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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陆离流离
“像!若是能说得慢一点,再扬起一些尾音,就更像了。”陈光棣咂摸着,不由问道,“不知楚公子是何方人士?”
身为主考,圣上下旨前,自己分明是今年殿试夺魁的最大热门,他竟连自己来自何处都不知道吗,任用这样的人做主考,难怪大梁国运日衰。楚复光声音中带了几分不屑,“晋楚人士。”
“好!”陈光棣居然一拍掌,“就是晋楚人士最好!”
楚复光一怔,他本也是绝顶聪明的人,此刻终于明白了对方那种待价而沽的眼神从何而来,对方竟然敢拿他比那个祸国殃民丢尽了晋楚脸面的晋枢机,更加之自己文采斐然,竟莫名其妙被黜落,他早已想到和那位国难当头让陛下连发几道圣旨加爵的承恩王爷脱不开干系,楚复光再也忍不住,“我楚地二十万大好男儿,难道都似那人,倚色封王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东西,不管离开多久,都放不下





槐杀 第145章 一百四十三、游戏
楚复光再也忍不住,“我楚地二十万大好男儿,难道都似那人,倚色封王不成?”
“好,有骨气,有志气。”左近立刻响起零落的拍掌声,楚复光这才看到原来这雅间里竟还有一道暗门,说话的人是轻袍缓带的富贵人家少爷打扮,大概是还未变声,嗓子有些尖细。
坐在楚复光对面的陈光棣有些别扭,只拧过了头去。那说话的少爷像是也不在意他人的态度,径自在楚复光对面坐了,斟了一手茶,细细咂摸了一口,久久未语。
楚复光看着对面人的手势,突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掠过合拢的门,对面坐着的人却笑了。
“楚公子可知,您刚才的话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对面的人用雪白的帕子沾了沾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虚张声势。
“你是谁?”楚复光浑身的刺都立起来。
对面的人笑而不语。
楚复光也渐渐沉下心来,他放缓了呼吸,试探道,“刘中官。”
对面的小顺子听得他如此称呼,在心内道,看来不算太蠢。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当不得公子如此客气。”小顺子的语气太倨傲。他身旁的陈光棣不动声色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楚复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
小顺子却又带上了那明显的讨好的笑,对对面的陈光棣道,“陈大人您且宽坐,世子爷还有几句话叫我带给楚公子。”他说着便径自起身,向那道暗门走去。楚复光从来不知自己和那臭名昭著的临渊王有何干系,却又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只得跟上。
小顺子等他进了暗门,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奴才小顺子给主子爷见礼,主子爷福寿安康。”
楚复光倒不愧是个人物,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居然只是向后略退一步,说了一句,“何以克当。”
小顺子跪伏在地上,目光却并不躲闪,作为天昭皇帝身边的第一权监,他其实已经很难对除了晋枢机以外的任何人恭敬了,因此他背离奴才规则的仰视甚至直视着楚复光,满满地打量和权算,“世子爷吩咐了,以后在宫里,要奴才将您当成是主子。”他话说到这里,就恰到好处地捧出一枚菩提子念珠,静静等待。
楚复光并没有让他等太久,怔愣了一会儿就立刻夺走了他手上的念珠。小顺子貌似谦恭地跪候。
作为奴才的时间久了,膝盖自然就习惯了长跪,他感觉到了楚复光手指碰到他手掌那一刻的酥麻,小顺子在心里暗骂,“真他妈也是个尤物。”
楚复光的眼睛来回地扫过那颗念珠,怎么会,怎么会。两年前那个人,怎么会是他。那个养娘病重的雨夜,延医问药的惊才绝艳的年轻人,那般的高才和清洁,一见如故的年轻人,为什么竟是他。养娘的命是他救的,自己的学问也因他进益良多,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自负是如何在那个人面前被打得涓滴不剩,可自己一点也不恨,只是以能与他相交为荣。他提点自己策论方面的不足,又引荐自己进入著名的鸿笃书院念书,甚至连养娘无力回天时的丧葬银子都是他付的,他欠那个人太多,多到将这枚生母唯一留给他的念珠相赠,他还记得那个人辞行的那个傍晚,他说,“此生惟君所使,但听君命。”
楚复光的手有些颤抖,为什么,为什么那样一个昂藏傲岸的人,那样的才华与气度,竟会做了货腰贾色的勾当。
小顺子鉴貌辨色,立刻道,“世子爷有一言转告主子。”
“说。”楚复光究竟年轻,又如何能想到小顺子话中陷阱,他听或不听,已认了主子这身份了。
“江东子弟多才俊,重华忍辱图存,不堪再见故人,今日,还珠断义,保全君子令名。”小顺子说完了话,就再也不抬头。
楚复光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狠狠将那念珠拍在小顺子手里,“楚复光岂是沽名钓誉之辈,回去告诉世子爷,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小顺子不禁热泪盈眶,“世子爷真是没看错人。不枉费了他忍受那见不得人的苦楚。有了楚公子,世子爷的大业才是有望了。”
时间风火性,烧了睡寒衣。
日头越短,相思就越长。
小顺子回宫之后,面对的就是商承弼莫名的怒火,“他为什么不收!”他送去的银炭檀柴,晋枢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攥着执壶的手,喃喃道,“他的身子,他的身子受得了吗?”
“奴才并未见着王爷。”小顺子恭敬地很。
“那要你做什么!”商承弼一掌拍下去,却将手中的金壶拍扁了。
小顺子已渐渐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因此也不说皇上息怒这样的废话,只是程式化地跪下表示驯顺,而后道,“但奴才见到另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商承弼不可理喻到了极点,“除了朕,又有谁是该出现的!”他是该出现的,可偏偏,晋枢机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回皇上话,奴才在王爷府外见到了楚复光。”小顺子已经学会了决不再这位神志不清地皇上面前说废话。
商承弼眉心一动,似是不知这人是谁。可只片刻便立时想起了,竟是那被称为重华第二的妄人。于是心情更不好了。莫说是因为晋枢机,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对复制品感兴趣。因此,商承弼显得意兴索然。
“听说,他是王爷旧友,王爷少时很赞赏他的才华。”小顺子小心翼翼地道。
商承弼居然笑了,“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他只是因为晋枢机偏执了些,可作为整个王朝的掌舵者,他太过明察秋毫。
小顺子居然很从容,“以奴才和王爷的情分,胆小如鼠的样子,又岂敢为了银子向皇上做说客。”
商承弼目着双眼淡淡吐出一句掌嘴,然后在小顺子惟恐不响亮的一声一声地掌掴中浅浅笑了,“原来是重华的意思,好,那朕就看看,这个楚复光,到底是多么有趣。”他居然重新用内力将已经拍扁的金壶拉开,将一双脚架在御案上,“去抱那只馋猫儿来。”
“是。”小顺子如蒙大赦,连忙退去。商承弼却在他即将走出帘子的时候谑笑道,“朕让你停下了吗?”
“是,奴才万死。啪!啪!”于是,权倾朝野的顺公公一面掌嘴,一面去抱猫。不知道为什么,商承弼心中就有些隐隐地快感,重华,你还是那么淘气。
“允了他入春闱了?”晋枢机靠在虎皮交椅上,用一整张的熊皮裹着身子。隔着一道帘幕噤若寒蝉的是本届主考陈光棣。
“是。”
晋枢机几不可闻地咳嗽一声,身处密室,又已封死了窗子,却还是能觉得冷风一个劲地透进骨头里。
他不说话,对面的陈光棣却不得不说,“王爷,我朝实行的是糊名制,下官并不敢保证这位楚公子能一举登科。”
晋枢机捧着茶盅子捂手,“这点就不劳陈大人费心了。”他若是连中个进士都做不到,我也不会在两年前废那许多心思。
陈光棣不敢抬头,隔着帘幕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这样后来才投靠晋枢机的,也是战战兢兢,朝中的情形,他们看得清,皇上能为这个人亲手杀了皇后,于家和靖边王都不敢出声,从一个区区男宠让他做大到了今天,晋枢机就不是他们可以不屑的了。还好,他也是顺势而为。这位临渊王也识趣,并没有让他做太难的事。
“我只需要皇上点他为三甲之时,您和您身后的清流们出来阻上一阻,也就是了。”晋枢机话说得清楚。
就是晋枢机没有这重吩咐他也会这么做的,因此答应得毫不犹豫,“是。”
晋枢机似是累了,“陈大人受累,请喝杯茶吧。”
“王爷客气。”他认命地喝了杯中的茶,然后便不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了。
“我不信,一个楚复光,就能颠覆了他的社稷。”赫连傒看着晋枢机日渐孱弱的身子,他不懂,区区一个替身能做什么。
“晋枢机尚无可为,更何况楚复光呢?”晋枢机笑。
“那你又为什么处心积虑地送他到商承弼身边去!”赫连傒看着他。
“我送他到商承弼身边,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商承弼,而是为了给靖边王一个借口。”晋枢机缓缓靠在榻上,他的腿更加纤细了,踝骨脆得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什么借口?”赫连傒不耐烦这些机谋,要战,便兵临城下的战。
“清君侧的借口。商衾寒这一生,恐怕最大的后悔,就是当年没有当机立断斩了我!”晋枢机说着便笑了,“你知道,我那位忧国忧民的好哥哥去了哪吗?”
赫连傒觉得,他越来越不懂晋枢机了。天这么寒,明明自己病得要死要活,却偏偏逼走了唯一的亲人又是神医的哥哥,他究竟去了哪。
晋枢机嗤嗤地笑了,笑得极漂亮,笑着笑着,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他去了钧天王府。”
赫连傒似乎不敢相信,哪怕是旁观者,他也看得出,楚衣轻在意他多过在意靖边王的。
晋枢机突然抬头,眉间一点朱砂就像是食人的血洞,“因为我告诉他,他若是不想我死的话,就帮我绊住他的好情人,这半个月,我不想听见仁义英明的靖边王上朝。”
“他肯?”楚衣轻哪怕再疼惜弟弟,也是个光风霁月的人。
晋枢机笃定地卧着,“他不得不肯,因为就算他不明白,那位摘了牌匾的钧天王也明白,商承弼虽然留他养伤却也不想看他指手画脚。”他从下往上看着赫连傒,“赫连,其实我有时候是真心替你庆幸,若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这场游戏,始终是我和商承弼的,最多加上个商衾寒,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又何苦爱上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晋其实终究放不下小商,小商也是,小晋利用小商的宁愿被你利用,真的不知道是谁对谁不公平
大家久等了,抱~




槐杀 146一百四十四、机心
晋枢机负手站在窗前,窗外的积雪压得那株梅树的虬枝很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味道,鸽子扑棱着翅膀,连爪子都像是冷冰冰的,晋枢机拆下信筒,随手抓了一把豌豆玉米,信鸽轻轻啄着他掌心,赫连傒从身后抱住他,“怎么不看?”
晋枢机本能地一挣,赫连傒浑然不觉,却自然地松开了手,站在他身边。
晋枢机因为太多次的拒人千里而有些尴尬,有些欲盖弥彰地道,“有什么可看。”
赫连傒口气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霸道,“那就不看了。我也正好不喜欢你利用他在意你。”
晋枢机没出声,却依然展开了信笺,上面只有五个字,因为写字的人不通文墨,用字俗气得很,“已经进宫了。”晋枢机突然心下一痛,仅仅那一刹那,却猝不及防地痉挛了一下。果然,还是等不了吗?哪怕知道他一定会见,可听说这么急不可耐,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个人的爱,永远是这么简单、粗暴、肤浅。他惩罚你的方式是把你压在床上,思念你的方式是把别人压在床上,爱你的方式是虽然把别人压在床上可心里想得还是你。晋枢机觉得是那么讽刺,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不可抑制的难过。于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他又离赫连傒远了一步。
赫连傒看着他出神,看着他毫无知觉地用肩膀躲闪自己的靠近,紧紧攥着拳。
窗外的雪依然没有消,重华,如果五年前,我和那个人一样,坐拥天下,今天,你会不会这样的为我嫉妒,为我伤神。重华,你知不知道,我永远不会让你为我嫉妒,为我伤神,我会陪着你,跨着我的马,踏过这万里山河,江山如画。只要你一句话,不必,你甚至不必说,我会全部赢下来送给你。
晋枢机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太炽烈的东西,本能地偏过头,赫连傒却收回了那些充满掠夺的眼神,“冷不冷,等我打下最北边的琅桑锍子,猎一只黑熊给你做袄子。”
晋枢机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琅桑锍子是东北边的一个小城,好奇怪的发音,大概是狄国话吧,赫连的野心不小啊,极北苦寒之地,他也想要。晋枢机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我才不要,裹得像只熊瞎子,现在已经够丑了。”
赫连倒像个傻乎乎的庄稼汉了,连忙否认道,“一点也不难看。你本来就清瘦得很,换了貂裘披上吧,风冷。”
晋枢机摇了摇头,“不冷。”他没有说谎,他虽是畏寒的人,可赫连每天都将炉子烧得火热,在宅子里,并不算太冷,只是,那些被打断又重新接上的骨头,一吹风,就好像全部的酸疼都扎进了骨头缝子里去,疼得恨不得连骨髓都吸出来。晋枢机每每疼得厉害就会想,敲骨吸髓也不过如此吧。他紧紧攥着细得芦柴杆子似的腕骨,商承弼,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想到这里,他便折身回到厅中宽大的圈椅上坐下,毫无生气地靠着,像个垂暮的老人。赫连傒顺手塞了个暖炉给他,晋枢机掰着指头算着大梁已经投靠自己的官员,每当骨头疼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数,数那些他对不起商承弼的事,数着数着,便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了,每一处关节的接缝,就好像被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填满了一般。
商承弼静静地靠在龙座上,那么高,那么远,那么虚空。虚空得仿佛这个穷奢极欲的帝王突然沉静了一样。小顺子噤若寒蝉地立在一边伺候,空荡荡的大殿里一声不闻,近日来养尊处优的顺公公站得脚麻了,正想不动声色地挪挪,却突然听到商承弼远得像是不真实的声音,“叫他进来——”
小顺子出了一口气,长长地摆了摆拂尘,“宣今科举子楚复光上殿——”
一殿的人都舒了口气,而后,又立刻重新紧张起来。
商承弼正襟危坐,辨不清面目。
楚复光强压抑住急促的呼吸,稳着脚步进来,亦步亦趋,商承弼的目光始终不知落在何处,他本是不想见这一见的,可是,偏偏忍不住。重华,这就是你的棋了吗?
“草民楚复光拜见皇上——”
商承弼一怔,竟是这样一管子声音,重华,你竟是备了这样一道大礼给朕吗?商承弼苦笑一下,却是同样的天威难测,“抬起头来。”
一侧伺候的小顺子有些忐忑,听到和王爷一模一样的声音,皇上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楚复光揣着一颗心抬起头,商承弼命宫女在金杯中斟满了酒,细细品了一口,而后,才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小顺子只觉得执着拂尘的手汗的厉害,差些就握不住了,楚复光强压着惊恐和惶然,让商承弼漫不经心地打量。
商承弼只是又斟了一杯酒,饮罢,方道,“你留在朕身边吧。”
“皇上——”楚复光像是被人将整颗心从腔子里挖出来。
商承弼冷笑一声,“你不是他。”而后便起了身,顺口吩咐小顺子,“找个没那么多闲话的地方让他住下。”
小顺子果然办事得力,不到半刻钟,楚复光住进了宫里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安的权贵。
“昏君无道啊!”老臣们再次开始倚老卖老。
商承弼看着垒得小山样的折子,竟像个恶作剧的孩子,重华,这就是你的机心?
同住京安养伤的商衾寒不置一言。
第二日的朝堂上,吵得一锅沸粥一般,商承弼望着那些痛心疾首的老臣,不过说了四个字,“朕要喂猫。”
于同勋开始掉书袋,“皇上,人君南面,九重奥绝,陪奉朝夕,义隔卿士,阶闼之任,宜有司存——”
商承弼长长打了个呵欠,“既而恩以幸生,信由恩固,无可惮之姿,有易亲之色。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也有一句话放在这里,他不是晋枢机,这个世上,晋枢机也只有一个。”
“皇上!”于同勋义正词严,“晋枢机不过乱臣贼子,您如此偏宠佞臣,岂不是叫天下人寒心!”
商承弼目光一凛,“你们挟势逼朕,难道就不怕朕寒心吗?”




槐杀 147入局
“倒酒。”商承弼抱着桃儿坐在案前,案上是只敞口的酒樽。楚复光单手执壶,却只觉得提不起来,便用了两只手,将那莹白的酒浆注入金樽里。杯盏极大,楚复光倒了好一会儿才倒满,他倒酒的时候,商承弼就那样不错眼地看着,一则是紧张,二则那酒壶也沉了些,好不容易才能稳住没有将酒洒出来。
“真是蠢笨如猪。”商承弼端起了酒樽欲饮,却又觉得委屈自己喝了如此蠢人倒得酒,终是放下了,一挥手,吩咐小顺子道,“宣几个人来服侍。”
楚复光从来自负聪敏早慧,如今竟被这天下至尊抢白一句,当即红了一张脸,又是羞愤,又是不甘,偏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免不得畏惧。
商承弼见他连隐忍也憋屈至极,半分不似晋枢机的风流婉转,更是嫌到了极处,若不是晋枢机使计送这人进来便要立时毙在掌底,如今再喝那酒时,又想起晋枢机是不爱喝这等醇厚绵甘的味道的,便也喝不下去。
小顺子得了令,宣了几位美人来。其实商承弼原不是个贪欢好色之徒,即位之后又急于施展一番压过满朝钧天王逊位的流言来,宵旰图治,于女色上并不留心,以致后宫美人无一承孕,甚至还有御史参奏皇后不贤。自晋枢机进宫,更是将满腹的情肠都托诸一人之上,广选采女十次有九次倒是为了和晋枢机怄气的,但只要晋枢机给他几分好脸色,偌大的后宫便名存实亡了。如今晋枢机远走,嫔御在侧,他有心发狠,便时常宣人上来服侍,但也不过倒酒添茶,床帏之事不是不想,但一起欲念,眼前便全是晋枢机的影子,他既想见他又怕见他,更加之还有一种微妙的“守贞”心理,仿似不碰这些名义上属于他的女人便更显得晋枢机无理取闹一般,也只将有品级的妃嫔当作宫女使唤。
楚复光是第一次见这光景的,他大好男儿屈身后宫之中已是不堪,见了那些美人更不知是该见礼还是该回避,商承弼眼见他局促,竟生出几许快意来,索性放肆起来胡闹一番,小顺子这几日早都挖空心思想着讨好,竟隔着帘子命小太监们抬进了几组编钟来,太常寺官员亦是着力巴结,竟以《文王》之音谱出称颂当今之曲来,其中竟有“亹亹我皇,令闻不已。世之不显,厥犹翼翼”之语,商承弼虽觉溢美太过,但转念一想,文王其命维新,怎么说也曾臣服于商王朝,虽建不世之基业,到底不如自己名正言顺,想想又觉得高出文王许多了。他想到这里,便阔步走出,自己接过了乐人手中木槌,且击且吟,“南风其薰兮,何以解吾民之愠。南风岂时兮,何以阜吾民之财?北辰何极兮,自当逾九阙之危,北辰其曜兮,自当居星弁之参。陟彼三荒兮商岳嵯峨,天降重华兮迎我来歌……”他越唱越兴奋,一时内力龙吟,竟连未曾敲击的编钟都嗡嗡有声。
楚复光听着他的歌词,一时呆怔在那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帝王,时人称赞千古明君,至高不过一句尧舜禹汤,这人竟连舜帝都不放在眼里,以北辰自喻,更是将晋枢机也唱进歌里,目空一切到了极处。
商承弼唱到最后一句,正是要乘天帝的坐骑将晋枢机迎回来,他逸兴遄飞,唱到兴奋处将木槌抛给楚复光,“你也唱一曲,给朕听听。”
楚复光还在想他方才歌词的意思,猛然遭了一槌吓了一跳,商承弼见他的呆愣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朕以为他有何图谋,竟是送了个伶人来。唱一曲,唱得好,朕点你入阁!”
楚复光也是饱学之士,原就不满商承弼昏庸无道,更奈何如今竟被倡优视之,当即激起了读书人的傲气,索性接过鼓槌唱道,“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
商承弼起先只当个玩乐不放在心上,待听清了他唱什么,立即怒不可遏,只一甩衣袖,**天劫的霸道内功就掀翻了那一排编钟,楚复光倒也硬气,依旧唱到,“天不湎尔以酒——”
商承弼如今可真是被激起了性子,大踏步过来,一脚踩在楚复光胸口,生生将他踏出一口血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各个都当朕是纸糊泥塑的不成?”
小顺子没读过什么书,完全听不懂楚复光唱的诗惹得商承弼发了哪门子邪气,他只知道世子花了好大功夫将这人送进来,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正要上去劝,却听得楚复光呸地吐掉口中血沫,“我不是个什么东西,自是杀剐由人,晋枢机算是个东西了吧,他又与我何异?”
商承弼一挥衣袖,楚复光脸上便着了重重一掌,“你也配和他比?”
楚复光冷笑一声,“我更不愿和他比,他费尽心思送我到这里,你若真对他有半分情意,为何他饭食冷暖,沉疴旧疾一概不问,只拿我当个伶人取乐?”
商承弼一怔,踩在他胸口的脚便收了回去,“他怎么样?”
楚复光哈哈长笑,“他若是有事,你此时才问,岂非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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