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庄不周
曹冲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说是,我自然以为就是了。怎么,丞相在里面有什么急事,叫得这么匆忙?”
“也没什么事儿。”曹休笑道:“好象就是节姑娘进宫的事,这日子都快定了,宫里的那位学没有动静,是不是指着让节姑娘进去给人做小啊,丞相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今儿把子桓叫来问了,正等着你来,一起商量个主意呢。”
“子桓已经回来了?”曹冲一愣,心道曹丕好快的脚程,前些天接到消息说他还在关中,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居然抢在自己前面回到邺城了。
“回来了,昨天晚上刚到的,今天一大早就赶到这里来了。”曹休点了点头,两人说着,已经走到长亭边,上了这条长堤那就是许禇的武卫营的警戒范围,连虎豹骑也不可以轻入。曹休送曹冲到此,也停住了脚步,轻笑道:“你快些进去吧,莫让丞相久等。”
曹冲心领神会,与曹休拱手作别,抬头看了一眼亭中正与曹操相对而坐的曹丕,回头再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向这边偷看的曹真,皱了皱眉头,然后堆出一脸的笑容,大步朝湖中的小亭走去。
亭中的曹丕远远的看到曹冲走来,微笑着对曹操说道:“父亲,你看仓舒,这一年多没见,好象又长高了不少,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很在气魄,将来一定是我曹家的一员猛将。”
曹操抚着胡须,满意的看着大步走来的曹冲,嘴里却有些不快的说道:“什么猛将,做事拖拖拉拉的,一点杀伐之气也没有。要说猛将,还得是子文,到了北疆,挺进千里,杀得那些乌丸人鬼哭狼嚎。子桓,你知道吗,鲜卑的那个大王柯比能,带着十万大军在旁边观看,愣是被子文的威势给吓住了,连动都没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子文大败乌丸人。唉,想不到黄须儿竟大奇。”
曹丕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子文从小就力大无比,又心向卫霍,想要做个横绝漠北的将军,如今总算是如了愿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迎向走进门来的曹冲,哈哈大笑道:“仓舒,想不到我会抢在你的前面吧。”
曹冲连忙笑着上前行礼:“见过父亲,见过兄长,我在半路上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没想到还是落了兄长一步,兄长莫非也是带着骑卒赶回来的,怎么比我这全是骑兵的队伍还快?”他打趣了曹丕两句,转过头对曹操说道:“对了,父亲,子文让我带回来的一千匹战马,我已经带到城外大营,父亲看是怎么处理?”
曹操摆了摆手道:“马的事等会儿自有人处理,我们还是先说说节儿的事情。这大婚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天子还没有废后,莫不是要节儿去做妃子?仓舒,你到许县去一趟,把这事儿给摆平了,事情要是办得漂亮,那一千匹乌丸战马,我就赏给你的龙骑了。”
曹冲 第十四节 有喜
第十四节 有喜
曹操这话一说出口,曹冲的哈喇子差点下来,他手下的那两千龙骑,因为出了西凉已经近五年了,有不少马已经不能再用,再加上几次大战折损的也不少,人可以从营中补,马却难补,虽然也从西凉买了不少马,但还是跟不上补充,庞德、阎行已经跟他提过几次了,再不大量补充战马,要想再现当初几次的战绩,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曹冲心里也有数,上次在长沙驰援龙阳城的时候,龙骑的速度跟当年在合肥城下奇袭孙权的时候相比,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
说实在的,答应了曹彰押送这一千战马回邺城,他就开始打这一千匹的主意了。有了这些战马,龙骑的实力可以立刻恢复到当初刚出西凉的情景,对他来说,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还在考虑着怎么向曹操开口,指望着就算不能全带走,也要弄个三五百匹的,没想到曹操一开口,就许了他全部一千匹战马。
他想都没想去许县的事有多难办,一口就应了下来,心里打定了主意,实在外交上办不成,老子就派几个虎士进宫,黑灯瞎火的一刀把伏皇后给宰了就是了,反正许县的皇宫他也看过了,不仅没有什么大内侍卫、海公公之类的高手,连院墙都没有邺城丞相府的院墙高,派几个特选虎士去暗杀一个女人,实在是小菜一碟。
他在这里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曹丕却恨得牙痒痒。他让曹真拖住曹冲,就是想有机会单独和曹操相处,好在曹冲开口之前向曹操要些战马。这两年在关中打仗,他对骑兵的威力太有感触了,进退如风啊。有个四五百骑卫,那可比两千步卒还要好得多。曹操有虎豹骑,曹冲也依样建了个龙骑,曹彰在北疆打仗,那带的更是以骑兵为主,而且听说这次打赢了之后,他一下子组建了一千全是乌丸突骑的亲卫骑。一千乌丸突骑啊,曹丕打劫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曹操一开口,一千匹乌丸战马,他连毛都没分到一根,全归曹冲了。曹丕恨得心里直滴血,你个死老头子,这心偏得也太离谱了吧,好歹你也分我一点啊,这连马还没看到呢,你就全给了仓舒,当真是铁了心要废我这个长子了?
“子桓,你说这个办法行不行?”曹操看到曹丕脸色不好,好象故意要气一下曹丕似的,转过头来问了一句。曹丕心里怨恨,但对着曹操那看起来和善得象个人畜无害的老头的目光,心里却打了个寒颤,刹那之间生出一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他连忙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个,父亲,有赏有罚,用人之道,要是仓舒能把这事办成了,父亲赏他自然是应当的。可是万一这事情要是办不成呢,父亲又当如何罚他呢,要不罚他每年多供二十斤茶悠的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过来。
“阿兄——”曹宇曹据一前一后扑了进来,一把拽住曹冲的袖子,手就往曹冲的怀里伸了过来,一边找着一边叫道:“这次你去子文阿兄那儿,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曹冲笑着打开他们的手,笑骂道:“带吃的我也不能放在身上啊,你们没去找虎妞嫂嫂,好吃的都在她那儿呢。”
曹宇嘟起了嘴,有些丧气的说道:“别提嫂嫂了,她一回来,就钻到房里不出来,说是旅途劳累,有点不舒服,一点好吃的也没有给我们带,我们还以为在你这儿呢,哪知道也没有。”
“不舒服?”曹冲心头闪过一丝不解,随即被小孩子们的叫嚷声给冲走了。他看着站在那里咬着手指头打不定主意是到他这里来还是到他亲爹那儿去的曹叡,得意的一笑,抬眼看到孙尚香和蔡玑等人簇拥着母亲环夫人走来,连忙走出去相迎。走到门口时,那两个少年也正走到门口,一见曹冲,那个健壮一点的连忙躬身施礼:“秦朗见过兄长。”
左边那个脸白得象个娘们的却斜着眼睛看了看曹冲一眼,随手拱了拱,不当回事的说道:“何晏见过兄长。”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闪了过去。
曹冲笑了笑,也不搭理何宴,却拉着秦朗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笑道:“元明,过了年就有十五了吧?”
秦朗略有些羞涩的一笑:“有劳兄长记挂,朗今年正是十五。”
曹冲嘻嘻的笑着,捏起拳头在秦朗胸口捶了一下,秦朗向后退了半步,硬挺着没让开。曹冲笑道:“嗯,身体不错,看来平时经常练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打仗?”
秦朗眼睛一亮,马上又暗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秦朗劣材,焉敢奢望随兄长征战沙场,等以后有机会,能给兄长牵牵马,我就心满意足了。”
“且。”曹冲笑着咄了他一口:“莫要说这丧气话,我看你不错,要是有心的话就跟我明说,我这就去求杜姨娘,十五岁了,也该出去做点事了,总不能天天绕着父母的腿边转。”
“那……有劳兄长。”秦朗喜出望外,连忙打躬作揖。曹冲和他说笑了两句,看着那位曾经让关二爷乱了方寸的杜夫人走到面前,上前躬了一躬说道:“姨娘,我看元明健壮机灵,想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还请姨娘示下。”
杜氏在老远就看到儿子在和曹冲说笑,心中颇有些不解。秦朗虽然在曹家长大,可他毕竟不是曹操的骨肉,一般人虽然不会明着面的给他难看,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近他,相反倒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曹林曹兖受人待见些。好在秦朗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也不怎么多话,很少与人发生冲突,倒也过得安定,准备着以后借着曹操的权势,随便到哪儿做个小官,也就心满意足了。象今天曹冲这么一个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才主动来招揽的情况,杜夫人母子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公子不弃,让他给你牵马坠镫,我也是极愿意的。”杜夫人微微一笑,那种徐娘半老的犹存风韵还是让曹冲瞬间有些失神。旁边的秦朗听了,兴奋的拉着杜夫人的手,难得的开口笑道:“母亲,你真的允了?”
杜夫人疼爱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曹冲施了一礼,曹冲吃了一惊,连忙侧身让开,伸出手去虚扶。杜夫人眼中微红,却是带着笑说道:“妾身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谢过公子,谢公子为朗儿生父报了这杀身之仇,今天终于有这机会了,又承蒙公子提携朗儿,妾身无以为报,敢施一礼,还请公子莫要推辞。”
曹冲这才明白过来,敢情秦朗的生父就是死在张飞手里的,而张飞却是死在他手里的,虽然他没有亲手斩杀张飞,总算也是替杜氏报了仇,没想到杜氏一直还记在心里。可怜的女人,虽然被丈夫抛弃了,却还想着为那个负心汉报仇,颇有点傻气。
他没有多说,连忙还了一礼,看着满心欢喜的秦朗扶着杜夫人向亭中走去,他感慨了片刻,这才来到母亲环夫人面前,上前代替了蔡玑扶着环夫人的手臂,一边笑道:“母亲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一路走来,就没合拢嘴。”
环夫人笑嘻嘻的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孙尚香小脸通红,难得的低着头一声不吭。曹冲有些不解,诧异的看着她们,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也是个粗心的。”环夫人怜爱的拉过孙尚香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抚着:“尚香有了身子都快三个月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疼惜?”
曹冲的脑子哄的一下子炸开了,他怔怔的看着眉开眼笑的环夫人,再看看羞得抬不起头来的孙尚香,心中暗叫,不会吧,三个月?这三个月可没消停过啊,居然没搞出事来?真是运气太好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叫了一声:“我哪里知道,她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你啊。”环夫人本想责备他两句,可一想孙尚香顾然是年少失母,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个教育,曹冲更是没机会,再说他天天忙着行军的事,也不会注意到这些,要责备他也有些不合情理。好在现在一切无事,她也不想败了曹冲的兴致。又瞪了曹冲一眼,和大双小双护着孙尚香向前走去。
“日!”曹冲抚着脑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什么呢。”蔡玑一脸酸意的凑了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撅着嘴嗔道:“这么多人,你也说这种粗话,不怕被人笑话。”
“哈哈哈……”曹冲得意的揽着蔡玑的小蛮腰,凑在她耳边笑道:“你是不是也急了?”
“且。”蔡玑推了一下曹冲,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把手握得更紧。
“嗯……”曹冲打量了一下蔡玑,贼眉鼠眼的笑道:“我的小玉儿也十八了,看这身子骨,也是块好地,为夫的也该播播种,施施肥了。”
蔡玑心花怒放,却又羞得满脸通红,一把挣开曹冲的手,小跑着赶上前去,将孙尚香旁边的小双挤开,亲昵的扶着孙尚香的手臂。孙尚香对她的亲热一时有些不太适应,看了蔡玑一眼,一眼就看到她通红如玉的耳朵,心下明白了些,回头看了看正捏着面红耳赤的小双手进行人生教育的曹冲,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双,”曹冲象个狼外婆一样笑着,一手捏着小双玉一般的手,一边打听道:“母亲是怎么发现虎妞有了身孕的,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她也没吐,也没晕的,怎么知道就有了?”
小双脸红得象块红布,她一边无力的抽着自己的手,一边声音低得象蚊子叫的回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夫人说,有人反应轻的,可能是不太注意得到的。”
曹冲其实也没打算真问出什么来,他对环夫人的眼光是信任的,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有些兴奋难抑,不找点话说说,就憋在心里难受,所以要拉着人说说话儿,让人分担一下自己的喜悦,好在这三国里娶老婆不象前世担心要妻妾不和,所以拉着小双说孙尚香的事倒也不是太离谱,至少不会被小双甩了脸子。他正开心的想着,小双忽然吞吞吐吐的说道:“公子,你这次从北疆回来,参加完了节小姐的大婚,是不是就要去江南了?”
曹冲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他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中难以自拔,听得小双问他,他顺嘴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当然,那个大耳……”话说到嘴边,他才想起来那个大耳贼就是眼前这个满面红霞的小仙女的老爹,连忙将后面的半句收了回去:“他们还没有降,我自然还要去的。不过,天子下诏招降他们,说不定不用打了。”
小双凄苦的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假假的,一点诚意也没有,握在曹冲手心里的手,也慢慢的僵了。曹冲心中有些不忍,他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又说不出口。要想大耳贼那个老丈人投降,不光是他不信,估计小双也不信,不投降,就只有死战到底,两个人之间这一战只怕避免不了。
他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眼看着长堤已经走完,就要进入湖心的亭台,小双忽然停住脚步,仰着脸用泪光盈盈的杏眼看着曹冲:“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江南?”
曹冲愣住了,他不想让她们亲眼看到刘备的死,特别是他看到张飞战死后,夏侯夫人跪在那里抚着张飞尸体却没有哭声的悲痛,他就觉得难受。要让这一对如玉琢的美人儿看着大耳贼血肉模糊的尸体痛哭,他实在忍不下这个心来。
可是看着小双哀求的眼神,他又无法拒绝她。他扭过头看着亭中正在轻声说笑的夫人小姐们,看着正在嬉戏打闹的兄弟们,回头再看看泪流满面的小双,叹息一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的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去了又能如何,你能劝得动他吗?”
“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小双坚决的握紧了曹冲的手,泣不成声。
曹冲皱了皱眉,看着曹操不解不眼神已经转了过来,连忙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跟我去一趟也无妨,不过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我过些天还要先去许县一趟呢。”
“多谢公子。”小双松开了他的手,欠身施了一礼,低下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快步走到环夫人身边时,她的脸上已经挂着淡淡的微笑,驯服的陪伴在环夫人一旁,手脚麻利的替环夫人整理着餐具。
曹冲有些惘然,他站了片刻,见坐在主席上的曹操正向他招手,连忙挤出一丝笑容,穿过打闹的小孩,走到曹操的身边坐下。曹操偏着头,很八卦的问道:“是不是大耳贼的那个女儿想你了,一见面就舍不得松手。我看你干脆把她收了房算了,舍得大耳贼一死,她们连个念想都没有。”
曹冲一阵暴汗,一面要收人家女儿,一面要宰人家老子,偏偏还说得天经地义,好象悲天悯人一般,也许只是这个时代,只有这个人才能说得这么自然。
“嘻嘻……”曹冲见曹操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做一个媒公的热情不减,连忙凑到曹操耳边说道:“父亲,刚才母亲说,我那个虎妞……嘻嘻……有了。”
“什么?”曹操一下瞪大了眼睛,大声叫了出来,一下子亭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嬉闹的小孩子都吃了一惊,以为老爹发火了,一个个呆呆的站在原处,面面相觑的向这边看过来,胆小的已经扁着嘴悄悄的挪到人后面去了,生怕被老爹看见了要责罚。在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曹冲大赧,脸立刻烧得通红,曹操却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居然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指了指正吃惊的看着他们的孙尚香,又指了指曹冲的脑门,嗓门大得就象在跟人吵架:“你说虎妞有了身孕,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曹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都快藏在几案下面了。而大伙一听曹操这句话,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齐唰唰的将头扭了过去,一起看着还在发愣的孙尚香。孙尚香象被雷到了一般,张着大嘴呆在那里,然后明白过来,一下子将头埋进了笑得象老母鸡一样的环夫人怀里。
曹操眼珠转了转,愣了片刻,忽然暴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哈哈哈……”
曹冲 第十五节 魏讽
第十五节 魏讽
曹秋一边指挥着家人往里抬一箱箱的礼品,一边嗔怪的说道:“子文这是发了大财了,一下子给我送这么多东西来?这貂皮就送了十张,我哪一天才能穿完。可别把那乌丸人逼急了,没安生几个月又反了,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曹冲呵呵的笑道:“阿姊,你就放心收着吧,这可不是子文抢来的,一部分是战利品,一部分是以物易物,用盐巴啊、铁啊从那些乌丸人手里换来的。你就放心的用吧,子文在乌丸有条有理的,那些乌丸人都把他当亲爹供着呢。”
曹秋白了他一眼:“你又来蒙我,乌丸人有多少东西?我听说不少乌丸人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来这么多东西送给他,还不是强抢来的,我信你们才怪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侍女们将东西收拾好,看着虎士们退了出去,她才提着裙摆坐在曹冲的对面,从案上拿起一杯茶,一仰脖子咕咚咚全喝了下去,惬意的抹了抹道:“这鬼天气,才入初夏,就热得这样,今天也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文倩在襄阳,可受得了这么热的天么?”
曹冲笑着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怎么,姊夫又担心我那岳父大人了?”
“那当然,他们是父子啊。”曹秋不笑了,露出一丝歉意,一边自己倒着茶,一边自言自语道:“公爹跟着父亲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为了父亲,为了我曹家,累得那样了,承担了那么多的压力,父亲一翻脸,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是有你在其中护着,我都担心父亲会不会……”
她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曹冲也没有应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荀彧为了打消曹操进一步的想法,动用了最狠厉的招数——让荀衍在河间指使那些人造反——以增加说服力,这让老曹心里很不爽快,感觉到了荀彧心里那份坚决的反对的同时,也对他荀家的影响力感到很担心,在借机拿掉了荀衍的兵权之后,又让荀彧到襄阳去治病,除了荀恽还担任着虎贲中郎将之外,目前荀家在朝中就没有其他角色了。作为荀家人,还是一直和曹家站在一条阵线上的荀家人,突然遭受到这种待遇,换了谁也不能理解。荀彧洞悉其中的关窍,还能心平气和一点,而荀恽,显然不能想到那么多,在家里不可避免的要对曹秋使点脸色。曹秋虽然不说,可是曹冲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她们俩口子大概是在冷战。
“岳父在襄阳……很好。”曹冲一边想一边说道:“有文倩照应着,有襄阳书院的读书声伴着,再看看襄阳的新政,我想他的心情会好一些起来,你转告岳母,就说,岳父在襄阳不会有什么事,如果她不放心,过些天可以随我一起去襄阳看看。”
曹冲看着他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把公爹带到襄阳去,就不会亏待他,这点婆婆是放心的,你姊夫也是放心的,只是……你也知道的,他们特别是公爹,不是说自己身体好了,就能安心的,这后面的事情,恐怕还会越来越多,你……可有了什么主意?”
曹冲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父亲是在犹豫,子桓却是热心得很,上次就请封王爵,就是他点起来的火,这次他急匆匆的抢在我前面赶回邺城,也是极力劝父亲要在节姊大婚之前,让天子废了伏后,做个名正言顺的外戚,他想得,自然还是父亲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他可以顺其自然的继承这一切。”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沉思的曹秋,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来:“你也知道的,到了我家这个地步,进与退,都不是那么好决定的……”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曹秋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逼视着曹冲说道:“父亲这么疼你,你不是没有继续父亲的机会,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
曹冲皱起了眉头,歪着头直直的面对着曹秋咄咄逼人的眼光,想了好久,才摇了摇头说道:“以后的事,我不敢肯定,但现在,我还没有。”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知道,有时候,人是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想法做的,形势不由人。我,也不能例外。”
曹秋看着他,一声不吭,好久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可是我也没能选择,只能信了你。我既然嫁入了荀家,就希望荀家也能安生,不要有无妄之灾,就象文倩既然嫁给了你,就会站在你的立场上说话一样,你知道吗,文倩在许县陪着父亲几个月,就没有哪一天快乐的笑过。”
“我当然知道。”曹冲严肃的说道:“我一看她那张脸,就能猜到大半了,所以我才特地当着岳父的面,让她少管襄阳的事情,免得岳父又给她出难题。”
“哎——”曹秋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是文倩好,心里虽然难一些,却还能有人心疼。”她意犹未尽,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用一声长长的叹息作为收尾,眉语之间是无尽的幽怨。
“姊夫……”曹冲想说些什么,也觉得不好解释,夹杂着政治因素的婚姻关系,总是要面临着诸如此类的困境的,他的印象中,荀彧是被老曹逼死的,而荀恽和曹丕的关系又不好,不知道曹秋是如何度过后半生的,自己来到了三国,可是能否扭转历史的车轮,他实在没有把握,对于能否改变眼前这个女子的命运,他同样没有把握。
“你还是休息吧,我要去找从伯,看看最近许县的风评如何。”曹冲稍坐了片刻,起身告辞了曹秋,去隔壁的荀悦府中,看看最近许县的舆论有什么新动向,再看看荀悦的意见,怎么样才能把伏皇后给废了,又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真要派虎士进宫去刺杀皇后的话,这事做得可就真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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