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庄不周
荀文倩扑哧一笑,又静静的坐了片刻,见两个小人儿都睡熟了,这才轻轻的抱起曹冲将他放平,起身吹熄了旁边的青铜灯,只留下一个火头,在黑夜里寂静的燃烧。
曹冲虽然在没心没肺的痛骂左慈,却不得不承认左慈的坐忘术对他的体质有好处,昨天虽然累得很,可睡了一夜之后,他又精神抖擞了。早上起来练了一趟拳脚,把精神不济的孙尚香给欺负了一阵,蔡玑才揉眼睛爬起来,一出门就看到孙尚香扁着嘴垂头丧气的拖着刀离开演武场,孙颦儿等几个女卫苦着脸跟在后面小心的侍候着。
“小姐,孙夫人昨天好象没睡好,今天走路都打晃呢。”蔡沁儿一看蔡玑莫名其妙的样子,连忙凑上来低声笑着将孙尚香今年练武没精打采的样子描述了一遍。蔡沁儿瞟了一眼闷坐在一边的孙尚香,心中欢喜,却不露声色,接过荀小青手上的毛巾轻快的走到孙尚香的跟前,关心的说道:“姊姊累了吧,擦擦汗,别受凉了,过一会儿等夫君习完武,我请你们去我家新开的酒楼吃早点。”
孙尚香眼圈黑黑的,脸色也很差,她抬起头看了看蔡玑,咧嘴做了个笑模样,却一点没有平时的猖狂,她接过毛巾草草的擦了擦,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妹妹。”
蔡家的新酒楼就在襄阳书院的对面。三层崭新的酒楼,正对着襄阳书院最近热闹的大讲台,坐在三楼的窗口,大讲台上的风景一览无余,既能清晰的听到那些高谈阔论的大儒们的声音,又没有被他们的唾沫喷到脸上的担心,平时是那些悠闲的儒生们争抢的好位置,可以说是千金难求。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蔡瑁在经营方面的天赋确实非同小可。
不过今天三楼都被宝贝女儿蔡玑给包了,就是为了给阔别了一年的夫君留个能一边吃早点一边看风景的好位置,至于蔡瑁因为今天要损失多少五铢钱,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不过蔡瑁显然不是那种能把这种大好机会放过的人,他早早的就到了酒楼,在临窗的位置摆好三张案几,和刘琮两人相对而坐,正品着一盅新茶,等待着曹冲的到来。一看到门外马车到来,他连忙拉着刘琮站了起来,赶到楼梯口迎着,一边招呼人赶紧把准备好的茶点端上来。
曹冲看到蔡瑁和刘琮站在楼梯口,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蔡玑,蔡玑也很意外,不过她立刻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倒也无可奈何,只得求助的看了看荀文倩。荀文倩抿嘴一笑,冲着蔡玑使了个眼色,嘴角对着曹冲努了努,蔡玑恍然大悟,立刻靠到蔡瑁身边,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笑道:“阿翁,你急什么嘛,夫君刚回来,你就让他休息一两天,到时候自然去看你,有什么事那时再说也不迟啊。”
蔡瑁一愣,见女儿冲着他挤了挤眼睛,立刻会了意,连忙笑道:“哈哈哈,我没事,我没事,就是仲玉他们想见他了,这才拖着我过来等你们。”
曹冲见他们几个挤眉弄眼,哈哈一笑,走过来拉着刘琮上下打量了一番劝道:“仲玉消瘦了不少,要注意身体啊,莫要悲伤过度,伯玉在天之灵会不安的。”
刘琮强笑了笑,低头说道:“多谢将军关心,能和兄长重归于好,兄弟莫逆,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曹冲见他心情依然有些不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了刘琮的手,转身向蔡瑁施礼道:“小婿昨夜才到襄阳,本当去见岳父大人,却有劳岳父大人在此相候,实在是过意不去。”
蔡瑁哈哈一笑,得意的冲着蔡玑挑了挑下巴,一手拉着一个女婿走到窗前,故意大声笑道:“我虽然没有儿子,可有你们两个女婿,却足以快慰平生,来给你接个风又有何妨,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书院前有提前来抢位子的人听得酒楼上有人大声说话,有人便回过头来一边用一种羡慕带妒嫉的眼光看上去,一边嘀咕道:“又不知道是哪儿的多金子,抢了好位置在那颠狂呢,小心站不稳摔下来,那才叫丢人呢。”
有人认识蔡瑁,连接低声提醒道:“你莫要失言,中间那个便是书院的东家,襄阳水师的蔡大都督,旁边一个是襄阳有名的列侯木匠,原荆州牧刘琮刘仲玉,现在是襄阳书院机械系教席……”
旁边立刻有人接了上去:“那另一位岂不是镇南将军小曹将军?”
“嘻嘻嘻……”那人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算你机灵,可不正是小曹将军。”
“啧啧啧……果然是少年英才,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三人站在一起,就是他最吸引人了……”
旁边嘘声一片:“且,这话当着小曹将军去说才有用,在这儿说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是许子将还是许文休啊。再说了,小曹将军是凭着自己的军功升上去的,可不要你来点评一番。”
“哈哈哈……说得正是。”旁边的人发出善意的调笑。
曹冲 第三节 擂台
第三节 擂台
曹冲见下面有人围着看,便拉着蔡瑁坐回席中,伸手捉起案上的筷子刚要去挟冒着热气的点心,却觉得手中筷子有些异样,不免着意看了看,这才发现居然是象牙的,他笑着对蔡瑁说道:“岳父大人,看来仲玉给你挣了不少钱啊,筷子都用上象牙的了?”
蔡瑁哈哈一笑,得意的凑过来说道:“仲玉给我挣了不少钱是真的,不过这种质地的象牙筷子倒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我这筷子整个襄阳城只有五双,我一个人有三双,很有面子吧?”
蔡玑皱着鼻子笑道:“阿翁,你就知道要面子,花那么多钱买什么象牙筷子,也真舍得。”
曹冲却摇了摇手道:“小玉儿你可就说错了,人讲究一点不是坏事,只是要量力而行,不要为了讲究而不择手段、为非作歹就行,用清清白白挣来的钱,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讲究一点,不是坏事,圣人也不反对的。岳父大人奉公守法,依法纳税,钱来得干净,花起来也就放心,买双象牙筷子也不足为奇,难不成要每个人都当守财奴才好吗,那做生意的赚谁的钱去。”
蔡瑁一拍案几,朗声笑道:“仓舒,你这话说得我爱听,赚了钱就是要享受的,要不然就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天天躲在家里数钱吗?那多无趣啊。来来来,尝尝这新做出来的点心,看看味道如何,这可是按照你说的方法,好多师傅研究了几个月的结果,如今是我这酒楼里的招牌菜。”
曹冲一笑,看着眼前的汤包开心不已。他只是偶尔有一次感慨没有蟹黄汤包吃,蔡玑就上了心,仔细打听做法,偏偏曹冲只是知道好吃,却不知道怎么做的,根本说不清楚,没想到蔡瑁居然知道找人来攻关,真把这汤包做出来了,虽然和自己印象中的还差一点,但总算是有了。他不禁有些感慨,这人真是聪明的,只是看你会不会用而已。
他拨开蔡玑的手,对她笑道:“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了,都到旁边去吃去,要不然你们闻香生津,我也吃得不安生,多难受啊。”
荀文倩一笑,带着蔡玑等人坐到由一座竹屏风隔着的另一边去了。翁婿三人连仆人都不要,自已斟茶,自已挟点心,自得其乐的说些离别后的事情。刘琮简略的介绍了一下送刘琦回老家后的情况,不免有些伤感,不过在曹冲和蔡瑁有意识的安慰下,他心里的哀伤也淡了些,渐渐露出些笑容。
“我将三弟季绪带到襄阳来了,准备让他在襄阳先读几年书,然后再看他能干点什么。”刘琮对曹冲笑道:“到时候还望仓舒点拨一二。”
曹冲呵呵一笑,摇手笑道:“仲玉,你何必这么客气,到时候能帮上忙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不过, 我现在倒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刘琮笑了:“你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要做嘛?”
曹冲摇摇头,他用手中的象牙筷子指了指对面的大讲台:“只是让这些儒生这样讲下去,这么好的讲台,这么好的书院实在有些可惜了。你和异公几个人,能不能也出点新鲜主意,抢抢他们的风头,别让这些年青学子一头扎到经书里去,以为除了那几本老书就没有好东西了。”
刘琮一愣,和蔡瑁对视了一眼,试探的说道:“仓舒,这些事不都是你建议的吗,现在怎么又……”
曹冲摇摇头:“我没有后悔,学术是要争的,但不是只有圣人的遗唾才是学术,你和异公,还有刘大人的计算之学,也是学术,不是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为什么不一起出来亮亮相?别的不说,异公在襄阳,以他的农学让襄阳的产量平均增加了近三成,这三成能养活多少人,能让多少人家过上一个开心的年关?这样的功绩不比这些高谈阔论的人更值得尊敬?”
刘琮感慨不已,他们在襄阳书院虽然也带着不少学生,但说实在的,跟在他们后面的大部分是觉得仕途前景不太理想,不如学个手艺挣碗饭吃,至于有家世的少年子弟,是不愿意跟着学的。他们自己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能象那些大儒一样登上大讲台,在如此多的人面前侃侃而谈。
蔡瑁却摇了摇头道:“仓舒,你是想让仲玉、异公他们和这些大儒打擂台吗?”
曹冲点头,眼睛却瞟着对面的大讲台,带着一丝不屑:“正是。”
“你这想法是好。可惜……”蔡瑁一笑:“可惜你忘了一件事,要谈做事,仲玉他们也许不弱于这些人,但要论说话,刘大人还能对付,仲玉和异公就相形见绌了。”
曹冲一愣,回过头来看了看蔡瑁,又看了看深有同感的刘琮,不禁尴尬的摸了摸头道:“亏得岳父提醒,我几乎把这事给忽略了,要论口才,仲玉他们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刘大人虽然有学问,但时近年关,公务繁忙,他恐怕也没有时间来做这些,这还真是个挠头的事情,那你们有什么好的法?”
蔡瑁沉吟了片刻,展颜一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仲玉他们最近做出了不少好东西,庄园里最近收成也不错,印书坊最近又印了些诗集,正在想着怎么开拓销路。我知道其他几家也跟我差不多,好东西不少,就是知道的人不多,不如一起拿出来展示一下,一来显示一下仲玉他们实学的成果,二来也趁这个时候做个宣传。”
曹冲呵呵一笑,冲着蔡瑁挑起了拇指,由衷的说道:“岳父大人,你如果一心经商,想不发财都难。”
蔡瑁哈哈大笑,得意的摸着胡子说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我这个办法可行?”
“可行,当然可行。”曹冲笑道:“不过岳父大人莫急,你先和他们几家商量着,把所有能挣钱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抖擞一番,展示之前先通过你那言纸把消息放出去,也好吸引得周边郡县的商人都能赶过来。我这就让人回成都通知士元,让他准备些益州的货物过来,顺便也让那些远道而来的天竺、大秦商人一起来看看。”
蔡瑁本是随便想出来的一个主意,并没有想到曹冲能支持他,并且表现得如此有兴趣,自然有些兴奋起来,三个人说说笑笑之间,就把几个月后开一个博览会的事情给定了。曹冲又建议蔡瑁把言纸改成报纸,取名叫襄阳月报,上面不仅要登这些大儒争论的内容,还要提一些他们作坊里出产的好东西,他着重的告诉蔡瑁,这就叫广告,有做生意的杀手锏,不仅可以登你蔡家的,还可以登别家的,不过,要收钱。
蔡瑁如梦初醒,他卖言纸并不挣钱,再加上白送的,基本上也就是保了个本,要不是看在这件事是曹冲提议的,他早就不干这不挣钱的买卖了。没想到曹冲这么一点拨,却让他发现了又一条生财之道,不禁大喜过望,哈哈大笑。
曹冲见他高兴,顺口提到:“岳父,你可不能只顾着做生意,把水师的事情给忘了,你还是襄阳的水师大都督呢,这战船的事如何了?我可等着下江南呢。”
蔡瑁满口应承:“你放心,这次生意如果做得好,原先定的五年就可以缩短一些,也许三年就差不多了。不过你也知道,这造船花的钱太多,刘大人那里你可要打个招呼,这款项不能太抠了,要不然可耽误工期。”
曹冲笑道:“这个等我和刘大人商量之后再给你回信,一时半会我也定不了。”
他们商量着怎么发财的时候,对面的大讲台边已经围满了人,没机会挤进书院的人有的爬上了墙头,有的爬上了院墙旁的大树,几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嘻嘻的笑着,骑着竹马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在墙里墙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特别清晰。讲台上有几个空着的锦席,想来是留给那几个大腕的。旁边有个坐位前设有珠帘,曹冲开始没太看明白,后来一想也就释然了,这一定是留给蔡琰的,她是女人,虽然戴了他设计的帽子,在这些大儒面前依然是不方便露面的,给她设个珠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曹冲一边尝着蟹黄汤包,一边和沉浸在发财梦里的蔡瑁、刘琮闲聊着,偶尔瞟一眼外面。当第三次续水的时候,书院里一声铜锣响,一个穿着深衣的少年略带着些青涩的站在讲台边,用还带着些童音的声音说道:“各位安静,今天的辩论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安静。”
旁边的士子们立刻安静下来,人群中有一个方脸大耳的高声叫道:“小王先生,今天讲什么啊?”
那个小王先生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道:“今天讲的是五经的春秋。”
又有人叫道:“今天讲春秋,可是三传并讲么,还是只讲今文不讲古文的。”
小王先生微微一笑:“既是辩论,自然是三传并讲。诸位莫要着急,稍候便知。”
下面一阵轻笑,又有人大声问道:“今天蔡大家可来么?”
旁边立刻有人打断他,指了指讲台上的珠帘:“你不长眼么,就会呱呱呱问个不停,上面的珠帘既然设了,蔡大家自然要来了。”
那人不服气的说道:“你知道啥子,我可听说了,小曹将军从江陵回来了,蔡大家是他的先生,说不定要去见小曹将军,未必就来开讲呢。你是不知道,我来就是为了蔡大家的,她要不来,我就不想听了呢。”
“那你出来吧,把坐位让给我啊。”一个爬在墙头的年轻人大声叫道。
“哈哈哈……”哄笑声一片。
曹冲笑着抿了一口茶,回过头看着蔡瑁和刘琮说道:“想不到蔡先生现在如此有名,居然有了粉丝了?”
“粉丝?”那两人愣愣的看着曹冲:“粉丝是什么?”
“哦。”曹冲一愣,连忙笑着:“就是崇拜者的意思。”
“哦——”两人恍然大悟,刘琮笑道:“仓舒你可不知道,我家那个季绪也是蔡先生的粉……粉丝,他到襄阳不久,看了几次言纸,唯独对蔡先生的文章情有独钟,一心想投入蔡先生的门下,到时候还请你多多美言几句。我听说因为要投入蔡先生门下的人太多,现在已经提高了要求,要考试,通不过蔡先生的考试,是不能跟蔡先生的课的。”
曹冲呵呵一笑:“怎么,岳父有意要将这几位大儒都纳入襄阳书院?”
蔡瑁得意的笑道:“当然,既然将他们请来了,怎么能白白的放他们走,我可给他们开了高价,愿意象宋仲子、綦毋广明一样任教的,我开他们千石的薪资,不愿专职在这儿干的,或者有公务在身脱不了身的,我请他们来讲论,按天计酬,报销车马费,赠送印书坊最新的书籍,怎么样,条件蛮丰厚的吧。”
曹冲慨然叹道:“高明,这襄阳书院能有今天的热闹,与岳父的高明密不可分。”
蔡瑁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小玉儿听荀家小姐的建议说的,她说这点钱虽然对那些有官职的并不在乎,但对那些贫苦的学人来说,却未尝不是个谋生、进学两不误的途径,果不其然,这个办法用了两个月,教师不足的问题迎刃而解。”
曹冲点点头,十分高兴。襄阳书院开始建立的时候,只有宋仲子一个人顶着,那些不愁吃喝的人一来是有官可做,二来觉得跟刘琮这样的木匠一起教书育人实在丢人,都不愿意到襄阳书院来,把个老宋忠忙得要死,后来把綦毋闿请过来帮忙才好了些,但也累得够呛,如今用这个法子既解决了襄阳书院的师资,又资助了一些不求仕途专心做学问的人的生活问题,倒也是个好事。他想起在益州也有不少这些甘心做学问的人,想着回益州之后是同样建个书院呢,还是把他们介绍到襄阳来。
“那个小王先生是谁?”曹冲指着那少年问道。
“王景兴的儿子王肃王子雍,这个少年不简单。”蔡瑁咂了咂嘴说道,“他比你大一岁,不过却已经兼通古文、今文经典,很有郑康成的潜质,可是他偏偏又不喜欢郑康成的学问,说是郑康成犹有不足,要自己另辟蹊径。他跟着王景兴到襄阳来,是为了向宋仲子学扬子云(扬雄)的太玄经的。听宋仲子说,此子聪慧过人,能举一反三,是个可造之才。”
曹冲颇感兴趣,他知道扬雄,陋室铭里最后说“西蜀子云亭”,就是这个扬雄读书的地方,他在绵阳的时候还特地去拜祭过,有人说他是为了收买蜀中士子的心,不可否认他确实有这个心思,便凭心而论,他更多的还是为了去瞻仰一下这位西汉的大学者的遗迹,正如他在南阳张衡墓前上了牛酒,竖了碑一般。王侯将相或许都会变成白骨,而这些大学者的思想却可以照耀千古,对于他这样一个穿越人士来说,更显然余心有戚戚焉。
太玄经是扬雄仿周易体制写的巨著,以“玄”为中心思想,揉合儒、道、阴阳三家思想,是儒家、道家及阴阳家之混合体。扬雄运用阴阳、五行思想及天文历法知识,以占卜之形式,描绘了一个世界图示。里面有一些辩证法观点,对祸福、动静、寒暑、因革等对立统一关系及其相互转化情况均坐了阐述,但也反映了扬雄形而上学观点,用“九”这个数去生搬硬套世间的万物,显得有些形式主义。宋仲子对太玄经做过深入研究,为他作了注,在这个文化流通还不是很发达的时代,要学太玄经来找宋仲子显然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不过曹冲对太玄经并不以为然,扬雄的世界模式相对于汉人是先进的,相对于他来说,则显得太小儿科了,也太哲学化了。他看着那个在讲台上有条有理的解答诸生的问题,消磨大腕们上台前垃圾时间的王肃,动了心思。回头对门口的典满招了招手,典满大步走过来,弯腰俯耳,曹冲对他说道:“你过一会儿派人去把这个王肃给我请来。”
“诺!”典满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外面的王肃,点头应诺。
外面一声欢呼,曹冲等人朝外看去,只见宋忠和綦毋闿打头,侧身引导着荀悦缓步走来,王朗、许靖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周群、仲长统,蔡琰戴着一顶青纱帽,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走在最后,象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众人分席落坐,宋忠首先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大声笑道:“诸位来得好早,墙头的那位小心点,别把瓦又扒倒了,这段墙蔡都督已经换了三次了。”
下面一阵哄笑声。
宋忠笑着伸出手四周拱了拱:“今天讲的题目是春秋,春秋是圣人的经典,不过万八千言,但微言大义,其义甚深,传本有五,邹氏传、夹氏传已毁于战火,我等不得而闻。现传者公羊、谷梁、左氏三传而已。公羊、谷梁为今文经,大家都已经比较熟悉了,左氏传为古文经,精通者却不多,很多人是只闻其名,未详其学。左氏传其实也分两种,一种是孔安国传左氏,一种是荀氏左氏,而仲豫先生就是精通荀氏左传的大师,因此,诸位在随后的几天里,将听到有关今古文春秋的一次精彩对话……”
“这个宋仲子,在讲台上确实是妙语连珠,神采飞扬,全没有当初在刘玄德刀下的狼狈样。”刘琮看着台上讲得兴高采烈的宋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曹冲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着外面的讲台说道:“这人没有全能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人只有在自己擅长的方面才能游刃有余,名利双收,如果硬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不仅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才能,说不定还会自取其辱。”
蔡瑁听了,若有所思,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沉吟不语。
曹冲正欲再言,却听得屏风后荀文倩笑道:“夫君,这春秋三传,不知你倒向于哪一传啊。”曹冲一笑,知道荀文倩担心自己说得太直白了,会伤了蔡瑁的心,便接口笑道:“我的春秋经受于从伯,当然是倾向于古文经,公羊、谷梁为解说圣人的微言大义,都有些臆测过度,不免有牵强附会嫌疑,其实圣人当时怎么想的,起圣人于地下,只怕现在也不易解说,所谓辞多则史,少则不达,一个人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已经是不容易的了,他再说得含含糊糊的让人猜谜,岂不是更加难办。所以我对那些所谓的微言大义一向是不怎么信的,相反倒是左氏传中的史料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荀文倩扑哧一声笑了:“尚香,小玉儿,你们听听,他分明是不肯用心去学,却在这里批评圣人经典,为自家解脱,好在这里全是自家人,要是有外人在,岂不被人笑话了去。”
蔡玑俏声笑道:“姊姊说得是呢,不过夫君要做那么多事,哪有时间再看这些微言大义,猜这些谜语,能通了左氏传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
孙尚香却说道:“我觉得夫君说得不错,圣人说话为什么不能说得明白一点,却要后人去猜谜,岂不是自找麻烦。既然不想说明白,就干脆不要说嘛,绕这么多弯子累不累,分明是被人逼到了河边,却说是巡河,我看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荀文倩和蔡玑一愣,哑然而笑,无言以对,这边曹冲和蔡瑁、刘琮听了,也是愕然,相互看了看,紧接着三人齐声哈哈大笑。
刘琮拍着手笑道:“夫人此言,深得我心,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
曹冲 第四节 王肃
第四节 王肃
“此言差矣。”一声带着稚声的清脆嗓音在门外响起,语气温和却极其坚定。
室内正笑成一团的众人都有些讶然,不由得都停住了笑容,不约而同的看着门外。典满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正是那个小王先生,王肃王子雍。他中等身材,尚不满七尺,身体有些单薄,面皮白净,细长的眉,眼睛大而有神,湛然有光。他在屋内众人的脸上扫了一眼,一下子就定在了曹冲的脸上,谦逊而带着些矜持的拱手行礼:“东海王肃,拜见镇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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