽搐,终于恨恨地趴下。
商承弼见他不好受,也叹了口气,“重华,你对她恐怕有些误会了。朕对她,并没有太多夫妻之情。可是,她为朕打理后宫多年,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知道朕迷恋你,劝过,也为此冲撞过,但到底不曾难为过你什么。她是皇后,朕宠幸一个——”他说到这里陡然住口,“宠幸你,闹得朝野皆知,她总是颜面无光。”他用指腹刮着晋枢机臀上伤痕,“于家有拥立之功,定国公还在,就算他们一门两公一后,哪怕骄纵些,倒也不太出格。她是朕的元后,只要于家安分守己,她的地位都不会变。无论朕最终选定由谁继位,她都是嫡母之尊,都会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更何况,她也不一定就能活得比朕长,你又生不出孩子,她和你较劲,有什么意思呢?”
晋枢机笑了,“原来是这样。这些话,是她对你说的吧?”
商承弼小心替他吹着臀上的伤。
晋枢机突然撑起身子,一把打掉商承弼手上的药膏,“这药也是她给你的吧?”
商承弼目光已有些严厉了。
晋枢机撑着身子,“她果然厉害。驾骖,熹和设计陷害我,又差点要了我的命,甚至还伤了你,可是,我一点也不恨她。因为跟她交手,我从来没有吃过亏。可是皇后,这五年来,她扮猪吃老虎,与我明争暗斗,人人说你爱我爱得发疯,可只要一遇到她的事,你从来都没有站在我这边。她是元后,是发妻,将来你有了孩子她还是嫡母,以后更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于家于你有拥立之功,而我和你却是灭国之仇。所以,我这个降宠佞臣,她挑剔我也是理所当然,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该感恩戴德了,是吗?”
“重华,你不要变本加厉!”商承弼挽起袖子,“朕原来不想说。”他望着晋枢机,将那道伤痕露出来,“朕不是傻子!她对你不安好心朕不是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害你,她也不会手软。将门之女,如果这点算计都没有,她如何统领后宫?”
“你知道,你知道就任由她这么欺负我吗?”晋枢机质问,“你不是说这个天下只有你能欺负我吗?还是夫妻一体,你舍不得了她上阵也没关系!”
商承弼抓起案上的玛瑙碗摔个粉碎,“晋枢机,不要无理取闹!”
晋枢机立刻跳下床,系好衣裤,“我不无理取闹,我不是你的奴才吗?从九品殿外侍,要不要我跪碎瓷片?”他踉跄着过去捡地上摔碎的玛瑙碗。
商承弼一把扯过他,将他拥在怀里,死死抱着他后背,“重华,我的重华,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他长长叹了口气,“朕知道她对你不怀好意,也已经警告过她了。”他握着晋枢机的一双手,“你被朕折腾成这样,朕能不心疼吗?在把你关起来的时候,能迁怒的人,朕都迁怒了一遍。”
他牵着晋枢机的手陪他坐在床边,甚至怕碰到他臀上的伤,将他抱到腿上,“朕去了坤和宫,发了好大的脾气。皇后哭得死去活来,头都磕破了。她承认自己恨你,可是,又有些庆幸你是个男人。她是个女人,最大的野心不过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朕已经答应她了,会给她一个嫡子。她以后会安分的。”
晋枢机喃喃道,“嫡子?”
商承弼握着他的手,叫他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你看到了。她送了药膏来,朕就是当着她的面,将自己抽得皮破血流,吓得她连站都站不住。朕告诉她,朕想清楚了,你是曲意逢迎也好,包藏祸心也罢,朕这辈子唯一最爱的人就只是你。如果她再敢对你有半分不轨之心,朕不会放过她,更不会在意给于家一份体面,风风光光地大葬皇后。她究竟是个女人,害怕得不得了。自请禁足坤和宫为黄河水灾的百姓祈福了,还向朕保证,以后只要有你的地方,她都退避三舍,绝不涉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